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斬仙劍靈的解釋,余列當即就揚頭朝著那高臺上的大天尊拱手:
“喏!晚輩謹遵大天尊法令。”
大天尊聞言,隔空點點頭:“善。”
其人頓了頓,又道:“不過,還有一點問題,那便是你乃禍亂仙宮的弟子,體內連道箓也沒有了,可此番跟腳,終歸還得是落在我山海界中。
余列,你可想重歸我山海仙道體系,吾可親持仙箓,嘗試為你培植道箓。”
其話聲一落,剛剛還興奮不已的斬仙劍靈,神色陡變,當即喝到:“不可!絕對不可能。此事,余列你萬不能答應。”
一連串急促的話聲,從斬仙劍靈的口中說出來:“你如今已經結丹,根基已定下,若是再培植仙箓,有害而無益。”
對著余列簡要說了一番,它還直視著那大天尊,冷笑道:“難怪你會有如此好意,原來算計在這里,是想將此子從我禍亂仙宮中奪去嗎?”
大天尊聞言,默然不語。
余列在一旁聽見著,眉頭也是暗皺。
這些年以來,他早就已經是習慣了體內并無道箓。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惶恐,擔心自己沒有道箓會面臨旁人的奪舍、攝魂等等。但是隨著在禍亂域中廝混的年歲增長,還結識了古神子等人,余列早就知道“道箓”一物,極可能也是一種鉗制。
特別是他現在都已經丹成一品,若是額外的再在體內安插一物,不管其是好是壞,都會有損他金丹的純度。
余列思緒微跳,一息間就做下了決定,他面露難色的朝著大天尊拱手:
“回稟天尊,晚輩體內雖無道箓,但乃是山海界中土生土長之人,絕不會反叛山海。還望大天尊成全。”
良久之后,一次嘆息聲從高臺上幽幽傳下。
“也罷也罷。爾等所憂確實是有幾分道理,你既不愿重歸山海仙道體系,那么此番丹成之禮,便選在山海界內吧。否則的話,若是有人察覺了端倪,如何會以為你是我山海界的道人,怕是還會懷疑你是古修外道。”
這提議讓余列略微詫異,他當即將目光望向旁邊的斬仙劍靈。
斬仙劍靈思索幾下后,緩緩的點了點頭,并傳音道:
“丹成之禮在山海界內舉辦,無甚不妥的。你也不用擔心體內沒有道箓,會被那道庭再打為道賊,反倒是他們得擔心你是否會不守規矩,直接在山海界中干翻了他們。
你是土生土長的山海界人,界內仙道意志也必然會守護你,想必這老東西便是想要用這點,來檢驗一番你的跟腳,排除嫌疑,也好讓其他人等確定你的身份。”
余列聞言,緩緩的點頭,然后當即回道:“回大天尊,此事無妨。”
忽然,他心間一動,想到了自己在禍亂域中結丹時天地大變的模樣,雖然他現在已經是結丹成功,不會再產生異象。
但是他以丹成一品之尊,重回山海界,指不定也能令天地產生點變化。并且聽那大天尊所言,到時候還會有域外群仙前來祝賀。
如果將典禮的地點放在了那道庭道都中,到時候豈不就是白白便宜了道庭中人。
于是余列口中遲疑片刻后,道:“弟子斗膽提議,典禮的舉辦地點,可否放在潛州?”
