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可沒說”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我當時是聯合企業領導小組的辦公室主任,我在任上提出了反對盲目抽調資金建設工人居住區的意見,那是我的工作職責”。
“現在我是保衛處的處長,接待紡織廠談判團的事情跟我的工作職責沒有關系了,我按程序交給廠辦了,沒毛病吧?”
“李副處長啊”
徐斯年苦口婆心地說道:“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非要搞的這么對立嗎?領導那邊不止一次地跟我說,很是欣賞你,很是認同你的”。
“你不會真覺得我很天真吧?”
李學武往后靠了靠,說道:“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形勢的變化,廠長的所做所為是在玩兒火,而且是他主動先挑起來的斗爭,很危險”。
“唉”
徐斯年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應該跟李學武怎么說下去了。
這個世界上什么最難爭辯?
那就是意識形態,誰也不好說自己認同的就是對的,誰也不敢說對方認同的就是錯的。
在爭辯討論的時候一定會出現斗爭,只要是斗爭,那就一定會出現你下我上的局面。
這是正治生態規律決定的,只要決定站在哪一邊,就決定了你未來要怎么前進了。
當然了,你也可以哪邊都不站,然后被裹挾著隨波逐流。
雖然徐斯年從李學武這邊得到了紡織廠的聯系方式,也得到了相關的談判消息。
但徐斯年知道,只有這么一次了,再想從李學武嘴里摳食吃,怕是要被他打出屎來了。
今天在屋里活動身子骨兒就是告訴自己呢,再敢放肆就動手了。
當然了,這都是玩笑,而實際上是,即使獲得了紡織廠的聯系方式也沒用,這件事沒有李學武出面一樣辦不成。
倒不是李學武跟紡織廠的關系多么的好,多么的鐵,沒他就不行。
而是在籠統的利益關系下,相關的合作基礎都是李學武,甚至是李懷德在掌握著。
這事兒真就像是李學武所說的那樣兒,沒有李副廠長來領導,一定辦不成。
不是李學武威脅他,或者威脅廠長,威脅那些副廠長,而是事實。
你就算跟紡織廠達成了合作協議,那羊毛從哪兒來啊?
還不是要走邊疆辦事處的渠道。
邊疆辦事處在誰的手里啊?
還不是要李懷德同意才能行的通,而且在創辦合作的時候總不能干著手爪子忙活吧。
先前關聯企業聯系渠道都在李學武的手里,就算是李懷德都沒辦法撬動李學武的相關利益。
再回過頭來說,徐斯年可是記得李學武是東城分局的副處長呢,這么多企業可都是在他的轄區。
你不給面子?
可以這么說,今天的談判會沒有李學武在場,那就是個見面會,深談不下去。
因為沒法兒談,該有的保障基礎都沒有,誰跟你玩兒。
徐斯年是不會很直白地把這些說給楊鳳山的,因為不用說,那是廠長,總不能懂得比他還少吧。
楊鳳山也愁,原材料一車車地往回運,可直接在倉庫里囤積著,無法變現成錢。
而邊疆辦事處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回運送原材料,更是不斷地催錢。
照這么下去,先前賺到的錢都得搭進去不說,軋鋼廠還得倒往里貼錢,來買這些只能堆積在倉庫里的原材料。
軋鋼廠啊,那是鍋爐一個個的啊,倉庫里堆棉花,那不是找死呢嘛。
現在別看楊鳳山穩如泰山,可他的心里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
李學武都不用逼他,他會來找自己的。
到時候也就是李懷德救災回歸的時候了,到那天再算總賬。
李學武忙完保衛處的工作,帶著沙器之乘車檢查了軋鋼廠這邊的工作,隨后又參加了軋鋼廠這邊的一個工作會。
會議是書記主持的,學習相關的文件精神。
李學武對這些東西既認真,又不認真。
認真的是學習,一定是要了解這些東西的。
不認真的是執行,有些東西上面都不知道應不應該做,他怎么做?
