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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以力證道,問道無相

  “雷法之真意非雷,而是逆天地萬法之意,是歷經萬劫砥礪前行之心,是不斷進取之神。我前半生求真法而不得,后半生便從不吝嗇傳法天下。”

  李易垂目,看著面前這個冷峻的青年。

  對方猶如前世李長生凡人時期,日以繼夜的修行,竭盡所能的去探求大道。那本在修行界爛大街的練氣功法早已被他翻爛,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任他如何掙扎,也無法引氣入體。

  那時李長生明白,天地不容他。

  自此,不修天道,不修天地,只修己道。

  “你是第一個能夠參悟我之雷法的,其中也確實有以力成道之法,可你不是我。”

  可天地之間又有多少人是李長生?又有多少人能在無止境的絕望之中砥礪前行?

  生命的重量不取決于長度,李長生悟道六十載相當于他的一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摸索道路。

  秋無極與李長生是同一類人,只不過后者歷經的磨難更多。至少秋無極一開始修行沒有遇到阻礙,一路修行到最后,高歌猛進才發現前路已斷。

  李易并非歌頌苦難,如果可以沒有人想要歷經磨難,誰不想一生到頭順順利利。

  只是修行如同打鐵,每一次突破磨難,破而后立都會獲得新生。李長生顛沛流離的一生,不是秋無極所能比肩的。

  至少此時的秋無極,還看不到以力突破的希望。

  秋無極語氣堅決的說道:“朝聞道,夕死亦可矣。”

  若是修行為了生死,那么他不可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真正的大神通者早已將生死置身事外。

  前世他去殺鳳媧,有道尊的命令,而更多是像如今這般,為了自己的道。秋無極期望無相能夠給自己足夠的壓力,讓他置死地而后生,極境升華后突破。

  然而事與愿違,臨陣突破是美談,卻不是尋常事。

  如今他想再嘗試一次,哪怕前世已經死過一次,今生仍然義無反顧。

  “會死。”

  李易再一次重復,嗓音輕飄,卻猶如一座泰山壓頂,讓秋無極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壓力。

  仿佛前路已是懸崖,自己無論如何都跨不過。

  這也是一種憐憫。

  李易不喜悲劇,二人雖未曾謀面,也毫無關系,但作為過來人,他不介意給后來者忠告。

  秋無極沉默半響,身具七彩玲瓏心的他聽明白了對方真正所要表達的意思。

  自己現在還不夠格。

  他問道:“敢問仙人,吾一定無法以力成道?”

  李易搖頭道:“凡事無絕對,若要說可能性,你是現在天下最有可能以力成道者。但是希望渺茫,這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不要妄想自己是特別的,此道沒有運氣一說。”

  以力成道之難,比正常途徑的無相要困難的多。

  秋無極雖然已經是無相之下第一人,僅憑表面上的戰斗力,其實也能比肩無相,但仍然不夠。

  他只有極其渺茫的可能。

  “或許往后可能性會更大。”

  一秒,兩秒,三秒……

  秋無極異常沉默,握劍的手越繃越緊,他并非害怕死亡,而是一種僥幸。

  就如李易所言,或許往后自己突破的幾率更大。這也是大部分修士即將突破的心理,明明已經準備萬全,卻又想繼續打磨底蘊,花費無數年只為增加那么百分之一的幾率。

  可如此真的能突破嗎?

  至少比現在有把握。

  七巧玲瓏心瘋狂的跳動,讓秋無極明白此時此刻更應該做什么。應該退縮,積蓄力量,以后再突破。

  如今他實力更進一步,完全可以脫離了道尊的掌控。而仙人這種存在也并不想殺死自己,或許面對自己,對方從來不存在殺與不殺的念頭。

  殺,是對于同等存在的。

  秋無極眼中已然有了決斷。

  七巧玲瓏心明辨是非,永遠能夠給出一個最好的答案,卻并非最適合的。

  畢其功于一役。

  “求仙人賜道。”

  李易沒有繼續勸說,事不過三,既然對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那么他也只能尊重。

  “我給伱三天時間準備。”

  白衣仙回首環顧天地,淡漠的說了一句:

  “別動,動就死。”

  天地寂靜,無人回應。

  也沒有人敢應這一聲。

  言罷,陽神消散于虛空之中。

  一切的波瀾在此刻平息,天地間的強者寂靜無聲,無不仰望著秋無極。

  此時此刻,哪怕不感興趣的人,也向此地投來了目光。

  突破無相。

  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竟然有人要踏出第一步,而且還是以力征道。

  又聞其言,上一個是李長生。

  如果秋無極也以力征道,是否能像李長生那般強大?

