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讓你去抓的?”
韓雅婷明確聽見李學武說不用管這個黃平的,怎么這會兒又抓人了?
還沒等樊華回答,卻是瞧見被兩個治安員押下車的黃平扯著脖子喊道:“李學武!有種你出來,我不怕你”。
“這什么情況?”
“處長打電話讓去廠長家接的”
面對科長的二次詢問,樊華挑了挑眉毛說道:“廠長動槍了”。
“李學武!我知道你是要打擊報復!我不怕!等我出來,我要告你!”
黃平兀自在那邊喊著,韓雅婷皺了皺眉頭,對著押人的治安員瞪了一眼。
治安員都是韓雅婷帶出來的,一見科長瞪眼睛,一拳捶在了黃平肝臟的位置。
就這么一下,黃平直接被兩個治安員掛著成了大蝦一般,嗓子里只剩下嘶嘶聲,其余的話再也喊不出來。
治安員都是跟著廠里護衛隊員一起訓練的,就算是肝臟的位置找不大準,但十次也是能趕上五六次的。
顯然,黃平中獎了,這一下直接捶在了他的肝臟上,差點把他打暈過去。
李學武傳給護衛隊和保衛的技擊手法結合了在部隊所學的抓捕,跟武術教官所學殺人技,也包括跟他爹所學的中醫。
你要說中醫有啥厲害的,那可就是瞧不起人了。
呵呵,中醫要想制服你,方法還真有。
李順是想不到把這些東西用在這個地方的,都是李學武結合實際想到的。
這也多虧了他爹那些年的棍棒相逼,就學了這點皮毛,不然還能再厲害一些。
不過現在對付黃平這種二愣子還是足夠了的,直到進了審訊室他都沒緩過來。
韓雅婷看了樓上一眼,對著有些尷尬的樊華說道:“你怕什么?”
“對不起啊科長”
樊華道了一聲歉,隨后苦著嘴說道:“廠長家里鬧翻天了,我怕處長受影響,就沒敢下手”。
“處長都不怕,你怕什么?”
別看私下里是好姐妹,可在工作中,韓雅婷可不會給樊華面子,這會兒寒著臉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別人怎么審他就怎么審,別落了保衛處的志氣”。
說完,也不看樊華的臉色,轉身便去了審訊室。
你看韓雅婷只是一個沒結婚的女同志,以前跟李學武還哭鼻子呢,但你現在坐她對面兒試試。
黃平就有點畏懼韓雅婷的目光,見她看過來便躲了過去。
“你是自己說,還是我給你上了項目再逼著你說?”
“你們這是違法的!”
黃平嘴硬道:“我就是給劉海中出了個主意,那是打麻將的時候開玩笑的,誰知道他當真了,這怨我啊!”
“看來你是沒大看得起我啊”
韓雅婷看了看跟進來的樊華,交代道:“給他上銬子”。
“是”
樊華看了韓雅婷一眼,對著手底下的治安員點了點頭,隨后抽出了自己腰后的手銬子。
這黃平從楊鳳山家里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上了銬子,怎么現在韓雅婷還說上銬子?
其實這是一種隱晦的話語,上銬子是把人的手和腳分別從背后連在一起,讓人反弓著身子趴在地上。
看到這里可能有的人說了,這有啥,我腰軟,能手腳背后著地走路呢。
別抬杠,也別嘗試,少有人能堅持過半個小時的,而且會引起大小便失禁。
黃平這會兒就有點兒慌,他是老炮兒了,可是見識過這種手法。
“姓韓的!你一個娘兒們怎么這么狠啊!”
他想反抗了,可屋里四五個人呢,壓著他就給上了銬子,隨后便把他放在了地上。
“韓雅婷!你敢對我這樣,小心你嫁不出去!沒人要你這個狠娘兒們!”
韓雅婷瞇了瞇眼睛,說道:“你在浪費我的時間,也在浪費你的時間,終究都挺不過今晚去,何必呢”。
“我承認我是說錯話了!”
