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意外的,比如某些領導剛上任,會一直大開著門,意思是廣開門路,下級隨時可以來找領導匯報工作,隨時可以向“組織”靠攏。
還有一些沒有安全感或者從事安全保密工作的領導會一直關著門,比如李學武他們的科室辦公室門是鎖著的。
尤其是李學武,辦公室里有案件報告,門上了兩道鎖,還有根頭發絲在門縫上,而且一直有保衛在值班,這需要區別對待。
現在付斌的門是半掩著的,說明付斌現在暫時沒有工作,適合接受下屬匯報工作。
董文學與付斌打了聲招呼,便坐在了付斌的辦公沙發上,這是代表著將要談的工作可能用時比較長,也可能有些不緊急的事兒需要較為公平的的身份進行溝通和交談。
反過來也是如此,如果領導接見下屬時,讓下屬坐在辦公桌對面,那么代表的就是領導要與你進行較為正式的談話,在話語里和說話方式上面需要特別注意。
如果讓下屬坐在的辦公沙發那邊,自己也走過去坐下,那么代表著領導想要跟你說一些較為寬松的話題,這件事不著急,或者說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
在不同場合,不同的位置,說話的語氣和方式,談話的正式程度需要在實際生活中慢慢摸索和把握。
董文學坐了十年的辦公室,李學武前世也坐了十年的辦公室,這師徒二人在老狐貍付斌面前就顯得游刃有余。
這是董文學欣賞李學武的地方,也是付斌容忍李學武在保衛處這么快發展的原因。
董文學是欣賞和拉攏,乃至是利用,付斌則是摸不透,不想惹,順水推舟。
這機關處室里的門道兒就像是一部《紅樓夢》,外人看著“戲中人”都是“顯貴”,但“戲中人”做的都是“王熙鳳”式的勾心斗角那點兒事兒,無非是變幻個形式和方法。
李學武是沒老師這個資格,進門隨意就座的,在給付斌敬了個禮后,被付斌笑罵了一句。
“你啊,都說了不是軍營了,每次見到我都敬禮,現在你也是個科長了,以后不要敬禮了”
李學武站在門口兒的茶柜邊,試了試暖瓶里的熱氣,邊用柜子里的茶杯沏茶邊說道:“處長,看您說的,從部隊上論,您就是我的首長,從現在的工作關系上論,您還是我的處長,見到您我就得給您敬禮,這個習慣實在改不過來了”
李學武在茶柜里翻找茶葉,挑了一罐最香的泡了,這并不是李學武口渴了,也不是付斌的茶好,李學武根本不會品茶,完全是一種信號,給付斌的信號。
自己兩人將要談的事情是一個私密性的話題,是非正式的,自己在這兒做一些較為私人化的動作或者行為就是告訴付斌這個意思。
有時候機關處理事情就是這樣,一般不會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在說出目的前就已經做好了鋪墊和互相有了準備。
這樣的習慣有利也有弊,每一件事都不能武斷地說對或者錯,也不能說有利或者有弊。
這樣辦事兒確實拖慢的工作進度,也會將辦公時間消耗在這些看起來實際是無用功上面,但是做工作的是人。
人無完人,每個人,確切在崗位和身份上,每個下屬和領導上級之間都是有不同工作方法和處事法則的,這需要零活的溝通和妥協。
有人戲稱下屬和領導就是夫妻關系,誰都有用到誰的時候,畢竟領導在上面,下屬在下面嘛。
兩級在“磨合”的時候總會節奏不協調,那么就需要下級跟隨上級的節奏,如果跟不上或者想換個姿勢,那就得會點兒“絕活兒”,讓領導愿意為你改變節奏。
當然了,這是基層或者說直接上下級的關系,如果是李懷德和付斌之間呢?
