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眼神清冽,身上一縷縷氣血縈繞在他的周遭,又有絲絲元氣融入他的眼眸中。
斗星官之命命格觸發,陸景眼中隱隱倒映出七顆星辰。
他注視著那河道中的持槍將軍以及八百玄冰甲士,那八百玄冰甲士上還遺留著些許陸景極為熟悉的氣息。
“大約是……七皇子重瞳遺留下來的氣息。”
陸景站在南禾雨前。
洛述白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南禾雨。
他并不曾勸南禾雨離去,七尺玉具上卻纏繞出劍氣。
這位禹星島少主心中并無其他念頭。
他這一生,心中最為珍重者除了那位亦師亦母的劍道大宗師之外,便只有南禾雨一人。
禹星島上空空蕩蕩,之前許多年,洛述白只是獨身玩耍,奔走在浪潮之前,心中總覺得有些孤單。
直至南禾雨也來了禹星島,洛述白成了師兄,南禾雨成了洛述白想要保護的師妹,其中還夾雜著很多復雜的心事。
直至陸景出現,那些復雜心緒被掩埋在了洛述白心中,可以永恒不變的是……南禾雨依然是他的師妹,依然是洛述白最為珍視的人之一。
“師妹想要相助陸景先生,我自然會幫她……只是,這長柳城一戰之后,我與師妹在那位神相五重的將軍以及八百玄冰甲士面前,確實沒有阻攔的余力。”
“此番能否脫劫,還要看陸景先生自身。”
洛述白緊握著七尺玉具劍柄,柔和的目光中還帶著堅定。
其余強者聽到陸景的話,有人思慮片刻,繼而向陸景行禮,轉身離去。
斷首山上的白猿強撐著想要起身,身上傷口卻變得越發猙獰,留下縷縷鮮血。
陸景轉過頭來,朝那白猿輕輕搖頭,眼中還帶著些疑惑。
這白猿見陸景斬龍檄文,而來這葬龍城中,與陸景不過是萍水相逢。
如今,一位強者持槍在前,還帶著八百玄冰甲士,這頭白猿卻仍然不打算離去,反而想要護持陸景……
這令陸景頗有些意外。
南禾雨低著頭,望著陸景的背影,她也聽聞陸景的話,可是卻并不打算離開。
“這葬龍城百里以外,有這么多雙眼睛,這么多道神念,我就不信我來在前面,這見素府中的八百玄冰甲士,敢就此殺我。”
南禾雨抿著嘴唇,千秀水亮起微光,比起之前卻顯得有些晦暗,涌入千秀水中的元氣也斷斷續續,遠遠稱不上充盈二字。
她正想要說些什么。
照夜馬蹄聲傳來,來到陸景身旁,馬首蹭著陸景的胸口。
陸景朝著照夜點了點頭,旋即望向那河道。
“度過百關,看清來人,也看清大伏百般鬼魅。”
陸景冷眼注視著河道中那位持槍的將軍,忽然間咧嘴一笑。
“你是槐幫二當家,袁奇首?”
轟隆!
狂風獵獵,催動袁奇首身上黑色大氅。
他手中那桿銀槍在這轉瞬間,迸發出一道沖天的氣血!
可怕的力量如同驚濤駭浪帶起飛沙走石,又是有雷霆乍響、狂風驟至。
“靈官遞槍!”
一道武道大勢,帶起槍芒如火,也帶出澎湃的武道精神。
“以火喂兵,八百玄冰甲士莫要留手!”
“斬了陸景!”
“陸景今日,必死無疑!”
袁奇首槍如雷動,他的靈官遞槍之法飽含著洶涌之勢,既帶著百種變化,也有天神落槍之勢,帶起萬千煙塵,幾乎化作一道極光,朝著陸景刺來。
“陸景先生,小心!”
南禾雨剛要出手。
天空中元氣展動,道道元氣便如同筆墨一般,乍現于天地。
筆墨如走龍,肆意揮灑,帶起群山萬壑。
群山萬壑落入城中,便就此鎖在南禾雨、洛述白二人神念之上。
煙塵彌漫間,元氣枯竭,元神萎靡不振的禹星島二人被群山萬壑的筆墨鎖了神念,頓時就覺得眼前一片煙沙,再也無法看一個真切。
南禾雨、洛述白一驚,剛想要架起劍光,元神駕馭的元氣卻不知為何,變得越發稀薄,千秋水與七尺玉具也歸于平靜。
群山萬壑里筆墨元氣流動,一只大鵬沖出沙塵,大鵬爪子凌空抓來,捏起一陣陣元氣,又控住南禾雨、洛述白,將其二人凌空帶到天上。
而那大鵬背上,齊國少年書圣一臉無奈,手中握著走龍筆,筆墨輕動,恣肆文字如汪洋大潮,也如神通……
又或者……這來自天下筆墨魁首的走龍筆法本身就是一種難以揣測的玄妙神通!
