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展鵬一愣，不明白她有什么用意，但還是依言試了一次。
兩個人雖然有一點點沖突，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一個都是工作上的關系，自然不會斤斤計較沒完沒了，這會兒早就翻篇了。
不過,試驗當然是沒什么結果，歐展鵬疑惑地看向于佳，眼中滿是疑問。
于佳同樣迷惑：“射線暴的強度下降得非常快。”
大伙一聽就全明白了。
這地方實在太危險，沒機會離開也就算了，既然蟲洞是受射線暴的干擾，那么強度下降之后，蟲洞自然就能打開了。
“那就是下降的幅度還不夠。”歐展鵬理智判斷，“詳細記錄強度變化！”
他本想說,每下降一個數量級試驗一次，但想想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還是耐心等一等，有把握的時候再說吧。
接下來的幾天，輻射強度持續下降，歐展鵬又試了兩回，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宮一丁組織人手，日以繼夜地展開研究，反正他是機器人，最多就是CPU發熱，根本沒有疲勞的說法。
但是不僅時間太短，這一回還只有星舟號，沒有星舟基地。
眾所周知，星舟基地才是科研的主力，星舟號就只是一艘戰艦而已，若不是這一回的任務特殊，只怕連宮一丁都不會上艦，更不可能有其他研究人員。
設備缺乏，人手不足,時間緊迫，所有的不利條件都被星舟號遇上了，能研究出成果才叫有鬼。
幸虧宮一丁經驗豐富，發現問題后停止研究及時止損，轉為收集數據，幾天下來，各種有用沒用的數據裝滿了好幾個硬盤。
宮一丁堅信，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人類掌握了空間封鎖技術，那么今天收集的數據一定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紅矮星的恒星活動漸漸平息。
歐展鵬一直擔心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于佳持反對意見。
因為人類觀測紅矮星很久了，期間掌握了一些活動規律。
簡單點說，紅矮星喜歡憋大招，像火山一樣悄悄積蓄力量，直到超越臨界點時突然爆發。
這顆紅矮星自然也不例外，雖然它的爆發與射線暴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但是總體而言，依舊是其內部積累了足夠多的能量，否則不可能一連爆發那么多次。
隨后的穩定期則是宣泄后的閑者時間,就算它想繼續爆發也是無能為力。
大伙聽完，全都覺得她說的還真特.娘.的有道理！
轉眼之間，七天時間匆匆而過，射線暴的強度出現了明顯的減弱，最起碼，用艦上的設備能測出輻射強度了。
歐展鵬又試了一回，蟲洞總算是打開，和地球的聯系也恢復了，但是通話的時候總是出現毫無規律的干擾。
顯而易見，干擾依舊嚴重。
考慮到射線暴的影響，星舟號并沒有立刻離開，反正沒剩幾天了，等環境穩定下來再離開更加穩妥。
依舊是這一天，戰艦與衛星的聯系恢復正常，然而事先布置的十幾顆衛星報廢一半兒，還有四分這一嚴重受損，只有三顆衛星依舊堅持工作。
歐展鵬取回衛星保留的數據，并將特種鏡頭拍下的畫面放到主屏幕上。
畫面不是很清楚，勉強可以看到畢宿五爆發后，一層光圈緩緩脫離星體，但恒星本身的變化并不明顯，很快又恢復正常。
短暫的爆發并不是結束，而是徹底暴走的開始，不過已經有了一次教訓，歐展鵬不想再把星舟號置于險地。
根據戰艦取得的各種數據，宮一丁重新設計了衛星的防護系統，并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利用艦上的3D打印設備制造出來，最后組裝測試。
如此又過了三天，輻射總算恢復正常水平，和地球的通訊也重新變得清晰。