  寒水,李家林園。

  “仙長。”

  清玄小心翼翼搖晃著李易,此時他雙目微閉,發出細微的鼻息聲,好像是在睡午覺。

  可剛剛卻又神魂出竅,難不成剛剛回來又睡著了?

  李易仍然沒有醒來,看起來應該不像是裝睡,也沒有必要。

  “小道士,一邊去別打擾仙長睡覺。”

  兔兒一腳踹開清玄。

  她雖然也好奇突破無相的事情,但這個明顯比不上仙長睡午覺。無相距離她過于遙遠,自己也不太可能突破。

  兔兒最大的優點就是心有逼數,對于自身的定位很清晰。

  一開始是當侍女,后來忠心變質,但不影響兔兒對“自己是個花瓶”的自我認知。

  一個小時過后,李易緩緩的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從竹椅上起了。

  看了一眼夕陽,道:“兔兒,今晚吃什么?”

  “從龍宮抓來的碧清靈魚,還有仙長最喜歡吃的黃豆豬腳,黃豆我是用靈植標準栽種的。”兔兒回答道。

  “兔兒懂我。”

  李易忍不住揉了揉兔兒腦袋,對方立馬用腦袋去蹭,可謂是兼具女子的嫵媚,又保留了其天真爛漫。

  讓東云舒與衛兮稍微感覺到了一點壓力,但已然無法像剛剛見面時那樣發作,上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畢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不說什么姐妹一條心,至少對于其他人的容忍度會高一些。特別是兔兒還很討人喜,很會投其所好,就是作為情敵的她們也很難打罵對方。

  兔兒不忘收買人心,道:“我還給衛姐姐準備了最好的白玉豆腐,東姐姐喜歡的八珍雞。”

  祝雪舉著手問道:“我要吃糖水。”

  “小東西,兔媽吃什么你吃什么。”

  “嗚嗚嗚。”

  李家人如往常一般閑聊打屁,而清玄顯然無法如此輕松,他來到李易身邊,低聲問道:“仙長,您如何讓人以力證道?那個秋無極,真的能突破無相嗎?”

  “平時我一直在教你們。”李易神情頗為無奈,看著這倆和尚道士,像是在看不爭氣的孩子。

  “你們看看人家秋無極,都不需要親自教,他就懂了。而你們,我諄諄教導了不知道多少次,還認為我是找理由打你。”

  難道不是嗎?

  清玄很想反問,但為了自己的屁股,還是老老實實的順著對方的言語問道:“您的意思是要劈秋無極。”

  “差不多。”

  李易眉目間多了一分認真,道:“我之雷法難以言傳,只能去感受,也就是我平時教你們的方式。但不同的是,這次我不會留手。”

  “那他豈不是死定了?”清玄眼中閃過一抹恐懼。

  李易對于身邊的人,能給的東西基本毫不吝嗇,其中自然少不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比如他的全力一擊。

  雖然不可能真的打,但稍微感覺一下還是可以,僅僅是一瞬間的氣息,清玄當時就暈眩過去了。

  “阿彌陀佛。”

  渡世低聲念叨著經文,手指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清玄又問道:“那是否是扛過您一擊即可無相?”

  “我雖尚有幾分力,但還沒夸張到那種地步。”李易不由得失笑搖頭,“能否無相不取決于我,而是他本身。就算度過了我的雷法,也只能證明他的實力。”

  “無相,是登天門。”

  緊接著李易話音一轉:“不過能在我全力出手下走過三招,應當是可以無相。”

  清玄與渡世無言。

  他們又一次刷新了對李易的認知,言外之意就是三下可以把無相打死?

  至少是重創。

  “如果秋無極真的成了怎么辦?”清玄三問,言語之中多了幾分的擔憂。

  李易淡然說道:“成便是無相,你想如何?”

  清玄深吸一口氣,滿臉鄭重的說道:“我想請仙長,將其擊殺。”

  “有仇?”

