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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以身為箓、挾令潛宮

  合歡女道緊隨著余列,距離不過三里。

  因為余列和朱嶗子是在道城中追逐,尚未離開內城,或許還有其他道人,距離朱嶗子更加近,但是整個道城中,就屬合歡女道將朱嶗子的死相,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還是忽然之間,合歡女道猛地抬起頭顱,往紫燭子所在方向望過去,面色更加驚疑不定。

  因為她忽然感覺有一道神識一般的東西,在她的頭頂上徘徊,讓她心間產生了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確實如女道所感知的,紫燭子在操控龍氣,打殺了朱嶗子之后,她的神識隨著仙箓龍氣蕩漾,留意了一下余列,然后就發現了合歡女道的身影。

  瞧見女道的第一眼,紫燭子還以為這廝是不懷好意的,但是當中認出合歡女道身上那一股子狐媚味道后,她隱隱之間想起了什么,僅僅是眉頭微挑,便收回了目光。

  等紫燭子的神識移開,合歡女道大松一口氣。

  她站定在原地,心間不住的嘀咕:“好家伙!這女子才剛剛煉罡,居然就能只手將一尊道士打殺掉,且讓對方毫無反抗之力。若是老娘被盯上,少說也得脫一層皮兒。”

  合歡女道不住的揣測,紫燭子究竟是拿出了何種寶物。

  思量良久,她瞇眼看了一下那半空中正驚喜交加的余列,心底里暗罵數聲:“早知道就不跟上了來,平白無故嚇得老娘一身冷汗。”

  女道左右瞅了瞅,估摸著多半不會再有人過來,便扭頭就往合歡樓中跑回去。

  眼下樓中混亂,她還得趕回去收拾場子。

  而余列這邊。

  他驚喜的望著朱嶗子剛才站立的地方,瞧見那兒空蕩蕩的,連飛灰都被吹跑了,面上頓時一陣恍惚。

  “紫師如今之威能,當真了不得!”

  余列琢磨著:“朱嶗子當初乃是六品上位道士,只差一步就可以結丹。雖然此獠被人削減了境界,但是斗法意識、囊中的保命之物,定然是不會缺少的,絕非尋常六品末位可以比較。

  如今紫師反手就能將他鎮壓,賜給我的五鬼也能困住對方……如此說來,紫師在宮中的地位當是穩妥了!我也可以不用急著出宮游歷了!”

  余列心間爆發出期待,頓覺自己的好日子可能就要來了。

  躊躇一番后,他回過神來,站在半空中四處探看,尋找起某物。

  余列并不是在尋常朱嶗子的遺物或是骨灰,而是在尋找著自己的五鬼。

  但是他四下尋找了半天,依舊是沒有瞧見五鬼的蹤跡,心間也沒有在附近生出感知。

  這讓余列心間微嘆:“看來五鬼是在剛才的雷霆中,同朱嶗子的肉身等物,一并被打成飛灰了。紫師這一手,當真是威能恐怖。”

  誰說不是呢!

  此刻除了余列、合歡女道之外,整個道城,都是被剛才從天而降的雷霆給驚動。

  附近幾幢樓宇里面的道人們,一個不剩的都是臉色發白,他們呆呆的看著天空,心間后怕不已。

  “若是剛才那雷霆,一不小心打偏了,整幢樓恐怕也都會變成齏粉。”

  那些在高空中的數百道士們,也是沉默著。

  他們雖然看的不大清楚,但是卻知道朱嶗子的下場,必定慘烈。

  因為一團魂魄在龍氣的拘禁下,迅速的上飛,來到了紫燭子的跟前,其魂魄呈現半人半鳥的形狀,驚恐無比,正是剛才肉身被打死的朱嶗子魂魄。

  紫燭子淡漠的瞧著朱嶗子之魂,開口:“便是你在喊打喊殺,想要拿了本道山中的小兒,攀咬本道?”

  朱嶗子此刻只剩下一團魂魄,肉身灰灰,今生再沒有修行的可能。他如喪考妣,久久回不過神來。

  還是紫燭子冷冷的一哼,朱嶗子的魂魄一顫,方才醒來。

  他當即就驚叫:“道長饒命、道長饒命!

  我是道宮門人,我祖宗是道門先輩,道友不可滅我魂魄啊!”