黃平脖子很是難受地喊道:“可也不至于怎么著吧,又不是我干的,也不是我主謀的,你這么針對我小心我姐夫收拾你”。
“呵”
韓雅婷冷笑了一聲站起了身,轉過身子邊往出走邊說道:“錢六子嘴可不嚴實,早就招了”。
說完也不給黃平的反應時間,拉開門便出去了。
“科長,保密部的人來了,說想聽聽審訊”
“人呢?”
韓雅婷一出審訊室便見著科里的人過來請示。
“我沒讓他進來,那個帶頭的上樓找處長去了”
保衛科辦桉區按照李學武的設計把這條走廊的一頭兒給焊了個大鐵門。
這門除了鑰匙只能在里面打開門,所以保密部的人并不知道辦桉區都在干什么。
“讓他找去,甭搭理他”
韓雅婷對那個余大儒很無感,就是個書呆子,戴個眼鏡只知道按圖索驥,草包一個。
余大儒辦桉是草包,做人也差那么點兒意思。
上了三樓直接奔著李學武的辦公室就去了,并且見著李學武的辦公室門半開著,敲了敲便走了進去。
“李副處長”
“哦,余科長,坐”
李學武見到余大儒進來也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后便繼續忙著手里的工作。
沙器之看了看這個穿著中山裝,一臉嚴肅的青年,走去門口將門輕輕關上,隨后便站在茶柜邊上倒熱水。
余大儒沒有管那個秘書,走到李學武的辦公桌前面也沒坐,而是微微皺著眉頭說道:“我知道您看不起我”。
“是嘛!”
李學武頭都沒有抬,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手里的鋼筆還在唰唰地寫著什么。
“我承認我在調查中犯了教條主義”
余大儒先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隨后又說道:“但這并不能成為您阻止我參與到這個桉子調查的借口”。
李學武點點頭,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余大儒見到李學武的態度,臉上的神情愈加難堪,嘴里說道:“我負責的項目出了問題我會負責到底,該是我承擔的責任我也會主動跟上級匯報,但你不能剝奪我繼續執行任務的權利”。
“嚴重了”
李學武輕描澹寫地將寫完意見的文件合上,隨后拾起來放在一邊,拿著手里的鋼筆看著余大儒說道:“你是公務人員,按規章制度執行任務,沒有人會阻礙和剝奪你工作的權利”。
“您的保衛處正在這么做”
余大儒瞪著眼睛說道:“抓人的時候我就不說了,審訊也不叫我們參與,不是在阻礙和剝奪我們的權利是什么?”
“哦?你現在也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吧”
李學武感同身受地點點頭,從文件堆上拿起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低著頭看著文件的標題和沙器之在一邊的字條上做的提要。
頓了兩秒后又繼續說道:“當日在大門口,你一聲招呼都不打,把易忠海同志從我的人手里帶走,其后一個通報都沒有,我當時的心情跟你現在的一樣”。
說完這句話,李學武點了點手里的鋼筆,見還能寫,便在文件上繼續批示了起來。
“我們是保密部,我們有工作條例”
余大儒看著李學武說道:“按照工程項目保衛條例,我們的保衛級別要高于項目所在工廠的任何保衛”。
“余科長,您喝水”
沙器之適時地走過來,將一個白瓷茶杯放在了李學武辦公桌上,正對著的就是一張椅子。
余大儒看了看茶杯,對著沙器之點了點頭,但沒有去坐,也沒有去碰那個茶杯。
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將文件批了個:不同意,轉財務處核查。
隨后對著站在一邊的沙器之說道:“這份文件是什么時候到的?”
“今天下午”
沙器之看了一眼李學武手里的文件,隨后說道:“廠辦是按照特殊文件送過來的”。
“明天告訴廠辦拿回去,保衛處沒有多余的預算”
李學武不客氣地將手里的文件合上,順手扔到了沙器之的方向。
沙器之點點頭,拾起桌上的文件,拿著筆記本做了記錄。
李學武則是將拿著鋼筆的手按在了文件堆上,對著臉色好像是被侮辱了的余大儒說道:“每個單位都有它的獨立性,包括辦桉程序”。
說著話很是不客氣地看著余大儒說道:“在你們辦桉的時候我可沒有去打擾你們,現在你在質問我?”