齊含章不愿出手,卻不得不出手!
正因如此,這位尚且不足三十的齊國少年書生運氣筆墨,卷起元氣狂濤,鎖住南禾雨、洛述白,讓他們無法插手此事。
斷首山白猿早已掙扎著站了起來,當他大錘、狂刀舉起,在那血霧中卻有一縷發絲乍現。
發絲上帶著絲絲縷縷的氣血。
那氣血并不浩蕩,也不凝厚,但卻神出鬼沒,鋒銳無比。
白猿身上突兀之間綻放出一縷血色。
“奪生發絲?齊國童修宴?”
那白猿怒吼一聲,身上頓時血流如注。
自陸景道破袁奇首的身份,袁奇首轉瞬拔槍,八百玄冰甲士馬蹄奔涌,不過眨眼時間,便又有齊國少年書圣齊含章、蟒衣貂寺童修宴一同出手。
“遠處的山上,還有一位扛著大旗,圖謀不軌者。”
陸景斗星官之命命格下,他的思緒變得無限清晰,目光所過之處,一切都好似變得頗為緩慢。
袁奇首槍如烈火!
八百玄冰甲士頭戴面盔,身上殺伐之氣沖天,這葬龍城中再度風起云涌。
這等精銳甲士一人沖鋒,便可輕而易舉的碾碎著葬龍城廢墟。
袁奇首長槍襲來,眼中帶著必殺之志。
坐在大鵬背上齊含章眼里帶著無奈與可惜。
那陌生的齊國蟒衣貂寺童修宴則面色蒼白、男生女相,微微瞇起的眼神中滿是肆虐的殺意。
“一位少年天驕的長發,若能煉入奪生發絲,自有天地之真的垂憐。”
童修宴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修長的奪生發絲隱沒于天空中,割傷了斷首山的白猿。
白猿被奪生發絲割傷,奪生發絲強橫的力量,又將其扔出數里之地。
白猿落地之后就想要起身,恰在此時,他動作忽然一滯,身軀也癱軟下來。
童修宴奪生發絲席卷。
斗星官之命命格下,陸景的眼睛清楚的看到童修宴十指之間皆有多生發絲舞動,每一根奪生發絲延展開來,又化作千萬根。
緊緊一瞬間。
陸景眼前便多出一張羅網。
“奪生羅網!”
“入此羅網中,血肉便如切絲,骨骼變如磨粉,并無絲毫痛苦。”
童修宴架起羅網,想要將陸景卷成肉沫!
殺機頻顯!
南禾雨、洛述白被齊含章走龍筆法裹挾而去。
蓮厄佛子與神秀和尚并肩而立,他轉過頭去注視著遠處的陸景,心中也仍有些可惜……
“可惜并非是我親手去殺他。”
蓮厄佛子心中這般想著。
恰在此時,蓮厄和尚卻略顯可惜的嘆氣。
“佛子,你入了邪道,養了心魔卻不自知,自以為仍然恪守怒目金剛殺身之法。
怒目金剛不持殺生戒,殺生惡果便成心魔,只可惜陸景施主……”
神秀和尚盤膝而坐,褐色的僧袍蓋住他的雙腿……這年輕的大昭寺佛子身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此刻大日已經落下,點點繁星照耀在神秀和尚身上,讓神秀和尚顯得越發圣潔。
“陸景施主……力盡了。”就站在神秀和尚身旁的澄慧和尚心里忽然生出這樣一道念頭。
“師兄,是想要送陸景施主西去?”
便是在這剎那,諸多人各有所念、各有所思。
那干涸的河道距離陸景三里開外。
可當袁奇首與八百玄冰甲士催動氣血,攜著狂暴的力量滾滾而至。
不過眨眼,便已來臨陸景百丈之地。
可是便如同澄慧心中所想,陸景氣血萎靡、元神暗淡,已經力盡,又如何能扛過槐幫二當家袁奇首、齊國蟒衣貂寺童修宴的神通殺伐!
必死!
無疑!
絕殺的信念縈繞在袁奇首心中。
童修宴也打算辮起陸景的長發,練入奪生發絲之中。
可恰在此時……當一縷煙塵散去,白光一閃。
天上忽然飛出一顆碩大的龍珠!
