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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遺志

  河北的千里沃野遍地焦黃,大片蝗蟲由南而北,累累白骨隨意橫陳在路邊,尸體旁多有拐杖,麻衣多快要風化,綾羅綢緞只零落幾片而已。

  在這場大逃難中,貧窮和富貴的差別并不如何大。

  關中的戰事如火如荼,燕軍陷入關中百姓的汪洋大海中。

  朱溫見到不妙,想要率軍東進,卻遇到了一路東征而來的神圣同盟軍。

  但大唐的局勢并沒有比永安元年變得更好。

  一切都好像一場夢。

  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日一變。

  輔佐天子的洛氏子七日一換,洛王的爵位戴在不同人的頭上,如今終于穩定下來。

  她叫洛仙芝。

  十九歲。

  她所面對的局面很是嚴峻,她的威望遠遠不如執政多年的洛星云,大唐動蕩,政壇數日一變,波云詭譎,她還處于成長期,但大唐的六京三千州都壓在了她的肩上。

  在一個清晨,剛剛下過幾絲雨,地面微微有些濕滑。

  她從宮殿中醒來。

  而后有宮娥匆匆而至,一見到洛仙芝便噗通跪倒倒地,臉上滿是驚恐。

  一行人腳步匆匆走到天子的寢殿,這里已經匍匐倒了一片人,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洛仙芝快步走進,越過兩個燒成炭塊的火盆,上前握住天子的小手。

  冰涼刺骨,有些僵硬,臉色蒼白,嘴唇紅的宛如櫻桃。

  “昨夜發生了什么?”

  洛仙芝提了提地上的火盆,厲聲道:“火盆是誰端進來的?”

  “回洛王話,是陛下說有些冷讓奴婢端進來的。”

  “窗戶也是你關的?”

  “回洛王,窗戶是陛下自己關的,這段時間宮中比較亂,陛下害怕,一直都讓緊閉門窗。”

  洛仙芝聞言有些沉默,天子怕冷,最近宮中混亂,所有天子害怕,她也是知道的,但燒火盆不關窗,關窗不燒火盆。

  這種錯誤太低級了。

  “將人全部帶下去,查一查。”

  洛仙芝知道這里面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因為這里面有自己從洛氏帶過來的人。

  如果現在是其他人在宮中,這件事已經說不清了,必須要有人為天子的去世負責任,甚至要自殺以謝天下。

  但洛仙芝不用。

  望著天子的尸體橫陳,她心中思緒有些復雜。

  她和天子并沒有什么感情,兩人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只不過三日而已。

  況且這段時間,她已經見多了生生死死,為了這個天子,有多少她的長輩都魂歸素王了,但這一刻,她依舊有些迷茫。

  “召諸臣進宮,然后將譽王殿下帶到這里來,阿九,你親自去。”

  阿九是洛氏的靈兵,是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

  譽王則是天子的弟弟,如今天子崩殂,應當讓譽王繼承大統。

  召諸臣進宮,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通知。

  洛陽城中一直都非常的混亂,強盛的洛氏急轉直下,洛氏自然依舊是強大的,根基都沒有絲毫的損毀,但臺面上的人物卻有些缺乏了。

  據說上任家主,甚至對周郡王一脈和玄門一脈發出了召回令,讓周郡王一脈回來穩定局勢,到不得已的時候,繼承洛王之位。

  話說這洛王之位,本就是從周郡王一脈延伸出來的,只不過一支遠走高飛到了秦國,一支伴隨著女主天下而勃然興盛,最終達到前無古人的境地。

  大臣們并不如何悲痛,臉上只有麻木,死人死的太快太多,就是這樣的情緒。

  關于大行皇帝的死因,洛仙芝只略一解釋。

  而后眾人便見到譽王殿下被一個身材高大的壯婦人抱了過來。

  譽王還不知道他的兄長死了,更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帝國的主宰。

  靈兵將譽王放在地上,洛仙芝牽著他的手去看大行皇帝,大臣們都沉默的注視著這一幕,心中則在盤算著要說些什么。

  雖然現在帝國很艱難。

  但有心人反而能看出來,現在的帝國,貌似沒有滅亡的危險,從一開始氣勢洶洶的境遇下跳脫出來,就能意識到,大唐至少在中原的統治是非常穩定的,民心也很足。

  只要還能保有中原之地,日后總還有機會,能夠恢復盛唐的疆域。

  既然如此,那擺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有一件事,那就是帝國巨大的權力真空。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沒有人可以無視,現在洛氏讓出了巨大的權力,這些權力自然就要有人填補上去。