其實也是一樣,只不過領導的時間比較忙,這里就需要有個“磨合潤滑劑”了,也就是廠長辦或者叫綜合辦的秘書了。
秘書就是做“磨合潤滑劑”的,將兩個性格迥異,行事作風不同的領導協調在一個頻道上,這就是徐斯年每天做的工作。
付斌笑哈哈地指著李學武對著董文學道:“瞅瞅你這個學生,嘴里說著尊敬我,到我這兒一點兒都不見外”
董文學也是哈哈笑道:“這可不怨李科長,是您在咱們保衛處立下的規矩和風氣如此,我可是聽李學武說過好幾次了,下面的同志都這么說呢”
付斌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問道:“哦?說說看,下面的同志是怎么說我的?我今天也聽聽批評的聲音”
李學武將泡好的茶端給付斌一杯,董文學一杯,轉身去拿自己的那杯,邊走邊說著。
“先說好啊,這可不是我自己編的,也不是我在人前聽到的,是去查崗的時候聽保衛股和護衛隊說的,治安股的小韓也跟我說過”
李學武端著自己的茶杯走了回來,坐在了付斌的對面兒,看著兩人都在看著自己,這才開始說。
“這幾個部門的同事說的都是一個意思,說咱們保衛處為什么一直能堅守強力部門嚴肅認真的工作紀律,那完全是在處長您的領導下,以軍人的作風要求自己,以軍人的品質服務工人,以軍人的品德保衛軋鋼廠”
“哈哈哈哈,言過其實了啊”
李學武把自己的茶杯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繼續說道:“他們還說雖然處長在工作上要求嚴格,但是對待自己的同志那是沒的說的,別看處長經常板著臉,但是他們仍然努力做好工作,不是怕了處長,是敬處長,就敬處長沒有拿保衛處的人當過外人”
董文學笑著看著學生,又笑著對付斌說道:“這些我也偶爾聽到過,倒不是李科長在故意說您的好話兒”
付斌笑哈哈地點了點這師徒兩人,說道:“別給我罐迷魂湯了,說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兒?今天學武不是去紅星公社辦事兒去了嗎?順利嗎?”
這一聲“學武”就是一個信號,表示付斌已經收到兩人的信號,現在回了一個可以直說的信號。
李學武看了老師一眼,見老師鼓勵自己說,便開口道:“很順利,招了17個人,10條獵犬,保衛科的力量很快就能充足了”
“那很好嘛,怎么又找到我這兒了?不會是還想擴員吧?你這個排長已經做到了“連長”了,還想試試營長?哈哈哈哈”
這是付斌在敲打這師徒二人,有話是可以直說,但是不能超過自己這個“營長”的職權和容忍范圍。
李學武笑著答道:“您是我的領導我不找您匯報找誰匯報,這次去還真遇到一些情況,我拿不準,就匯報給了董副處長,董副處長說這件事兒還得問您,因為您看的更全面”
付斌給兩人各甩了一只煙,李學武要起身給付斌點上,卻被他擺手攔下了,而是自己用火柴點了,晃滅手里的火柴梗對著李學武揚了揚手示意李學武直說。
李學武見董文學也自己點了,便自己點了自己的煙,抽了一口匯報道:“今天我挑選護衛隊員的時候直接把人拉上了山,來了一次技能選拔,直接采用狩獵的形式進行考核,沒想到山里的獵物還挺多”
在李學武說道獵物的時候,付斌瞇了瞇眼睛,手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隨后便彈了彈煙灰掩飾過去。
李學武是知道付斌酷愛狩獵的,董文學給李學武講過付斌的事情,小時候就是獵戶出身,后來當兵更是經常摸槍,現在還經常帶人去附近山上狩獵,或者跟著戰友去打靶。
“我見野豬、青羊什么的還挺多,就提了一嘴,說這山里真適合訓練,打到的獵物也可以賣給軋鋼廠嘛,沒想到村書記動了心,想要跟咱們加深合作,以這次挑選護衛隊人員為契機,送給咱們小一千斤的肉食,現在還在食堂后廚門口停著呢”
付斌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頓,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就見一輛卡車停在食堂后面。
“你繼續說”付斌站在窗口并沒有回來坐下,就站在窗口往外看著。
李學武這才繼續說道:“村書記的意思是他們出人出工給咱們在山里建設一個訓練場,包括訓練人和狗,但是想要咱們廠的入廠工作的名額,還有就是想要山里訓狗員的名額,再有就是想要長期給咱們廠供應獵物,訓狗員的事我考慮過,山里人確實比咱們專業”
李學武匯報工作的順序是先難后易,先公事后私事,最后撿自己能決定或者說能建議的事情說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一種匯報技巧,付斌已經感受到了,訓練場是個大事兒,入廠名額也不算小事兒,前一個就在他的職權范圍,后一個也在他的管理范圍內,不算是超標。
