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中,三人很快就相對而坐。
只不過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洛森早就得知會有一個女道徒過來,但是當她瞧見余列和苗姆的舉止后,敏銳的就察覺到幾絲不對勁。
洛森瞅著苗姆看向余列的面色,心間暗道:
“此女的年歲和列哥兒相彷,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瞧她的神色,也不似尋常的道友交情。莫非,此二人關系超過尋常道友?”
她琢磨著,又恍然的想到:“是極,若是不親密。此等靈氣房室,如何能讓外人進來分享。”
而苗姆那一邊,在經過剛才寒暄和介紹,她也已經得知了洛森的身份,明白余列和對方目前是姐弟的關系。
但是這讓苗姆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是警惕,她還以耐人尋味的目光,不斷的打量著余列和洛森兩人。
“早就聽這濃眉大眼的家伙說過,他在城中有個堂兄。但是為何現在堂兄不見,反倒是堂嫂在他屋子里了?
并且這兩人還從嫂嫂和小叔子的關系,變成了姐弟。嗤,此子真當我記性差,不記得他嫂嫂的名字就叫‘洛森’二字啊。”
心間一肚子的話堆積著,讓苗姆頗是感覺梗的慌。
余列倒是沒有太過在意兩女的眼神,他只是以為二人這是初次見面,略微有些尷尬。
指著身后的木屋,余列言語到:
“此屋中除去雜物間、堂房外,正好有一大兩小三間房,二樓的閣樓最大,貧道用了,一樓靠近廚房的一側,洛森姐姐用了。正好還有一間,可以租用給苗道友。
房租一事先不用著急,等道友住上幾天,覺得合適了,再拿出一個數目即可。”
苗姆聽見,默默的點了點頭。
她不僅沒有覺得自己只能住剩下的那間,有點被輕視了,反而心中大松一口氣:
“也算這家伙還顧戀情誼,給我留了一間單獨的。否則,若是只能住進雜物間,我可……也是會留下的!”
一番事情商量完畢,余列忽然出聲:
“對了,苗道友,你之入宮考核,可是已經參加了?結果如何?”
苗姆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是低下頭顱,面色暗然,說出了一番話。
原來早在余列結束道宮考核的前幾日,苗姆等人的考核就已經開始了,而對方這一批的考核,又不似余列他們那么悠長,僅僅持續了七日,就結束了。
這一批考核的地點是在外城區域,方式為實戰演練,苗姆身具十年道行,在考核中的成績尚可,再加上手中有首烏供奉的一封推薦信,本是可以拜入道宮的。
可是在最后,道宮方面卻是以其肢體殘缺、潛力不可見的理由,將之打落了。
這情況一說出,余列和洛森兩人都是嘆了口氣,甚是覺得可惜。
不等余列出聲,洛森就柔聲道:“苗家妹子,你且不要灰心。你是頭年來道城,失敗一回無甚干系。來年再戰便是。姐姐我當年還不如你呢,連考核都沒通過。”
她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余列,道:“而且如今列哥兒已經是道宮中人,還收得了一間丹藥鋪子,有他的幫襯,你手臂的缺陷,定是可以補上的。”
余列聽見,也是正色的點了點頭。
仙道詭異,不少道徒都干脆棄用了原生肢體,改為嫁接妖物的肢體,以增強實力。因此修補肉身雖然困難,但也并非不可能。
當初苗姆之所以主動結識余列,為的也就是期待余列的丹道進步后,可以幫忙。而今余列擁有一整間丹藥鋪子,已經可以慢慢的幫助對方調理,修補手臂的把握不小。
就算余列手藝不好,只要苗姆愿意付出代價,余列也是牽線搭橋,通過道宮幫她尋來修補手臂的道人或丹藥。
苗姆聽見這樣一番話,面上欣喜,當即就朝著余列二人大拜:
“此前苗某尚在閉關恢復,未能及時過來見姐姐和余兄,甚是失禮,還請二位見諒。”
洛森落落大方的,主動攙扶,言語道:“何須對我也如此客氣。姐姐也只是個寄居此地的,要謝,你只謝列哥兒就是。”
苗姆得了余列的承諾,心中的那點吃味已經融化的干凈。她眼神流動的,不經意間嫵媚瞥了余列一點,口中道:“謝謝列哥兒。”
就是這一眼,被洛森敏銳的捕捉到了。
洛森眼神閃爍,心中暗道:
“果然,這個女道和列哥兒關系不俗。”她又瞥了一眼余列,心想:“此女年紀不大,雖然手臂缺了一只,但也大有潛力,確實是配得上列哥兒。”
而對面的苗姆,也是捉到了洛森偷瞥余列的眼神。
她又琢磨到:“這濃眉大眼的,能收得這般溫柔的姐姐在房中,當真是好福氣。只是這兩人間的關系,看起來似乎還有些生疏。”
兩人同時再看向余列。
她們盯著余列年輕至極、生機勃勃的面孔,心間分別想到:
“既然如此,我是否要助列哥兒一臂之力,推他們倆一把?”
