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太陽系邊緣。
一艘戰艦靜靜懸浮于星空之下,潔白的艦身優雅流暢,溫婉自然。
白艦前方不遠,數個蟲洞同時張開,一艘烈焰級戰艦穿洞而過,與白艦隔空相對。
兩艘戰艦同時發出聯絡請求,迅速建議直接通訊,隔著屏幕,雙方代表見面。
巨人方面的代表是位身姿窈窕的女性,雖然穿著和發式不大符合人類的主流審美,但儀態十分端莊。
歐展鵬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這些史前文明后裔到底搞什么飛機?
“我是光輝帝國全權代表,一等公爵米紗。”屏幕上的女人說。
她說的是通用語,米紗這個名字只是按人類習慣的音譯,實際聽起來,說是碧傻、冰砂或者病紗也都可以。
歐展鵬忍不住吐槽:帝國?還特么是個貴族?
“我是地球全權代表宮一丁。”宮大主任相貌堂堂衣衫筆挺,就連尾鋒發梢都服服貼貼,不見一絲凌亂,帥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這是他特意為談判準備的行頭,發出前剛剛完成打印,不挺不順才怪!
軍方原本的談判代表是單秋宇,但語言問題是雙方繞不過去的坎。
雖然軍方安排了不少人學習通用語,在翻譯設備的輔助之下,日常交流不存在障礙,可這么正式的場合,總不能一直盯著翻譯設備吧?
實在沒辦法,擁有機械身體的宮一丁被軍方臨時抓包,當上了談判代表。
宮一丁還打算按人類的習慣寒暄幾句,可米紗并不了解人類的習俗,直截了當地開口,且語氣中隱含不滿:“宮一丁閣下,我受帝國皇帝陛下的委托而來,準備和地球建立正式的聯盟關系,但我沒感覺到你們的誠意。”
宮一丁對米紗的咄咄逼人十分不滿,不卑不亢地反問:“米紗閣下希望看到什么樣的誠意?”
“最起碼不該在這里,應該有個正式的談判場合,哪怕是在地球外空也好!”
宮一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這是不可能的,包括貴方在內,我們已經和外來文明發生過好幾次不愉快的沖突,你們的戰艦出現在地球外空,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混亂,相信米紗閣下可以理解我們的顧慮。”
“抱歉,我不理解。”米紗說。
“史前文明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嗎?”宮一丁問。
機械身體優點多多,前邊應付橫挑眉毛豎挑眼的米紗,后邊還能通過無線電和歐展鵬說話。
“可能是通用語沒法委婉吧,你能嗎?”歐展鵬好奇地問。
“不能。”宮一丁遺憾地回了一句,重新面對米紗,“米紗閣下,貴方來的太突然,我們事先沒有準備,所以有所怠慢。不過在哪里談判對你我雙方的聯盟沒有影響,不是嗎?”
“我希望得到應有的待遇!”米紗堅持。
“我們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宮一丁同樣堅持。
僵持片刻,米紗終于松口:“那好吧。”她依舊不滿卻不再糾纏,“帝國有意和地球聯盟,你們的意思呢?”
宮一丁立馬打起了官腔:“本著平等互利,合作共贏的原則,我方同意和貴方聯盟。”
“很好!”米紗終于露出笑容,“那么,我們來說說結盟的條件吧。”
“來者是客,您先請!”宮一丁十分紳士地讓了一步。
不是不想先說,而是軍方摸不清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必須通過對方的發言推測巨人文明的真正意圖。
米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客氣:“首先,我們都是人類,擁有共同的起源和敵人,所以我們必須在軍事和經濟上全面合作,你們的意見呢?”
“同意!”宮一丁言簡意賅。
這幾句純屬廢話,誰特么說巨人不懂寒暄?
米紗終于露出一點笑容:“那么,帝國希望地球開放港口,促進雙方貿易,有問題嗎?”