最后一件更是件不多見的好事兒,完全可以給他在廠里活動一番的空間和條件。
付斌沉吟了一下走回沙發上坐下說道:“供應肉食這事兒可以交給后勤部去跟村書記談,咱們不方便去說,至于訓練基地的事情,暫時先放下,現在是冬天不大方便建設,再一個涉及到很多情況,我這邊也考慮一下”
“至于入廠名額這件事還是需要負責人去跟廠長親自談”
付斌這個老狐貍考慮之后選擇的是穩妥行事,回復李學武的順序也發生了改變,并沒有按照李學武說的好的一面去想,而是往不好的方面想的更多,這也導致了他不想現在就做的原因。
雖然沒有從付斌這里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李學武并不氣餒,因為這種事情沒有一次就能辦成的,必須好事多磨。
董文學笑著對李學武說道:“行了,這件事兒暫時這么辦,你先去給李副廠長匯報一下村兒里送豬的事兒,再領著村書記去見一下李副廠長”
李學武知道兩人還有話要說,將煙頭掐滅了,站起身給兩人敬了禮便出門去了。
事不可為不強求,因為強求的事情即使能辦了,也是夾生飯。
來到李副廠長辦公室門口,見門半開著,李懷德坐在辦公桌后面寫著什么,李學武敲了敲門。
李懷德見是李學武,喊了聲“來,學武進來,有事兒啊?”
在李懷德這兒,對于李學武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積極上進,踏實肯干,最特別的是不惹事兒,沒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所以自從上次酒后便一直叫“學武”,當然了這也是領導御下的一種技巧。
機關里有句話叫領導的話不落在紙上不簽字就當是放屁,說的是有些不堪入耳了,但是在實際的工作生活中就是這樣。
李學武推開門走進辦公室,站在李懷德的辦公桌前匯報了今天的任務,順便說了村里捐豬的事情。
李學武沒有說名額和訓練場的事,這件事既然匯報到付斌那,就不能再在李懷德面前匯報了,這樣的話好事兒也變成了壞事兒。
逐級上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兒,只有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或者在上級允許或者要求的情況下才能越級上報,這是行政機關、企事業單位處理事情的準則,寫在手冊里的。
為什么?因為秩序,因為屬管。
傻柱想要買瓶清徐的醋,食堂主任偏要買順慶的醋,雖說都是四大名醋,但是兩人意見相左,傻柱越級匯報到李副廠長這兒說我要買這樣這樣的醋,食堂主任不讓,非要買那樣那樣的醋,李副廠長該咋管?
任誰也說不出這么辦是好的吧。
聞聽紅星公社給軋鋼廠捐了兩頭豬還有幾頭青羊,李懷德高興地站起身笑道:“還是你啊,學武,咱們廠后勤這邊兒正想著年前給工人加個餐,我正愁怎么搞一些肉食呢,沒想到你就把這件事兒給解決了”
聽見李懷德這話李學武是一個字乃至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的,這李懷德可是交游廣泛,雖然不說天天在食堂招待各個廠的領導吧,但是傻柱經常往家帶的飯盒就是證據。
說他搞不到肉食?那傻柱的案板上的肉不可能是傻柱搞來的吧,這就是在跟李學武打哈哈,鼓勵李學武呢。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您決定在紅星公社招護衛隊員,人家才送獵物來的,這完全得感謝您呢”
李懷德哈哈笑道:“這是好事兒,咱們不謙虛”
李學武笑著說道:“紅星公社的村書記來了,想要當面向您感謝呢”
“哦?那把人請過來,這可是怠慢了人家了,咱們得感謝人家啊”
李學武答應一聲,便出門兒去找了尹滿倉交代了幾句便帶著他來到李懷德的辦公室。
李懷德是城里的老狐貍,尹滿倉是山里的老狐貍,這兩人一團和氣之下,李懷德讓李學武把主管服務的楊書記請了過來,便把工農兄弟相互幫助,支部互助的事情定了下來。
李懷德更是當場打電話把后勤主任和食堂主任叫了過來,就在副廠長辦公室把收購事宜定了下來。
幾人談完,李懷德帶頭兒下了樓,往食堂后門走去,李學武幾人跟在后面,院兒里的工人都看著這邊。
走到卡車前面,李學武讓后車兜里的十幾個小伙子下了車,站成一排,其中十個人手里還牽著狗。
都是受過民兵訓練的,軍事素質還是有的,很有彪悍之氣。
李懷德滿意地對著李學武和尹滿倉點了點頭,李學武見李懷德滿意,便示意趙雅軍帶著十個人把十條狗牽去油庫那邊的狗舍。
吩咐剩下七個人開始往下面卸獵物。
這會兒食堂的傻柱幾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嘿,我剛才就納悶兒后廚這兒怎么停了一輛卡車,感情兒是給咱們送豬的,怎么還有青羊和傻狍子啊?”