  肉身死了,僅僅是斷絕了修行可能,魂魄還可以留存不少的年數,朱嶗子可不希望紫燭子一個不順眼,就將他的魂魄也掐滅掉,讓他魂飛魄散。

  四周的道士瞧見朱嶗子被打的只剩下一團殘魂,又如此恐懼,個個都是被紫燭子的手段給震懾了一番。

  一時間。

雖然隨著紫燭子的醒來,高空中的罡氣變得平穩,眾道士的神識已經勉強可以傳音交流,但是高空安靜,沒有一個道士跳出來為朱嶗子  求情。

  紫燭女道瞧著朱嶗子求饒的模樣,開口:

  “既然如此,你可否說說,為何要捉拿本道座下的道兒,可是受了旁人指示?”

  朱嶗子魂魄一僵,它不由的往地底看了幾眼,但并沒有說話。

  紫燭女道面色變冷,當即喝到:

  “如今本道代天刑罰,你就算是宮中道士,存有道箓,但本道也可以將你魂魄鎮壓,讓你連鬼也做不了!更別說你害死我潛宮十幾萬道徒,此番大罪,足以讓本道將你鎮壓到死!就算是道庭來了,也救不了你。”

  朱嶗子被恐嚇,一想到他的肉身都已經死去,渣都不剩,他不得不信這紫燭子真敢冒著觸犯道律的風險,將他的魂魄也給當場掐滅了。

  于是猶豫片刻,此獠大叫:“我說、我說!此事乃是我奉了道師之命令,去調查那余姓道徒。”

  此獠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余列的跟腳、和紫燭子的關系、打算如何攀咬種種,全都說了出來。

  高空中的數百道士,聽朱嶗子這么一說,不少人都是恍然明悟:

  “難怪紫燭道友下手如此狠厲,又直接就和灰骨道師嗆聲了。原來姓朱的,他的目標壓根就是紫燭道友,而那個小小道吏,只不過是個魚餌。”

  “紫燭道友看的好生清楚,處置當真果決。”

  紫燭女道自己聽完朱嶗子的吐露后,面上沒有半點變化。她讓朱嶗子當場說出這些,只不過是說給宮中其他道士聽罷了。

  紫燭女道僅僅再出聲:“證據,令牌或信物呢?”

  結果朱嶗子聽見這話,魂魄哭喪著臉,訥訥不知該說些什么。

  在紫燭子越來越冷的目光之下,此獠才吐出:“沒有……此物不知為何,竟自行消散了。”

  朱嶗子此刻又恐懼又懊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幾個耳光,誰讓他信了那灰骨的話。結果現在連拿個證據,證明自己是聽命行事都做不到。

  紫燭子卻眼中只是流露出了淡淡的可惜之色,然后說:“既無道師法令,又無正當理由,你這廝,私自捉拿宮中道兒,打壓弟子,觸犯道律。

  本道今日殺你肉身,正是對你的處罰!你可服否?”

  朱嶗子顧戀著自己還剩下的一團魂魄,能茍活一些時日,便茍活一些時日,他當即大叫:“服、服!”

  “甚好。”

  隨即,紫燭子不再言語,她輕輕一揮袖袍,一道紫光跳出,便將朱嶗子的魂魄卷了,收入袖子中。

  處理完朱嶗子,女道頓了頓,她站在紫山上,忽然言笑晏晏的,朝著四周的道士們拱手:

  “諸位道友,不知本道此番處理,合乎宮中規矩否?”

  高空中,眾道士們沉默,他們的目光或是看向蒼穹之外,或是看向道宮山門。

  須知眼下龍船被抓去,但是潛宮之中,可是還有老蛤蟆和灰骨。

  雖然說那灰骨剛才已經被紫燭女道給逼退回地宮了,但眾道士也不清楚紫燭子眼下的情況如何。

  在他們看來,紫燭此刻還只是一個煉罡道士罷了,完全是靠著仙箓母箓,才發揮了剛才那么大的威能。

  而持有母箓在手,必定會惹得道庭方面來過問一場,以紫燭子過往的經歷,她一旦被打為道賊,則下場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紫燭子面對眾人的沉默,她的面色卻不變,臉上笑意依舊。

  頓了頓之后,此女忽然揮揮手,一線紫金色的仙箓,就在她的頭頂顯露,其正是剛才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母箓”。

  只不過此刻,母箓已經和紫燭子的道箓相互融合。

  宮中數百道士瞧見,紛紛心底暗呼:

  “好家伙,這廝真個將母箓占據了,她還和自個的道箓融為了一體?”

