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這么多貴族,豈能被楊洛一句話就鎮住?
立刻就有人在旁吵嚷:“這是誰家孩子?這么沒教養嗎?與長輩說話還翹腿坐在那。”
楊洛身形后仰,坐的更穩當了些。
周圍又傳來了幾句質疑。
但很快,一名薩卡家族的老人沉聲問:“小輝,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是的,”楊洛淡然道,“但我現在不能告訴各位,必須要一位本地警官在場。”
“為什么非要警官在場?你盡管說,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沒有人敢報復你。”
你的身份我們都明白,“一位老人道,”“雖然戈多伊侄子并沒有太多的上進心,但我們對主家血脈的尊重,一直沒有變過。”
戈多伊·薩卡子爵那張皮膚松弛的方臉有些漲紅。
他差點就反唇相譏。
楊洛正色道:
“這與其他人沒關系,必須有警官在場是我個人的堅持。”
“帝國法典中有明確規定,貴族不能施加私刑,也不能以任何名義在任何情況下代替司法機關。”
“//請小心應對這類兇殺案件,像我這樣的平民階層,最喜歡看的就是貴族吃癟,各位還請慎重對待。”
周圍這群帝國貴族的表情變得豐富多彩。
一位老人道:“既然這樣,請外面等著的那位警官進入酒店吧。”
立刻有個中年男人快步離去。
楊洛繼續翹著二郎腿坐在那,神情頗為自然,自然下又藏了一些緊張。
戈多伊湊到楊洛身旁,背著手、矮下身,小聲問:“你真的找到兇手了?”
“嗯,”楊洛淡定地應著,“大概是找到了。”
戈多伊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大、大概?
這東西能大概的?
不過,最多也就是丟人一下,年輕人犯點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一樓大廳中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
楊洛放下翹著的腿,起身站在戈多伊身邊,一同朝著會議室外的大廳眺望。
一頭黑熊就這么闖入了楊眼眶。
這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中年男人,渾身都是壯碩的肌肉,身上的大號警服被填充的滿滿當當,面容神似黑猩猩,粗狂的絡腮胡子似乎已經很久沒打理。
這位警官的雙眼十分銳利,站在會議室門口朝里面掃視一眼,在場大部分人都不敢與他眼神觸碰。
他皺眉問:“我不是很喜歡你們這些貴族的行事風格,刑事案件就該交給我們來處理!兇殺現場在哪?”
“這位警官大人,”一名老人淡然道,“你面對的是薩卡家族,請保持謙遜和禮數。”
黑熊警官嘴角輕輕抽搐,隨后擠了倜難看的笑容,甕聲道:
各位需要我這個小警官協助什么?
“是見證你們怎么破壞兇殺現場,還是聽你們宣讀一下貴族特權?”
“讓我在門口等了足足半個銀河時,是你們在為兇手爭取脫罪的機會嗎?”
幾個年輕人對黑熊警官怒目而視。
楊洛突然道:“相信我,警官,這是一群愛惜名譽、擁有崇高品格的帝國貴族,他們不能容忍家族名譽遭到打擊,更不能容忍罪犯逍遙法外,跟他們的關系鬧僵,對您不會有任何好處。”
黑熊警官聳聳肩,淡定地道:“這些對我而言都無所謂,我只是來完成我的工作,兇殺現場在哪兒?我可一個多月沒處理這種案子了。”
“我已經找到了兇手,讓您入內是請您做個見證。”
楊洛主動向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邊走,我先帶警官去現場。”
“如果我的判斷與警官的判斷相差太大,那同樣沒什么說服力。”
“嗯,”這警官點點頭,打量了楊洛幾眼,覺得這就是個沒什么個人戰斗力的學生,“怎么稱呼?”
我叫輝,“楊洛笑道,”“,光輝的輝。”
“我是本地警署的副警長,你可以喊我默格。”
“跟我來吧默格警長,”楊洛淡定地走在前面,默格副警長看了眼屋內這群人,低頭跟了上去。
戈多伊猶豫兩秒后,連忙追了上去:“我去看看!可別鬧出什么亂子。”
“我們也去吧,”一位老人低聲說著,“如果這位自稱光輝的年輕人只是在硬撐想要得到夸贊,我們也要考慮下,該如何維護我們家族的體面。”
會議室內的人群朝外涌動,迅速跟了上去。
兇殺現場是在二樓休息室。
默格警長看到了眼前那糟亂的場面,低聲罵了句:“多少人進過這個休息室?”
“最少十個,”楊洛輕聲說著。
默格搖搖頭,動作熟練地在打開外套,摸出了兩只十幾公分直徑的金屬圓餅,小心翼翼地激活這兩只工具,讓它們飛入室內。
它們照出了一道道射線,將整個房間進行數據建模。
楊洛抱著胳膊靠在門框邊,眼鏡上劃過了一串串數據。
律已經將兇手是誰、作案過程模擬,發了過來。
“默格警長,我已經有答案了,”楊洛信心十足地說著。
“嗯?”默格皺眉看著楊洛,“什么答案?”