劉嵐是這后廚的“地下娘娘”,所以說話的膽子要大一些,在食堂其余人不敢說話的時候,她卻是看了李懷德一眼說道:“看來是咱們李廠長準備犒勞咱們了”
李懷德笑著看向李學武和尹滿倉,
李學武適時地說道:“這是因為李副廠長決定在紅星公社招收護衛隊員,紅星公社感謝咱們軋鋼廠這才送了獵物過來”
李懷德見付斌和董文學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咱們要跟紅星公社結成工農兄弟互幫互助的關聯共進單位,以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山里獵物走上咱們軋鋼廠工人食堂的餐桌的!”
這時候傻柱在李學武的示意下帶頭兒鼓起了掌,其他圍觀的眾人都是一陣歡呼,直感覺這李副廠長做了一件大好事兒,更有好事兒的已經跑出去宣傳去了。
趁著這邊亂糟糟的,傻柱沖著李學武擠眉弄眼地笑了笑,李學武知道傻柱啥意思,也對著他笑了笑,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李副廠長很高興,對著傻柱交代道:“今天就把這兩頭豬和這些獵物殺了,今晚讓廠辦做肉食票,明天中午就把肉做出來給大家伙吃了”
“好!”
“好”
周圍更是歡呼一片。
七個大小伙子在傻柱的指揮下把獵物抬進了食堂,李學武跟了上去對著傻柱說道:“一頭青羊和那些兔子、野雞單獨留出來啊,就放在你們食堂的冷凍庫,以后李副廠長請客就用這個肉”
傻柱笑著懟了李學武一下說道:“還是你的腦瓜兒好使啊,要不怎么說你當科長呢”
“放心吧,有兄弟在,以后你也會進步的”
李學武說完玩笑話,對著傻柱小聲說道:“想要哪塊兒自己想辦法帶出去啊,別漏了陷兒”
傻柱嘿嘿笑道:“放心吧兄弟,我心里有數兒”
李學武知道傻柱有自己的門道,自己即使不讓他偷他也板不住,倒不如提醒一下他。
李學武又說道:“這個收拾完我家里還有一頭青羊,晚上還是你主廚”
“沒問題,瞧好兒吧你”
又與傻柱扯了幾句便帶著那七個新隊員出了食堂,見這會兒李懷德幾人要溜溜達達地往回走了,便交代新隊員們沿著路去護衛隊宿舍去等自己。
自己則是追上李懷德小聲地說了在食堂留下“肉食小倉庫”的事兒。
李懷德見四周幾人都沒往這邊看,對著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有事兒就去辦吧,不用陪著我了,今天安排尹書記在軋鋼廠招待所休息,明天你安排人送他回去,找個合適的時間咱們舉辦個正式儀式”
見李懷德沒有請示楊廠長的意思,也沒有說其他的,這表示李懷德和楊書記就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自己當然不會嘴欠去問用不用再往上匯報,只管做就是了。
李學武點頭道:“那就聽領導您的,我這兒還得去人事處給這17個人辦手續,那我頭前一步先走了”
說著還看向其他幾人。
李懷德擺了擺手,其他幾人也都是笑著點了點頭。
要說剛才自己跟李懷德說悄悄話這幾人沒看見那是扯淡,聽沒聽見就不知道了,但是李懷德表達出的意思這幾人都看出來了,自然在場面上不會給李學武難堪。
李學武笑著點了一下頭,這才先幾人幾步,往辦公樓走去了。
上了主樓拐進二樓人事處,在辦公室眾人的客氣聲中進了謝大姐的小辦公室。
這次來可跟第一次來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待遇,李學武還記得第一天報道時的情景,人事處眾人的表情跟現在相比簡直可以說天差地別。
前世聽說過一句話,說這機關單位的人都是掛在樹上的猴子,從樹尖到樹下都有,猴子們從下往上看都是屁股,從上往下看都是笑臉。
李學武拿著十幾個人的材料和介紹信放到謝大姐的辦公桌上,阻止了要叫人給自己倒水的謝大姐。
“大姐,今天事情忙,咱姐倆兒可別客氣”
謝大姐也不再相讓,拿過材料就開始看了起來。
十八份材料整整齊齊,李學武手里的文件每走一步都在增加,十五、十七、十八。
這就是為什么李學武一直不說招多少人的原因,總有幾個是給特殊關系留的,這沒什么,總有一些不重要的崗位留給這些人去做的。
這些崗位不能說是專用崗,只能說合適,比如尹群,這樣的孩子為什么能進來?
