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關東的直道之上,一支大概兩百人左右的軍隊正飛速疾馳著,兩側蒼翠碧綠的風光不住向后退去。
這支車隊很是低調,但從那些戰馬以及制式的武器來看,這一定是軍隊的精銳。
這一路人正是賈詡和蔡琰前往昭城的那一支。
從和洛空分別開始這一路上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甚至刀上還帶著些許的血跡。
賈詡回想起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然后撩起了馬車窗簾,望著蔡琰所在的馬車,心中暗自驚嘆。
因為洛空讓他和蔡琰多交流一下,以賈詡的智慧對付蔡琰這么一個小姑娘簡直是輕而易舉。
賈詡本來以為洛空看重蔡琰是因為她的容顏,畢竟洛氏有貌,對另一半的容貌就很在乎。
但是結果讓他大吃一驚,蔡琰竟然真的能過目不忘,而且出口成章,簡直就是一個寶藏。
毫不夸張的說,只要娶了蔡琰,一個經學家族的底子就有了,尤其是那些官位高但是卻驟然而起沒有底蘊的高官。
而且蔡琰出身陳留蔡氏,父親是當世大儒,這種家族的嫡女嫁給任何一個家族都一定是正妻,否則就是侮辱。
不要說蔡邕不愿意,就算是許多不相干的士族也不會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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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蔡琰本身就談吐非凡,一看就是能教子有方的人,這些時日的相處,讓賈詡這種算無遺策,善觀人心的人,都對她頗有好感。
無雙侯能一眼看中蔡琰,讓賈詡都感到佩服。
心中更是感慨,洛氏能保持人才的產出的確是有原因的,這蔡琰進了昭城之后,定然是要被洛氏子娶為妻子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進入昭城之后會擔任什么職位呢?
正思索著,就聽到有人騎馬走過來說道:“先生,天色不早了,到了前面就休息一下吧,馬匹都有些累了,該給他們喂些食物和水了。”
賈詡一見是洛空身邊的三護衛之一,于是問道:“我們還有多久到昭公國?”
護衛盤算了一下說道:“按照現在的速度的話,大概還有四天就到昭公國境內了。”
還有四天。
賈詡心中欣喜,總算是快要到了,于是讓眾人準備休息,眾人熟練的點起篝火,然后設置好防御,起鍋燒水做飯。
蔡琰和三名女官從馬車上走下來,雖然經過連日的奔波,蔡琰顯得有些憔悴,但依舊是傾國傾城,渾身溫潤如水的書卷氣,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
見到蔡琰走下,賈詡笑道:“文姬小姐,再有幾日我們就要昭城了。”
蔡琰在馬車上問過女官這個問題,所以并不驚奇,但還是應和道:“先生你有大才,此番進入昭城,定然是會被重用了。”
正如賈詡驚嘆于蔡琰的優秀一樣,雖然賈詡很低調,但在不經意的透露之間,蔡琰還是知道眼前這個貌似憨厚的男子,胸中懷著萬千錦繡,是個聰明到極點的人物。
賈詡搖搖頭道:“洛氏人才濟濟,詡這點微末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況且若是為了重用,詡也不會在這里等著進入昭城了。
倒是文姬小姐,天下女子千千萬萬,但是像您這樣的奇女子,可真是絕無僅有。
恐怕進入昭城用不了多久,詡就要以夫人稱呼您了。”
賈詡和蔡琰之間已經很熟了,而且蔡邕將蔡琰托付給洛空,洛空又托付給賈詡,從這種角度來說,賈詡算是蔡琰的長輩。
蔡琰如果能嫁入洛氏的話,那自然不需要賈詡操心,但若是不嫁入洛氏,賈詡說不得還會出手襄助保她的一世平安。
這對賈詡這種明哲保身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大的認可。
蔡琰頓時臉紅起來,從她的父親將她托付給無雙侯,而無雙侯接受托付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
現在臨近昭城,這讓蔡琰愈發的緊張起來,不過想想洛氏子千年以來都未曾有過無能的子弟,就算是洛愍公也已經是同時期的俊杰。
而且洛氏子容顏冠蓋天下。
公子陌上人如玉,就是洛氏子的真實寫照,洛氏子還不納妾,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么一想又有什么可擔憂的呢?
