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雅婷早先是看不上許寧的,這人太滑了,說話辦事兒都是帶著功利性,但是相處久了才發現這人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比如說忠誠,比如血性,比如認真,就連以前最煩的圓滑都變成了會處理人際關系。
“沒有什么情況,除了您交代的那間辦公室,我都看了看,很正常,有些私人的小東西我也沒收”
李學武點了點頭問向許寧:“你的情況怎么樣?看你臉色好些了”
許寧揚了揚受傷的胳膊,咧著嘴玩笑似地說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怎么都得養一陣兒,但是咱們保衛科的人可都是鋼筋鐵骨,我感覺我還能拼一拼,看您的黑眼圈,今晚還是我去吧”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你可拉倒吧,就你這身體,整一宿還不得進醫院啊,好好在廠區值班得了,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許寧指了指李學武的臉說道:“您看看您這臉色,都差成什么樣了,這可是長時間的持久戰,您不會也想像我一樣先倒下吧”
韓雅婷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色,附和著說道:“是啊科長,您這臉色實在是不怎么樣,還是我去吧,反正今天他是被廠辦接走的,回去也就是睡覺,應該沒什么事兒的”
見李學武還要說,許寧又是勸道:“科長,您不讓我去,總得讓韓股長去吧,回去休息吧,啊,明天那人不是還要去釣魚嘛,咱們三個只有您能頂上去了,您更得辛苦了”
李學武見這兩人都是勸自己休息,老話兒講患難見真情,現在廠里一定都知道自己要下了,這兩人還能這樣關心自己,可見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
“行,那我今天就休息一天,辛苦韓股長了”
韓雅婷給李學武敬禮道:“保證完成任務”
李學武見天色不早了,跟兩人說了一聲便下樓回家去了。
路上的時候李學武是全程戒備的,無論是腰上的短槍,還是背上的長槍,都是上了膛的,就怕人家給自己玩“斬首行動”。
等進了西院,剛把車子停穩,就見大姥披著衣服出來了,顯然是從窗子里看見自己了,也沒問李學武為啥這么晚,而是問了吃沒吃,就去關西院兒的大門。
李學武想著家里有吃的就墊吧一口,沒有就不吃了,趕明早一起吃。
大姥卻是說家里已經給留了伙食了,李學武也沒回倒座房,而是先去了自己家。
剛走進二門兒就見三大爺從家里往出走,手里也沒拎著啥,像是在等李學武似的,正好趕上李學武進門,兩人走了個對頭。
“呵,三大爺這么晚出去啊?”李學武倒是先打的招呼。
三大爺背著手,笑呵呵地說道:“沒事,吃完了溜達溜達,李科長這是公務繁忙啊,才下班?”
李學武一聽,這話是話里有話兒啊,挑了挑眉毛看了看三大爺家正在趴窗戶往這邊看的閆解成,嘴上回道:“啥忙不忙的,還能有您這人民教師忙啊,我都閑的想跟您一起釣魚去了”
三大爺歪了一下腦袋笑著說道:“就你?你會嗎?知道你要閑下來了,釣魚也不失為一個修養身心的好樂趣,你要是真想學我倒是可以教你,但是得收學費啊”
李學武見三大爺沒事兒找事兒,便說道:“我倒是真想學,明天正好周日,我聽說昆明湖的魚又多又大,想去試試手兒呢,要不您先借我根兒魚竿我先去試試手兒,不行的話再跟你學?”
三大爺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借”字,這是在三大爺家永遠都不會出現的字眼兒,閆解成這親兒子要借用自行車都沒批準,更何況是馬上就“昨日黃花”的“李科長”呢。
“嘿嘿,什么叫借啊?我們家可沒有這個字兒,借出去的魚竿釣上魚怎么算啊”
三大爺撇了撇嘴,對著李學武橫了橫眼睛。
“就在剛才,我們家的晚飯桌上,老大媳婦說自己老姑來了,想要借車子帶著她姑轉轉四九城,老二又說自己受你三大媽指使要借車子去鄉下,老三又說周日要借車子跟體育老師去學體操”
三大爺瞇了瞇眼睛問道:“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回復的嗎?”