  清玄搖頭道:“無冤無仇,可秋無極千不該萬不該要成道。就算無相的數量增加,我也不希望有人突破,縱然是我自己。”

  就算是自己成道也不允許,如同邪魔一般的發言。

  渡世低頭一言不發,沉默是最好的認可。

  雖沒有明說,但兩人相處兩千年之久,許多事情不用明說。

  李易一眼便看出了清玄的憂慮,輕聲說道:“小七,你可知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我從不奢求成為圣人,卻嚴以律己不成為惡人。”

  “任何人都有追尋更高境界的自由,小七,我希望你不要跟蕭云天他們一樣犯錯。”

  清玄反問:“仙長可知,天下欠您一分因果?您的存在,犧牲少部分人又如何,這是為了大部分人的盛世。我知道您不喜放棄小部分,可能突破無相者,天底下恐怕也就一人。”

  “殺一人而平天下,也不可嗎?”

  “可。”

  李易的點頭出乎清玄預料。

  “如果殺一人能救天下,縱然此人是好人,別無他法之下,我也會動手。但假設二字,假在前,永遠是假的,天下的安危不可能落一人之上,也不可能是我。”

  “小七你最像我,也通曉人心,應當知道真正的問題在哪。”

  李易上前兩步,臉上并未出現責怪的神情,那雙眼眸一如既往如春水般溫和。

  可清玄不自覺后退了。

  他心虛。

  “今日你可以不讓人突破無相,明日你就可以不允許圣王出現,然后就是化神,再到元嬰,乃至剝奪天下人修行的資格。”

  “仙長,我只是一個化神。”清玄撓了撓臉頰,露出略顯尷尬的神情,也是在掩飾心虛。

  他不行,但聯合所有能聯合的力量卻不是不可能。

  清玄懂得人和的力量。

  所以李易才認為,他像自己,只是少了一個拳頭。

  李易沒有揭穿。

  “我愿天下之人,皆可無相。”

  “仙長,你這話就相當于所有神州百姓皆有成為宰相的資格一樣。”清玄吐槽道,同時顯然也沒聽進勸。

  其他事情可以退讓,可唯獨削減天地之力不可。

  李易笑容溫和道:“是這樣,但終歸要給后人留點念想。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這個資格。”

  “我也相信,所有人都是有機會無相的。”

  言至于此,李易轉身回到屋內,沒有嚴厲的命令,卻又仿佛不容改變。

  清玄與渡世站在原地沉默許久。

  這位仙人亦如當年一樣任性,一樣超凡脫俗。

  仙不是尊稱,而是對于他本身存在的一種闡述。匯聚人對于一切美好的幻想,一個至圣至賢的完人。

  仙人不是完人,有著許多的小毛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又勝似完人。

  清玄嘆息一聲,揮手送出一只紙鶴,告知仙宮,不必再有其他行動。

  一是秋無極贏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根本不可能下黑手。

  如果還是問劍還好說,完全可以群起而攻,這也符合規矩。但強者都是傲氣的,蕭云天與焰天君明顯不愿意。

  二是仙人不同意。

  院落外。

  兩位無相坐在榕樹之下久久不能自語。

  “秋無極,能成嗎?”

  “不可能。”

  “為何?”

  老樹精回答一如既往:“他不是李長生。他只是有無相之才。”

  三日之后。

  天外。

  秋無極盤坐于地,依靠在鳳媧道基,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并且讓他的實力隱約間又增長了些許。

  這是前世所無法想象的,圣王巔峰的道行還能夠增長。既不是修為,也不是法力,更不是法寶,是他的道在增長。

  如此便是小五雷正法的真意。

  雷法只是表象,真意是以力證道之法。

  只要不斷的磨練自身,終有一天便能突破極致。

  前幾日的問劍天下抵得上他幾萬年的修行,但也僅此一次,往后圣王已經無法給他造成壓力。

  必須是無相。

  也就是仙人賜法。

  最后一道傷口愈合,最后一口真氣回到丹田,秋無極緩緩的睜開眼睛。

  緊接著,赤足白衣的仙人忽然出現,又仿佛一直在那里。

  “準備好了嗎?”

  他嗓音隨和,猶如天邊的云彩。

  “請您賜教。”

  秋無極起身,發絲狂舞,眸光之中綻放萬千劍意。

  斬仙劍出鞘,剎那間如排山倒海般的法力爆發,僅僅是落到現實的些許風浪就卷起了方圓百里的云層。

  轉瞬間猶如利于臺風風眼。

  反觀白衣仙一臉淡然,身邊沒有任何的波瀾。

  秋無極揮出一劍,這一劍仿佛要斬落天地,劍光籠罩半個星球。

  “別死了。”

  如清風般的嗓音傳來,緊接著砰的一聲,那萬千劍光化作虛無。

  潔白纖細的玉指虛空一點。

  嗞啦!