昭城女官聞言紛紛笑了起來,“文姬美到這種地步,又有大才,乃至于勝過洛氏諸位姑娘,一進入昭城,公子們定然愛慕啊。”
蔡琰又想起在馬車上時的聊天,更是羞惱起來,這些昭城女官守禮的時候是真的守禮到一絲不茍,尤其是談到有關于素王時,即便是私下,也會行叉手抬額禮。
但是私下聊天時豪放也是真的豪放,什么話都敢說,讓自己動不動就捂臉不敢言語,然后她們便笑出聲來。
昭城。
洛彰收到姬昭的兩件神器之后,就匆匆將還在昭城的洛氏嫡系叫了過來,先族中溝通一下。
洛彰將有關于祖宗再次顯靈的消息告訴洛氏眾人后,洛氏子都很是震驚,洛氏女倒是能感受到那種特殊的波動,早就有所猜測。
“老祖宗三番兩次讓我們早做準備,就是說明現在這種形勢有些難以適應新的亂世變化。
家主,這幾年的確是有些難以支撐,從去年開始,能夠分配給族人的物資等等都減少了一成。”
減少一成是個不小的數字。
洛氏有篆刻圣痕的頂層,有精擅處理政務的官員以及完備的監督制度,還有真神老祖宗信仰,還有昭城這座帶著光環效果的城池,于是有了最強的家族。
但一個家族存活在這個世上,不可能完全依靠信仰而不吃飯,維系洛氏這一切的就是食物和水,這就叫做物質決定意識。
現在陷入了一個新的怪圈之中,就如同邦周時期,洛國不擴張所以實力一直提不上去。
昭公國同樣如此,就在以昭城周圍發展,昭公國是不能發展疆土的,周圍全都是大漢的土地。
但是不發展疆土,在這個實力和疆土人口綁定的時代,基本上依靠商業來繁榮的昭公國很容易受到影響。
這就是西域不能失去的原因之一,西域的無雙侯國為昭公國攫取了大量的財富,保證整個家族穩步向前。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但是沒有人會提出來。
那就是利用白手套進行大規模的土地兼并,但洛氏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搞商業對天下的流通是有好處的,搞土地兼并是真的半點好處都見不到。
雖然因為歷史局限性,洛氏有時候看不清歷史前路,但明晃晃的做導致天下倒退的事情,那洛氏還不如直接滅亡算了。
素王血裔做不出那么丟人的事。
縱然我洛氏自縛手腳,背上仁義的枷鎖,照樣無敵于世間,大不了就讓素王老祖宗救我。
“家主,這些年的倒退一是動蕩的局勢造成商路不通暢,為了保證商業的通行加大了成本。
二是家族對天下的影響力不夠了。
換句話說,家族的世俗權勢不足!
我曾經聽過有人說縣官不如現管,就是家族現在的寫照。
汝南郡的那個袁氏,我翻閱過他們家的記載,是孝宣皇帝時才發跡,就算是再往前推,根據聚集地推算,也不過是春秋時的陳國大夫而已。
所謂四世三公,在漢朝也不是沒有其他達到的家族,但是都不如袁氏會利用鉆營,所以聲勢遠遠不能相提并論。
家族最為昌盛的時候,都是子弟出仕時。
比如先漢初年,后漢初年,那時的家族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洛文王時,是家族商隊通行天下最為順暢的時候,從遼東半島到嶺南,通行無阻。
這是一件小事,但是卻代表了家族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
洛彰若有所思,大祭司突然開口,眾人都將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這位大祭司是洛彰的堂妹,“家主,這些年家主底蘊的增加是不是在漸漸減少?”