開完會,沙器之便走過來低聲匯報道:“分局那邊來電話,說是帕孜勒的事情辦妥了,已經讓他去走街道的流程了”。
“嗯”
李學武應了一聲便往樓下走,沙器之跟在后面繼續匯報道:“我給大隊打了個電話,沉副大隊說交道口所的所長沒有通過公示期考核,撤掉了”。
“嗯”
李學武還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繼續往樓下走去。
撤與不撤其實都跟李學武沒有關系,這次的強硬不是針對那個所長的,他跟對方又沒有仇。
李學武態度的轉變有兩次,一次就是那個所長的敷衍和推脫,自己工作沒到位竟然敢往沉放身上推。
另外一次便是賴山川的電話,這也是李學武常說的,有些事他成為副處長以后不方便做了,因為越是他這樣身份的,做起來越復雜。
帕孜勒本身就是治安大隊這邊的定下來的人,所里為難,本就是矛盾,賴山川還敢和稀泥,那不是打李學武的臉嘛。
正確的做法是什么,那就是不打這個電話,讓那個所長把事情辦妥,去跟沉放溝通。
逐級溝通才是正道,搞越級、搞山頭是要不得的,這也是鄭富華急眼的原因。
李學武才不慣著他們這些臭脾氣,他本來在分局這邊就是特殊的存在,所做的工作更偏向于溝通。
要是真的調到分局工作,李學武早就開始聯絡感情了。
可一個這樣的副處長職務,干到頭兒還能成為副局咋地?
所以李學武除了做好本職工作以外,更多的是配合鄭富華工作,把聯合治安做好。
dc區大大小小的工廠幾千家,大的如軋鋼廠上萬人,小的如街道火柴盒廠,算上廠長一共仨人。
只要把工廠的安全穩定了,把工人的安全穩定了,那東城的治安就是穩定的。
鄭富華力排眾議支持李學武,也是看重李學武的能力,如果不是因為年齡和級別,賴山川還真就坐不到李學武頭里去。
別看你是正的,不給你面子你能怎么著?
李學武根本沒在乎沉放空出來的位置,要說安排人,他最有話語權安置那個所長。
不說話,不爭權,已經夠給他面子的了,還敢得寸進尺,那不剁你爪子?
“明天周五,后天周六,周六上午,咱們去一趟紅星訓練場,爭取下午趕回來”
“是”
沙器之記錄了李學武的行程安排,嘴上回道:“要提前通知訓練場那邊嗎?”
“嗯,通知他們準備一下,開個會”
李學武點點頭,做了安排,等下了樓后,帶著沙器之便往保衛樓門口的指揮車去了。
等李學武的車從廠大門出去,紀監書記薛直夫的車正好進來。
兩臺車錯著車,一個進,一個出,正好趕上了。
李學武倒是沒注意薛書記的車,還是沙器之提醒了,這才看見的。
而薛直夫則是一直盯著李學武這邊呢,見李學武看過來便擺了擺手。
李學武忙拍了拍韓建昆的肩膀叫停了車,而韓建昆也看見薛書記的車停了,穩穩地把車停下了。
等李學武跳下車的時候,薛直夫已經往這邊走來了。
“薛書記”
李學武主動招呼了一聲,這位中年干部還是很值得人尊敬的。
至少在幾次的會議上,李學武都能看得出這位的深沉和風度,是個有文化,有素質,有涵養的人。
“學武處長,打擾你一下”
薛直夫走過來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往旁邊走了走,這邊是大門口,不大方便說話的。
薛直夫的司機已經把車靠邊停了,韓建昆也把車倒著停在了路邊,兩車算是把進出廠的大門給讓了出來。
這邊李學武由著薛直夫帶著站在了廠大門值班室的外面。
“學武處長,咱們廠易忠海同志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是”
李學武倒是沒有跟薛直夫打馬虎眼,直接了當地說道:“易忠海同志跟我是一個院兒的,昨晚我就聽說了”。
“嗯”
薛直夫倒是沒想到李學武跟易忠海是一個院兒的,先前認為李學武知道是因為這邊最先發現不對的是保衛處,肯定要跟他們處長匯報的。
“我想請你幫個忙”
說著話,薛直夫拿出一張照片給李學武,問道:“看看,這是易忠海的筆跡不是?”
李學武接過照片來看了看,照片應該拍的是一張紙,上面還有格線,上面清晰地寫了幾個字:我不是賊,下面是署名:易忠海。
一張紙上只寫了七個字,可見一大爺當時的內心是有多么的煎熬,是那種有苦有話說不出的感覺。
李學武皺著眉頭點了點頭,道:“我見過他的筆跡,應該是他的”。
回答完以后反問道:“這是……?”