  洛仙芝雖然年輕,但卻對此心知肚明。

  在堂下的這些人,或許對于大唐是忠誠的,但忠誠于大唐,和一心為公,不是一回事。

  現在他們安靜著,只不過是因為譽王還在自己手中,如果譽王也去世了,那無數的攻訐都會落到自己的身上。

  這種攻訐未必是要達成表面上的目的,更多的還是讓自己出局。

  想到這里,洛仙芝搖搖頭,可惜啊,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望著那個被天子死相嚇到,正哇哇大哭的譽王,洛仙芝也在思索,這個小孩子還有機會長大嗎?

  他雖然什么都不懂,但他的生死卻關乎著帝國的穩定。

  如果譽王去世,洛仙芝簡直難以想象天下會變成一副什么樣子,僅僅是繼承者就能吵個連天。

  很多人都目光熠熠的望著譽王。

  這就是未來帝國的主宰了,距離他能夠處理政務,還有很多年,這些年掌握權力的就是面前這個年紀同樣不算是很大的女子了。

  一個來自洛氏的女子。

  他們望著洛仙芝的目光卻不是望著一個權力者。

  而是望著一個死人。

  他們在等待著洛仙芝會在什么時候死去。

  洛仙芝也知道他們在看什么,她自己也有時候在思考自己會在什么時候死去。

  在群臣到來之后,對大行皇帝的死沒有異議,然后洛仙芝將大行皇帝收斂,既而在大行皇帝的靈前,宣布譽王繼承皇帝位。

  洛陽蒙上了一層新的陰影。

  上一層陰影還不曾取下。

  天子的突然崩殂對于人心的損害是極大的,這段時間以來,四海之內可以說是人心惶惶,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一樁樁一件件事,讓人心中不安。

  乃至于讓許多人產生了一種大唐是不是真的要完的錯覺。

  一直都沒有好消息傳來,每一條傳來的消息都是對大唐不利的。

  而對于洛仙芝來說,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重組一個可以執政的體系。

  宮廷中的體系不需要重建,洛氏內部的人可以直接用,她有一個龐大的秘書團,可以用來參謀機務。

  但在外的人,則需要她仔細的甄別,哪一個是可用的,哪一個是不可用的。

  在這方面即便是洛星云曾經用過的人,也不一定是可用的。

  這實際上是非常簡單的道理,洛星云的盟友不一定是洛氏的盟友,服從洛星云的人,不一定會服從他的后人。

  洛仙芝繼承家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往關中接收敢戰士,這是洛氏的依仗。

  中樞不穩,前線就不可能穩定,從洛星云薨逝開始,前線的狀況就非常令人感到擔憂。

  李克用整個人都有點懵,不明白在前線還好好的洛王,怎么回去神都之后,突然就去世了。

  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準備和新的洛王聯系一下,然后便是接二連三的人去世。

  一直到洛仙芝,他已經徹底懵了。

  洛氏這是遭受了什么詛咒?

  難道大唐真的要完?

  不可能!

  就算是沒有洛氏,我也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復興大唐。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洛仙芝會發生什么。

  然后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一個月,兩個月。

  洛仙芝依舊安然的端坐在神都,沒有絲毫的異樣。

  喧囂的聲音從各處傳來,那個突然降臨在洛氏身上的,恐怖的詛咒,消失了?

  這是唯一的答案。

  洛王真的沒事!

  當意識到詛咒消失之后,天下人望向洛仙芝的目光都不同了,既然她能夠活下來,那在未來,她就是帝國最高的權力者。

  李克用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書信,發回了洛陽,信中的內容很是簡單,就是大概敘述了一番前線的軍情,然后他準備發動一場圍繞長安的大會戰,希望朝廷能夠給予支持。

  對于主動示好的李克用,洛仙芝給予了肯定的答復,而后在李克用的名字上,圈上了一個圈。

  用李克用是必須的。

  李克用是現在朝廷可用的戰將中最杰出的人之一。

  而且河東軍事集團的猛將有不少,李克用的義子和麾下,猛將實在是不少。

  洛仙芝擅長政治以及調度,但軍事不是她所擅長的,所以她必須有可以使用信任的軍事集團。

  現在最趁手的就是河東軍事集團,其他的都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她也算是別無選擇。