趁第二輪射線暴還沒到，星舟號重新部署衛星，隨后匆匆離開。
下一次再到這里，至少也要等到八個月之后。
星舟號并沒有返回地球，而是一口氣越過長達八個光月的輻射帶，向畢宿五進發！
結果發現，跳躍前還是明亮的紅巨星，跳躍后卻變成了一顆幾乎看不見的小亮點。
歐展鵬覺得畢宿五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完全沒有繼續觀察的必要，可于佳卻不這么認為。
“機會難得，我們不僅要掌握射線暴的數據，還要獲得超新星爆發的第一手資料，如果錯過這一次，很可能將來都再也沒有類似的機會。”于佳語氣沉重，仿佛身負千斤之重。
身為外行，歐展鵬實在看不出這種觀測到底有什么用：“你就告訴我，最終的目的是什么吧。”
于佳立刻回答：“通過詳細的觀察掌握第一手資料，記錄超新星爆發前后的詳細變化，如果能掌握足夠詳實的資料，就可以提前判斷紅巨星的狀態，不論是對地球本身的安全，還是對星際移民的安全，都有非常重要的借鑒和參考意義。”
“行，那我就明白了。”歐展鵬說，“每隔一個光月觀察一次，怎么樣？”
于佳猶豫了一下，勉強點頭：“暫時先這么計劃吧，到時候看具體情況再調整。”
專家都這么說了，歐展鵬當然全力配合，開始了每次跳躍一個光月的單調航程。
十七光年的旅程呢，以往一個跳躍就能走完的路，如今要反復跳躍200多次，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星舟號雖然強悍，卻也沒有那么多儲備，只能每隔一段時間返回地球一次，補充燃料和給養物資。
宮一丁借機將掌握的數據送回基地，安排人手仔細分析，但他本人并沒有留下，而是返回星舟號繼續旅程。
好在每一次觀測的時間都不長，否則非把人折磨死不可。
歐展鵬執行過那么多星際任務，唯獨這一次最單調最無聊，每天最期盼的消遣就是來自前線的戰報。
每一次看到艦隊攻城掠地，征服又一個星際文明的消息，歐展鵬都無限感慨：本來星舟號也該是其中的一員，這么無聊的任務，怎么就落到星舟號身上了呢？
不僅歐大艦長，全艦上下也都對前方的戰報非常期待，戰士們普遍都對稀奇古怪的外星人、造型詭異的外星戰艦，還有超乎想象的外星建筑感興趣。
不過這些東西一般不是戰報的正文，而是以附件的方式通報全軍。
至于這樣做的目的，呵呵，無非就是再遇上類似的外星人和外星戰艦，能一眼判斷出究竟是敵是友，是立刻開炮轟擊，還是想辦法溝通。
說來也怪，截止到目前為止，人類接觸過的外星文明也有幾十個了，雖然每一個種族的外貌都不一樣，但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脫離人形。
更具體點說，都是一個腦袋雙手雙腳，三條胳膊四條腿那種奇葩聞所未聞。
不只人類沒見過，其他外星文明也沒見過。
對此，生物學家早就給出了解答：每一個星球的環境都不一樣，所以不同行星產生的智慧種族外貌不同。
但為什么是人形，就只能用自然規律來解釋了。
有一段時間，各大高等學府的生物系學生，特別喜歡拿寫這方面的論文，據說還出了個研究成果，說直立人形結構最適合智慧種族什么什么的。
大意就是解放雙手才能制造和使用工具，影響大腦的進化方向，最終成為智慧種族。
總而言之，你不進化成這個樣子，就沒辦法擠進智慧文明的行列。
歐展鵬很想知道，如果蟲族真的出現擁有智慧的母蟲，是不是打破了這個規律。但地球上的腦魚早就被人類清理干凈了，與蟲族有關的研究全部由人類接手。
而人類的研究人員，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給予蟲族智慧。
想當蟲族的創世神？
別鬧了，就算研究團隊里隱藏著不靠譜的研究人員，完善的研究制度也能最大限度避免發生意外。
至于已經放到其他行星上的蟲族么……呵呵，昆蟲在地球上的生存時間超過四億年，螯肢類節肢動物類群的生存時間可以追溯到5.7億年之前！
地球存在的時間也就45億年，九分之一的時間有蟲類生存，不管種類還是種群，都巨大得難以計數。
可是長達五億年的漫長時間，蟲子進化成智慧生物了嗎？