最大的好處就是以后在與紅星公社溝通上沒有了障礙,不能說是“質子”吧,只能說咱們關系處不好我就弄你兒子......
尹滿倉的意思也是這樣,咱們處的好了,你好意思讓我兒子喂狗?
再比如閆解成,為什么閆解成以護衛隊年齡上限的年齡加入護衛隊,完全是他爹的作用,有時候就是這么現實。
那么大一個個子,在哪當保安不是當啊,能花錢來當,哪有往出推的道理,擱你身上你也不會往出推的。
前十七份沒什么問題,都是村兒里的證明,還都是領導下通知特招的人員,只有最后一份兒是不一樣的。
這份兒是閆解成的,介紹信是街道給開的,在閆解成的材料上面還有一個信封。
謝大姐瞪了李學武一眼,要給李學武扔回來,卻被李學武嬉皮笑臉地推了回去。
打開信封看了看,謝大姐又塞回李學武的手里,小聲罵道:“你傻啊你,你自己部門的事兒,咋都給了我,這誰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姐,我可不管人事,招人還得您定,這是一個院兒的,就住在我家對門兒,實在躲不開了,人家給的,我也沒看多少,您給幫幫忙吧”
謝大姐笑著接過李學武又遞過去的信封,抽出了10張大團結,剩下的又遞給李學武,見李學武還要讓,就瞪了李學武一眼,言說道:“行了,讓他明天來我這兒報道吧”
李學武不想這么點兒事兒還讓外面的人瞧見了,便不再客氣,笑著答應了。
這邊剛說完話出來,就見二樓堵頭兒的財務處在排隊。
李學武剛才是從這邊樓梯上來的,走的急就沒見著那邊的事兒,現在見著不停地有人在從那邊兒往這邊兒走,邊走邊數錢。
嘿!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啊,得,先可著自己的事兒吧,順道兒把工資領了,省的再跑第二趟了。
這要是錯過了,那就得等下個月這個時候才能領了。
李學武逆著人流往財務室走,離老遠兒就見那一起出差回來的馮娟站在邊兒上等著換崗。
全廠一萬多人,得在三天時間里把工資發出去,同時還得發放糧票和副食票。
等李學武走近,馮娟也看見李學武了,沖著李學武使了個眼色,便往這邊兒走了過來。
馮娟領著李學武進了財務室,問道:“李科長你咋過來了?”