“沒有!”宮一丁說。
就算不結盟,能和先進的星際文明展開貿易也是件好事,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帝國需要一塊土地建立使館,作為交換,帝國也會提供一塊土地建立地球使館,有問題嗎?”
“沒有!”宮一丁又說。
大使館嘛,有什么好猶豫的?
“我們希望可以雇傭人類為帝國服務,有問題嗎?”
這一次,宮一丁沒有直接回答:“怎么雇傭?怎么服務?”
“簡單點說,我們打算雇傭一批人類,并將他們帶離太陽系,直接為帝國服務。”
宮一丁剛剛舒展開的眉頭重新收緊,考慮了一會兒才說:“原則上同意,但必須在本人自愿的基礎上,人身安全、酬金的支付以及其他細節也要仔細商討。”
他根本不是考慮,而是征求地球方面的意見。
大佬們在這個問題上的意見并不一致。
如果待遇跟得上,這就和普通的國際勞務輸出沒什么區別,可要是對方包藏禍心,那么受雇的人類很可能成為巨人控制下的奴隸。
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所以必須慎之又慎,哪怕有一丁點風險也不能答應。
“沒問題!”米紗還以為這是答應了,居然露出些許興奮的模樣,“我們有足夠的軍艦,但是一直缺乏人手,相信地球人是很好的補充。”
宮一丁瞳孔一縮:好么,雇傭兵啊?那這事兒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遠在地球的大佬們也十分意外,除此之外還有些猶豫。
這傻X娘們就這么直接說出答案?有點不大正常吧?是不是故意誤導大家的想法?
米紗繼續:“我們還希望得到采礦的權力!”
“不行。”宮一丁想都不想,“你們需要什么,我們可以出售,但采礦權不行。”
米紗想了想:“好吧,這一條去掉!”
只要能得到那些稀有礦產,拿不到采礦權也沒什么大不了。
“還有自由通航權,不論戰艦還是民用飛船,都可以自由往來雙方的行星,優先靠港補給,有問題嗎?”
自由通航?
這幾個字仿佛一波超壓電涌,碰觸到宮一丁心中最敏感的記憶。
“有!”他同聲回應。
米紗十分意外:“自由通航有什么問題?”
“我們沒有開放全部領空的計劃。”宮一丁說,“往來太陽系的飛船,只能在我們指定的位置停靠,未經允許,任何飛船、戰艦及其他飛行器,不得擅自進入太陽系,更不準靠近地球,否則我方有權予以摧毀!”
開玩笑,你當老子不知道淺云星對付外來飛船是什么態度?
再說了,對方四顆行政星,好幾代文明,得有多少軍艦多少飛船?若是自由停靠,用不上三天就能把太陽系填滿,到時候豈不是所有的布置都要落到對方眼中?
米紗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在開玩笑嗎?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的飛船需要優先靠港維修補給,難道你們連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維修可以,補給也可以,但必須在我們指定的位置!”宮一丁寸步不讓。
米紗憤怒地低吼:“該死的原始人!”
這一句不是通用語,沒人能聽懂她說了什么,否則談判立刻就會中止。
一連深呼吸幾次,米紗勉強平靜下來:“那好,由你們指定位置,但你們必須保證我方飛行器的絕對安全!”
“我不能保證。”宮一丁說。
米紗整個人都愣住了,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宮一丁繼續:“我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保證外來飛船的安全,如果超出我們的能力就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米紗不斷在心里安慰自己,原始文明就是這么小家子氣,好一會兒才壓下心中的怒火:“如果你們連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那么我們可以派一支艦隊過來,守衛地球的安全!”
嘛玩意?
這回輪到歐展鵬覺得耳朵有問題:“她什么意思?這是打算在太陽系駐軍么?”
宮一丁的火騰地躥了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遠在地球的大佬們也是同樣的意思。
“開他.娘.的什么星際玩笑?建國以來,咱們就沒丟過一寸土地,還特么駐軍,以為是舊社會呢?”
“啥外星人?外星人多幾個腦袋?真讓外星人駐進來了,百年之后怎么去見先輩祖宗?老子丟不起那個人!”
