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當夜,道宮、道城中的各項事情,余列并不知道。
因為洛森等人的缺乏了解渠道的緣故,她們返回院落后,只是驚喜于余列的出關,同樣沒有給余列帶回來消息。
一直到第二天。
余列去丹藥鋪子中當值,意外的發現來店鋪之中的道宮弟子格外多了。比之一年前,他靠著“道種”的名頭而結交、拉攏來的還要多。
并且每每有道宮弟子入門,還會先向著余列作揖或頷首:“恭喜余老板了!”
剛開始的幾人,余列還以為對方是在恭喜他的店鋪生意,直到鄧落谷這廝跨著步子,手中還提著籃子,急匆匆的走來。
對方還沒有走到門檻處,就打了個肥喏:
“呀!恭喜余道友、賀喜余道友啊!”
余列瞧見這人,笑吟吟道:“是鄧兄啊,何喜之有?鄧兄可是給貧道帶來了大生意?”
他順手就接過了鄧落谷手上提著的竹籃,然后交給一旁的道童小廝。
余列如此自然的收禮動作,倒是讓鄧落谷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不過這廝進門往店鋪里面一看,發現一大清早的,鋪子里面的客人就如此之多,也就明白過來。
“看來,不只是我一個人過來‘重修關系’了。”
鄧落谷在心中暗暗懊悔到:“早知道這家伙一兩年以來是在蟄伏,就該早早過來燒冷灶才是。”
他的腦中千回百轉,瞬間明白了為何店鋪今日的生意如此之好。
一旁在店鋪中照料的洛森和苗姆兩人,也是先后游走過來,招待著客人,她們也看見了被擺在桌面上的的榜單排名。
雖然兩女往日里不太關注這種東西,但是都志在考取道宮,自然是也明白榜單的分量的。
而且雖說只有榜單的前一百名,才有資格能夠提前獲得內門弟子,即相當于道吏的身份。
但是實則,但凡是能夠登上榜單,且長期留在上面的道徒,一旦成就了道吏、甚至是未成就道吏時,就極有可能被宮中的道士們收為弟子。
因為宮中的道士們事務繁忙,閉關經常按年計算,并不會時刻的去關注宮中道徒們,而且道士們的數目畢竟有限,其中有需求收徒且愿意收徒的,更少。
自宮中幾十萬道徒中擇選出千人的榜單排名,其目的不僅僅是提供給道徒們看的,更是提供給道宮道士們看,方便道士們挑選門人弟子。
道士們收徒,目光基本上就只會放在千人榜單的范圍之內。
可以說,若是未能進入千人榜單,道徒們便連入得宮中道士眼的資格都沒有。
余列自然也是知曉這些的,只是他對于自己重新登上了榜單的態度,除了剛開始有些詫異之外,隨后就稀松松平常了,言談舉止之間,也不不是別扭的在故意掩飾。
這讓鄧落谷等人瞧見,心里都是暗自滴咕:“好家伙,這就是能一口氣蟄伏一兩年,且再次一鳴驚人的‘道種’么?!心性果真不俗!”
不由的,包括洛森幾人在內,店內店外的一眾人等,看向余列的目光都又多上了幾分佩服感。
但實際上,余列現在只是看不上榜單里的這點東西罷了。
他已經在紫燭女道的紫山上忙活了如此之久,且這一次的蛻變,對方還算免費的提供了一次藥物。等他晉升道吏后,拜師紫燭道士的幾率極大。
再加上余列聽從紫燭女道的建議,現階段只是打算熬煉修為,不修法術。
如此一來,榜單上的一些小獎勵、內門弟子身份等等,絕大部分好處都不再適用于他了。
對于這些用不上的好處,余列自然懶得太過在意,反而還嫌棄它可能給自己招來一些麻煩。
也正是這種想法,余列在店鋪中迎來送往的,更是從容不迫,這讓一些抱著鉆營想法而來的道宮弟子,隱隱有些自慚形穢了。
末了。
余列原本只是過來店鋪露個面的,卻是一直忙活到了大中午,才算是把今日這批聞名而至的人馬給招待完了。
不過鄧落谷那廝,卻是還沒有走。
這廝入店熟絡后,居然大著膽子,又傳音給余列,想繼續忽悠讓余列去他那里售賣精種,并且說以余列現在的境界和名頭,一滴精抵得過尋常人的十滴,有市無價!