“原來如此,這廝急著喚我來院中,就是想要我幫他拉近一番和這姐姐的關系?”
兩人想到了這一茬,心間的滋味都有些莫名,紛紛暗啐了一口:
“好個不要臉。”也不知兩人是在罵她們自己,還是在罵余列。
不過她們在心間盤算著,立刻又找到了出手的理由:
“我曾是他嫂嫂,關系不可亂。看來這苗道友來得正合適,否則列哥兒年輕,火氣又大,妾身還真有點擔心。”
“我之身子,還得留著突破時用。這廝看重道途,定是不會輕易浪費。看來他這姐姐,來房中也是來的巧妙。”
霎時間,洛森和苗姆兩人的心思都澄清。
她們再看向對方時的眼神,瞬間就變得熱絡了幾分,都打算主動出擊,和對方搞好關系,幫余列一把。
余列落在其中,倒是察覺到了兩個女道徒神態的變化。
他納悶到:“咦,這兩人的關系,為何突然就變好了似的?”
余列稍微想了一番,見想不通,也就放下了。反正這是一件好事,省得他還得從中調節。
三人氣氛熟絡,余列又將店鋪的事情也拿出來說了。
另外兩人聽見正事,連忙回籠精神,不再想入非非。
水池邊上,等余列將店鋪中的職務、債務等事情都講給了苗姆聽,并說出了打算讓苗姆入店的事情。
苗姆聽見這番話,面色欣喜無比,一口就應下:
“此事易爾。余兄你讓我作甚,我就作甚。”
她的話聲中還透露著絲絲的殺氣,好似才殺過不少人似的,讓旁邊的洛森驚訝了一下。
余列也是不由的多看了對方一眼。
顯然苗姆口中的僥幸通過考核一事,并不像對方嘴上說的這般簡單,當是見過不少血。
翌日。
經過一夜的休整和盤算。
天剛蒙蒙亮,余列、洛森、苗姆三人就聯手出了院落,往店鋪的所在地直撲而去。
收回店鋪的事情不可拖延,否則對方會將手腳藏得更深,拔出來更難,況且每每耽擱一天,余列可就得損失不少的靈石。
早一日將店鋪扶上正軌,他便能早一日的獲得靈石,埋頭苦修。
三人打了個時間差,趕在那三個道徒上工之前,就趕到了丹藥鋪子的所在地點。
此時的鋪子都還沒開門。
鋪子中值夜的兩個道童聽見動靜,一個打著哈欠,一個睡眼惺忪的走出,迷湖的就行禮:“見過道長!”
等看清來人,他們面色微微詫異,連忙就呼道:“見過店長!”
