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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入二層樓……”

  鐘于柏沉默一番,又轉頭仔細看了看陸景。

  即便是他即認同陸景的才華,也未曾想過陸景竟然能在十六之年,受邀入書院二層樓,擔任一位先生。

  盡管他也知陸景的書院先生,大致不會教書育人,也讓他驚訝。

  壓下心中的驚訝,鐘于柏輕輕頷首,又朝陸景笑道:“我原本特意前去陸府,與那寧老太君說許多好話,是想收你為弟子,傳我這安槐學問,沒想到你如今竟能入書院二層樓。”

  “既入了書院,天下學問俱都可得,你我之間往后也許還可坐而論道。”

  一陣微風拂過,陸景身上長衣飄動,他少年面容也露出真摯笑容。

  “鐘大……于柏先生今日送我入書樓,你我之間有淵源在此,他日我必將回報。”

  陸景說到這里,忽然轉頭看向觀棋先生。

  “先生……不知書院中可有筆墨?”

  觀棋先生并不猶豫,只見他輕輕拂袖。

  奇異的一幕出現在陸景眼前。

  卻見觀棋先生拂袖之間,周遭虛空猛然間扭曲,那扭曲虛空里點點白色的霧氣升騰。

  一轉眼,眼前竟多了桌案、筆墨紙硯。

  陸景怔然,過了二三息時間,他又看向鐘于柏,卻見鐘于柏似乎司空見慣,并不覺得此事玄妙。

  陸景只能搖搖頭,越發覺得這世界光怪陸離。

  “這筆乃是四先生用過的筆,平日里我多番珍藏,難得用一回。

  今日……”

  觀棋先生元神欲言又止,只是看了一眼鐘于柏。

  鐘于柏默不作聲,向觀棋先生行了一禮。

  他腰間歲寒、松柏輕輕鳴響,仿佛也在向觀棋先生致謝。

  于是陸景上前,仔細磨墨,又蘸墨落筆。

  筆落紙上,一氣呵成。

  鐘于柏仔細看去。

  卻見那紙上的文字垂露春光滿,崩云骨氣馀,那點點筆墨便如同云鶴游天,群鴻戲海!

  “這字確是極好……”

  字跡先入眼,哪怕是鐘于柏之前早已看過陸景的字,心中也不由感嘆。

  然后才又看到那紙張上的文字。

  “歲寒!”

  “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短短十余字,盡露風骨,盡露其堅韌!

  觀棋先生見這筆墨,見這一行字句,深深點頭,眼中又有光芒閃爍,落在陸景身上。

  而鐘于柏則輕聲呢喃著這十二三字。

  足足數遍!

  卻見鐘于柏腰間歲寒、松柏二劍竟一同出竅,化作兩道寒芒,直上虛空。

  青山白水映玄虹,劍光萬丈斗牛寒!

  這兩把劍不斷震動,不斷飛舞,一瞬間,陸景三人上方,近有劍氣百十道,如虹如光。

  觀棋先生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目光落在這些劍光上,元神對一旁陸景道:“這兩柄劍在答謝你。”

  陸景笑了笑。

  鐘于柏臉上也笑意盎然,仔仔細細將那張筆墨收好,竟也朝著陸景行禮,繼而化作一道虹芒,與那兩柄劍飛逝而去。

  “鐘先生確實極喜歡你,想要收伱為弟子。

  如今你又贈他筆墨,想必他也更厭惡了我幾分,畢竟若沒有我,便可了了他的愿,讓你入他門下。”

  觀棋先生語氣帶笑:“鐘于柏是難得的劍客,你在他門下不僅能學學問,也能學劍。

  可現在你來了書樓,便只能當個抄錄先生,抄一抄典籍。”

  陸景明明是少年的面容,語氣卻沉靜如觀了世事的老人。

  “學問、武道、劍道俱都不可一蹴而就,若無書樓,家中長輩也不愿放我,而且……于柏先生年少時也曾在書樓求學,書樓能教出于柏先生,教一教我大約也足夠了。”

  觀棋先生眼中藏著欣賞之意,帶著陸景繼續朝里走去。

  路過一片竹林,又路過一架木橋,又有一片園林映入眼中。

  這一處園林同樣清雅,卻少了許多人。

  廣大園林中,還矗立著許多建筑,俱都古色古香,紅磚綠瓦,充斥著一種獨特的美感。

  “這里便是書院二層樓,書樓中學生極多,能進這二層樓的,卻是少數。”

  “原來所謂的書樓……并不僅僅只是一座樓。”

  陸景明白過來。

  觀棋先生語氣里少見的帶出些驕傲來:“夫子百年前創立書樓,學生無算,天下桃李皆是我書院所栽,若只有一座樓,又如何納天下諸道?”