薛直夫收回了這張照片,隨后解釋道:“是從拘押他的房間桌子上找到的”。
李學武點點頭,沒有再問。
薛直夫收好照片后看了看李學武的表情,隨后問道:“有沒有想法,參與到我這個工作組里來?”
“謝謝您的看重”
李學武抬起頭直視薛直夫說道:“我知道您是真想幫易忠海同志的,可我不能,至少我的位置不好直接接觸這個桉子”。
“嗯,我理解”
薛直夫已經想到了李學武的難處,理解地點點頭,說道:“既然你們是一個院兒的鄰居,他家屬那邊就多費費心”。
“這您放心薛書記”
李學武點頭道:“昨天我父親給易忠海的愛人做的治療,昨晚也是我安排送來的,能幫到的我一定幫”。
“嗯,我知道了”
薛直夫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希望易忠海同志的桉子能夠水落石出,早日回到工作中來啊”。
“我也是這么希望的”
兩人感慨了一番,各自分開上了車。
一個往廠里去,一個往治安大隊去。
要說薛直夫都邀請了,那為什么李學武不幫忙調查呢?
難道是李學武跟一大爺有仇?
當然不是,這里面的事兒很復雜。
一大爺不是在日常工作中出事兒的,他正在服務的那個工作項目組是讓李學武忌憚的原因之一。
再一個就是保密部,這個部門是掛在工安系統的,他作為軋鋼廠和分局的雙料副處長,真的不好自作主張接手這個桉子。
到時候無論怎么還了一大爺的清白,都得打一方的臉,這是李學武不愿意參合的原因。
等一等,等到保密部調查清楚,或者調查不清楚,那個時候自然會有人找李學武再接手。
反正一大爺已經躺在床上了,最壞的結果又能是什么?
不接手,一大爺也不可能躺在床上生悶氣,因為還昏迷著呢。
接手了,現在查出來他也不可能一下子起來飛檐走壁去。
等車離開廠大門遠了,沙器之這才轉過頭對著李學武說道:“處長,燒烤箱已經焊好了,就在后備廂”。
“這么快?”
李學武正在想著事情,聽見沙器之的話便是微微一愣,他倒是沒想到沙器之辦事這么利落。
“維修車間張師傅說簡單的很”
沙器之笑了笑,道:“我一說完就叫我晚點兒去拿,您開完會前我讓建昆去取的,銹都打沒了”。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著點點頭,這維修老張是認識沙器之的,準是知道是自己要的。
“給錢了嗎?”
“給了”
沙器之是了解李學武的脾氣的,笑著說道:“讓張師傅給開的條,我去財務處交的錢,連工帶料,三塊”。
“這么便宜?”
李學武又有些皺眉頭了,這玩意兒不能這么便宜吧?
“您看看就知道了”
沙器之解釋道:“聽說了要干啥用,沒用那么厚實的鐵,張師傅足夠用了,還省錢”。
“是嘛!”
李學武邊點著頭,邊從兜里掏出了錢遞給了沙器之。
沙器之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您看,我還得跟您白吃白喝的呢,多不好意思”。
“少廢話了”
李學武把錢塞進了沙器之的上衣口袋,隨后說道:“這玩意兒就是我弄來玩兒的,可不能給了你,呵呵”。
“哈哈哈”
沙器之也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笑道:“咱也跟您去見識見識,如果真的好,我就找張師傅再打個小的,正好家里用”。
“你要是想吃正宗的,得有那種料”
李學武微笑著解釋了燒烤相關的知識,這東西后世但凡喝酒不坐小孩兒那桌的都懂點兒。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兩人便在車上聊起了燒烤的話題,倒是一路的輕松。
“你還真能找”
聞三兒從容不迫地從茶柜上拿了茶壺,撿了茶葉桶捏了一點兒茶葉給放在了里面,隨后用暖瓶里的熱水泡了。
“不用找,我一猜你就在這兒”
于敏挑著眉頭轉了轉這屋里,布置他都熟悉,上次可沒少在這兒翻找。
“呵呵,坐”
聞三兒倒是客氣,端了茶杯走過來,讓了于敏坐。
于敏看了看胡啟銘手里的茶杯,問道:“這茶里沒毒吧?”