“領工資唄,我都忘了這茬兒了”
“您可真行,工資都能忘了領,這個月您想喝西北風啊”
說著又拿過李學武的印章對李學武說道:“您不知道啊,我們科長交代了,科長以上的工資是在財務室領的,省的去樓梯口排隊了”
嘿,劉福生他爹真會辦事兒,帶長的都有特殊待遇。
“你看,財務科就是比我們保衛科會辦事兒,我還得多跟你們科長學習啊”
馮娟笑道:“雖然是開玩笑的說啊,但是我們科長確實很和氣,在崗的或者工作忙的高層干部,我們科長親自帶著幾個股長送過去了”
李學武笑了笑道:“那你們科長真是辛苦了,真正做到了“為人民服務”了,我還真得學習學習了,我們就達不到這種境界,只能一視同仁,哈哈哈哈”
馮娟知道李學武在說笑自己科長,但是科長的兒子在治安股,李學武還跟科長平級,所以這種玩笑并不敏感。
鄧娟自己也是捂著嘴笑哈哈地聽了,又對李學武說道:“等我們科長回來,我就告訴他有人諷刺他”
馮娟是爽快大方的心性,李學武也是個會說的,兩人說的倒是挺熱鬧。
馮娟說完就拿著印章去了辦公桌開始查李學武的工資表。
這印章就是小小的一個長條,后世九十年代還能看見,一頭兒是印章,另一頭打了孔掛在鑰匙鏈上,一般是橡膠材質的,也叫戳兒。
“李科長,您是日入職的,到25日股長任期止,是按照37塊5的標準算,日開始是科長任期,按照110塊5毛的工資標準算,所以您的工資一共是27塊1毛7分錢”
李學武聽著有些詫異,忙問道:“我的工資怎么翻了這么多?”
馮娟看著李學武笑嘻嘻地說道:“您沒看您自己的任職公告啊?你剛入職時是按照普通干事崗入的職,定的是7級辦事員也就是25級的工資”
“一般高中生、中專生2年轉正后就是這個工資,您可能是剛入職需要學習所以定的低,應該是準備后期再漲的,但是現在您定的科長的正式領導崗位,所以就得按照行政級別定工資”
“保衛科屬于正科級單位,科長的行政級別就是正科級,工資就是塊5毛錢,咋?嫌多了?嫌多了給我啊,呵呵呵”
李學武在領工資的表上蓋了戳兒,口中說道:“美得你,謝謝了啊”
李學武拿起自己的戳兒和錢就要走,馮娟卻叫道:“李科長等等,您的糧票和副食票還沒領呢”
好家伙,光拿錢不拿票啥也買不到。
李學武一拍腦門兒,又轉身看著哈哈大笑的馮娟說道:“瞧我這腦子,今天忙的都快轉不動了”
馮娟笑道:“您怎么丟三落四的啊,等著啊”
說著話又拿出三張十市斤的糧票,和一張三市斤、一張五市斤糧票分開放了。
馮娟分別指著這些糧票說道:“因為您的情況特殊,我也是頭一次見到您這樣任期復雜的情況,所以第一次我就給您說的詳細點兒”
“這三十市斤是您的定量,這八市斤是您女兒的定量,董處長今天特意打電話交代我們科長的,說您戶下有個女兒”
馮娟說完眼睛眨呀眨的看著李學武,不知這李科長咋突然有了女兒,先前可沒聽說他結婚啊,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兒的,好好的金龜婿變成了......。
李學武與馮娟今天聊了一道兒,也算是熟悉了,便開口解釋道:“出差路上領養的孤兒”,機關里的人口雜,多余的話便沒有多說了。
馮娟雖然想問但是不敢,便繼續給李學武拿票。
“咱們京城是每月24日發糧票,但咱們軋鋼廠不是,咱們是自己去糧食局領,跟工資一起發,但是每月的25日可以提前用下月糧票購糧,千萬別25號當天去買糧,糧店會排起長長的隊伍,那陣容很是壯觀,夠你排一天的”
李學武仔細看了看馮娟壓在辦公桌玻璃下面的配額標準表,北方是以雜糧、面粉為主食的地區,糧食定量標準是:
一、特殊重體力勞動者,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55斤。
二、重體力勞動者,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44斤。
三、輕體力勞動者,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35斤。
四、機關、團體工作人員、公私營企業職員、店員和其他腦力勞動者,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31斤。
五、大、中學生,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35斤。
六、一般居民和十周歲以上兒童,.5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27.5斤。
七、六周歲以上不滿十周歲的兒童,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22斤。
八、三周歲以上不滿六周歲的兒童,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14斤。
九、不滿三周歲的兒童,611斤,其平均數不得超過8斤。
李學武與女兒李姝的糧票正好在平均數左右。
馮娟又拿出一張工業券,說道:“每20元工資可以領一張工業券”
又拿出八兩糧油票,四尺布票......
