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列看著轉過頭去的無厘子,知曉對方是輕視了自己,以為自己區區一個剛晉升的道吏,壓根就沒有法子能夠奈何得了他。
于是他目光森冷,忍著胸腹之間快要炸開的感覺,摸到了自己的袖子當中,將紫燭道士賜給他的令牌,狠狠的一捏!
是猛地一捏,而不是使用當中的真氣!
根據紫燭道士之前交代的,此令牌并非是一次性的,可以讓余列在歷練中多番使用,足以應對大大小小的危機。
可是眼下,余列所遇見的危機不同尋常,他被一貨真價實的道士抓在了手中。
此時雖然尚且是歷練,營地中又有青瓦子和龍氣在,無厘子八九成是不敢打殺了余列的。
可是余列壓根就不敢去賭這一點,并且無厘子也不需要打殺了他,只需要隨便在他身上做一些手腳,就足以讓余列這輩子玩完。
余列以為,與其將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還不如由自己來掌握一番!
滋滋!
他拿出令牌后,以特定的手法一捏,整塊堅硬無比的令牌通體就碎掉了,化作為一團深紫色的霧氣,團團的蠕動在余列的跟前。
一聲冷厲的喝聲,自霧氣當中響起:
“敢害老娘的人,狗東西,你不想活的!”
爆發的神識自余列的袖袍鼓起,瘋狂的往四周席卷而去。
“什么?”
這一幕發生的突然,不管是青瓦子,還是無厘子,兩人都是一陣發懵。
特別是后者,無厘子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青瓦子那邊,警惕著。
余列的這一手,令無厘子是措手不及,沒能做出多少反應,就被爆發的神識擊中,并且絲絲霧氣就像是蛇蟲一般,分化成千條萬條,鉆到了無厘子的身子上,將他纏繞包裹住。
“這是何物?!”無厘子瞳孔驟縮,面色難堪:
“毒氣、煞氣?!”
青瓦子那邊,他面上在微怔之后,稍微反應過來,看了一眼余列,在心間暗道:“此子果真是被宮中的某位道友看中了,竟然還違規的賜予了他護身符咒。”
青瓦子心喜著,立刻將神識激蕩而出,喝到:
“無厘子老狗,休走!”
啪的!
青瓦子已經堵在房中的袖袍,劈頭蓋臉的就往無厘子身上打過去。
而無厘子被余列手中的令牌驟然噴了一口煞氣,正目眩神迷之間,難以招架。
這廝聽見了青瓦子的呼喝后,下意識的就往外面奔出,意圖先拉開和青瓦子的距離,不被纏斗。
也正是無厘子這主動的一退,余列憋著氣,御風的法術運作,將自己裹住,連忙就奔到了另外一邊。
霎時間,無厘子出手松手,又慌忙退去,余列算是成功的脫離了挾持。
只是讓余列高興不了的是,他的危機似乎只是暫時化解了。
那無厘子在奔到精舍的門檻處后,身形頓時定住,滿臉紫意的扭頭,看向身后的余列二人。
無厘子口中怒喝:
“原來真個只是煞氣!我還以為是個什么呢,看來你這小家伙在潛州道宮中地位不俗,成就道吏之前,就被一個下位道士看重了。”
此獠冷笑著又說:
“不過很可惜,你那未來師傅可能要失望了。貧道乃是中位道士,它區區一口煞氣,如何能害得了我?頂多是能迷了本道的眼睛罷了。”
無厘子大喝:“豎子!你無故襲擊道士,以下犯上,本道今日就打殺了你,以正視聽!”
不等余列有所反應,房中的青瓦子就怒極反笑,喝到:
“好個顛倒黑白的家伙,你挾持我宮中道種,又當著貧道的面喊打喊殺!真當我青瓦子不存在嗎?
吾亦是中位道士,罡煞皆數已經凝結,和我比,你無厘子又算個屁!”
在此番的歷練中,潛州道宮一方出陣的六品道士,以朱家道士和瓦家道士兩人為最,前者是一上位道士,瀕臨丹成,后者則是中位多年,瀕臨上位。
兩個道士的呼喝都是用神識傳音,其紛涌的神識激蕩在精舍中,將石板、梁柱都撼動,蠻橫無比。
余列落在角落處,一時間腳步都站不穩。
甚至若不是他已經修成了七品,也擁有了神識,不說聽清楚兩人的呼喝,連腦袋都可能被兩個道士的神識打懵,記憶出現空白。
神識叫囂著,兩股強橫的真氣法力又在小小的精舍中轟擊抗衡起來。
啪咔!