那龍珠閃爍著璀璨的光彩,其中還夾雜著濃郁的血霧,遠處的天地。
“便是那殘足老龍,也曾想以血祭陣法延壽。”
陸景眼神冷冽。
飛起的碩大龍珠,正是殘足老龍的龍珠。
那龍珠上竟然還隱隱帶著一股劍氣、一道虛影。
劍氣如扶光,其中還夾雜著浩然正氣,有“攪得周天寒徹”之意。
而那若隱若現,將要散去的虛影,卻是那只……筆墨鯤鵬!
此時此地。
筆墨鯤鵬正張開大嘴,咬住殘足老龍的龍珠。
袁奇首、童修宴眼見這一幕,不由閃過一絲……疑問。
可緊接著,在那龍珠白光映照下,站在龍骨牌匾之前,陸景的身影清晰起來。
卻見陸景已經奮力挽開落龍弓!
長弓非滿月,以陸景現在的力量,只能拉開寸許。
而搭在落龍弓上的,卻是一顆龍牙。
龍牙閃光,晶瑩而璀璨。
“陸景……想要做什么?”
袁奇首瞳孔微縮,童修宴猛然想起了什么。
一股莫名波動傳來,落龍弓上的龍牙飛逝而去,迸發出炫目的光芒。
龍牙脫弓,照夜已奔馳而來,陸景僅在一瞬間翻身上馬,照夜撒開馬腿就朝著相反方向狂奔。
咔嚓……
從狂風呼嘯、雷霆爆響、馬蹄狂涌、氣血風波狂濤而過、神通運轉等種種聲音里,混雜著一道清脆的聲音。
卻見那龍珠上殘留的劍氣猛然勃發,鯤鵬虛影也一口咬下,猛然一甩,將那龍珠甩出極遠,懸在袁奇首、八百玄冰甲士不遠處。
鯤鵬虛影至此,終于全然消散。
落龍弓射出的龍牙也終于落在龍珠上……
“陸景!”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不過眨眼之間。
袁奇首也如童修宴一般,察覺到陸景所圖。
“你為何便能射碎……”
轟隆隆!
袁奇首話音未落。
這天地虛空中的元氣猛然間坍塌,進而被一股狂暴絕倫的力量裹挾,炸裂開來!
萬千元氣凝聚進而爆炸,一道道血氣在其中縱橫交織,元氣化為鋒利的堅冰,密密麻麻,橫亙于天地!
八百玄冰甲士原本氣息如虹,威勢無雙。
可當神相八重的殘足老龍龍珠,被陸景設局射碎。
整座葬龍城仿佛都在哀鳴……
葬龍城中,卷起狂濤,也卷起一道直沖天穹的黑光。
槐幫二當家袁奇首!
八百甲士!
首當其沖!
童修宴身在側面,卻仍然瞬息暴漲的力量震懾,奪生發絲鎖住虛空元氣,這位齊國蟒衣貂寺飛身而退,就如同一道璀璨的流星墜向來處!
“結陣!”
袁奇首咬牙,八百玄冰甲士戰陣合一,渾厚的氣血從他們周身每一處毛孔上噴薄出來。
霸道至極的殺伐氣沖天而起!
軍陣強大便在于此。
便是神相五重,映照了靈官主相的袁奇首也早已收起槍芒,退到八百玄冰甲士戰陣之后。
袁奇首肉身何其強大,可刺骨的元氣,仍然將袁奇首的面目劃開道道傷痕。
而那八百玄冰甲士的玄兵戰陣正面抗衡這恐怖的爆炸之威,頓時玄冰鎧、玄冰槍上裂痕遍布,有數十只戰馬被割去了血肉,只剩下骨架!
“陸景,伱射碎龍珠,難道能夠落一個安然?”
袁奇首咬牙,卻見他眼中玄光運轉,卻在縷縷煙塵中看到……
陸景身騎照夜,飛奔在葬龍城中。
葬龍城中,龍尸如山,強橫、堅硬的龍尸似乎成為了陸景緩沖之處。
龍珠爆裂之威席卷而至,每吞去一條堅硬龍尸,那元氣爆散的威力便減弱一分。
陸景似乎注意到袁奇首的目光,此時甚至還不忘轉過頭來,看向他。
眼里還帶著清楚的嘲笑。
“想殺我?”陸景似乎在這般問。
二當家臉頰顫抖。
他的牙齒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龍珠之威席卷四方,也同樣攔住了齊國童修宴。
童修宴皺起眉頭,忽然似有所覺,看向另一處所在。
卻發現剛剛還奄奄一息,傷重非常的斷首山白猿卻已經生龍活虎,十丈白猿身軀每邁出一步,就要跨越極長的距離,時不時還轉過頭來,看看爆炸之處,刺耳的笑聲盤旋在天空中。
童修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被這小子……耍了。”
“只是……龍珠何其堅硬,陸景憑什么能夠射碎神相八重真龍龍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