此等說法聽在余列的耳中,讓他隱隱感覺怪異,也不知鄧落谷這廝究竟是在夸他,還是在暗地里損他。
“鄧兄,貧道午后還有事,不在店鋪中了。”
余列朝著還坐在店中的鄧落谷拱手,送客:“鄧兄若是喜歡本店,盡管坐,但貧道卻無法再親自招待了,見諒見諒。”
鄧落谷聞言,一屁股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放下手中端著的茶杯,連忙回答:“不敢不敢,是鄧某叨擾了。”
但這廝還是沒有主動告辭,而是揪著自己的胡子,重重的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就算做不成余兄這單生意。但是幫余兄傳個話,也是值得的。”
話說完,鄧落谷才從袖子中遞出了一張金紅色請柬。
請柬凋金鏤空,刻畫著仕女壯漢、妖童媛女等交頸飛天圖,極盡妖艷魅惑之感。
余列收到手中,頓時還感覺香氣撲鼻。他將請柬反面一翻,發現了上面的“合歡”兩個字。
沒等他詢問,鄧落谷主動就出聲:
“余兄且不要誤會,鄧某這次可不是來拉皮條的,而是樓中的大管事,酷愛結交宮中的俊杰弟子。托鄧某牽線搭橋一番。”
頓了頓,這廝還低聲道:“那位大管事是新來城中的,根基不深,因此格外會拉攏咱們這些入宮不久的弟子。就算余兄不愿沾染過深,但只是去見一見,也能討得一些好處,不容錯過……”
余列一邊琢磨著這這件事,一邊搪塞的點頭,送走了鄧落谷這廝。
細想一番后,余列絲毫沒有想去見一見那合歡樓大管事的想法。
須知對方左右不過一個老鴇道吏罷了,而今他余列已是道宮弟子,犯不著去額外的沾染因果。
不過余列也暗暗琢磨到:“合歡之地,往往也是隱秘交匯之地,其中魚龍混雜,耳目眾多,指不定有朝一日就有用處了……且還是留著點面子罷了。”
隨即,他喚來了宋丹青,讓對方代表自己,攜帶著請柬、信箋,以及一批免費的丹藥,去拜訪一下那個老鴇,指不定還能為鋪子多打開一條銷路。
余列自己則是只在信箋中,言辭恭敬的,以修為未穩為由解釋了一番,免得對方覺得怠慢了。
而若是那老鴇,僅僅因為余列這次沒有親自過去拜訪,就怨憎以待的話。那么余列自覺,他更應該與那人保持距離,免得被算計了。
一干雜事處理妥當。
余列匆匆在店鋪中與洛森等人用餐,接受了對方的疑問,并當面收獲了一番震驚。
特別是洛森、苗姆,她們兩雖然都知道余列近期是在忙活修煉上的事情,但是具體方面,因為余列保密的緣故,無一人知曉。
因此現在得知余列完成了道徒第三變化,而她倆都還沒有正式拜入道宮,不管是洛森,還是苗姆,兩人看向余列的目光除了驚喜、震驚之外,也是變得更加復雜。
等到余列離去后,兩女的情緒低落下來。
她們各有心思的在店鋪中忙活,但又不約而同的想到:
“若是還不拜入道宮中,和他的差距,只會被越拉越遠吧。”
另外一邊。
余列一離開店鋪,就喚出了八哥,騎跨在對方的背上,讓八哥馱著自己往道宮的山門飛回去。
他并不是要返回院中繼續修煉,而是要親自去給某人報個喜,或者說“報個憂”。
此人正是他目前名義上的未來師尊,紫燭女道。
余列靠著對方給出的蠑螈心臟,成功度過了心有七竅之變,那么欠對方的心臟錢,自然是不用還了。
沒有花費幾刻鐘,余列就落到了紫山外。他讓鴉八落在自個的肩膀上,再次步行的往紫晶道觀靠攏過去。
多日沒來,余列詫異的發現,紫山上的霧氣似乎比上次一過來時,更加濃郁了不少。并且一直等他走至紫晶道觀的跟前,都沒有凌厲的神識落在他的身上。
余列站定腳步,望著門扉閉合的紫晶道觀,一時間猶豫著該不該叩門,免得撞了對方的閉關修煉。
但他在心間暗想:“叩個門而已,應該不至于驚擾到她的修煉吧,只要別到處亂闖即可。”
隨即余列就掏出了紫山上的令牌,給對方發出拜見的請求,并走上前,用令牌在道觀的門上,輕輕的叩了叩。
結果只是輕輕一叩,道觀的門扉自行就打開了,和往常一樣,紫燭女道似乎并沒有封禁了道觀。
余列心中疑惑:“沒有在閉關?”