李學武有些好笑地看著三大爺搖了搖頭,道:“其他人我倒是能夠想得出,但是您家的“特殊制度”我那還真不知道,我倒是想聽聽您是怎么處理的”
面對這么復雜的用車環境和訴求,放在小車隊,小車隊長都得撓頭,按照一般家庭,非得因為一臺自行車打冒煙了不可,但是在三大爺的運籌帷幄之下,巧妙地給三個孩子都出了自認為合適的安排。
“嘿嘿,老大媳婦兒的姑姑不是想看熱鬧嘛,可以陪著她老姑,走到那個王府井兒大街去轉轉,那多好啊,看熱鬧嘛,騎自行車嗖就過去了,然后再腿兒著沒幾步就到大柵欄了,在那兒轉轉那就更熱鬧了”
“老二不是想騎著車子去鄉下嘛,腿兒著去多好啊,也沒多遠,那邊路不好走,還省著費車胎了”
“老三不是想去地壇學體操嘛,可以走著去啊,嘿,連公共汽車都不用坐,跟著公交車跑,這就算賺了8分錢了,還能鍛煉身體呢”
李學武笑著給三大爺豎起一個大拇哥,說道:“您可真會算計啊,我倒是對于閻解曠的去法有些不同意見”
聽李學武這么說,三大爺詫異地看著李學武,這...這還有比自己還會算計的人存在嗎?
李學武笑著挑了挑眉毛說道:“讓閻解曠跟著火車跑,火車票更貴”
“去你的吧,你小子蔫兒壞損”
李學武也沒管三大爺跟自己逗殼子,再次問道:“您明天去釣魚?”
三大爺詫異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李學武嘴撇了撇那邊的自行車說道:“三個孩子都沒借,那就是您自己用唄”
三大爺理直氣壯地說道:“當然是我用,莪明天準備去城外鑿冰窟窿釣魚去,他們借車子不是玩就是花錢去,沒個正經事兒,我釣魚不花錢,釣回魚來,我可以賣到傻柱他們那個食堂去,不就能換錢回來過日子嘛,那傻柱最近正求著我辦事兒呢,他一準兒能答應”
李學武看著“老謀深算”的三大爺,心里暗自好笑,要不是自己攔著,明天您去不去得上還兩說呢,今天您跟我這兒笑,有您哭的一天。
“那您可真是會過日子,這街坊四鄰我就最佩服您了,您過日子真是這個”說著話又給三大爺豎了個大拇哥。
李學武放下手,又用眼神兒比劃了一下那邊的小屋,道:“但是吧,解成那邊兒怎么回事兒啊?我瞧著解成那屋有人哭呢?”
感情三大爺打發完三個兒女,飯桌上就起了嗝計。
于麗聽完自己公公的話已經氣飽了,哪有心思吃飯,今天自己老爹求到自己這兒,本以為新媳婦兒第一次開口,咋地不能算句話,可公爹這么不給自己面子,這娘家以后還怎么回去啊。
三大爺沒想過為什么自己不能走著去釣魚,也沒想過釣不上魚怎么辦,反正是心疼自行車,不想借。
于麗兩口子吃完了回家就吵起來了,三大爺也不去勸,吵就吵,反正別借自行車就行。
現在閆解成躲避戰火跑到他媽家來了,留下于麗一個人在屋里哭呢。
三大爺看了看自己大兒子那屋,不在意地說道:“嗨,兩口子閑磕搭牙唄,怎么?聽你這意思是真準備明天跟我一起去釣魚?”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您是聽閆解成說什么了吧,就是您聽得那樣兒,我這不是給自己找點兒營生嘛,以后可是閑下來了”
三大爺面露喜色卻又馬上板著一張臉,但是挑動著嘴角可惜地說道:“真下來了?為了啥啊?老大說了我還以為他瞎掰呢”
李學武也是配合著一臉可惜地說道:“唉,一言難盡啊,以后我就跟您混了,咱爺倆兒就成立個釣魚小分隊,您當隊長,您一根魚竿,我一個抄網,咱們做大做強,發家致富”
三大爺心里正暗自編排李學武,也沒看出李學武的壞樣兒,點頭道:“那感情好啊,但是可得有一樣啊,你得自己去買魚具去,我這兩根兒都是自己要用的”
李學武正想著明天怎么去監視釣魚的扈正權呢,自己一個人抵近偵查有點兒打眼,這有三大爺跟自己打掩護,更有把握了。
“好好好,我明兒一大早就去買,我都打聽好了,海子那邊兒沒大魚,昆明湖那邊有,現在的老手兒都去那邊兒去釣”
三大爺心里現在很舒坦,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說道:“嗯嗯,那就去昆明湖,我知道那邊兒,我還能不知道?我可是老釣手了,還有,別傷心了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看你三大爺,這么些年不也風風雨雨地過來了嘛,以后你還是小李”