  接到洛仙芝回復的李克用,很是振奮,果然只要是洛氏在中央執政,那政策就是一以貫之的。

  他在關中待的時間很長。

  伴隨著戰事走入相持,洛星云和他就在構思一場大會戰。

  結果洛星云突然被調回去了。

  現在的形勢,李克用決定成為大唐的救世主,為天下如今的局面,打開一個突破口,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夠大勝燕逆,整盤大棋都能夠被盤活。

  所以他需要朝廷的支持,朝廷雖然在各處被牽制了精力,但組織一場大會戰,還是可以的,而且朝廷只不過是糧食少,其他的軍械、軍力等各方面,都可以給予他極大的支持。

  這樣的大會戰,僅僅憑借他的河東軍,自然是不行的。

  實際上這場會戰的雙方。

  敵方是燕軍和李茂貞,大約有三十萬左右的兵力,燕軍還在源源不斷的南下,基本上十三歲以上的男丁能動的人,都要南下進入中原。

  而李克用的鐵桿河東軍只有七萬,再加上之前洛星云帶去的十萬禁軍,也就是天策軍,還有他臨時在關中收攏的救國軍,被他整編為神策軍,這些人大概是八萬左右。

  李克用想要的就是天策軍和神策軍的領導權,有了這兩支軍隊,他手中的可用兵力,就達到了二十五萬,可以和燕軍進行一場真正的大會戰了。

  河東軍營中。

  李克用站在帳中,右手中握著圣旨,他的左右兩側則是現在關中大大小小的軍隊首領,除了圣旨之外,沒人能夠將他們全部召集在這里。

  望著眼前這一幕,李克用不禁再次贊嘆自己投靠洛仙芝的英明決策,雖然洛仙芝年輕威望不足,但她畢竟代表了朝廷的正統,只要天下人心不失,朝廷的體系還在運轉,她的話就是管用。

  “晉王殿下,有什么事還請快快說吧。”

  其實大部分人已經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李克用和洛氏的關系好,之前洛王離開關中前,就讓他暫管軍隊,現在大概也是得到了朝廷的授權。

  果然李克用沒有賣關子,他將手中的圣旨高舉,振作道:“諸位,本王也不繞圈子,這是朝廷的詔令。

  朝廷已經任命本王為征西大元帥,統轄神策軍、天策軍,以及陜西一切軍事要務。

  未來黃河以西的征討都要交給本王。”

  果然!

  眾人心中心思雖然各異,但并不是特別的驚訝。

  李克用也不在意眾人如何想,他鄭重說道:“諸位,這是朝廷對本王的信任,這也是莫大的責任。

  自從燕賊逆亂以來,宋賊也乘勢而起,中原亦有流民禍亂四海,大唐國祚似乎已經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

  洛王忠謹,但卻天不假年。

  如今天下人心洶洶,若是再任由這種思緒發展下去,大唐社稷危矣。

  本王乃是大唐宗親,深受皇室信任,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況且,誰能忘記昔日的大唐盛景呢?

  誰能不懷念昔日的大唐呢?

  誰不愿意回到那個煌煌的盛世呢?

  諸位現在和本王一起站在這里,都是為了大唐而戰的義士。

  本王也不瞞諸位。

  在開戰前,洛王抬棺死戰,本王也給自己準備了棺材,如今燕逆就被本王堵在關中不能向東,本王要和燕逆在關中決一死戰。

  為大唐除去這個禍害。

  若是不能勝,便馬革裹尸而還。

  大唐必勝!”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心中激蕩不已,尤其是那一句誰能不懷念往昔的大唐,讓許多人都破防,心向大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不要說他們這些人。

  就算是造反的燕國,心中也在憧憬著那個盛世,他們只是覺得自己不能享受那個盛世而不滿,他們想要成為那個生活在中原的人。

  “大唐必勝!”