  細微的雷鳴聲響起,秋無極看到了一縷雷光,或許只有自己頭發大小,卻讓他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栗。

  這就是他的全力一擊?

  疑惑響起,還未等秋無極思考,接踵而至的是無邊無際的雷光,是仿佛讓他連抵抗都不敢的威光。

  秋無極咬破舌尖,嘴角不自覺的狂笑,燃燒道基再度斬出一劍。

  “斬!”

  轟隆!

  無與倫比的沖擊波瞬間沖垮了剛剛形成的臺風,無數的云層散落,又如棉花糖入水般消失。

  秋無極一口鮮血吐出,深受重創,氣息萎靡到極致,轉瞬間又強行提了起來。

  緊接著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響起,仿佛有某種東西破裂一般。

  秋無極感覺到了無相,感覺到了那股超脫一切的偉力。

  但也僅僅是感覺到,他就像在天門上鑿開了一個口子,可以用眼睛去眺望那些無上存在的世界,一個名為超脫的全新天地。

  “不錯。”白衣仙毫不吝嗇的稱贊道。

  “當得起無相之下第一人,還繼續嗎?”

  秋無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重新站起來,堅定的說道:“還不夠,遠遠不夠。”

  白衣仙再度凌空一指,這一次是一抹白光。

  而秋無極也斬出了更強的一劍。

  真正意義上能破開法則的一劍!

  白光與劍光二者轟然撞擊,朝此地投來目光的圣王們并沒有看到或聽到,設想中的轟鳴。

  只是一道難言的嗡鳴蕩開,一抹蒼白向四周擴散,其中蘊含著毀滅天地的偉力,所過之處法則盡散!

  直擊法則的攻擊!

  當場所有圣王暈眩,險些倒地昏迷過去。

  再度望向天外,看到的并非蔚藍的天空,也絕非漆黑的宇宙,而是一片蒼白。

  近乎混沌的蒼白,就像天地被鑿出了一個洞。

  秋無極單膝跪下,渾身是血,身軀肉眼可見的顫抖,半邊臉已然焦黑。

  但他活下來了。

  氣勢再度上漲一截,徹徹底底超越了圣王的界限。

  成了?

  一個念頭不約而同出現在所有旁觀者內心。

  而無相們則是搖頭。

  從井底爬出來,距離天上可還有十萬八千里。

  “你,盡力了。”

  白衣仙似慰藉,又似宣判。

  這是他最后的仁慈。

  再上前一步即是死,沒有任何的余地。

  應了老樹精的一句話“他不是李長生”。

  罡風呼嘯,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個呼聲。

  意圖效仿仙人者搖搖欲墜,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刮倒。

  一道道猶如實質的目光于虛空交匯,落到了秋無極身上。

惋惜,敬佩,欣賞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油盡燈枯,再向前一步即是死。

  “朝聞道,朝聞道吾已見超脫,不可不可如蜉蝣朝生而暮死,吾當是那遨游九天的真龍,當是超脫天地之圣。”

  “最后當是與您對等,與您平視。”

  秋無極顫顫巍巍站起來,握劍而立,虎口流淌的鮮血從劍身滴落,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唯獨那雙眼眸未曾變得渾濁。

  反而越發的明亮。

  他嘶吼道:“弟子秋無極,求仙人賜道!”

  “哎。”

  一聲嘆息,落得萬里霞光,斬仙劍斷裂,劍柄落地而化陸地,終成神山。

  秋無極落到神山上,半張臉埋在泥土里,眸光潰散,生機快速流失。

  白衣仙落地,無悲無喜說道:“恭喜,你已朝聞道。”

  他無力回答,只是愣愣看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膨脹的大地,其中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一位無相的道在演化。

  鳳媧。

  而我呢?

  落入淤泥的秋無極艱難抬手,一抹超脫天地的白光化作一把劍,其劍樸實無華,沒有任何的靈光與威能。

  卻又是他夢寐以求的.

  成道!

  他抱著樸實無華的劍,視若珍寶,輕聲道:

  “其名,太上。”

  起于無極,歸于太上。

  一陣風吹過,只剩下一把樸實無華的劍。

  白衣仙拿起太上劍,拂去上邊的塵土,念出了最后一句,道:“夕死可矣。”

  秋無極,天地萬古以來,第二位以力成道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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