李學武目送著志得意滿的三大爺回了家,這才一臉壞笑地往自己家走。
愛看熱鬧的二大媽又在月亮門兒往這邊兒探望著,見李學武和三大爺分開,便疾步回了家,連要去的廁所都不去了。
進了家門就對著喝酒聽匣子音兒的二大爺說道:“我說,這李學武不是要下來了嘛,咋還跟三大爺聊得那么開心,不會是你聽錯消息了吧”
二大爺把酒盅一頓,嘖了嘴里的酒說道:“扯,我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他惹了禍了,要下來了,你別看老閆跟他笑么滋兒的,說不定怎么笑話他呢,李學武那個小年輕的也是個不長心的唄,嗨,我就說他長不了,怎么著?照著我的話兒去了吧”
坐在八仙桌上吃飯的劉光天點頭道:“還是您有遠見,得虧沒有往他跟前兒湊合”
二大爺撇了撇嘴道:“上次在車間你說給他車煙灰缸我就想說你了,你看看你內樣兒,別低三下四的,嘿,哼,嘖”
嘴里訓著兒子,末了兒又滋兒了一口酒,不愿意再費口舌教訓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專心聽著匣子里的國家大事,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
現在自己的“投資”失敗,自己老爹怎么說都得聽著,劉光天只顧著悶頭吃飯。
李學武到了家也是吃上了飯,今天照例是秦淮茹過來幫忙收拾的,做了晚飯,蒸了窩窩頭。
李學武進屋時家里人都在,劉茵給李學武端了在鍋里熱著的飯菜,埋怨著李學武不知道按時吃飯。
李學武洗了臉,脫了大衣,向家里幾人問道:“早上來的保衛回去了?”
劉茵點頭道:“早走了,把人送回來就都走了,怎么留飯都不吃,說是周一早上再來”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到時候我來說吧,今天沒什么事吧”
這話卻是對著李學才幾人說的,李學才倒是興高采烈地點頭道:“沒事,那小車坐著真舒服,來回可省時間了”
見大哥和父親都點頭沒有說話,李學武也就坐下消停吃飯了。
大姥在李學武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進來了,對著李學武說道:“后院的房子一直燒著火呢,你想看就去看看,還有啥添置的去跟老三說”
這里的老三是指聞三兒,聞三兒只比大姥低一輩兒,所以就叫了老三。
李學武點頭應是,對著劉茵說了明天上午自己還有任務要出去,但是新房子的炕被、窗簾啥的還沒做呢,想請院子里幾個手藝好的幫忙,想著這幾天放好裝修氣味就住進去。
劉茵和老奶都應了明天沒事幫忙做被子去,這時在南屋看書的大嫂卻說道:“二弟,不是嫂子不幫忙,實在是趕巧了,明天有個南方的同學回來,就待這么兩天,趕巧兒明天不上課,我們想出去聚聚”
李學武把吃完的飯碗收拾了,點點頭說道:“沒事兒,家里人多著呢,嫂子你忙你的”
看劉茵臉色不對,李學武趕忙拍了拍劉茵的肩膀,摟著老媽說道:“媽我現在去找明天幫忙的人,怕人家臨時有事呢,明天正好借著西院工程隊的飯,供中晚兩頓飯,集中明天一天把大部分做出來,剩下的零碎您跟我奶辛苦一下,我再找秦淮茹幫著,應該很快就能做完”
劉茵說道:“你去找對面兒的于麗,她手藝好,我見過她的手工,她娘家媽也是個會教的,再去找你一大媽,她也行,加上秦淮茹,我們五個就夠了,咱家兩臺縫紉機,秦淮茹家有一臺,你一大媽家也有一臺,四臺縫紉機明天一天就能完活兒”
李學武見劉茵沒再給大嫂臉色,嘴上應著就出了門兒。
先來到閆解成家,敲門是閆解成開的,這小子顯然是從他媽家回來了,往屋瞄了一眼就見于麗坐屋里炕上抹眼淚兒呢。
看著閆解成尷尬地讓自己進去,顯然是怕李學武說他嘴快,還有就是自己家的爛糟事兒不好意思讓人知道。
閆解成的這屋子太小了,李學武進屋只能坐炕上了,炕那邊的于麗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邊轉了身子,背對著李學武。
李學武都敲開了門進來了,沒有直接躲開或者裝作看不見的道理,就問道:“怎么,解成不是都上班了嘛,開始賺錢養家了,怎么還哭了呢?”