  所有人都齊聲高呼。

  李克用微微露出笑容,民心可用,軍心可用啊。

  在這些時日的交戰中,他早就發現,實際上在戰爭中,只有那些從燕國來的人,才是硬茬子,那些人是真的拼命。

  燕軍進入關中后收攏的人根本就不堪一擊,不是中原人戰力差,而是這些人根本就不想和大唐軍隊打仗。

  心中沒有戰意,自然戰斗力就大打折扣。

  打仗終究是拼命的事情。

  一場龐大的會戰,通常是從一系列小摩擦開始的,而且是由無數的小戰場所組成,每一個戰場的勝負,都相當在戰爭勝負的天平上,拋下一枚籌碼。

  這些籌碼有的比較重,有的比較輕。

  有的則會直接將天平徹底壓向其中一方,讓另外一方再也動彈不得。

  比如斬首行動,總是會直接的讓其中一方直接戰敗,在那一刻,其他所有戰場的勝負,都已經不重要了。

  關中的核心目前在燕軍手中,李克用的攻勢便是圍繞長安所展開的。

  他相信燕軍絕對不會龜縮在長安城以及周圍,而是會真刀真槍的和自己大戰一場,他很期待那一幕。

  李克用沒有猜錯,燕軍的確很期待和他來一場大戰。

  雙方都覺得自己有必勝的把握。

  帝國的精銳在關中進行了一場意識的比拼,李克用有意識的讓精銳沖到最前面,以防止陣線直接被炸開,而讓神策軍作為策應,在他手下的兵力中,神策軍是最不精銳的。

  這一場戰爭在突然中開戰,或許是兩個斥候相見的時候,亦或者第一支箭矢射出時。

  伴隨震天戰鼓聲和日升月落的,是遍地的尸體,橫陳的骸骨,灑落在各處的鮮血,在鳴金之后,熊熊燃燒起來的大火,大火中,那些尸體在劇烈的燃燒著。

  對于這些清理尸體的人,雙方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攻擊,尸體的堆積會造成瘟疫,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對方的堅韌同時出乎了雙方的意料。

  遠離家鄉已經許久的燕國軍隊竟然還能有這么旺盛的戰斗力。

  那些從關中剛剛征集的士兵,也有些出乎燕國人的預料,他們雖然戰斗力弱,但有時候也很頑強。

  李存勖有些悲痛的望著躺在病榻上的父親,那個曾經在他眼中無堅不摧的戰神,現在卻如此的虛弱,垂垂欲死。

  “父王!”

  李存勖悲痛大喊著。

  李克用強行睜開眼,看到李存勖終于過來,微微扯起一個笑容,“亞子,你來了,男子漢,不要哭。”

  李存勖強行控制住眼中淚水。

  李克用這才滿意的說道:“亞子,為父就要死了,晉王之位傳給你。”

  說罷深深喘了兩口氣。

  李克用周圍的眾人皆是一驚,沒想到李克用竟然真的將晉王傳給李存勖這個最小的兒子。

  李存勖自己也很是吃驚。

  李克用并沒有賣關子,反而很快就說出來原因,“如今天下洶洶,洛王在神都居中調控,政治上不會出現什么問題,但平定天下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亞子,你天資卓絕,在兵事上有太宗皇帝的風采,我將晉王之位傳給你。

  你要為大唐效力。

  記住為父的遺愿。

  取弓矢來。”

  李克用強忍著痛苦從床榻上坐起,臉上滿是鄭重,“為父不能光復大唐,辜負了朝廷的信任,這是為父的遺憾。

  現在給你賜下弓矢,如果有一天伱能夠完成為父的遺愿,就帶著弓矢去告祭為父的神位。

  如今天下禍亂,都是因為燕逆造反,為父深恨之,你要擊敗燕逆,殺死那個擅自自立的燕王。

  燕逆能進入關中,是因為隴右李茂貞,你要討伐李茂貞,用他的血來祭奠大唐死傷的將士和百姓。

  河西朱溫阻絕中西,若非是他,為父不至于捉襟見肘,以至于兵敗,朱溫罪不容赦,你要殺死他。

  宋賊一向與中原不和,如今附從燕逆,斷絕中原糧道,最是可恨,不殺宋賊,為父死不瞑目。

  關東流民,禍亂天下之根,要盡早鎮壓,不能讓其有壯大之機。

  這五者,都是為父深恨之輩。

  這五支箭給你,若你能解決其中之二三,為父黃泉之下,也覺得無限光榮。”

  與爾五矢,無忘乃父之志!

