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問他：“我們要伺候哪位少爺？”
“二爺。”
“小安可以和我一起去嗎？”
鄒管家表情有點奇異：“這種請求，我還是頭一次聽見。”
他笑了笑，神情更怪了：“你們急什么？聽安排就是。”
兩個小姑娘被安排在下人居住的廂房，先洗了個澡，又換過一身新衣裳。
不過是一身干凈的舊衣，女孩子們就顯出了清秀。
然后就開飯了，桌上是各種好吃的。
“有雞腿！”還有豬頭肉，還有韓婷婷從未吃過的葷腥。她本來就餓得慌，沖過去抱起雞腿啃了兩口，才對小安道，“吃呀，快來吃東西！”
她吃得太快，沒發現給她們擺盤子的下人們已經默默退下，從頭到尾都不跟她們對視。
晚風吹進窗來，也吹進只言片語：
“造孽啊，都這么小。”
“噓！不關我們的事，別多嘴！”
小安坐到桌邊，只啃了一小塊雞肉。
她沒什么胃口。
韓婷婷一邊狼吞虎咽，含含糊糊感慨：“我們真是來對地方，山莊的伙食這么好，連米飯都這么香！我都有三年沒吃上大米飯了，哇，湯也好好喝！”
小安卻按著她的手，小聲道：“我們走吧，不要留在這里。”
“為什么？”
“怪物快要追到我了。”小安怯怯道，“它們也會追來這里。”
婷婷一驚：“什么怪物？”
“會吃人的怪物，不聲不響就把人吃掉，我親眼看過！”
“不行啊，綠意山莊不讓我們走。我們是被賣過來的。”婷婷年輕雖小，卻很清楚一點：
被賣，就代表沒有人身自由。
話還沒說完，鄒管家帶著幾個健仆進來了：“吃飽了？把嘴擦干凈，少爺要見你們。”
兩個女孩子跟在他身后，七拐八彎，穿廊過堂，最后進了一處院落。
一直昂頭挺胸的鄒管家，這時就對前方的男子低頭哈腰：“二少爺，新貨來了，您看看？”
這就是二少爺？韓婷婷偷眼看去，不由得有些失望。
二少爺的胸背都很厚，還是個大圓臉，肥肉把眼睛都擠小了。
這和韓婷婷想象中的少爺不同。從前她隨爹娘進縣城，聽過一回書，故事里的都是俊秀清朗的小少爺。
二少爺看她的目光卻很滿意，還伸手去摸她的臉蛋。
婷婷嚇了一跳，想往的縮，鄒管家卻按住她的肩膀：“別躲。”
只聽二少爺道：“糙了點兒，但長得還不錯。你是哪兒人？”
鄒管家代答：“這個大的是鄉的，小的是人牙子在陳家莊的路邊揀的。”
“就這么兩個？”
鄒管家趕緊道：“最近、最近合您要求的不多。”
二少爺嗯了一聲，指著韓婷婷道：“就她了。小的留到明晚。”
說罷，轉身進屋。
鄒管家沖著韓婷婷一呶嘴：“還愣著干嘛，跟進去啊！好好討少爺歡心，你以后在山莊就有好日子過了，懂不懂？”
韓婷婷抓起小安的手，安撫她：“你先去睡，別怕。我明天回來，就給你帶好吃的。”
小安用力點了點頭。
幾個健仆就把韓婷婷送進了二少爺的屋子，小安則跟著鄒管家往外走。
離開院門之前，她再一回頭，恰好韓婷婷也沖她咧嘴笑，還擺出一個啃雞腿的手勢。
明天早上，偷偷給你帶一個雞腿！
小安終于露出了與她同行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要去裴國查命案，就需要當地的配合。
通過魚駭，賀靈川向裴國的國君要來一點權限，也就是個臨時的按察使身份。裴君也體貼，還附上一封公文，命令留縣的縣尉要好生配合調查。
這一招果然好使。縣尉姓李，賀靈川上門之時他還愛搭不理，但公文一到，李縣尉立刻就知道自己高攀不起，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親自帶賀靈川下鄉驗看案發地點。
董銳提了要求：“先驗尸。”
這都過了大半個月，還是潮濕的春天，地底開棺冒起來的腐臭味兒中人欲嘔，能把李縣尉和差役熏出五丈開外。
董銳卻連眉都不皺一下，捋起袖子就跳下去了。
縣里的仵作他信不過，得親自檢驗才算數。
一連挖了十一二具尸體起來抽驗，董銳才對賀靈川道：“這種撕裂的傷口很像熊爪造成，兇手生有利爪，但個頭比灰熊要小一些，也更靈活。”
李縣尉捂著鼻子靠近：“怎么看出它們更靈活？”
“多數尸首上的傷都在胸前、脖頸，很少出現在腰部以下。”董銳隨口道，“說明兇手專挑要害，基本一兩擊斃命，不浪費力氣。而且你看這兩個死人脖子上的傷口——”
他指給眾人看：“大牙戳出的血洞距離很窄，兇手的嘴比熊小，而且齒痕與熊牙也對不上。”
“細節我也不多說了，當晚的兇手至少有四個，外形和塊頭都不一樣。”董銳又走到另一具尸體邊上，“至于這幾具尸體，體表看不出明顯傷痕，也沒有中毒。但他們身上同樣留下一點東西。”
他方才在這幾具“完好”的尸體上涂涂抹抹，眾人此時就瞧見，尸體上出現淡淡紅印。
“他們的肩膀和脖頸上，都被重重捏過。”董銳照著印痕比手勢，“瞧，這人生前被捏住了下巴。”
他驗尸的同時，賀靈川在邊上翻看死者資料。
那可是厚厚一摞。
賀靈川飛快掃過一遍，問李縣尉：“怎么只有二十來人的資料？”
李縣尉沒料到他閱卷速度這么快，期艾一下才道：“其他的，都沒、沒有。”
“為什么？”
“那些天，衙里缺紙。”面對上頭派下來的按察使，李縣尉有些吞吞吐吐，“再說死者傷口都差不多，背景也就是鄉民，所以……”
賀靈川把他從頭打量到腳：“李縣尉真耿直。”
活兒干得稀爛，也不懂得粉飾一下。
李縣尉臉色微紅，知道他在諷刺自己。“您、您看有什么需要？”
“帶我們去案發的莊子上看看。對了，死得安詳的有幾個？”
“有那么七八個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