于麗不說話,閆解成尷尬地解釋道:“那個...于麗家要用自行車,我爸說明天釣魚去,沒有借給她,正抹眼淚兒呢”
于麗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也止了眼淚,但不好看這邊。
李學武心說剛才還跟三大爺聊這事兒呢,咋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故意上門兒送“溫暖”外加“挑食兒”的。
“唉,我這三大爺啊,咋說好呢,一輩子算計著,對兒女還算計”
李學武一臉義氣地向于麗問道:“嫂子什么時候用車?”
于麗知道李學武有自行車,還是新的,也不顧沒擦干凈的眼淚,轉過身緊忙答道:“就用一上午,就帶我老姑轉轉”。
李學武點點頭,笑著說道:“外地人沒見過四九城的熱鬧,轉一轉是應該的,這也是咱們京城人的好客之道,這是正事兒,正有事兒麻煩嫂子呢,時間對上了”。
李學武見兩口望過來,繼續說道:“我后院兒的房子改建好了,準備做一些窗簾、被子啥的,我媽說見過您手工,想請您幫忙呢,明天我要趕馬車出門兒辦事兒,正好不用車子,嫂子您騎去,中午回來您正好幫我去做手工活兒”
于麗聽見李學武帶來的好消息,終于破涕為笑,沒等閆解成應允,先回答道:“那感情好,中午我一定回來,吃口飯就去你家幫忙”
李學武把兜兒里的鑰匙遞給于麗,笑著說道:“直接去后院兒就行,我媽和我奶都過去,車子就在倒座房窗戶底下,明早騎走吧”
說完就出了他們家的門兒,屋子太窄吧,于麗有些激動,怕屋里錯不開身,再當著閆解成的面兒有啥接觸,不太好,再說這么小的屋子待著不舒服。
跟著熱情相送的于麗兩口子擺了擺手,便拐到中院兒一大爺家,進了門兒,正見一大媽正用漿子粘鞋底兒,一大爺在邊聽匣子音邊喝茶。
見李學武進了屋,老兩口兒很是詫異,李學武見是晚上了,也沒廢話,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請求。
一大媽答應的很痛快,用家里的縫紉機也答應了,都是一個院兒住著,誰用不著誰的。
別看李學武現在傳說要下來了,就是真下來了一大爺也不會踩吧他,因為李學武成為保衛科長的時候一大爺也沒巴結李學武。
為啥?就因為一大爺是八級工,這就是一個不求人的崗位,軋鋼廠可以換一個保衛科長,領導眉頭都不用皺一下。
但是要說換走一大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軋鋼廠這么大的規模也沒說趁幾個八級工啊,都是寶貝疙瘩。
這個時代技術工人就是硬氣,你李學武今天可以被撤職,但是工人是不會被撤職的,那個崗位就是他的,即使工件沒做好,那也是他的,還沒聽誰說給一大爺撤成七級工、六級工的呢。
見一大媽答應的,也沒應一大爺的留,跟兩口子打了招呼便出了門兒。
李學武沒打算今晚就去找秦淮茹說這事兒的,明天早上再說就是了,可是剛走到后院兒打開自己家的門,就見秦淮茹帶著棒梗從月亮門兒轉過來了。
“正想找你去呢,就見你從一大爺家出來了”秦淮茹笑著走過來,棒梗也跟在后面跟李學武點著頭,叫了聲:“武叔”。
自從上次在這兒跟李學武達成“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后,棒梗便不再像以前那樣懼怕“李二疤瘌”了,雖然現在還得掃地喂雞,但是見了李學武的面兒也敢正常打招呼的,
李學武打開門,拉亮了燈繩,讓秦淮茹娘倆兒進來了。
這屋里連個窗簾也沒有,新打的窗子很是明亮,站在外面看屋里看得真珠兒的,也不怕別人誤會,再說秦淮茹是娘倆兒一起來的,更沒了忌諱。
“咋地了?都這個時候了棒梗還沒睡啊?”李學武把壁爐里的火用火鉗子挑了挑,又扔了兩塊兒煤球進去,讓火燒的更旺一些,又去廚房看了看暖氣的爐灶,也重新填了煤球。
這屋里雖然沒有安裝窗簾和門簾,卻是一點兒也不冷,大姥這兩天一直在燒著屋子,就是為了屋里暖和,好散散氣味。
白天的時候大姥會來開一陣兒窗戶換換氣,走的時候再關上。
因為屋里的暖氣已經通了水,不能長時間開窗戶,怕被凍了。
秦淮茹進了屋卻是沒有回答李學武的話,而是仔細打量了起來。
這間屋子其實跟秦淮茹家是一樣大小的,卻是收拾的比她們家規整多了,尤其是雪白的頂棚,被白熾燈一晃,更顯得明亮。
這屋里的家具看著是老舊家具,卻是帶著歷史的厚重感,這兩天大姥和老太太沒事兒來這邊兒轉,會幫李學武收拾收拾衛生,家具都已經被擦出來了,沒有了在商店的那種“明珠蒙塵”,而是變得整潔,再加上歷史的包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剛扣哧他寫完作業,就說來你家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收拾的,現在一看,你家收拾的可真好,這沙發和掛鐘都是我沒見過的樣式”
見秦淮茹說的驚訝,李學武笑著讓這娘倆兒在沙發上坐,說道:“都是舊貨,圖個便宜”
秦淮茹倒是精明,對著李學武挑了挑眼角兒說道:“你就蒙我吧,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東西好賴我能看不出來?”