零零總總翻出一堆兒票據遞給李學武,還交代道:“有的票據是限時的,要是您沒空去排隊記得叫您家人去排隊啊,不然就作廢了”
李學武把桌上的票據劃啦劃啦正好一小把兒,哭笑不得地用馮娟給的皮筋兒捆扎了,倒不是擔心自己的票據過了期,就聞三兒那兜子里永遠不缺票據。
自己哭笑不得的是發了一份兒錢還得領一份兒票,而且就連買鹽都得用票。
李學武再次在副食票領取登記表上簽了字蓋了戳兒,這才跟馮娟打了招呼往出走。
都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再嚴密的計劃也有被有心人探查到可能。
今天財務科長帶著幾個股長在主樓給各個處室領導分完工資和糧票,又來到實驗樓這邊給工程師們發工資,因為廠里的工程師也算是高層,在一些問題上也是能發表自己的意見的。
扈正權見辦公室門口兒過去一個人,便慢悠悠地推開畫圖板,站起身往出走。
坐在扈正權對面兒的韓工程師笑道:“這一天都上了幾次廁所了”
扈正權裝作無奈地說道:“沒辦法,人一上歲數,前列腺就完蛋了,尿頻尿急,唉”說著話還皺著眉頭出了門拐去了衛生間。
“長話短說,我可能暴露了”
“為什么?”
“昨天保衛科的來查我了”
“不是就在門口兒問了問嘛?”
“不,財神說去我家調查我了,財神用你給的資料查看是原來治安股的許寧,現在的保衛股長”
“這我倒是沒聽說,但是護衛隊新招了不少人,還有狗”
“能搞到擴員人員的照片嗎?”
“其他廠內部選的有,護衛隊新招的暫時不能,都在李的辦公室鎖著,不能進去,但我會盡量想辦法的”
“你以往的金錢和美色攻勢不管用了?這個保衛科新來的科長很不簡單,你們要盡快搞定他,要么就像以往一樣,用錢砸,用玫瑰去誘惑他,連你我都把持不住的玫瑰就不能搞定了他?要么就轉移他的視線,不行就滅了他”
“我們會安排的,現在潛伏時期,不適合有大動作”
“好吧,我今晚自己試試他們是不是盯上我了”
“別沖動,你必須聽我們的指示,有情況蜜蜂會通報的,我們有能力保護你”
“我有我的辦法,還有,如果真的被盯上了,我就撤,這些年我也算是給你們賺夠了買命錢了吧,就這樣吧”
“砰!”
扈正權甩著手上的水走回了辦公室。
老韓拿著鉛筆透過老花鏡的上沿兒跟扈正權逗笑道:“咋地?尿手上了?”
扈正權特別討厭這個總愛跟自己開玩笑的老韓,但是又不得不笑臉回道:“別著急,你也有這么一天的”
李學武一路上不停地回復著跟自己打招呼的人,等到了護衛隊宿舍,就見紅星公社來的小伙子們被護衛隊員圍著問東問西的。
李學武見這些小年輕看著穿著統一的護衛隊員是既羨慕又自卑。
“集合”
李學武一嗓子,宿舍里剛才還圍著的隊員們都靠著炕邊站的筆直,村里來的小伙子們也有樣學樣靠著空著的炕邊站了。
“講一下啊”
“唰”護衛隊員把雙手放到后背左手抓右拳,右腳橫跨半步成跨立狀態,村里來的新隊員也都學著做了。
“今天是咱們新隊員加入咱們護衛隊的日子,現在咱們護衛隊是兵強馬壯,從現在開始,老隊員要帶領新隊員熟悉情況,新隊員要努力適應護衛隊的工作節奏”
“咱們的隊伍里有一個村兒里出來的,也有一個廠出來的,有朋友,有發小兒,可以互相幫助,但是不允許給我拉山頭,搞孤立,我把話放在這兒,有勇氣,有招數對著敵人和犯罪分子用,誰要是敢耍滑頭,當刺兒頭,那就哪來的回哪去”
“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新隊員把行李暫時放在炕邊,隨我去領被裝鞋帽,一會兒回來韓戰帶著新隊員換裝,整理行李,學習一下咱們的管理規定,一會兒直接帶著出操”
韓戰立正應到:“是”
“解散”
“殺殺殺”
隊員們吼了三嗓子便各自忙去了,一群村里來的新隊員看稀奇地瞪著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