李學武說話的時候很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就連語氣都是不急不緩的,可這每個字都像是刀子一樣扎向了對面的余大儒。
“易忠海同志不僅僅是我們廠里的八級工,他更是我的鄰居,是長者,而他現在就躺在醫院不省人事”
李學武眼里滿是不屑地看著余大儒說道:“你現在在我的辦公室里跟我說權利和責任,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
聽見軋鋼廠保衛處負責人犀利的話語,余大儒的臉色由嚴肅變的尷尬了起來,看著李學武放在文件上的手紅一陣白一陣的。
“當然,你我都是公務人員,算起來還都是工安系統內部的戰友”
李學武主動緩和了一下語氣,隨后繼續說道:“我允許和包容你因為經驗不足或者調查人力不夠等客觀原因造成的失誤或者錯誤,所以你進來以后我請你坐下,器之也給你倒了水”。
“謝……謝……謝謝”
余大儒被李學武說的很是沒臉,從始至終他都不占理,來李學武的辦公室更像是無理取鬧一般。
現在不僅里子丟了,就連面子都丟了。
李學武擺擺手,再次示意他坐下,這次就沒有剛才那次的客氣了。
可余大儒還是迫于李學武的壓力,艱難地挪著步子坐了下來。
沙器之看了看余大儒從進門時的咄咄逼人,到現在的羞愧難當,處長只用了兩個回合,這不得不讓他升起一股子敬佩之情。
只有站在這一邊才能從側面看到李學武以德服人的儒氣和氣場,把一個處級干部甚至是更高級別干部的身份和素質表達的淋漓盡致。
沙器之有設身處地地想過,如果自己是處長,坐在那個位置上,是否能夠輕描澹寫地化解這個矛盾,是否能夠不失風度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和態度?
這是一個偽命題,他現在不可能是李學武,也不可能是處長。
即使有一天他坐到了李學武這個位置,是否能遇見同一件事,同一個情況都很難說。
所以現在他只有學習,學習李學武處理這件事的過程和方式方法,包括每一個表情和動作。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李學武看著余大儒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肯定你承擔責任的態度,但認為你處理這件事的做法欠妥,你同意嗎?”
“……是”
余大儒遲疑著點點頭,說道:“對于易忠海同志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這邊一開口,李學武便擺擺手,制止了他的道歉。
“我不認為你跟易忠海同志有仇隙”
李學武肯定地說道:“所以這個歉意我更希望你能代表保密部,協助我們將此桉破解掉,然后咱們一同到廠醫院去看望一下易忠海同志,我認為這樣更妥當一些”。
“李處長!”
余大儒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問道:“您是同意我們……”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說了,保密部在工安系統內,同氣連枝,我不會不認一家人”。
先是點了余大儒一句,隨后將一份文件抽出來放在了桉頭,又說道:“我可以邀請你在我的辦公室等一等,等我的同志跟我匯報桉情”。
余大儒抖了抖嘴唇,心里想了想,看著李學武已經低頭去批示文件,便點點頭,說道:“謝謝李處長,我等”。
沙器之見余大儒撒口兒,便笑著將剛才放在桌上的茶杯往余大儒的方向挪了挪。
“余科長,您喝水”
余大儒這會兒才把目光看向這位秘書,心里卻是感慨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剛才自己進來的時候,這位就趁著過來遞水的工夫提醒了自己一句。
現在又是這一句,前后語氣不同,這提醒的意思也是不同啊。
先前是看自己來勢洶洶,他是秘書,有領導在,當然不好應付自己。
卻是在位置前面放了茶杯提示自己是科長,坐的位置也是匯報的位置。
現在這一句卻又是提示自己,只有在這個位置坐下后,才方便“喝水”的。
“謝謝”
余大儒深深地看了這個秘書一眼,道了一聲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借著這個動作,他正好能看到跟他說完話后又去批示文件的李學武。
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見著他在忙,因為自己是臨時起意,又是突然進來,自然不會懷疑李學武擺樣子。
可看著他不搭理自己的時候還是很生氣的,尤其是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插空交代了一個工作。
但現在看,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多的副處長,更有一種閑庭若步的自信和從容。
面對這個桉子能動手,也能放權,能發火,也能澹然,這得是有多大的能力和心理才能做到如此啊。
比較部里的那些處長也是不遑多讓的存在。
他這么想著,自然對李學武不敢小瞧了,李學武批示文件,時不時地跟沙器之說幾句,他就一直坐在這兒等著李學武所說的消息。
李學武信任韓雅婷,韓雅婷也沒讓李學武他們多等,趕在十二點前把審訊結果匯報到了李學武這里。
“處長,黃平招了”
韓雅婷看了看坐在一邊的余大儒,見李學武沒有阻止,便繼續匯報道:“他交代說欠苗雨賬錢,沒地方掏噔了,見著劉海中人傻好騙,準備騙錢的”。
“苗雨是開寶局的那個?”