說著指著李學武讓這娘倆兒坐的沙發說道:“這就不是個便宜貨,我在供銷社見過的比這個次的都標價30多呢”
李學武坐到單人沙發上,從兜里掏出兩塊兒糖扔給棒梗,自己則是掏出煙就著壁爐點上了。
棒梗倒是在李學武這兒懂禮貌了,見李學武很是隨意地給自己扔糖,像是給大人扔煙似的,想著這武叔真講究,比傻叔可瀟灑多了。
“謝謝武叔!”
李學武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將煙盒放在了身前的茶幾上,對著坐在旁邊的秦淮茹說道:“剛才還說呢,想找你幫點兒忙,想著晚了不方便就沒往你家去”
秦淮茹也是有一肚子話想要跟李學武說,這會兒聽見李學武說要找自己幫忙,便點頭道:“你說,跟姐你還客氣啊”
李學武是知道秦淮茹來找自己干嘛來的,見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對自己還是那個樣子,便直接說道:“明天你有事兒嘛?我這屋需要做新棉被和褥子,還要做炕被,還有窗簾這些布藝,我知道你手藝好,要是有空的話明天來幫我做一天吧,我們家供飯”
秦淮茹打了一下去摸茶幾的棒梗的手,瞪了棒梗一眼,說道:“瞧你說的,你不供飯我就不幫你做了?就是個手藝活兒,都找誰了?”
既然李學武說明天做一天,那么就是想著一天全都做出來的,一定是找了幾個人一起做,最起碼剛才去一大爺家就應該是去找一大媽去了。
李學武在壁爐里彈了彈煙灰,見煙灰都被灶口吸了進去,想著這爐子還真挺好用。
“沒找誰,就是我媽和我奶,還有于麗,一大媽,再加上你,我媽說五個人足夠了,還有,可能用到你家的縫紉機”
秦淮茹倒是沒在意地說道:“行,趕明早收拾完我就過來,棉布和棉花買得了嗎?”