  “好個手段。”

  但是下一刻,紫燭子卻是說出了一番讓眾人驚疑不定的話:

  “諸位看清楚了,此符箓,并非是道宮之仙箓母體。”

  她從容道:“仙箓母體者,乃是仙庭頒布,與尋常子體不同,其具備先天之性,不可融入我輩道箓之中。

  實不相瞞,潛州道宮之母箓,早在六十年前的動亂中,就已經是被打爛打壞,先天之性喪失。若非如此,道宮方面請仙庭搜找一番,即便它在天涯海角,也會顯形。”

  “什么?”眾道士大驚。

  “潛宮母箓并非遺失,而是壞了?”

所有的道士都是變色,包括那暗暗躺在地宮中遙遙窺視著的  灰骨,此獠也是眼眶中的鬼火跳動不定,極為驚疑。

  有道士面色蒼白,急聲就呼問:“道友此言當真?沒了仙箓,百年時間一過,我潛宮豈不是就要被裁撤了?”

  又有道士口中喃喃:“此種大事,為何現在才告知我等。沒有母箓,我潛宮至今為止都無法開墾異域,無法新立城池,已經耽擱頗久。且道庭那邊,它們定然是不會放過吞并我等的機會的!”

  “不說道庭,就是隔壁幾家,也是不會放過我潛宮啊。沒有了龍氣庇護,如何防御得了他州陰謀詭計?”

  其中稍微鎮定點道士,驚懼過后,都將目光緊緊的盯在了紫燭子的身上。

  青瓦子為人鎮定,他率先出聲詢問:

  “紫燭道友,既然你說母箓損壞,那么敢問道友又是通過何種方法,大肆調動城中龍氣?”

  紫燭子出聲解釋:“母箓雖然損壞,但是碎片尚且可堪一用。貧道頭上的,便相當于以母箓之精華,重新凝結而成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好的一道子箓。”

  她笑吟吟的道:“此時此刻,便是貧道以身合箓,用自身作為媒介,延續了母箓之功效,自然就可以調動龍氣了。”

  這話讓所有道士的目光都閃爍起來:“還能這樣,用道人來維持母箓之作用。”

  但是下一刻,紫燭子就道:“只可惜,此法只能用此一回。

  別說再將此箓從本道的體內分離而出,借與他人。就算本道只是離開了道城半息,箓失其位,不僅此箓功效就會耗盡,整個潛州城的龍氣,也會瞬間毀壞,潛州所有仙箓子體,都將分崩離析。”

  數百道士們,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他們一個個的可都不傻,立刻就明白紫燭子這話,是在赤裸裸的威脅他們。

  “好個毒辣的女道,竟然敢挾仙箓以令我道宮!”

  “妖孽!她竟然將我潛州萬萬生靈之安危,寄托在了她一人之身上。”

  有道士按捺不住,出聲喝問:“紫燭子,依照你所言,你也只不過可以維持仙箓之作用。那么百年一到,我宮中依舊沒有母箓,道庭裁撤的問題如何解決?就算解決了,你若壽盡,我潛州萬萬生靈、三千年傳承,今后又當如何?”

  紫燭子面上的笑意變大,她終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百年關頭、本道壽盡……哈哈!

  諸位,我若三十年未結丹,這潛州裁撤又如何,我若身死,這潛州亡了又如何。”

  她冷笑道:“當年可不就是顧忌太多,我輩這才功虧一簣嗎?本道今日以身行箓,爾等若是不想家底喪盡,就等著貧道三十年丹成!”

  紫燭子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呼喝:

  “有人孤懸天外,不問世事;有人獨埋地底,療傷舔舐;從今而后,本道亦是自鎖高空,唯求丹成上品,且看將來如何!”

  她指點完畢,袖袍一收,便嫻靜的盤坐在了紫山上,臉上看不出剛才的半點狂意。

  而數百道士聽完這番話,都是面面相覷,心情復雜無比。

  他們望望天,看看地,卻發現天外和地底,眼下也都是沉默。

  在滿城驚疑,群道沉默間,只有一人依舊心中欣喜,駕著鳥兒,在城中歡快的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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