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全被他自己毀掉了,怕是一丁點兒都留不下來,賀靈川嘆了口氣。
伶光忽然從外間奔進來,手里抓著幾塊石片。
「上面有字。」
這些石片和木頭瓷器等雜物混在一起,外間光線又暗,三人先前沒有細找,聞聲一振。
賀靈川撫了撫伶光腦袋,贊它一聲:
「還是我們伶光細心!」
小猴兒赧然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外頭還有。」
眾人到外間一找,果然又有好幾塊石板都刻著字。
傅留山拿塊破布,把石板上厚厚一層灰土擦掉,才給大家布置任務:
「來來,拼圖。」
看石板的紋路,原來大概是供桌邊上的楹聯。
瞿昱的洞府也是有意思,連楹聯都是石板雕成的。
這些小字和石壁上的龍飛鳳舞字跡相似,看來都出自瞿昱之手。
大概他臨終前沒找到合適的書寫板,順手就把石楹聯給割下來了,削掉原本題詞,重新寫字上去。
字很小,還有點潦草,顯示出書寫者的匆忙。
傅留山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小袋面粉,撲在石板上。
再把浮粉抹掉,石板上的字跡就白了,也容易辨識了。
「余,瞿昱,首岸大仙座下關門弟子,賜號明暉真人。」
第一句話自報家門,恰好印證了賀靈川的推想。
不過瞿昱這人也真有個性,號「明暉」,卻喜歡住在暗無天日的地宮里。
哦,這個名號好像還是首岸仙人賜給他的。
幾塊石板上的文字拼湊起來,就是瞿昱的另一封絕筆書。
這上面寫道,天魔與仙人的戰爭已進行了一百多年。
明暉真人全程參與仙魔之戰,對于天魔的研究遠勝大部分仙人。也是他第一個發現,天魔居然可以用人類作為皮囊,從而降下分身、遠距離操控。
人類的身體太脆弱,這種降臨沒有什么意義,仙人們就算知道了也不太當回事兒。
然而,居然有天魔把抓捕到的仙人,成功煉化為自己的分身!
就身體構造而言,仙人和普通人類并無不同,只是身軀更強悍、壽命更長、精通法術還能飛天遁地罷了。
消息傳開,群仙震怒,仙魔之間的戰斗一下子就進入白熱化,原先幾次談判全被推翻。
此時天魔內部分化嚴重,仙人占據上風,但天地已無法承載雙方的戰斗,有崩毀之相。瞿昱住了幾百年的洞府,突然地底開裂冒出了煞氣。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在著手搬遷,光明井里的標本突然跑掉一只,撞破地宮結界逃了出去。
按理說不該出這種紕漏,但他也沒料到,當初被他抓來當裝飾品的幾頭天魔里,有一頭懷著身孕。
許多年后,那魔崽突然出生,打破水晶山逃了出去。
雖然是先天嚴重不足的小怪物,但身手非常靈敏。
瞿昱追出去,將它斬于地宮之外。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這只魔崽已經向天魔發去求助訊號。
瞿昱的洞府曝露了。
在他撤離之前,妙湛天殺到。
瞿昱不敵,身負重傷。在他即將被擒之際,首岸仙人飛劍劈山,斬死兩頭天魔,令瞿昱有機會逃回住處,銷毀所有研究成果,從容坐化。
字里行間,都是驚心動魄。
三人看了,良久無語。
賀靈川看著這些石板:「它們好像是被砸碎的,有人拿它們泄忿。」
「天魔好不容易沖進來,卻一無所獲,想 來心中不甘。」
「板子上的內容對天魔無用,所以瞿昱寫這封遺書,并不避諱它們。」
此時董銳從木片堆里又刨出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石板,吹灰看了兩眼:「哦,這里還有一塊板子,空白的。」
瞿昱沒話可講了,所以放著這塊板子不寫?
「能跟其他石板拼起來么?」
大伙兒試了試,不能。
這塊空白石板好像是瞿昱隨手從石壁上削下來的,自成一塊,不屬于那一對楹聯。
「性命垂危之際,瞿昱不會多此一舉。」賀靈川端詳這塊板子,「上頭或有玄機。」
他沒瞧出端倪,交給另外兩人。
傳閱一遍,連伶光都滴了幾滴藥水上去,石板還是石板,空無一字。
董銳嘀咕道:「要真那么好破解,天魔早就看光了。」
他們也不清楚瞿昱精通多少種法術,在這板子上放過什么禁制,哪里有破解之法?
「瞿昱應該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敵人是妙湛天,很少有什么法術能瞞過它的真實之眼。」賀靈川沉吟,「這塊石板,是從哪里切削下來的?」
這就得舉著石板到處去貼,看能在哪里貼合了。
眾人在秘室里尋了半天,石墻、石地面,甚至石頂都試過了,也沒找到它的原出處。
這塊石板,哪里都貼不上。
「難道不在這里?」連傅留山都忍不住撓腮,「要是從外頭削下來,那可麻煩了!」
這么大一座地宮,到處都是石墻,鬼知道瞿昱會從哪里削下石板!
「假設這塊板子是他臨終前留下,到底還是為了傳訊,而且是傳給自己人。」賀靈川搖頭,「要是誰也查不著,這石板上的訊息就傳不出去,他不就做了無用功?」
董銳翻個白眼:「那你說,怎么找?里外兩間,就這么大點兒地方,哪兒都貼不上!」
賀靈川再次拿起石板,輕輕摩挲。
這塊石板很薄,也就是一枚棗核的厚度。
其中一面非常光滑,是長年廝磨過的光滑,而非金屬切削。
方才,董銳是在供桌底下發現它。
賀靈川想到這里即道:「不對,我們確實還有一個地方沒找過!」
他向瞿昱的遺骨一指。
「那具石床?」董銳側首,「我剛才找過了。」
他方才檢查得很細致了。
「瞿仙人坐著的位置呢?」瞿昱是寬袍大袖,占住的位置很寬。
「呃……」董銳啞口無言。
瞿昱還好端端坐在那里,沒人動過他的遺骨;他p股底下那個位置,當然也沒人去看過。
根本沒起這個念頭。
賀靈川向瞿昱的遺骨作了個揖,輕聲道:「瞿前輩,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