他低著頭:“潛州乃是弟子故土,多年未歸,此番還鄉,或可與州中故人相見一番。”
如此提議惹得亭臺中大天尊一陣啞然失笑,對方搖頭輕吟:
“隨你隨你。
年輕人也,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嗡的。
隨著對方的話語一落,便有道道龍氣在這方天地中顯現,然后化作為一道道符咒,遁入虛空中。
“本尊已經將此事通報仙庭,廣傳外域,自會有一干仙吏來安排爾等。”
大天尊淡淡道:“今日之事,便這樣吧,爾等可以退下了。”
又是一陣激鳴聲,在余列兩人的身后響起,龍氣蠕動間,顯露出了一道門戶,門外隱約可以瞧見陽純道君、古神子的身影。
瞧見出去的門戶,斬仙劍靈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它沒有想到自己此行乃抱著有來無回的心思,結果交涉竟然如此的順利,當真是出乎它的意料。
“這老家伙早就知道禍亂轉世了,且態度如此友善,不知禍亂當初究竟和他商量了些什么……不過不管怎樣,有了這家伙的默許,古修將至,禍亂仙宮在山海仙道中也用不著遮遮掩掩了,宮中弟子也算不著黑戶了。”
一瞬間,斬仙劍靈便在心間想到了諸多大開仙門,發展禍亂域的法子。
特別是現在有了余列這個活招牌,其能在禍亂域中丹成一品,甚至比神臨子還要受大天尊的器重,今后山海界本土中的修道中人,當是會蜂擁而至,都想在亂域中尋求歷練一番。
一邊遐想著,斬仙劍靈一邊跨入了龍氣門戶中,但它并未徹底遁去,而是撐著門戶,打算等著余列遁出后,它再徹底離去。
而它有所不知的是,當余列朝著那大天尊稽首后,轉身的那一剎那,一道傳音憑空響在了余列的腦海中:
“余列,你自己毫無問題想問本尊的嗎?”
這道傳音的語氣,似笑非笑。
余列的目光微跳,他面色如常,動作如常,但是在臨出門的那一剎那,還是忍不住的問:
“回大天尊,晚輩,當真是禍亂仙人的轉世嗎?”
他仿佛聽見了一股大笑聲在自己的腦海中響起,但又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余列跨入門中,當他即將消失的剎那,才清晰的聽見:
“本尊說你是,你便是。”
大天尊最后的話聲,在余列的腦海中回蕩,當他一個踉蹌,身體出現在禍亂仙宮中時,對方的聲音依舊清晰。
余列微閉著眼睛,心間暗道:“原來如此。”
結合對方的態度,很明顯,對方一早就清楚他大概率不是什么禍亂仙人的轉世之身。
“只是不知,他故意說我是禍仙轉世,是想以假亂真,以此搪塞當初和禍亂仙人的約定。還是意圖以我為棋子,將整個禍亂域就此囊括入手……”
余列在心間思索著,他陡地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一側。
錚錚,當他站穩腳跟后,過了三息,斬仙劍靈方才從“大欲天”中徹底脫離而出。
余列迎接對方的第一句話,便是:
“啟稟仙長,弟子余列實非禍亂仙長的轉世。仙長曾在遺蛻中留下過殘念,若我是轉世,殘念與我,不可能不相識。”
他拱著手:“此事恐是那大天尊再行挑唆之事,暗藏算計。”
斬仙劍靈微微一愣,它面色復雜的瞧了余列一眼。
出乎余列的意料,斬仙劍靈居然來了一句幽幽反問:
“余列,你若是禍亂那家伙的轉世,不好嗎?”
這話讓糾結了許久,才決定告知實情的余列當場愣住,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回答。
好在他立刻又聽見斬仙劍靈的輕笑聲:
“此事本劍知道了。是否禍亂轉世,你不用擔心,且擔好你的一品金丹、氣運之子便是。
此等成就便是禍亂當初,也是未能達成的。”
余列點頭,道:“是。”
兩人所出現的位置,被一股股龍氣包裹中,凌冽剛強,將四周的人等統統的排斥在外,且有灰白色的天尊符咒懸掛在龍門的左右,讓外人連抬頭看都不敢久看。
簡要的交涉后,一人一劍主動的降下高度,與在外面恭候著陽純道君等人見面。
“咦!這么快!”
古神子口中不由的發出了輕呼聲。
旁邊的陽純道君目光跳動,不咸不淡的解釋道:“面見天尊,便是時間過去再久,也只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此獠瞇眼望著飛來的余列二人,目光本來還算鎮定,但是當二人身后的龍門破碎,門上的天尊符咒并非遁去,而是化作咒文,飛上余列的頭頂后。
陽純道君的雙目大睜,口中不可思議的念道:
“如尊親臨!
你、你,莫非丹成一品了?”