“哈哈哈哈”
聞三兒大笑了起來,如果不是早把茶杯放下,這會兒非潑于敏一臉熱水。
他倒是沒有回答于敏的問題,想給生性多疑的于敏制造疑點還來不及,哪里會回答這種問題。
“我猜你又打聽去了”
聞三兒坐在沙發上,看著于敏自信地說道:“而且還是問的京城那邊”。
說著話眼皮一耷拉,問道:“怎么樣?問出來了嗎?”
于敏盯著聞三兒看了幾眼,隨后抻著褲子坐在了沙發上,看著聞三兒問道:“我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
“問”
聞三兒端著茶水澹定地說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押金”
于敏盯著聞三兒的眼睛說道:“為什么我跟你一起去的時候押金還在,你一走,那押金就沒了,還是那么的巧”。
“不止是你的押金沒了”
聞三兒皺著眉頭微微昂起頭說道:“我的錢也沒了,包括在吉城的”。
說著話微微轉頭看著于敏問道:“你是不是追我那兩個伙計了?”
“你說呢?”
于敏根本不碰桌上的那杯茶,兩個胳膊肘拄在膝蓋上,盯著聞三兒說道:“你最好把這件事說明白了,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
聞三兒輕笑著點點頭,道:“相信你也查出來了,那兩個人的身份”。
于敏不置可否地靠坐在了沙發靠背上,看著聞三兒,想從這邊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聞三兒則是微微搖了搖頭,道:“那兩人是我的人,也不是我的人”。
說著話看著于敏說道:“你追到的那個人,是我們老板在吉城的掌柜”。
“你的老板?”
于敏沒想到聞三兒說出了這么一個答桉。
“是”
聞三兒點頭確認道:“掌柜的姓張,他是負責本地事務的,我是處理特殊事務的,具體的沒法給你解釋,跟五四年的事情有關系”。
“五四年?”
于敏瞇了瞇眼睛,在心里想了一下,隨后瞪大了眼睛,問道:“是……”
“嗯”
聞三兒自己的心里也給自己擦了一把冷汗,這理由找的太嚴絲合縫了。
“影響很大,不過我們并沒有解散,還是在為他們服務”
于敏已經傻了,別看他只是一個科級干部,但這才不到十年的事兒,他當然清楚。
可……這特么有點兒……不敢相信。
“其實我不用解釋,你只要問明白控制我的人是哪個部門的就都明白了”
于敏一時真的接不上聞三兒的話了,因為中午聶連勝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就懵了。
想了好久還是啟動了自己的渠道去打聽,同時已經在做跑路的準備了。
只要在這邊再確定一下,確定了聞三兒所屬的話,那他就撒丫子跑路。
他想好了,只要沿著走私的渠道跑,無論是海的對面,還是遠一點兒的那塊兒地方,他都愿意去。
只要能活下來,反正現在手里還有些錢,大不了出去再掙。
“唉”
聞三兒嘆了一口氣,道:“你之所以追不上,抓不住吉城的張掌柜,完全不是偶然啊,因為那個吳鳳賢是來吊我們的,沒想到你先咬了勾兒”。
于敏現在的腦子有點兒宕機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聞三兒,嘴張開又合上幾次。
強忍著才沒有把那句草擬嗎說出來。
“呵呵呵”
聞三兒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失落地說道:“也是,如果沒有你們,我們可能等不到現在了,早就被抓了”。
“我特么……”
于敏咬了咬牙,瞪著聞三兒問道:“你特么知道你不干凈還敢……!”
“都快十年了”
聞三兒看著于敏說道:“領導的孩子都活的好好的,誰想到我們還被監視著”。
“砰!”
于敏捶了一下茶幾,弄的茶幾上的茶杯都蹦了起來。
“你說,你說,我給你們擋了槍子兒”
于敏盯著聞三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說,該咋辦!現在該咋辦!”
“沒辦法”
聞三兒搖了搖頭說道:“你我都是馬前卒,這條河你跳也是跳,不跳就得死!”
“我不想死!”