  李存勖兩眼通紅的接過五支箭矢,“父親,兒子立誓,此生必定完成父親的遺愿!”

  李克用聞言笑了笑。

  哪里是那么簡單。

  若是先前的話,還能一戰,現在自己損兵折將,不得不采取守勢,復興大唐的難度,難了幾個級別。

  我本來想要做大唐的救世主,結果卻成了大唐的罪人。

  其實他想的太嚴重了,洛仙芝都沒覺得有這么慘。

  大唐缺的永遠都是糧食,而不是人。

  以大唐的底蘊,燕軍在關中或許還能生存,如果他們真的敢進入河洛,河洛百姓就會讓燕軍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三百年帝都所在。

  讓他感受感受什么叫做大唐民心。

  不要說李克用損失了十幾萬大軍,就算是再來十幾萬,大唐也損失的起。

  在李克用提出大會戰計劃的時候,洛仙芝就已經預想過如何失敗的話,應該如何做。

  她早就在河洛再次征發了一支軍隊,如果李克用損兵折將的話,就將這支軍隊,再次填到前線去。

  這倒不是不信任李克用,而是打仗從來就沒有常勝不敗的,總要有備用的計劃。

  李克用給自己準備的那具棺槨,終究還是用上了,他的遺體被裝進棺槨中,然后被運回了神都安葬。

  對于他的戰敗朝廷并沒有追究。

  他并沒有粗心大意,而且雖然戰敗,但同樣對燕軍造成了巨大傷害,讓燕軍也開始舔舐傷口,可能也是在等待草原上的援軍。

  在扶靈回神都的名單中,朝廷的官員并沒有見到那位嗣晉王,后來從扶靈回來的人中,才得知那群新任的晉王,直接就進入了軍隊中。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給先晉王,報仇雪恨。

  先晉王臨終前,給了他五支箭矢,讓他完成遺愿。

  但其實沒有幾個人把這件事當回事。

  先晉王戎馬一生,想要擊敗燕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都沒能成功,區區一個毛頭小子,才十幾歲,能有什么作為。

  他們當然知道李存勖在河東做的事情,也知道他在河東大破農民軍,保下了河東。

  這件事傳得到處都是。

  讓李存勖太原公子的美譽更加響亮。

  要知道燕軍可不是那些河北的流民組成的農民軍所能夠比擬的。

  農民軍的戰斗力很低。

  燕軍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唐精銳。

  僅僅憑借著現在布置在關中的軍隊,根本就不可能戰勝燕軍。

  李存勖雖然也被稱為太原公子,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太宗皇帝。

  而且現在李存勖能指揮的只有那幾萬河東本部兵馬,神策軍和天策軍,絕對不可能聽他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固守,然后等到朝廷的軍隊征發完畢,然后再派遣一個通曉軍事的大將坐鎮,再和燕軍拼個高下。

  燕軍畢竟是遠離本土,不可能比朝廷補充軍隊的速度更快。

  但李存勖不這么想,他從小讀的就是太宗皇帝的本紀,看的都是各種少年英才的故事,他從小就懂兵書,在使用這些學習到的知識時,有一種如臂使指的順暢。

  他從來都知道,他是個天才。

  不是別人硬夸的,而是真正的的軍事天才。

  他知道沒有朝廷詔令,神策軍和天策軍不可能聽從他的命令,但他認為在雙方剛剛大戰完之后的這段時間,尤其是自己的父親去世,是再次發動戰爭的最好時機,敵軍絕對不可能防備,大概率會放松警惕。

  他找到了自己父親的舊部,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指出了行軍路線,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五天之后,如果渭水起霧,我們就從這里突襲,燕軍必然大亂,我軍就可以直接占領長安,而后通過長安城,天策軍和神策軍就不得不配合我們圍剿散亂的燕軍。

  內外夾攻,燕逆哪里有不敗的道理?”

  這是一個相當瘋狂的計劃,即便是有大霧,但是用五萬大軍去硬頂二十萬大軍,這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他們一定拒絕,但提出這個計劃的是李存勖,聽到這個計劃的是河東瘋子。

  李克用手下的這群人中,頗有一些眼光極好的人,比如郭崇韜,他就非常贊賞李存勖的計劃。

  于是這個計劃在幾個人的大力贊同之下,竟然得到了通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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