此獠的話聲,立刻將古神子,甚至遠處仙宮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刷刷的,成百上千道目光,匯聚在余列的身上。
與此同時,徘徊在禍亂域之外的仙人們,也是立刻就將目光投向了仙宮所在,并有人按捺不住的探出神識,冒險打量而來。
仙人們并未聽見陽純道君的話聲,但是卻早早就收到了經由仙庭傳下的法令,言近期將有大典舉辦,凡有興趣者,皆可化身下凡,與民同樂一番。
至于大典的所在位置,也是被指出,言乃是山海界內一處不出名的地界,被喚作“潛州道城”。
有點門路的仙人在電光火石間,就打聽了一番,然后獲知余列的出身就是潛州,繼續恍然般猜想到了實情,并一發不可收拾。
“嘶!難怪陽純子剛才急匆匆的就遁入了禍亂域中,莫非他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連仙人都要與民同樂的大典,此典,只可能是丹成一品之典了!”
還有仙人事后才料事如神的道:
“哈哈。老夫就說,禍亂域的天地都大變了,生機復蘇。那禍亂仙宮的小子,怎么可能就結個二品丹?此事若是發生在吾脈中,便是砸鍋賣鐵,也得讓他沖上一品。”
大典的消息還在擴散中,并依次的傳入山海界以內。
在眾人眼中早就得知了消息的陽純道君,反而是慢了許多,方才獲知。
無須余列再回答,此獠從龍氣中獲知了天尊法令,已經是徹底確認余列已是丹成一品之身了。
雖然關于這個可能,陽純道君早早的就在心間有所預料,但是現實出現的這一刻,他依舊是有些恍惚:“沒想到,此前毫不被我放在眼里的此子,真就丹成一品了。”
種種思緒、嫉妒在陽純道君的腦中閃過,他的面色變化的也是極快,當即就從驚愕之色,化作為了欣喜之色,口中還發出大笑聲:
“恭喜道友,恭喜諸位。
今日禍亂仙宮得一天仙種子,我山海界與榮有焉,幸甚幸甚!”
陽純道君拱手一禮后,面上絲毫不見先前的齟齬之色,其一甩袖袍,伸手相邀:
“天尊已經下發旨意,令仙庭道庭將此事大辦特辦、大操特操。
不如諸位道友,現在就隨本君降臨山海界,也好讓底下人知曉輕重,忙活此事。”
斬仙劍靈返回了劍身中,它劍身輕顫,笑吟吟般的打量著陽純道君。
面對此獠的熱情,斬仙劍矜持道:“不急不急,既然是大典,我禍亂仙宮還得點清子弟人馬,安排妥當,大張旗鼓而去,免得讓山海界人看低了我禍亂域。
陽純道友送信的任務已經完畢,請回吧,不送了。”
斬仙劍當即身子一側,讓開了一條路,又道:“對了,麻煩道友一并給外面的道友們帶上口信,讓他們近期也不要進來叨擾,否則一不小心,被當做宵小之輩打殺了,可就不美了。”
它的態度讓滿臉笑意的陽純道君頗是尷尬,并心間不由冷哼:“賤東西!真拿本君當做送信的了?”
不過面對一旁懸掛在余列頭頂上的“如尊親臨”四個字,陽純道君還是無奈的含笑點頭:“妥。”
他朝著余列拱手:“小道友,到時候潛州再相見,本君定會為你送上一份重禮,以慶賀此事。”
余列面對道庭道君的示好,可不敢像斬仙劍一般跋扈,連忙就拱手回應:“多謝道君,晚輩愧受了。”
陽純道君最后點了點頭,便化作為了一道金光縱身而去,幾息間就消失在眾人的目中。
當唯一的外人離去后,斬仙劍撤掉了四周的禁制。
呼呼!遠遠已經聽見談論聲的仙宮眾人,騰騰的都涌上了高空,將余列圍在中央。
一抹抹狂喜、難以置信之色,出現在他們的臉上:
“丹成一品?!”
“余列,你金丹呢?
“快快讓大家伙見識見識,一品金丹是何模樣!”
激動聲,鼓噪聲,喃喃聲,不絕于耳,整個禍亂仙宮都是躁動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