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紫銅丹爐中,鮮紅色的液體在其中翻滾不定,冒出汩汩腥氣。
余列和苗姆兩人正端坐在其中,彼此之間一吸一呼的。
就在他們倆的鎖骨位置,都有一個坑洞,瞧模樣恰好能夠塞下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
此鎖骨的坑洞,正是兩人為了煉化赤真秘砂而挖出來的,都可以置入秘砂于其中。
而此時赤真秘砂,正是鑲嵌在余列的鎖骨位置,受著他身上的氣血流轉,不斷的將精純靈氣滲透進入他的體內,并提純著他渾身的血液。
苗姆端坐在余列的跟前,她忽地就睜開了眼睛,打量起余列。
修煉前兩人規劃了一下時間,白日間由余列服藥修煉,夜里則是由苗姆服藥修行。現在這一輪,恰好是白日,該由余列修煉,苗姆溫養。
苗姆看著余列那仿佛銅澆鐵鑄般的身子,不管這些天以來看了多少次,她眼中依舊是露出訝然和欣賞之色。
此女沒有想到,余列一個丹道中人,不僅僅在殺人斗法時的手段酷烈,不讓她多少,連肉身上的錘煉,也是絲毫都不讓她,甚至還隱隱超過似的。
這讓苗姆在心間暗暗的思索:“此子并非是藥罐子般的丹道中人,就是不知他已經煉就了本命之物沒有,若是煉就了,選定的又是哪一種,會不會是那龍脈中人?”
在這段時間以來,她和余列朝夕相處,互相了解和深入的程度,比之從前更甚了幾分。因此苗姆對于余列的底細又有了些了解,她發現余列此前說的想要考取道宮的話,完全不是虛假。
或許更準確的說,如今有了這赤真秘砂的幫助,余列和她考入道宮的可能性,都是超過了六成!
此種潛力,無疑是讓余列在苗姆心中的印象,更加深重。
女道頓時就在心中浮想聯翩:“若是此子可以進入道宮中,倒真是個不錯的道侶人選。到時候,我與他在道宮中一同修煉,互相也能有個幫襯,互相扶持。”
遐想著,苗姆又看了看自己現在和余列坦誠相對的情景,臉上爬起絲絲緋紅,她當即暗啐了自己幾口,壓下這些旖旎的想法。
不過想法雖然壓下了,可是當余列修煉完畢,醒過來之后,他發現眼前女道對于自家的態度,忽地就頗有意思起來。
并且一日勝過一日的,隨著苗姆的修為增強,其本人變得越發耀眼奪目,可是對于余列的神態,卻是越發小家子氣,時而溫柔,時而矜持,有如貍奴。
甚至當苗姆發現余列的修煉速度慢于她后,此女竟然不急著自己的修煉,主動提出要將兩人規定的修煉時間,往余列這邊傾斜一些。
其種種的舉動,余列縱使是埋頭苦修,也是意識到跟前的女道似乎是生出了某些不好的想法。
不過反應過來之后,他也是樂得享受對方的如此作態。
正好他的資質不如對方,十輪修煉下來,原本他超過對方的修為,已經是被苗姆趕上并超過了,有了對方的謙讓,余列正好可以再追上對方。
其中讓余列暗暗呼了口氣的是,苗姆倒也沒有因為余列現在的進展,就懷疑余列此前是暗扣了丹藥,只以為是余列自身對于赤真秘砂的適應程度并不如她,所以修煉速度慢于她了。
如此一日一夜的修煉下來。
原本面對面盤坐在銅爐中的二人,距離越來越近,到了后期,兩人不僅是懶得提防對方,直接就改為了交頸而坐,一上一下的。
如此姿勢持續下來,可以說除卻最后一步之外,兩人基本是什么都已經嘗試了。
并且他們訝然的發現,以交頸而坐的姿勢修煉,最是能夠方便他們的氣血交融,可以最大程度的提升修煉速度,甚至還可以延長兩人對于赤真秘砂的煉化時間。
終于,就在這一日。
余列和女道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女道伏在他的脖頸上,雙方的鎖骨相互貼合,中間有肉芽生長,包裹著一物。
此物紅彤彤的,形如大瘤子,又似心臟一般跳動,發出偌大的紅光,正是埋藏在其中的赤真秘砂。
兩道修長的靈光,也在余列和苗姆的頭頂上冒出,一金一黑,宛如繩索一般絞纏,瞧其長度,已經是有一丈之長!