李學武指了指里屋,又覺得先讓秦淮茹看看也好,有不夠的自己好趕緊找補上,便站起身領著秦淮茹去了南屋臥室。
秦淮茹瞪了棒梗一眼,小聲說道:“乖乖坐在這兒,不許亂碰東西啊”說完便跟著李學武去了南屋。
李學武上次收拾完家具便將布匹和棉花放在了炕稍的炕柜上,這張炕柜是大佬用實木給打的,一點兒膠水和油漆都沒用,純卯榫固定,就用了清漆罩了面兒。
抖了開卷好的布,還有那袋子棉花,秦淮茹看得直眼暈,道:“你這是買了多少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軋鋼廠那套行李還得用,拿不回來,倒座房那邊的那套行李也是日子久了,準備拆了做炕被,所以這邊還得幫我做兩套被褥”
李學武指著那卷藏藍色花紋和大花的被面兒,白色的被里布示意就用這些布。
又指著那塊兒白沙布和藏青色的純色棉布說道:“窗簾做兩套,一套白沙透光的,一套藏藍色不透光的”
秦淮茹摸了摸那卷白沙布羨慕地說道:“你咋那么講究呢,還做兩套”
李學武笑著道:“我可沒有時間像你們家似的在窗簾上繡各種圖案,只能刪繁就簡了”
秦淮茹是女人,又是常做女工活兒的,當然知道這兩套窗簾都是各有什么作用,但是李學武這么說了,自己也就這么聽了。
“還說簡單呢,看你家說是老房子,但是處處帶著新玩意兒呢,那是窗簾盒子吧,你姥爺的手藝可真巧”
大姥對于木工活兒有著自己的堅持,這屋里的大件兒是幫不上忙了,但是每一處小件兒都透露出大姥對于這個外孫子的愛護。
就那窗簾盒子都能雕刻出鏤空的花來,上了清漆,更是顯出木頭原汁原味的感覺。
“我姥爺對我那是沒的說,這些都做完再幫我給屋門做個門簾,就用我倒座房那套行李的外皮,加上拆下來的舊棉花,剩下的缺什么你就幫我想著點兒,如果不夠了我再去買”
秦淮茹坐在炕上,感受著屁股底下的溫暖,看著窗明幾凈,光亮異常的屋子,感慨地說道:“我們家啥時候能過你這樣的日子”
李學武走到窗下書桌旁,在桌上的煙灰缸里熄滅了煙頭兒,把鋼筆收進了抽屜,又把臺燈擺正了,拉亮了,又拉滅了。
“只要肯奮斗,會有那么一天的”
秦淮茹習慣了這小子給自己灌雞湯了,也沒在意李學武跟自己說虛話,站起身走到李學武身邊小聲地問道:“廠里傳的是咋回事兒?”
李學武見秦淮茹走近自己,挑了挑眉毛,笑道:“就是那么回事兒唄,我被擼了,以后可能跟你一起去車零件去了,到時候就指著秦姐你照顧我了”
秦淮茹氣著打了李學武一拳頭,看著棒梗在客廳研究李學武的“小怪獸”電視收音一體機,對著李學武嗔道:“你怎么這么不正經呢,都要被撤職了還嬉皮笑臉的,你跟姐說實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學武咪咪著眼睛說道:“廠長是那么說的,付斌也這么說了,但是要等到周一才能定呢,百分之九十九吧,是要被擼了”
秦淮茹緊張地抓住李學武的袖子說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沒找找關系?你不是跟李懷德關系很好的嘛,怎么不去找找他啊?”
李學武笑著問道:“誰說我跟李懷德關系好了?我才來幾天啊,攏共都沒見幾回面兒,你不會真以為他姓李,我也姓李,他就能照顧我吧”
秦淮茹打量著李學武的表情,想要看出李學武到底是個什么心思,但是這小子的臉就跟川劇的變臉似的,根本看不出來什么。
“那天你們不是還坐一塊兒看電影來著嘛,后來還不是一起喝酒,還有,還有你不是給他弄了那么些肉食嘛,就不記得你一點兒情?”
李學武把秦淮茹手里的袖子拉開,抬腿坐到了書桌上對著秦淮茹說道:“我的好秦姐啊,您這都是打哪兒聽到的啊,都是因緣際會罷了,您不會真以為我神通廣大能弄來那么多肉食吧,我放家里天天吃好不好,何必給軋鋼廠呢”
見秦淮茹一臉疑惑,李學武解釋道:“機關里的關系沒有一樣兒是真的,只有切身的利益是真的,我跟他喝頓酒,整點兒肉就是好朋友了?機關樓里的哪有好朋友啊,不拿機關槍對著射都算是關系好的了,就差拿著迫擊炮對著轟了,都是恨不得對方早點兒死,好給自己讓位置的主兒”
秦淮茹被李學武的比喻逗得嘿嘿直笑,還拍了李學武大腿一巴掌,嗔道:“哪有你說的那么邪乎,那機關樓里的人都不用活了”
李學武見秦淮茹離得自己近了,便想著早點兒結束話題,對著秦淮茹問道:“優勝劣汰,生死大敵,對了,你找我來干嘛了?”
