養心樓。
狄青霞換了地方。
這是一間小茶莊，狄青霞憑窗而坐，手提一個碎花瓷茶杯。
孫鐵峰大步過來：“又死了五個，還只是三水這邊，其他城市今日戰報暫未得。”
狄青霞看著茶杯：“戰果呢？”
孫鐵峰一齜牙：“很糟。”
他沒有說糟糕到什么地步，他知道狄青霞不想聽這個。
狄青霞只是看著茶水。
那杯中的茶，水面平靜無波，心中波濤翻滾。
他輕輕嘆息著：“還有更糟的消息嗎？”
“有。楊云昭著人放話。說是萬劍宗不修武德，入境掠奪，狄青霞擅殺同門，圖謀不軌。”
說著孫鐵峰竟嘿嘿一笑：“你的麻煩大了。”
習慣的幸災樂禍。
狄青霞也不在意：“師尊知我，信我，不會為謠言所惑。”
“但萬劍宗不是只有宗主！有人看不慣你，這是對付你的機會。王成乾他們也有朋友，他們也會恨你。這雖是謠言，終也是事實！沒有罪名都可以強加罪名，何況屬實？便是宗主，若你師出無功，損兵折將，也難保你。”
“損的都是別家派。”
“所以楊云昭已經開始著人放消息，說這是萬劍宗的陰謀。說萬劍宗衰弱，為保自家宗門地位，挑起這場戰事，目的就是借此機會，同時削弱洛州君威與江湖各家的實力，好自己從中漁利。”
狄青霞笑了：“好家伙，這攻心之術，用的當真可以。”
孫鐵峰道：“君威不簡單！有武力，也有智力，更有那所謂的科技手段，神奇奧妙，難以應對，手段更是下作！”
“到也不算下作，我本就有借此機會，削弱其他各家宗門的意思。”
好的計策，當一石多鳥。
然多鳥的后果，便是招惹的是非也多。
狄青霞排除異己是事實，內也排，外也排。
楊云昭眼尖，心狠，看出來了，管你是真是假，統統都要利用。
這一仗，不管成敗，狄青霞注定下場不會好。
然狄青霞已不在乎。
他終于喝茶了。
一口涼茶入腹，無邊火氣翻騰。
他悠悠哉哉偏又出語鏗鏘，道：“對手很麻煩，勢大，力強，智詭，心更野……他們還在搞百姓造冊，形同造反。”
“是麻煩，也是好事，以此為由，說他們造反就更加名正言順了。”孫鐵峰道：“謝光北和景路榮，都是只做表面功，不打真實仗。明明來了，卻只屯兵于外，并不出擊。說什么君威未反，不宜逼之過甚。現在君威商行連百姓登記造冊的事都做出來了，分明是要自成朝廷，攻打他們，名正言順。”
狄青霞搖頭：“沒用的。道理是說給老百姓聽的，不是說給掌權者。君威有沒有造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贏。”
說著他看向孫鐵峰：“君威雇傭軍擴軍后，現有一萬五千人，內衛一千人，治安隊五千人。特戰隊兩千五百人。但是卓君彥帶走一千，歸小貓帶走二百五十人，另外我得到的消息，是羽未央也帶了三百人去馳援歸小貓，所以特戰隊還有不到千人，此外就是洛州本部官軍三萬。”
孫鐵峰只聽，不言。
狄青霞起身，來到沙盤前，手指沙盤道：“洛州七城，如今全面收縮。三萬洛州官兵，不再集中，而是分散七城，全面協助治安隊進行城市布防。從先前的戰斗看，這千人特戰隊，也基本化整為零，分守各處要地。也就是說，如今鳳陰府，南屏城，真正用來應對五萬大軍的，其實就是君威雇傭軍這一萬五千人。”
“是！”
狄青霞繼續道：“洛州境內，地域四通八達，并非只有奪城，才能過道。水路，陸路，皆有道路可通。此外楊云昭收縮縣城，鄉村，也留出了大片空地。這么做，雖然收緊了拳頭，卻也讓他們對外部信息的獲得更加艱難。正因此，謝光北和景路榮的軍隊雖然位于銅原與下虎山，卻不是必須進攻鳳陰府與南屏城，他們也可以虛設營帳，以假灶之計，繞路而行，進攻包括巖城，三水城，上塘城，東嶺城等各處城池。”
這是進攻方的天然優勢：你可以選擇進攻哪里。
防御方的優勢是高墻深溝，防御體系完全，劣勢卻是你必須面面俱到，沒有戰場選擇權。
狄青霞就是看明白了這點。
當楊云昭把大量的人力用來對付萬劍宗門后，便給了外部兩路府軍可趁之機！
孫鐵峰微笑：“一萬五千人守七座城，人數確實太少了。”
狄青霞緩緩道：“君威的目標，始終是宗門。他們把大量的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有守而無功，便給了外部機會。你對謝光北景路榮說君威造反，證據確鑿，他們多半不會在意，一句沒有上命就可以回絕。你對他們說，君威內實而外虛，御外無力，正可大舉進攻，里應外合，發一筆大財，他們多半就很樂意了。”
孫鐵峰點頭：“你這人，總是有辦法。”
狄青霞嘆息：“我有辦法，對手也有辦法。楊云昭非易于之輩，他既然敢用這么少的兵力去對付五萬兵馬，想必也是有把握的。”
孫鐵峰愕然：“你是說……”
“他們必輸！”
“那你還做？”
“你能因為可能失敗，就不做嗎？”狄青霞反問。
孫鐵峰撓了撓頭皮：“或許吧，不知道。”
狄青霞回望窗外，目光深沉：“我們所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對手。有本世界的武力與彪悍，有異世界的神秘科技，有天賜的機緣，強大的武力，更有狠辣的手腕，忠誠的部屬。輸，不奇怪，贏，是奇跡。我不認為我能創造奇跡，但我至少知道，遇強敵當亮劍，豈因畏強而避戰。”
“該戰便戰，盡力而為！”
說著狄青霞一掌拍在茶桉上，那一片水霧蒸騰，那一片殺意凜然。
然更多的，孫鐵峰看到是一番絕死之志。
孫鐵峰從未見過狄青霞如此。
他總是那么自信，他也總是有辦法。
然而今次，他看到的是絕望。
盡管狄青霞依然有辦法，但他更知，無論他的辦法多好，終只有一時之得計，難定最終之勝面。
孫鐵峰訥訥道：“所以，舍此之外，再無他法？”
狄青梅面容冷酷，語聲決絕：“至少我還有兩張牌。牌盡之前，豈能輕易認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