“關于兇手是誰。”
“哦?”默格皺眉道:“這不是你們大學社團的推理游戲,也不是你看的那些推理小說。在現代破案工具下,那些傳奇小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警方辦案靠的就是細節和證據!”
楊洛成竹在胸地笑道:“不想聽聽嗎?或許能幫你們減少一些工作量,而且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大家都在看著我。”
“如果你堅持的話,現在可以說你那精彩的推理了。”
默格甕聲道:
“現在,案發現場的數據已經開始上傳警用網絡,我們在接到報警時就調用了監控網絡的信息,嫌疑犯已經被初步鎖定,我們的團隊已開始抓各類細節,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出初步結果。”
楊問:“你們會跟貴族法庭直接交接嗎?”
“是的,但這類案件,我們也必須做好備份。”
楊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之前其實不必非要站出來。
倒是低估了警方的手段。
不過事已至此,楊洛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最好是在貴族法庭到來之前,順利解決這個小問題。
死了個男爵罷了,確實算不上大事。
“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殺人現場的時候,就泛起了一點疑惑,警長你看這兩個傷囗。”
默格警長皺眉看向尸體,在場地邊緣繞行了幾步。
“楊洛道:μ個槍傷,一個胸前創傷,警長覺得,這兩個傷口出現的順序是誰先誰后?”
默格警長道:“先是胸前,然后是顱骨,直觀判斷的話。”
“我最初也是這么認為的,”楊洛道,“確實,這是比較符合邏輯的,兇手與死者發生爭執,先重傷死者再補槍造成死者腦死亡。”
默格警長點了點頭:“還有其他可能嗎?”
楊洛道:“有,這個后面再說,這也是兇手不小心露出的破綻。”
“我不太喜歡跟你這種人交流,”默格警長低聲道,“說話就說全,不必故意賣弄,我這么多年辦過的案子,比你讀過的書都多!”
“并不是賣弄,而是現在還無法找到邏輯支點,”楊洛笑道,“我也想從地面這些血液量、死者的死亡微表情這些方面去解釋這件事,但我并沒有那么多生物學儲備。”
那你來,不要浪費時間,“默格做了個請的手勢,主動后退兩步。”
楊洛點點頭,心底已經有了發言草稿。
“死者的狀態就能說明很多,”楊洛道,“他表情是帶著驚恐的,看顱骨的貫穿傷,前端灼燒痕跡比較明顯,且后腦的傷口直徑較少,說明是被正面射擊,墻壁上的那個印痕也證明了這一點。”
默格略微點頭。
這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來。
//但這并不能表明,他就是先中槍、再被刺,“默格道,”“他完全可以是受傷掙扎時被射擊。”
“是有這種可能,我們稍后再討論這個問題。”
楊洛繼續道:
“死者穿著禮服,禮服前端紐扣,除了最下那顆都是打開的狀態,腰帶也是松開的狀態,明顯是在脫衣服時遭受了襲擊。”
“他說要上來休息下,有個簡短的遠程會議要參加。”
“這就有兩個問題,兇手是在門外開槍還是在門內開槍。”
“如果是在門內開槍,那死者跟兇手必然是十分熟悉的,起碼是能當面脫衣服的交情。”
“如果是在門外開槍,那只要確定誰有開門權限就可以縮小搜查范圍,休息室的門都帶有指紋識別開啟、關門自動加鎖的功能,這個門鎖現在是正常運作,沒有被入侵過的痕跡。”
呃,說多了,自己沒辦法確認門鎖是否被入侵過。
楊洛為了避免被問細節,繼續道:
“走廊中都有監控,監控就能作為直接證據,是否有人在門外開槍,警長大人?”
“是室內開槍,”默格警長緩聲道,“事實上,我們調取的監控資料顯示,在案發前的半個小時內,只有死者進入了這間休息室,這間休息室本身并非是死者專屬,而是開放給所有參會嘉賓,只要里面沒人就可以入內。”
楊問:“再向前半個小時呢?”
默格警長回答道:“今晚陸續有七個人使用過該休息室,案發時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死者是這件休息室第八位使用者。”
“監控視頻沒被動過手腳嗎?”
“酒店等公共設施的監控網絡,都是跟我們警局服務器連接在一起的,我們直接調用的警用服務器數據,”默格警長緩聲道,“如果對方能修改我們的警用服務器數據,那就代表,這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兇手,但我可以保證,服務器毫發無損。”
“那不就一目了然了,這間休息室沒有窗戶,公共監控視頻是聯網警局服務器,被篡改的可能性較低,”楊洛笑道,“兇手只能是一直潛伏在這里面。”
默格警長沉聲道:“兇手為什么不可能是最先發現尸體的人?”
“警方當前懷疑那位女服務員?”