智慧生物的萌芽或許有極大的偶然性，在漫長的時光里，有無數種生物出現，它們從海洋到陸地，從簡單到復雜，可最終進化成智慧生物的又有幾個？
所以，能不能擁有智慧還要看生物本身的發展潛力，而不是單純的堆積數量。
人類目前掌握的蟲族，體型確實比以往的蟲子大得多，身體結構也更復雜，可以適應更加惡劣的環境。
但本質上，它們依舊是低等的蟲子，或許經過無數年的漫長時光，其中的一支最終擁有智慧，成為整個蟲族大家庭的幸運兒。
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之中，蟲族還得不到幸運之神的青睞。
這樣的觀點又產生了另外一個研究方向，那就是人形至上理論。
類似的東西還有很多，有些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也有一些純粹就是胡編亂造嘩眾取寵，還有一些似是而非，讓人摸不著頭腦。
對此，歐展鵬唯一想說的話，就是吃飽了撐的閑的蛋疼。
正經搞研究的也就算了，那些沒事瞎嚷嚷的，到底圖個什么啊？有那個時間，能不能干點正經事？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前方戰事順利，星舟號任務漫長。
兩相對比，難免不平衡，有點小情緒情有可原。
星舟號以每天四個觀察點的速度向前推進，轉眼就是一個多月，戰艦距離畢宿五已經不遠。
在此期間，畢宿五又出現了兩次氦閃，亮度突然增加。
但這種小意外根本算不上空間災難，星舟號的護盾只是微微一亮就頂過去了。
當星舟號抵達畢宿五附近時，還發現了一顆正逐漸飛遠的行星。
它的表面早已燒焦，到處都是超新星爆發留下的傷痕。
“它會飛到什么地方？”歐展鵬問。
超新星爆發不僅是恒星的終結，更是行星的末日，這顆幸存的行星正在成為一顆孤獨的流浪行星，在數以億計的漫長時光里默默飛越星際空間。
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它會被另一顆恒星的引力捕捉，投入另一顆恒星的懷抱，成為另一個星系的成員。
但在那之前，陪伴它的只有黑暗和孤獨。
于佳想了想才說：“看方向，應該是跨越臂際空間，飛進人馬臂。”
說話間，她的目光已經落到畢宿五身上。
對于這顆恒星而言，超新星爆發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曾經照亮天穹的恒星，如今已經變成一顆直徑兩千多公里的白矮星。
它很小，卻很亮，離得遠時還不覺得，靠近的時候就能發現，前方那個小光點是天穹上最耀眼的存在。
只是它的爆發威力巨大，原本圍繞它運轉的天體統統被爆炸推離，如今就只剩下那小小的一點，猶如一位子孫被迫遠走高飛的空巢老人。
按說超新星爆發也算是宇宙奇觀之一，但恒星這種東西乍一看新鮮，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大伙誰都沒放在心上，純粹就是看個熱鬧。
然而觀測的時間越長，于佳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搞得大伙莫名其妙，鬧不明白她又怎么了。
歐展鵬輕咳一聲問：“于博士，你沒事吧？”
于佳搖了搖頭：“我沒事，但這顆白矮星不對勁兒！”
誒？這話什么意思？
大伙一陣莫名其妙，歐展鵬繼續追問：“哪里不對勁兒？”
“它的直徑太小了！”于佳說，“我們一直認為，畢宿五的質量是太陽的1.16倍，只比太陽大一點兒，達不到1.38倍的最低質量，不可能演變成超新星。”
“但它就是超新星啊！”歐展鵬不解地問。
“可能是錯估了它的質量，但是爆發遺留的白矮星不該這么小，我覺得，可能是某種外來因素導致了畢宿五的爆發，比如另一顆恒星或者其他大質量天體的撞擊，但是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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