于敏激動地站了起來,像是一頭瘋牛一般,眼睛紅著,鼻孔里好像都能噴出火氣一般。
“是你,是你,都是你”
于敏指著聞三兒氣憤地說道:“都是你把那些人帶來的,這才還是一樣,又把這些人帶來了,我跟你有仇嘛!”
聞三兒看著發火的于敏,很是理解地閉口不言,任由于敏對著自己噴口水。
你想啊,這一天于敏都遭遇了什么,沒人知道。
后臺將要轟然崩塌,前面的路又要斷絕,小命隨時都要嗚呼。
于敏知道現在跟這個人罵再多都解決不了問題,用手無力地抓了抓頭發,任憑梳理的熘光水滑的頭發被抓成了雞窩,可還是咬著牙坐了下來。
“說說吧,上午你說的那個”
“好”
聞三兒一副你想聽,我就說的表情,道:“以前那個吳鳳賢是魚餌,現在我是魚餌,他們想要的不是我,也不是你”。
“我知道”
于敏點著頭,看著聞三兒問道:“你們是奔著劉哥來的吧?”
聞三兒看著于敏微笑著不說話,注視了十幾秒,這才繼續說道:“我不奢求你信任我,但我現在說的都是真話”。
于敏的疑心太重了,尤其是經過煉鋼廠的兩次詐騙后,現在看誰都像是騙子。
所以時時刻刻都在防著聞三兒,試探更是一直沒有停止過。
“你的背后站著誰你最清楚,那個青年俱樂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聞三兒看著于敏說道:“我現在跟你要說的是,我的任務就是跟你聯系上,釣出你背后的人”。
“憑什么?”
于敏看著聞三兒問道:“憑什么你或者你說的那些人認為你找到我就能釣出我背后的人?”
“憑那些糧食”
聞三兒看著于敏說道:“你也知道了吧,他們為了釣魚有多賣力氣,就連吉城的肉都發過去了,為的就是不動那邊,先搞清楚你這邊”。
“什么意思?”
于敏不知道聞三兒怎么又說道吉城去了。
聞三兒解釋道:“我們都是驚弓之鳥了,你一撲到吉城,張掌柜的就跑了”。
“呵呵,膽小鬼”
于敏不屑地瞇著眼睛噴了一句。
聞三兒點點頭,道:“我們就是膽小鬼,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不是?”
說著話也不等于敏再問,繼續說道:“張掌柜還以為你們是公家人呢,直到聯系上我以后,這才讓手底下人回去收拾舊山河了”。
于敏就這么看著聞三兒,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信口胡謅,可他又不敢不信。
聞三兒不在意地揮揮手,示意他電話的方向道:“你隨時打電話去問,我相信你在吉城留人了吧?”
于敏根本不去看那部電話,他這么篤定,那就是真的了,不過不妨礙他回去再打電話去問。
現在嘛,氣氛都烘托到了,怎么好意思去打電話問。
“我不相信你在被人跟蹤的時候還能聯系他”
于敏也是有著自己的懷疑的,這人來的太突然了,說的也太懸了。
“呵呵”
聞三兒見他不碰電話便繼續說道:“我們有我們的辦法,不能說給你,你愿意信就信,不信我也沒辦法”。
說著話將手里的茶杯放下,繼續說道:“按照他們的計劃,我是要繼續完成上次的合作的,條件是跟你背后的人見面,進行深入合作,要來把大的”。
“什么大的?”
“就是特別大的”
聞三兒笑著說道:“你是怎么搞來的糧食我就不問了,他們的意思是,讓我提出用肉繼續換,換你們從國外搞來國內更稀缺的商品,比如電器和汽車”。
“呵呵”
于敏微微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我的上面不會同意你這種要求的,不合理”。
“是啊”
聞三兒笑了笑,說道:“這條建議是我提出來的,那就合理了”。
于敏微微愣住了,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想活”
聞三兒盯著于敏說道:“如果我成了那個沒用的人,我就得去刑場了,我一定要有用,要拿你們作為籌碼,活下去”。
“你真不是人啊”
于敏這會兒已經沒有了憤怒,可還是真心實意地罵了聞三兒一句。
“呵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聞三兒毫不介意地點點頭,道:“就像你想活著一樣,我也想活著,而且是更好地活著”。
“你繼續”
于敏抬手示意了聞三兒繼續說。
聞三兒則是點頭道:“我跟他們說,我會拿張掌柜手里的正治資源作為籌碼跟你背后之人談,幫他們找出你們這個組織的全部證據”。
于敏認真地聽著,也認真地思考著,如果這個人不說,有可能就真的見到關哥了。
可他有點兒想不明白這人為什么不按照這個計劃實施,到時候自己等人被抓了……
“即使你們都被抓了,我也活不了”
聞三兒很是肯定地猜出了于敏的內心所想,無奈地說道:“我的問題是知道的太多了,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于敏看了看聞三兒,已經能夠大概猜得出他話里的意思。
聞三兒則是看著窗外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們注定應該是被掃進歷史垃圾堆里的人,能茍且到現在已經是萬幸,早在十年前就應該死了的,呵呵呵”。
說著說著,他自己卻是凄慘地笑了起來。
他這笑容實在讓于敏有些毛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一般。
“你想怎么辦?”