精舍承受不了兩個六品道士的對歭,轟然就倒塌,梁柱倒塌,磚墻傾覆。
在精舍倒塌中,青瓦子和無厘子兩人都是及時從精舍中沖出,登上了半空。
他們的氣機彌漫在天空中,凝結云氣,形成了幾十丈龐大的巨物,皆是猶如云中的巨神,一吸一吐間,就能夠讓天地變化了顏色。
方圓數里,空氣在震顫。
此刻無厘子站在半空中,他目中發狠。
既然已經選擇了挾持余列,又倒霉的挾持不成,給了青瓦子動手的借口,那么這廝也就懶得再想太多了,直接呼道:
“嘿、青瓦子,你我既然動了手,那么便好生斗上一斗。道理規矩這東西,可是站著的人才有資格講……”
無厘子打算先將青瓦子打趴下,再說其他。
可是他的狠話剛剛說完,眼神就驚疑,面上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這是、!”無厘子心間難以置信的想到:“中毒了?”
他發覺面部有些發麻,真氣有些滯澀。
無厘子雖然很好的壓制了情緒,面上僅僅是閃爍了一下。
可青瓦子眼尖,抓住了對方這一絲慌亂,發覺無厘子的不妥。
青瓦子稍加思索,就心喜的意識到:“好家伙!那小子的一手,還真把這無厘子給打傷了。”
青瓦子當即大喝出聲,聲色震動整個營地:
“無厘子,你滿面紫色,氣運不佳,今日恐有大兇!既然已經犯了規矩,還不快束手就擒,聽候本道的處置!”
而無厘子見自己的情況已經被識破,他也就不再的隱瞞,反而是破口大罵道:
“好你個青瓦子,說!你二人是不是合起伙來誆騙坑我!
區區煞氣,居然能夠附著在貧道的罡風上釋放毒性。此種毒煞,本道只在書上見過,不曾聽聞你潛州道宮有任何人修成過。”
這話讓青瓦子聽見后,也讓青瓦子微瞇眼睛,低頭又打量了一下正從精舍中鉆出的余列。
青瓦子在心間嘀咕:“能穿過護體罡風而釋放毒性的毒煞……
這小輩,他究竟是在宮中討得了哪一個道友的歡喜,大手筆不小。看來這一次護著他,買賣著實沒有做錯。等回了宮中,或可去找那道友討要一個人情,結交一二。”
不過這些事情,青瓦子卻是沒有必要告知給無厘子了,他的臉上反而露出掌握全場的輕笑,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無厘子瞧見這一幕,眼神閃爍,忽然就一扭頭,猛地往營地外面跑去,并甩下了狠話:
“豎子!且等貧道消了這勞什子毒煞,再和你斗法。”
青瓦子見狀,目中則是一亮,腳步忙不迭的往對方追趕過去,口中呼喝:
“且慢,道友請留步啊!”
在青瓦子看來,無厘子主動逃走,便代表著余列剛才的那一口毒煞,給對方造成的威脅著實不小。
因此眼下正是趁其病,要其命的時候,他青瓦子若是截住對方,將之打趴下了,指不定就能從其身上敲出巨量的好處。
以及有著無厘子剛才挾持余列一事情,眼下又是在異域世界中,他青瓦子即便是將對方打殺了,尸首偷著摸著納入到紫府中肥地,也是可以的。
此事就算是被潛州道宮知曉了,道宮不僅不會責罰他,反而還會死死的護著他,給他好處!
青瓦子滿面的覬覦之色,心中直呼:
“好事、好事啊!”
于是眨眼間。
山頂精舍崩塌,兩個道士你追我趕,幾息間就飛離了營地。
他們先后消失在了余列等人的眼中,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以及到時候誰會先回來。
余列此刻危機徹底消去,他御風站在山頂上,茫然的環顧著空蕩蕩的天空。
才從無厘子挾持下逃脫出來,他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
不過很快的,四周忽然就有不懷好意的波動出現在他的身子周遭,并且多達一十二道,讓余列瞳孔微縮,不得不定住心神。
足足一十二個鬼神虛影,浮現在了余列的身子周圍,將他緊緊圍住。
剛才精舍中的情況,無厘子麾下的鬼神并非不知道,反而是聽得是一清二楚。
眼下無厘子逃遁而去,青瓦子也追了而去,這批鬼神在心驚之下,便立刻就將注意力放在了余列的身上。
隱晦的神識交流出現在十二尊鬼神中:
“是否擒殺此子?!”