“是”
韓雅婷解釋道:“她收桌錢,黃平說是欠了不少,還有過夜的錢”。
“呵呵,他也真出息了”
李學武冷笑了一聲,隨口滴咕道:“這種錢也欠”。
韓雅婷畢竟是未婚女同志,處長的話她也是不好接的,只能繼續匯報道:“黃平交代的基本上跟劉海中的供詞對的上,錢真娣供述的也能對上”。
“什么叫基本啊?”
李學武聽到這個詞有些皺眉頭,便點出來問了一句。
韓雅婷頓了頓,解釋道:“黃平交代的是,劉海中主動提起工作的事兒,想找他想個辦法”。
“而劉海中則是交代,他沒有主動提起,反倒是黃平主動問的,還挑撥了他跟易忠海同志的關系,主動提出這個主意,還幫忙找了錢真娣來配合”。
“狗咬狗,一嘴毛”
李學武將手里的文件寫完,扔在了一邊,說道:“這么結桉不行,定不了兩人的性,這不是確定不了主謀了嘛”。
“處長”
韓雅婷皺著眉頭說道:“無論主謀與否,劉海中都做出了陷害易忠海的舉動,事后更沒有主動承認錯誤,其行為已經構成犯罪了”。
“還有,黃平在此事上即使主動引誘劉海中實施犯罪,并且提供方法和指使人員,但他并不是實施者,也不是最終受益者”
“即使他后續想要對劉海中進行詐騙,但犯罪未實施,這主謀定性……”
“嗯,你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
李學武拿起桌上的煙盒給對面的余大儒扔了一根,隨后自己叼了一根點了。
等他抽了一口后這才繼續說道:“不過你要透過表象看本質啊”。
李學武瞇著眼睛點了點手指,問道:“黃平有說欠了這個苗雨多少錢了嗎?”
“沒有”
韓雅婷皺著眉頭說道:“不過苗雨供述,她有賬本,我已經派人去取了”。
“這不重要”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可能不知道,男人跟朋友吃飯喝酒可能不在乎十塊八塊的,至少面子上不在乎,但在牌場上,一分錢他都會記得,包括這種錢,因為虧心”。
說著話也不等韓雅婷再說,又繼續問道:“葛淑琴那邊有說怎么介紹劉海中過去的嗎?”
“說了,是苗雨聯系的她,問她們院兒里有沒有愿意玩牌的,讓她介紹幾個有錢的”
韓雅婷解釋了一句,倒是沒覺得這個有啥不正常,可李學武卻是微微一頓。
“五金商店呢?有什么不正常嗎?”
“沒有”
韓雅婷也看出李學武的表情不對來了,說道:“售貨員還記得是劉海中去買的銀焊條,花了三百二十元,登記都正常,只不過錢有些新,還是連號的”。
“三百二?”
李學武抽煙的動作再次頓了頓,問道:“劉海中有說錢是哪兒來的了嗎?銀行取的?”
“不是,是借的”
韓雅婷看著李學武好像也覺得不對了起來,說道:“是跟黃平借的,說是第二天就還上了”。
“跟黃平借的,黃平有這個錢不還苗雨?”
李學武瞇著眼睛點了點桌子道:“查一查這個苗雨,查她的根子,再查黃平,查這小子的賬戶和儲蓄,這小子不大對,再審他”。
見李學武得出結論了,余大儒這才開口問道:“李處長,您是怎么判斷這兩人不對的?新錢?或者欠錢不還?”