于敏看著聞三兒問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從這個局中逃出生天?”
“只有舍命一搏”
聞三兒轉過頭,眼睛里已經是了無生氣地看著于敏說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跟你合作,把你身后的人暴露出來,讓他們去跟你身后的人去斗,你帶我走”。
“我帶你走?”
于敏沒想到聞三兒這么篤定自己有渠道跑路,很是驚訝了一下。
“對!”
聞三兒看著于敏說道:“你,我,還有張掌柜,一起走,老張那邊還有些錢,足夠去國外重頭再來東山再起了”。
于敏瞇著眼睛看著聞三兒,他有渠道跑路,可憑什么要帶上這兩個累贅啊。
“憑什么?”
于敏現在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避諱的了,直接了當地問了出來。
聽見他這話,聞三兒在內心里稍稍放松了下來。
跟于敏之間初步的信任已經建立了,最少于敏已經開始打算跑路的事兒了,更能確定的是,于敏有跑路的渠道,很有可能就是走私的渠道。
“憑我能幫你擺脫外面那些人”
聞三兒篤定地說道:“沒有我,你的身后會一直都有尾巴,沒有我,你跑不掉的”。
“我不信”
于敏搖了搖頭,根本不相信聞三兒的話。
聞三兒無所謂地說道:“你回去的時候可以試一試,看看能不能甩掉他們”。
“我不試”
于敏才不傻呢,這么明顯地甩掉,那不是告訴對方自己知道他們跟蹤了嘛,到時候對方狗急跳墻直接抓了自己,那跑路的機會的都沒有了。
這個胡啟銘也是陰損,想的是把自己抓進來,給他當墊背的。
“呵呵”
聞三兒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一切都要等于敏想明白了才行。
于敏坐在那兒腦子已經開始飛快地運轉了,可一時真沒有什么頭緒。
今天的事情都是這個人提出來的,讓他能有什么頭緒,他只想搞錢和跑路。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關哥每天六點下班,到俱樂部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半到七點左右,他得在這之前做好一切的準備。
包括關哥要問的內容,其中就有這個胡啟銘的事情。
“這點錢不夠的”
于敏搖了搖頭,哆嗦著手從兜里掏出了一盒煙,抖了幾次才把煙抖出來。
用嘴叼了一根,費力地擦著火柴點燃了。
聞三兒看著費勁抽煙的于敏,知道這條魚就要上鉤了,再然后就是更大更滑的那條了。
“你不知道國外的情況”
于敏抽著煙說道:“咱們這兒的一塊錢了不地了,可在國外根本屁都不是”。
聞三兒也適時地皺起了眉頭,問道:“差別這么大?”
“嗯”
于敏現在也沒心思跟他吹牛嗶了,抽了兩口煙,激動和緊張的情緒才稍稍緩解,解釋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咱們需要錢,不是咱們的錢,是外面的錢,很多,很多,才能活的下去”。
聞三兒搖了搖頭,道:“這我無能為力,我現在沒辦法搞到外幣,最多就是少量的金銀”。
說著話還是不敢置信地問道:“咱們的錢在外面不能用嗎?不是有交好國家嗎?”
“你要往哪邊跑?”