最能清晰感受到家主底蘊變化的就是家主,祭祀的洛氏女同樣能感知到一些,所以才有此發問,洛彰點點頭道:“的確是這樣,但家族身上的負擔同樣減少了很多。”
這是一條沒有明說但所有洛氏嫡系都知道的潛規則,家族負擔過大就會帶來鮮血與犧牲。
平衡這兩者之間的關系就是家主的任務之一。
大祭司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可以確定,那位一直喊著要破掉漢廷天命的天一道主,他真的破掉了漢廷的天命,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現在天下無命是事實。
這是家族的重要時機,無論是什么結果,都不會加重家族負擔,重振世俗權力,就在此時。”
洛彰心中只覺一痛,沉聲道:“那個張角,其實就是阿霄。”
這下整個屋中的人都坐不住了,甚至有幾人直接站起來瞠目結舌,想要說些什么卻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簡直太過荒謬了,但是仔細回想了一下,又覺得很是合理,這天下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來兩個洛霄那樣的人呢?
況且是攻破一個王朝天命這樣的事情!
大祭司是唯一一個還能保持鎮定的,又問道:“那阿霄去世了?”
洛彰面上顯出悲痛“老祖宗說阿霄攻破了后漢天命,然后被天命反噬而亡了。”
終于接受這個現實的洛氏眾人再次坐下,但是場中氣氛卻一下子就不同了。
那可是洛霄啊!
洛氏的天之驕子!
洛彰嘆息一聲:“這大概就是阿霄的命運吧,他生來就是與我們不同的,他既然愿意做這件事,那說明他認為這件事就是必須要去做的。”
“家主,看來這天下馬上就要進入群雄逐鹿的階段了,只不過不知道是秦末逐鹿,還是先漢末逐鹿。”
秦末逐鹿變成改朝易姓,先漢末逐鹿就是漢室再受命。
談到這個話題,洛彰的聲音略微輕松了一點,“上一次針對這個問題,我特意去詢問了老祖宗。”
眾人頓時都好奇問道:“家主,老祖怎么說?”
洛彰回憶著當時的記憶,緩緩說道:“老祖宗說沒有天命,事在人為,誰都有可能重新奪得天下。
若是有一統天下之人,就帶到老祖面前,為他加上天子的冠冕。”
沒有天命!
眾人眼中滿是震撼,但同時又瞬間被驚喜所充斥。
老祖宗說沒有天命那就是沒有天命,那就意味著這天下完全要靠人力去爭取了。
“家主,我的建議是,除了維持昭城正常運轉的子弟外,其余最優秀的子弟都派出去,就如同秦末那樣。
昭公國同樣要動起來,戰爭一起,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道德就會被突破,畢竟都要死了,誰還會遵守規則?
昭公國要保護好諸夏這條大河的河岸和河堤。”
關于派遣子弟出仕,這基本上已經成了定局,無論是出于家族,還是出于天下,洛氏子都必須出仕,甚至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多多的出仕。
無論是自領一路諸侯,以藩屬的身份加入,還是成為臣子,都要多一些才行。
至于昭公國中,洛氏女能夠維持昭公國的穩定運轉。
真正讓眾人在意的是后半句,做好諸夏的護河堤,這件事是需要整個昭城洛氏去做的。
在秦末的時候,這件事完成的非常好,雖然戰爭造成了人員的減員,但都是正常減員,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屠城事件。
現在很快就又到了一個亂世之中,家族這一次應該怎么去做,哪些底線是需要守住,哪些則無可避免,需要用什么樣的手段去做這些事,付出多大的代價,這都非常考驗能力。
洛彰緩緩點了點頭道:“這種事不需要特別在意,一件事合不合適,自然在天下人心之間,洛氏的底線聰明人都知道。”
“咚咚咚。”
外間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家主,有公子空送回來的客人。”
戰爭所造成的傷害不僅僅局限于注定消亡的人口,還在于對文明、人性以及道德的湮滅,這方面的傷害甚至猶有過之,但中國所幸運的是,在任何時代,這個偉大的文明都不缺乏頂天立地謹守道德底線的人,譬如永恒不變的洛氏。——《全球通史·古代中國文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