“是的,”默格警長道,“她沒有任何理由在那個時間點打開這個房間,她進入了屋內有半分鐘,完全有機會開槍。”
楊洛道:“但她沒有機會在死者胸前制造傷口。”
默格警長面色凝重:“你這是假設先開槍、后刺傷,你需要找到證據支撐你的判斷。”
“證據我有,就在現場,但只要一個假設就能解釋清楚。”
楊洛手指敲了敲眼鏡框,眼鏡鏡片略有些反光:
“如果是這個女服務員先向前刺傷死者,在死者掙扎時開槍射擊,那從死者倒下、到她發出尖叫聲吸引我們注意,期間只有一分鐘二十多秒。”
“而我們發現死者時,地面血液已經有明顯的凝固現象,在室溫條件下,離體血液需要兩分半到五分鐘的時間,才會開始凝固。”
“這些鮮血流出來的時間,大概率是在她進入房間之前。”
默格警長輕輕皺眉:“我的團隊還在分析,這些細節很快就能被查證到。”
楊洛突然問:“警長,死者的入網終端在哪?”
默格警長四處掃視,略微挑了挑眉,拿出自己的警用終端,打開了立體投影圖快速掃描了一遍,沉聲道:“并不在這。”
“是的,”楊洛道,“這就是這個案件的關鍵,那個入網終端此時并沒有離開酒店,那個女服務生進入房間,就是為了取走那臺入網終端。”
楊洛扭頭看向人群后方的角落,目光落在了那名面色發白的年輕女服務員身上。
“警長大人,你可以去搜她身了。”
默格警長猶豫了下,低頭走了過去,手中多了一只紐扣大小的儀器,張開了一副磁力鐐銬。
人群左右分開。
女服務生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不、不是我,我不是殺人兇手,警官.我真的不是!”
“請跟我回警局協助調查,”默格警長低聲說著。
周圍不少貴族松了口氣。
這總比同家族自相殘殺要好聽很多。
貴族榮譽起碼保住了。
“她不是兇手,警長。”
楊洛道:
她只是拿走了入網終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臺入網終端中有這位女服務生和死者的聊天記錄,她要拿走的就是那個東西。
“這位女士,如果你不想被當做兇手,承擔平民刺殺貴族的死刑罪責,就把死者的入網終端交出來,老實說你到底做了什么。”
“詐騙罪可是比殺人罪輕太多了。”
女服務生雙手在不斷輕顫,她在自己的胸罩中取出了一只懷表狀的玻璃制品,那就是死者的入網終端,上面還沾染了一絲絲血跡。
周圍人群頓時出現了騷動。
女服務生顫聲道:“我只是、只是收了他的錢,要在這個時間點打開這個休息室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警長大人!”
默格警長皺眉看向楊洛。
楊洛心底推算了下,現在應該沒人讓他拿出證據來證明了。
不然律給的這些信息,他還真沒辦法直接拿出來。
“我其實喜歡觀察周圍的環境與人,”楊洛笑道,“今晚的聚會對我來說,是很棒的體驗,我近距離觀察到了很多具有古老傳承的貴族家庭。”
一群人挺胸抬頭。
楊洛嘆了口氣,繼續道:
“//但貴族階級并不代表著絕對的富裕,就像這次聚會,就是這三位長者攢出來的經費,經費多少有些不足,以至于餐食和酒水都很普通,只是看著比較華麗。”
三位老貴族表情陰晴不定。
楊洛繼續道:“還有一些出場的客人,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散發出了悠久年歲所賦予的味道,當然,這是一種不錯的歷史積淀。”
說重點,“默格警長皺眉道。”
楊洛道:“我剛才上網搜了一些新聞,關于這位死者的新聞,我找到了三條這位男爵被刺傷的消息,不過都是很偏遠的區域我想,這可能是一種盈利的方式。”
“盈利?”
“騙保。”
默格警長雙眼瞪了下。
周遭這些人群頓時多了一些騷亂。
默格警長道:“你有證據嗎?”
“證據都在你們警方手里,稍后跨區域調幾個文件就可以。”
楊洛快聲道:
“聽著,我要說到關鍵部分了。”
“死者的計劃,就是偽造一起故意傷害案,讓自己能得到那份價值不菲的意外保險賠償單。”
“這個女服務生就是他臨時找到的搭檔,她的作用就是在合適的時間打開房間、尖叫一聲,趕緊報警和送醫,救回死者。”
“而這個計劃,必須有一個施加傷害的人存在,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兇手。”
“我用很簡單的方法,就查到了死者真正的騙保搭檔,同樣有著幾次‘貴族被刺’記錄,而且與死者的被刺記錄時間剛好錯開。”
楊洛淡然道:
“各位打開帝國全域瀏覽器,搜索薩卡、刺傷、行刺、重傷送醫等關鍵詞,耐心等待兩分鐘,搜索引擎會給你們答案。”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人慢慢后退了兩步,隨后扭頭快步離開。
默格警長皺了皺眉,翻過欄桿徑直跳去一樓,拔出鐳射手槍朝目標迅速逼近。
楊洛見狀微微撇嘴,看著眼前這些面色復雜、眼神空洞的貴族老爺,緩聲道:
“維持體面真就那么重要嗎?我們該回去了,戈多伊叔叔。”
“是的,”戈多伊·薩卡子爵背著手走了上來,“不然就要錯過最后一班城際速通了,再見,我親愛的家人們。”
他脫帽行禮,舉止端莊且優雅。
回去的路上。
“輝你老是盯著我的后頸看什么?”
“我在想你對麻藥的抵抗力有多少。”
“麻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