頭頂靈光乃是道人修為的顯露,一尺代表了一年道行,一丈則是代表了十年道行。
此時的余列兩人,赫然是道行都達到了十年的程度!
修煉之中的余列和苗姆,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們都是欣喜,先后睜開了眼睛。
有好聽的女聲在銅鼎中響起:
“余兄,你也到頂了嗎?”
余列當即輕快的回答:“到頂了!”
對于末位道徒來說,十年真氣便是最多了,再想提升真氣的容量,就得完成下一番蛻變后,提升了肉身的強度,才可以繼續增長真氣,否則不僅修煉事倍功半,還會有爆體之憂。
同樣的,十年道行也是完成第六次蛻變的基礎。只有真氣充盈滿十年,末位道徒方才可以去圖謀下一般蛻變。
兩人在鼎中互相交流著,言語都是歡喜。
特別是他們發現眼下距離閉關開始,才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連兩個月都不滿。
對于余列而言,如此短的時間內修成了十年道行,以至于距離他參加道宮測試的截止時期,還有著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或許他在這兩個月之中,真有偌大的可能,可以突破成為下位道徒!到時候他再考取道宮,無疑是十拿九穩了。
互相交流一番后,余列劃開了包裹著秘砂的肉芽,將秘砂取了出來,兩人從交頸的狀態緩緩脫離。
既然修為雙雙都已經到頂了,那么也就無須再利用此物修煉。
并且經過兩人的輪番煉化后,原本嬰兒拳頭大小的赤真秘砂,此刻也是縮水到了鵪鶉蛋大小。此物珍貴,可不能再浪費了。
不過解除交頸狀態后,苗姆卻并沒有從余列的身上退下去,兩人繼續環抱著,溫存一般。
雖然真氣都已經漲到頂了,可是還并不穩固,兩人須得再好生的打磨溫養。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
余列和苗姆一同的,又在洞窟中溫養了好些時日,等待各自的真氣徹底穩固后,方才開始收拾自己,準備結束閉關。
踏出靜室,并取走了抵押的靈石,兩人腳步輕快的走出靜室租賃之地。
再次面對龐大的道城,他們望著一幢幢高大的樓宇,眼中已然不再像之前一般壓抑,而是充滿朝氣和希冀。
初入道城不滿一年,兩人就已經修得了十年道行。
此種境況實則是讓人驚喜,他們也徹底的意識到,此地縱使有再多的不好,但它確實是一方真正的修煉重地,大有機緣在!
若是在郡城,甚至鄉鎮中,兩人絕無可能得到如今的機緣。
出關后的兩人沒有直接返回旅店中,而是耳語幾句后,苗姆點頭,便跟著余列動身,往一個地方走去。
此地方不是其他,正是余列此前做工的工坊。
此刻二人都是已經擁有了十年道行,再留著鵪鶉大小的赤真秘砂也無甚大用,將之速速的換成突破的資糧才是最好的。
他們此行,也正是要將手中剩下的赤真秘砂賣掉,換取藥物。
不過來到了錢林商會最大的一間藥房之后,讓兩人心喜又皺眉的情況出現了。
那就是剩下的赤真秘砂,賣了之后,果真是足以購買突破的藥物,只是其能夠購買的,并不是兩份,而只是一份。
得知這個情況之后,他們掩飾著真實面目,又到了其他的藥房中,好生的打聽了一番,甚至還分頭跑到了其他的工坊中,打聽了一圈。
可是再次碰頭之后,兩人面上皆是流露出無奈之色。
苗姆低聲道:“余兄,各家藥房丹房回收的價格,雖然有高有低,可基本上,都是只能兌換一份資糧。”
她覷眼看著余列,想聽聽余列有何打算,是否要換成靈石算了,方便分潤。
余列沉吟一番后,卻是出聲道:“且隨我來,再去那錢林商會中問一問。”