  二人一路說話,走了許久,終于來到一處高塔之前。

  “今日我便帶你來此,這高塔之后還有條小路,你若嫌正門遠,便可從這小路出入,距離長寧街也更近了許多。”

  “而這修身塔便是往后你抄書的所在,每日也不需抄上許多,量力而行便可,等你抄完了這高塔中的書,我再來問你。”

  觀棋先生說到這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陸景,道:“今日天色已經不早,我帶你前來只是認認路,從明日開始你便由心來此,抄錄其中典籍。

  還有……成了書院先生,是有月俸的。”

  觀棋先生說到這里。

  陸景始終沉靜的面容上,終于露出些意外的神彩。

  意外之中還夾雜了許多驚喜。

  “你這大族子弟,當得倒也辛苦。”

  觀棋先生眼中帶笑,從衣袖中伸出一個拳頭,放在陸景前方,緩緩攤開。

  卻見觀棋先生掌心中,竟有四五枚錢幣。

  那錢幣金色中還泛著些白,仔細看去,那連片的白色竟如同一片片云朵一般,秀麗而又特別。

  “這是我大伏的云金錢,這小小一枚錢幣,貴時便價值一兩一錢的金子,便是云金最賤的時候,也如一兩金子。”

  “書樓先生的月俸,竟有如此之多?”陸景實在有些驚喜。

  他在陸府中,一月的月俸,便只有三兩銀子。

  因許多見不得光的原因,還時常要被克扣掉一兩。

  大伏因為之前四甲子的強橫,可以說是盡收天下之財寶,其中以銀為最甚。

  所以大伏天下,銀極賤,二兩銀子便只夠陸景和青玥溫飽。

  正因為這樣的背景,當時青玥將七枚桃花酥賣了二十二兩銀子,陸景才覺得青玥吃了好大的虧。

  一枚云金錢兌換一兩黃金,而一兩黃金已然能夠兌換三十兩白銀。

  “所以,書樓先生一月月俸,竟然有一百五十兩銀子?”

  陸景看著觀棋先生掌心中的五枚云金錢。

  觀棋先生倒也直接,將手中的五枚云金錢塞到陸景手中。

  “書樓的月俸,俱都是提前發的,你剛入書樓品秩不高,便只能發這五枚,我替你領了出來。”

  陸景喜滋滋的點頭,比起方才的成熟穩重來,竟然更像一位少年了。

  “認了路,也可在書院逛逛,看一看書院的風光,等逛夠了便回去,明日再來。

  若你想要住在書院中,自然也可以,只是不能帶丫鬟過來。”

  陸景搖頭:“如今我已入書樓,白天來這里便在書院修行,晚上回去也不至于與長輩碰面,住在陸府其實無妨了。”

  他這十余日始終努力,便是想要出府。

  一旦出府,陸景變強的渠道便也有了更多。

  至于直接離府……陸府和南府必然都不會容許陸景只身逃走。

  且先不比論那神秘的南國公府,便只是武勛世家陸府中的趙萬兩、吳悲死……也不是此刻的陸景所能應對的。

  更何況,陸家能夠在武勛世家日益衰落的如今,仍然承伯爵,怎可能沒有幾分底蘊?

  “陸家依然是枷鎖,但是我現在身有銀兩,人在書樓,他們想要折辱于我便也不在那般容易了。”

  陸景心中思緒閃爍。

  觀棋先生也在此時離去了。

  陸景逛了許久書樓,越發覺得這一處所在令人驚奇。

  就比如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座座石碑之前。

  石碑共計十二,每一座石碑上俱都鐫刻名諱。

  但是其中有三個名諱已經被抹去,不知是何原因。

  剩下的九個名諱,便是陸景都聽聞過。

  “這些名諱,是如今書樓最享譽盛名的先生們。”

  陸景出了書樓,一路繁華競入眼,竟讓他迷了路。

  不過仔細說起來,他從沒出過府,又如何能不迷路?

  “嬸子,這附近……有賣布料的鋪子嗎?”

  陸景帶著笑詢問一位正擺攤賣紅薯的嬸嬸。

  大約是因為陸景唇紅齒白,俊逸不凡,長得面善。

  那嬸嬸極熱情,細細為陸景指路。

  陸景一路朝著布店而去。

  他想起青玥那掉了色都舍不得穿的碎花裙,又想到府中其他丫頭各色的溫絲衣物。

  “賺錢了,要給青玥置些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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