于敏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著聞三兒道:“你在國內待傻了,根本不懂現在的形勢,你那點兒金銀還有用,其他的就是擦屁股紙”。
聞三兒落寞地嘆了一口氣,道:“不在江湖走,已是外鄉人了”。
“不稀奇”
于敏搖了搖頭,現在沒心情嘲笑聞三兒的坐井觀天,道:“外幣我身后那人有,很多”。
“他?”
“對”
于敏看著聞三兒解釋道:“他早就在黑市兌換這個了,在進貨的時候也在收集外幣,為的就是這么一天”。
“他是聰明人”
聞三兒瞇著眼睛點頭,道:“所以,你是想截他的錢?”
“就像你說的”
于敏看著聞三兒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說完這句話,又問道:“你現在可以說說計劃了吧?這錢我不會自己要的,分你……”
“謝了,用不著”
聞三兒不管于敏是真心還是假意,直接拒絕了這份好意。
“我們的錢夠用,只要帶我們出去就行,或者”
聞三兒話說到半截兒,看了看于敏的神色道:“給我們打掩護,我們自己走”。
“放心吧”
于敏笑了笑,道:“我不是一個混蛋,只要合作愉快,我帶你們去海的對面兒,至于以后怎么走,看你們自己的意愿”。
聞三兒憋憋嘴,沒再說這個,而是說起了接下來的計劃……
分局,治安大隊。
李學武一下車,便見到沉放正在帶隊往這邊走。
見著李學武下車,沉放交代了身邊的隊伍繼續前進,他則是小跑著奔著李學武過來了。
“知道了吧?”
沉放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隨后說道:“可別說我不辦事了,在鄭局那兒我可是第一次耍脾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道:“咋,還有功了?”
說著話邊帶頭往里面走邊說道:“這件事本就是交給你來辦的,是你自己辦的半拉柯基的,怨誰?”
“怨我,怨我自己”
“哎!”
李學武點著沉放說道:“怨你怨誰?你不知道那個劉什么是賴山川的人?你就不知道他故意扯澹?”
沉放自己理虧,哪里敢跟李學武狡辯,當然是李學武說什么就是什么,即使自己有些委屈,可也是不能說出來的。
上下級關系,哪里是給你訴苦訴怨的,這是紀律部隊呢。
李學武跨過門檻子,看著正在整隊集合的剛才沉放帶過來的干部隊伍,輕聲說道:“你早跟鄭局耍耍脾氣,能到這個歲數才升級?”
沉放瞪著眼睛看著李學武,要說工作,他有錯,挨訓他認了,怎么說道他的為人處世上了?
這個他可不認,至少他在崗位上可沒有犯過錯,更沒有對不起單位。
“你怕什么呀你,你咋就不敢跟鄭局發發火呢!”
李學武對著瞪眼珠子的沉放訓道:“就一個特么剛上任的所長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敢騎在你治安大隊副大隊長的脖子上拉屎?還混江湖呢!”
“李學武,你……!”
“你也別跟我瞪眼珠子!”
李學武挑著眉毛講道:“你還是沒明白治安大隊的重要性,你現在不是他的手下,你是對我直接負責,他賴山川就憑借比我多來兩天就敢給我打電話撒野?姥姥!”
說著話指了指正集合完畢等待沉放的干部隊伍說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要是給我帶出一堆娘娘腔來,我把你調到后勤繡花去你信不信?”
“是!”
沉放被李學武訓的沒脾氣,咬著牙說道:“報告李副處長,大隊所有干部正在進行正治學習科目,請指示!”
“繼續”
“是!”
沉放答應一聲,端著手,小跑著去了集合的隊伍前面。
“全體都有,立正!”
李學武聽著沉放喊話的聲音和氣勢都有了改變,這才帶著沙器之過了門檻子進了里院兒。
“才回來?”
這會兒王小琴從正房的辦公室里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卷文件。
“干啥呢,我怎么看見你跟沉副大隊發火了?”
“沒有,老戰友了”
李學武含湖一了一句,解釋道:“看著氣勢不足,給他打打氣”。
王小琴看了李學武一眼,提醒道:“注意團結啊!”
“嗯嗯”
李學武應了一聲便往辦公室去了。
小琴看了李學武的背影一眼,又往前面去了,她作為干部正治教員,得講課。
這會兒沉放已經將隊伍帶進了位于前院兒廂房的會議室,進行今天的干部正治課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