頓了頓,他又說:“這一次便正大光明的過去,直接說你我手中有此等寶物。赤真秘砂難得,屬于道徒階段可遇不可求之物,或許會有溢價也說不定。”
聽見這話,苗姆恍然的明白過來,忽地又想到了余列乃是錢林商會中道徒。
她在心間暗道:“聽聞商會中人買東西,是有內部價格的……希望可行。”
確實如苗姆所想的,余列就是想要靠著商會自己人的身份,看能不能多換點東西。
并且根據他的了解,錢林商會除了長期對外收購藥材之外,其實還有著一條兌換的途徑,此種途徑比起收購,待遇更是優握,并且還能累加使用。
只是該兌換途徑面對的,都是貴賓或商會自己人,夠資格進行兌換的,也都是上等精品的丹藥,或是稀罕的天材地寶。
商會的此舉,意在就是激勵商會中人將好東西留在商會內,最好是每每得到寶物了,第一時間考慮的就是商會。
在余列看來,赤真秘砂此等物件,雖然只是道徒階段的秘寶,但當是夠資格位列于兌換名單之中的。
再次來到錢林大藥房跟前,余列二人略加商量后,卻并沒有都袒露身份,而是變成了只袒露余列的身份,苗姆則是將身子裹在了一席黑袍當中,聲音也改換了,讓人連男女都無法辨認。
一入大藥房,余列就掏出了腰牌,沖著房中的伙計道徒呼道:“道友,此間有筆不小的買賣要做,還請叫出今日當值的掌柜來。”
伙計道徒辨認了一下余列的腰牌,又瞅了瞅余列旁邊一身黑袍的苗姆,眼中頓時流露出羨慕,恭敬的道:“道友好福氣,引來貴客了。”
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就如同余列上一次購買功法一般,兩人被伙計引導到了一方雅間中,并升起了隔絕窺視的陣法,并又有一個老道徒走出來,似要仔細的詢問余列。
雅間中,余列瞧見老道徒走出,他沒有說一個字,當即手掌一翻,就將赤真秘砂給掏了出來。
“咦!”瞧見秘砂,老道徒眼睛頓時一亮。
對方一拱手,熱情的就問:“這位道友,此物可是秘砂?”
余列點頭:“然也,此物名為‘赤真秘砂’。”
得到余列的確認后,老道徒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熱情,擠出了一臉的褶子笑。不過當余列要和著老道徒好好的交涉一番時,對方卻是忽地告退,說:
“此物過于珍貴,道友又是自家人,今日大掌柜的正在房中,且容老道去將他請過來,方便道友們交涉。”
此話讓余列微愣,但當下也是點頭認同,并及時給了旁邊苗姆一個且安心的眼神。
他傳音到:“道友勿憂。看來此物價值,多半是遠勝過市面上所言!”
不一會兒,就有一蒼老的道人,便在那老道徒的陪伴下,出現在了余列二人的跟前。
而在對方出現的剎那,余列和苗姆兩人都是霍然就從凳子上站起身,遙遙的向著對方拱手。
因為此人并非是步行而至,也不是乘坐著飛毯等物,而是凌空盤膝,身上的氣機也是明顯,赫然就是個七品道吏境界,且是其中的強者!
余列抬眼瞅著,還發現飄過來的這個大掌柜,他有點眼熟。
仔細一回想,余列發現此人赫然就是他當初加入錢林商會時,坐鎮在工坊的那個七品道吏——首烏供奉。
當時嫂嫂洛森還說此人乃是道宮出身,有點背景。
首烏供奉身著一席紫紅色道袍,頭戴玉冠,皮膚蒼老,其頭顱碩大,顯得四肢瘦小,給人看過去的第一感覺,似乎就是書中所寫的人形何首烏成精一般。
此人搖搖晃晃的飄蕩至余列的跟前,經過余列的首肯后,輕輕就攝過了余列手中的赤真秘砂。
老道把握著此物,好生打量一番后,語氣欣喜,卻又搖著頭道:
“果真是赤真類的秘砂,氣血上佳,百年凝結,靈氣精粹。可惜、可惜,怎的僅僅才鵪鶉蛋大小,若是再大幾圈,可就好的很了!”
他言語著,話中滿是惋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