宮一丁的激烈反應搞得米紗一頭霧水:“為什么?既然你們沒有足夠的實力,駐軍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不正常!”宮一丁怒目而視,但他很快發現米紗的表情不似偽裝,這里面似乎有什么誤會,“你為什么覺得駐軍很正常?難道你以為聯盟就是把地球并入你們的帝國嗎?”
米紗不解地反問:“不是嗎?”
“當然不是!”宮一丁氣得差點跳起來。
歐展鵬也明白了,合著所謂的結盟不是結成聯盟,而是加入光輝帝國,是聯邦的意思。
“好么,這要是真加進去了,是不是還得聽那個什么皇帝的命令?”歐展鵬語帶嘲諷,“老子的膝蓋硬,上跪天地下跪祖宗,跪不了帝王將相!”
無數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才推翻封建統治打下這片江山,加入光輝帝國豈不是開歷史的倒車?
隨便給點好處,藍星就成了你們的領土,這特么是做白日夢呢吧?
宮一丁和米紗掰扯了好一會兒,才讓對方明白聯盟和加盟的區別,結果米紗同樣火冒三丈,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不休,兩個人的目光激烈交鋒,要不是隔著屏幕,歐展鵬都怕他們倆嗆出火星子來。
整整半小時后,宮一丁終于說服了米紗,但對方也處在了即將爆炸的臨界點。
歐展鵬有種感覺,這場談判怕是要進行不下去了。
米紗的語氣極其惡劣:“我們準備就近設廠,制造先進設備,用于改善地球人的整體環境,有問題嗎?”
連駐軍都不允許,她壓根兒沒指望人類答應這一條,無非是走個過場,給帝國皇帝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宮一丁眉頭一挑,這不就是投資設廠么?
“沒問題!”他說。
米紗一愣,怎么又答應了?真搞不懂這些原始人的腦回路是怎么長的!
“還有,我們希望得到先知的技術或者資料,全部。”
宮一丁斬釘截鐵:“不可能!”
米紗氣壞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得到先知的資料,這些該死的原始人怎么敢拒絕?
她立刻開啟暴噴模式,就先知的問題,和宮一丁展開了你來我往的激烈交鋒。
但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不歡而散。
地球方面高度肯定了宮一丁的表現,隨后,大佬們針對巨人文明提出的各項條件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哪一條可以適當放寬,哪一條絕對不能讓步,哪一條可以再緊一緊,全都拿出準確的意見,供宮一丁參考。
雙方都有各自的訴求,再急再氣也沒有中斷談判的打算,沒過多久,又重新約定時間繼續商討。
這一次商討的內容就細致多了,宮一丁和米紗各施手段互不相讓,結果又談崩了。
就這樣幾次三番,崩崩談談,結盟的條款逐漸清晰。
簡單點說,結盟后,地球名義上是光輝帝國的一部分,但這只是對外,對內該怎么樣還怎么樣,帝國對地球沒有任何統治權,只給一個自治領的名義。
帝國艦隊有義務保證地球的安全,但這一條因為拒絕帝國艦隊入駐而名存實亡。
除軍事和經貿以外,其他的都是小細節,談到這個時候,就不是宮一丁和米紗兩個人可以決定,雙方陸續引入談判團隊,在各種細節問題上反復交鋒。
米紗一個沒忍住說出了實施,怒斥人類太小氣太較真。
宮一丁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你不小氣你不較真,那你讓步啊!
“跟這種人,就沒什么好客氣的!”宮大主任事后對歐展鵬這樣說。
歐展鵬深以為然。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半個月,雙方基本達成一致,即將正式結盟。
可就在正式簽訂盟約的時候,星舟號又一次發出警報,歐展鵬趕到總控室時,愕然看到太陽系邊緣同時出現十幾個蟲洞,一艘艘船身純黑的戰艦穿洞而過。
歐展鵬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失控地怒吼:“警報,發警報,最高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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