緊接著,忽然有一股濃郁的酒香從道觀中涌了出來,鉆入他的鼻子中,讓他的精神勐地一震。
“嘎!
站在余列肩膀上的鴉八,更是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渾身羽毛一炸。
見鴉八反應如此之大,余列意識到這廝畢竟沒有修煉毒功,為免它在觀中吸入毒氣過多,或是碰見點劇毒就嗝屁了,便將鴉八塞入到了豬仔袋中。
最終猶豫了幾下,余列還是攏著袖子,小心謹慎的往紫晶道觀內里走去。
越是往里道觀里面走,酒香就越發的濃郁,而且質地似乎不俗,聞幾口都讓余列感覺體內的真氣蠢蠢欲動,猶如在吞吐著上等的靈氣。
這讓余列在心間暗暗滴咕:
“看來我這便宜師尊,不僅是個窮鬼,還是個酒鬼啊。”
等走到中庭,他發現了一個又一個大大的酒甕,大致呈現九宮八卦的方式擺放在庭中,數目多達三十六尊,但此刻已然歪七扭八的。
雖然早早的就在心間告戒了一下自己,不可亂竄,但余列聞著空氣中濃郁到極致的靈酒氣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就挪動了過去。
他蠢蠢欲動的盤算著:“此地是中庭,是我往日做工的地方,走過來也不算亂闖吧。而且誰家修煉,會不待在密室中,而是會大大咧咧的待在中庭。”
余列謹慎又急不可耐的,走到了最近的酒甕跟前,他夠著頭就往酒甕里面一探。
讓他失望的一幕出現了,牛一般大的酒甕中,僅僅殘余幾滴掛壁的酒液。
余列再往旁邊看過去,發現另外一尊也是如此。
一尊、兩尊、三尊……十八尊、十九尊。
余列繞著圈子的往酒甕陣型的中央走去,后面還干脆跳上了酒甕,踩在酒甕的邊緣位置往里面一跳一跳的。
結果目中所有的酒甕,都被人吸干了,這讓余列心間那點想要偷酒吃的小九九,涼了一大半。
好在當余列跑到正中央的時,他還是在正中央的酒甕中,發現了酒液,其不再是幾滴,而是一層,目視過去,能有一指頭深度。
若是將之撈起來,估計能裝下一個尋常大小的飲水葫蘆。
可問題又來了,三十六尊和牛一般大的酒甕,酒水就剩下這么點,他要是取了最后剩下的這點,偷酒吃的事情豈不是很容易暴露?
當然了,也可能他取了剩下的一點“殘羹冷炙”,在觀中吃酒的紫燭女道等人壓根就不會在意。
猶豫了一下,余列見自己門也敲了、還走進來了,想著試探一番,干脆就在庭院中拱手大呼:
“紫燭道長,晚輩余列,前來拜訪。”
“弟子余列,求見道長!”
他大呼數聲,還往觀中的一處處房間看過去,想要看有沒有人。結果整個道觀依舊靜悄悄的,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好似就只有他一個活物。
但是忽然,余列的目光一移動,落到了正中央的酒缸中,難得的發現了又一只活物。
只見在他大呼中,酒缸內壁上掛著一只晶瑩白嫩的小蟲,糯米粒兒一般大,呈現肉條狀,口眼皆有,似蠶,但嬌小可人。
它似乎被余列的呼聲震動,從酒缸內壁驚得墮入到了薄薄酒液中。
然后勐地,酒缸中濺起了難以形容的濃郁酒香。
余列站在酒缸外,被酒香一沖,腦殼都發懵,渾身飄飄然。
好半天后。
他才回過神來,緊盯著在殘酒中浮動的白色肉蟲,驚喜交加的念道:
“性嗜酒,甕中貯水,入蟲攪之,即成佳釀,噴香撲鼻,令人難以自拔……
此物,莫非就是傳聞中的酒蟲,道長他們是在用此蟲造酒吃?!”
余列的心神,頓時就砰砰跳動起來。
酒蟲這等稀罕物,可是好東西啊,有益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