余列一頷首,算是應下了道童的見禮。
隨即他環視著店鋪中的情況,指點到:“爾等兩個,先辛苦一件事,把這里、那里,還有這兒,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收入箱子中,存放起來,再貼上防護符咒。”
洛森聞言,默契的取出了幾張符咒,交給那兩個道童。
道童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趕緊的就應下,邁開腿腳的去忙活。
等到過了一段時間,丹藥鋪子中又有道童來上工時,這批人在余列的指示下,又將鋪子的容易損壞大件東西,一一搬到了一旁。
很快的,原本滿滿當當的丹藥鋪子,堂中變得空蕩蕩。
僅僅剩下一張屏風放在門口處,門后則是擺放著一張太師椅,余列踱步過去,端坐的坐在了上面。
這是余列為了店鋪中的財貨著想,趁著有功夫,先行收起來,免得待會兒打起來后,損壞了這些丹藥財貨。
此行攜帶著洛森和苗姆二人前來,余列赫然就是存著要動手斗法的心思。
須知他身為本店的店主,店中唯一的道宮弟子,沒理他也有理。
想要降服那三人,他才懶得用手段,也無須用手段,擒拿下對方三人直接問罪便是。
更何況經過洛森多日的細細整理,鋪子中的賬目已經被理清楚。雖然還有極大一的部分,必須得對方三人的配合才能清楚。但是拿下對方的由頭,已經是充足了。
即便店鋪三道徒的修為高過余列,紛紛也得矮一頭。
隨著前來上工的道童越來越多,丹藥鋪子中的氣氛,也是變得越來越壓抑。
道童們都是含胸低頭的,鵪鶉般站在店鋪兩側。
他們可都不是傻子。店中如此陣仗,道童們哪能不知,新來的店主是要和店中的三位道徒較量一番。
終于,一直到了太陽高懸的時分,丹藥鋪子的門口方才出現了一道綠油油的身影。
對方身著青色袍子,搖搖晃晃走著,正是鋪子中負責看守庫房的道徒。
此人想也沒想的就踏入店鋪中,等到繞過門口屏風后,才被店中三堂會審般的場景給震住了。
綠袍道徒瞧見太師椅上的余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脫口道:“店主今日是要會客?”
余列抬眼瞧了對方一下,又往對方身后瞥了眼,發現并無另外一個道徒走進,他怡然的笑了笑,朝著旁邊抬手。
洛森見狀,捧著手中的賬目,口中當即吐出一筆又一筆的支出交易:
“二月十四,庫房缺失五瓶瘴氣丹,未登賬目。二月十五日,庫中取紅雪參,未登賬目。同日庫房修繕,費靈石一百三十六……本店庫房管理者,有失職責,按道宮律,該當擒拿問罰。”
洛森每吐出一筆賬目,那綠袍道徒的面色就驚疑一分。
他腦殼有點懵,不明白余列前幾日都還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突然動手了,而且手段竟然如此的粗暴直接。
直到洛森說了幾筆對方確鑿無比的過失后,不再復述,而是清聲喝到:“兀那道徒,汝可服罪否?”
綠袍道徒身子一晃,這才勐地回過神來。
只見他面色晦暗間,立刻叫到:“冤枉啊,店主!此定是誤會。”
但是余列壓根就不想聽對方多說,眼下走這番問罪的流程,已經是他顧戀道宮的律法了。
余列站起身子,一手捏著賬目,一手提著劍器,笑吟吟道:
“道友,你是想自行貼上拘禁符咒,還是想讓貧道來幫你貼上?”
綠袍道徒的修為不低,碩鼠十余年,資糧充裕,即便修行懈怠,道行也有二十三年。因此他緊盯著余列身上冒出的靈光,發現余列的修為僅僅十一年而已,眼神閃爍間,面色冷厲。
但是如此對視了幾眼,這位綠袍道徒,口中冷哼,竟然伸手就朝著余列討要:
“符咒拿來,貧道自行貼上。”
余列點了點頭,洛森立刻就掏出一張符咒,打在了綠袍道徒身上。對方頓時感覺身子沉重,法力滯澀間,運轉不了。
如此輕輕松松的就擒拿下了一人,讓面色鎮定的余列,心中也是格外的感到意外。
不過綠袍道徒口中接下來的話,卻是解釋了他的疑惑。
對方冷哼:“你以為有律法依仗,就可胡作非為?小兒,拿人容易放人難,可得想好后果,貧道雖然不是道宮弟子,但也是有根腳的。”
回答他的,是余列一甩袖子,將此人拍打到了墻角,還令此人砰的跪在了地上,憋屈至極。
“聒噪。”
余列則是繼續端坐在椅子上,等著下一個前來上工的道徒,自投羅網。
一并的,他還讓苗姆動手,將綠袍道徒身上的器物扒了個精光,美名其曰扣押財貨,方便論罪后抵押虧空。
如此情景讓綠袍道徒面上驚懼無比,羞憤交加,他恨不得忘了道律,直接和余列火并一場。
可是眼下符咒加身,這人早已經是失去了機會。
并且瞧見余列如此的有恃無恐,折辱至極,綠袍道徒的心頭也是咯噔一下,隱隱感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