“你我無權力!且此子手中是否還有底牌?”
很快的,這批鬼神心間就定下了心思:“不殺,擒拿便是。等道長回來,也能有個交代!”
它們刷刷的,面上兇色大作,身形膨脹起來,更是團團的將余列圍住了。
一股股惡意的神識落在余列身上,讓余列不寒而栗,意識到自己此刻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了。
于是他面色微變,忽然就將手伸入袖子中,還勃然大怒,不屑的呼喝:
“無厘子便罷了,一群小小鬼神,也敢欺我?!
且再嘗嘗貧道師尊的法術!”
啪的!
余列手中掏出一“令牌”,劈頭蓋臉的就往圍住自己的鬼神一側砸過去。
鬼神們聽見余列這叫聲,不僅僅那一側的鬼神,整個一圈的鬼神都是猛地一退,面上驚駭,生怕被令牌波及了。
無厘子剛才的情況,它們也是看了個一清二楚,十分擔心余列手中還有可以逼退無厘子的底牌。
可是當“令牌”被砸出之后,鬼神們看了個清楚,發現這并非是六品符咒,甚至都不是符咒或令牌,而是一方玉瓶。
砰的,玉瓶猛地炸開。
瓶子當中裝著的是一味藥劑,在半空中迅速的膨脹,化作成為烏云,彌漫十幾畝地。
此是余列特意為了逃命準備的煙霧藥彈,藥性品質接近七品,當中混雜有火藥、毒藥,一定程度上還能削弱神識的穿透力。
障眼煙霧一出,余列藏身在其中,選了個空當方向,又披上了血器斗篷、喚醒了斂息蟲,更加隱匿身形,一溜煙的,就消失不見了。
“該死!這小子使詐!”
這時,鬼神們才反應過來,驚怒叫道:“他沒有底牌了!”
“好個奸詐的東西,諸位穩住,可不能讓他溜了。”
鬼神的反應也快,它們紛紛都定住了鬼軀,站在了障眼煙霧的邊緣,伸出或大或小的手臂、探出神識,在煙霧中撈取、掃視,企圖抓到余列。
可是當它們的神識掃蕩得起勁,以為就要將余列捉拿到手時,一道慘叫聲,忽然就在云霧中響起。
“啊、啊啊!”
此叫聲凄厲,神識震蕩,但并不是余列的,而是十二尊鬼神當中的一個。
在慘叫聲中,一道赤金色的火焰,憑空燃燒了起來,它落在濃濃的烏云中,仿佛日出于云,于半空中升出了一輪太陽,金燦燦晃眼。
“太陽”中還有一虛影,人形狀,對方正手舞足蹈的,瘋狂的擺動。
更大的慘嚎聲,從“太陽”中傳出:
“救我!”
如此一幕不僅僅是吸引了桃州鬼神的目光,也是讓山頂以下的一眾道徒們,仰頭看來,目中驚疑不定。
原來余列剛才雖然是用著假把式,嚇唬鬼神們,但是他的目的,可不是只為了跳出十二尊鬼神的包圍圈子,就此逃命。
此刻余列的身形隱沒在煙霧當中,面上兇厲之色大作:
“你無厘子想殺我,麾下鬼仆想要抓我。
那么,就不要怪貧道,屠了你之部眾、滅了你之據點!”
他目光猙獰,看著周圍散亂的鬼神們,冷笑發狠。
雖然這批鬼神中最“年輕”的一個,道行和法術都是遠遠的高過余列,可是余列此刻看待桃州鬼神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豬狗魚肉一般,不以為意。
只見他眉間有靈目睜開,一點金光在其中燃燒,讓他氣質凜冽而森嚴,亦如云中的神祇,俯視周遭。
余列還瞥眼看了下殘破的山頂道觀,以及遠處那山腰、山腳下的攢攢人頭,目色同樣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