秦淮茹嗔道:“還說呢,差點被你打岔給整忘了,這不是聽說那些消息過來打聽打聽嘛,我怕你西院兒的工程也停了,這不是早點兒問問嘛”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說道:“那是我大姥跟我那幾個發小兒的產業,我就是把院兒和倒座房借給他們了,又不是我的產業,您該干就干著啊”
秦淮茹見李學武又跟自己打啞謎,使勁兒地拍了李學武的大腿一下,妗妗著鼻子說道:“你就蒙我吧,啊,你的院,你的房,你出錢修,你供飯,你跟我說是他們的,我咋沒遇到過這好事兒呢”
李學武見這秦淮茹離自己又近了一步,還跟自己動手動腳的,便挑了挑眉毛,對著棒梗努努嘴,說道:“當著孩子面兒干啥呢,還想好事兒?他們是給我賣命呢,你也想給我賣命啊”
秦淮茹看了看兒子正對著那臺小怪獸“動手”呢,好像能從那屏幕里看出人兒來似的,見兒子沒有往這邊看,秦淮茹混不在意地把手搭在了李學武的大腿上。
“我都不怕你怕啥,要是真有這種好事兒姐的命就賣給你,你說吧,只要你管姐這三個孩子的出路,你想讓姐干啥,姐二話不說指定給你干”
李學武的大腿被秦淮茹的手一搭上就是猛地一拘靈,這娘們兒太會撩吧人了,那手放的位置恰到好處。
往前一寸是越界,往后一寸是距離,現在正正好好是麻癢癢。
“我可是正經人,啥賣不賣的,還有,我可是要被擼下來的人了,你還想著跟我?我哪有什么能力安排三個孩子啊,再說了,你不怕你婆婆跟你玩兒命啊”
秦淮茹挪動腳步擋住了門口,手在李學武的大腿上滑動,待到擋住門的時候中指彎曲被大拇指扣住,然后向李學武的要害輕輕彈了一下。
一指禪逗式完李學武,看著眼前一臉壞笑的男人,秦淮茹嗔道:“擼不擼的都是你說的,我可不知道,正經人占人家房子和老婆啊,你把許大茂的媳婦兒藏哪兒去了?”
“秦姐,說話可要負責的啊,我李學武清清白白做人,規規矩矩做事兒,可不會做這種事兒的,許大茂的媳婦兒是楊花,跟他去了南方了,我上哪兒藏去,再有這房子,可是白紙黑字寫著的”
見李學武一臉的無辜表情,秦淮茹曲指再次彈了一下李學武的要害,裝作嚴厲卻又嬌笑地說道:“你說的話我現在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了,要我看啊,就算是楊廠長被擼,我都不信你被擼,我反正是靠上你了,我不管你是不是科長,三個孩子就交給你安排了”
李學武坐在書桌上,本來就比秦淮茹高,這會兒見到棒梗正在往這邊看,壞笑著對著棒梗眨了眨眼睛。
棒梗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不知道自己媽媽在跟武叔說著什么,媽媽背著身也看不見媽媽表情,只能對著跟自己對暗號的武叔也眨了眨眼睛,然后繼續對著小怪獸發呆。
看見李學武跟自己兒子耍怪,秦淮茹挑著眉毛說道:“到底行不行啊,給個話兒啊,你要是擔心我婆婆,我也給你個準話兒,你沒看出來為啥我婆婆讓我帶著棒梗來啊,就是給你下條件呢”
李學武壞笑著說道:“你都不怕死,我還怕辛苦埋?行啊,安排還不好安排,都跟著我三舅去收破爛兒去”
得了李學武的“準話兒”,秦淮茹便巧笑著把手收了回去,只是收的過程中手指無意間輕輕拂過,再次對著李學武嗔道:“行啊,你說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不怕我咬你就行”
試了試手感,秦淮茹又嬌聲道:“小伙子本錢很足啊”
李學武用掉那只作怪的手,對著秦淮茹說道:“你還真想當著你兒子的面兒跟我練全武行啊,注意影響啊,這都沒個窗簾,外面看著真珠的,我可不想玩現場直播”
秦淮茹整理了一下表情說道:“不然為啥小聲跟你說話啊,棒梗大了,啥都知道了,小孩子話多,嘴沒個把門兒的”
李學武“呵呵”笑道:“你婆婆教的好,最起碼把沒有公雞,母雞下的蛋不能孵小雞這事兒弄明白了”
秦淮茹現在說完了私密的事兒,也不怕大聲了,正常著聲音對著李學武說道:“還說呢,那只公雞什么時候買來啊,棒梗還等著孵小雞呢”
這會兒“看”電視的棒梗也接話兒道:“就是啊,武叔,您不是說那兩只雞有我一只的嘛,咱們不是還準備天天吃雞蛋,月月有雞肉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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