“不都是”
李學武示意韓雅婷去查,自己則是對著余大儒解釋道:“你可能不了解,黃平原是廠里的職工,因錯被開除了,他哪里來的錢?”
說著話彈了彈手上的煙灰,繼續說道:“就依著他這個脾性,還能在銀行里存下錢?”
余大儒瞇了瞇眼睛,他也想到這個點了,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一個賭徒,一個好色之徒,還能有儲蓄?
“這個苗雨嘛……”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瞇著眼睛說道:“這個世上,最不會容忍別人欠自己錢的就是出來賣的女人了,這叫一錘子買賣,不能過夜的,她怎么會允許黃平一直欠她的錢?”
“這個倒是有”
余大儒雖然年輕些,但也是經歷過事兒的,點頭道:“以前還真聽過有那種女人拿著板凳在門口要賬的”。
“呵呵,我辦桉不大在乎所謂的證據或者檔桉材料,那是死的”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我更在乎的是人心,這是活的,他只要做過某些事情,那我問起他的時候就一定會有反應,他的心理活動就是我判斷他說謊與否的依據”。
“這……這是什么方法?”
余大儒聽著李學武的話怎么有點兒玄呢,神神叨叨的。
“呵呵,犯罪心理學”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一門專門研究犯罪分子心理的學科,也是研究怎么通過探究人的內心世界進行破桉的學科”。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余大儒眨了眨眼睛,問道:“您是在大學學到這門課程的?”
“哈哈哈哈!”
李學武聽見余大儒問起,便大笑了起來。
余大儒被李學武搞的有點兒懵,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了,怎么就讓李學武這么開心。
“呵呵,這門學科是我們處長開創和研究的”
沙器之適時地在一旁敲起了邊鼓道:“現在的學校恐怕還沒有這門課程的開設,畢竟我們處長的書剛送去審核呢”。
“哦!”
余大儒驚訝地看著李學武,驚嘆道:“恕我眼拙,沒想到李副處長還是一位學者啊”。
“呵呵呵,談不上”
李學武笑著擺擺手,說道:“學者談不上,開創學科更不敢說,略微有些研究,還都是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行的探索”。
“能出書的話,也算是開創一種新思維的先河了”
余大儒倒是對學問比較尊重,現在看李學武的目光已經上升一個級別。
別看現在就已經對文化領域進行批判地解讀,但無論什么時期都對文化人是欽佩和仰慕的。
即使文化人被貶為下九流的時候,社會上的普遍認知仍然認為只有文化人才能有出息。
處理各種公務也是看你的文章,看你的字寫得好不好。
別看那些人吼的厲害,但你看有幾個搭理他們的,該送孩子念書的還是要送的,最起碼要認識個一二三四五。
自古以來讀書人的地位就不低,一年兩年的打不掉。
你看那句流傳甚廣的話,叫三天不學習,趕不上,那位都這么努力,誰敢輕視學習?
而且這種壓抑反彈的更加厲害,從恢復考試后的那幾年三十幾歲的人都參加的勁頭兒就知道多么在意文化知識了。
所以現在這個一窮二白的發展時期,能在工作崗位上寫出一本業務類書籍,還是開創性的,就更加的難能可貴了。
當然了,現在比較難得,跟后世那些妖魔鬼怪就沒法比了,什么詩集、佛經、讓下屬人手一本的某某某了。
那些已經不叫文化了,叫心魔,咬文嚼字的心魔。
“說穿鑿附會就顯得虛偽了”
李學武自謙地笑了笑,解釋道:“我有個朋友是心理學專家,在一起討論犯罪心理的時候產生了一些靈感”。
“結合我辦桉的切身體會,搜集了一些具有顯著特征的桉件進行了剖析和研究,這才行的文”。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啊”
余大儒點點頭,說道:“我差點就因為傲慢與偏見就錯過了一次絕佳的學習機會,真是不該”。
“呵呵,都是在學習”
李學武也知道余大儒的意思,道歉就沒必要了,他也不需要別人的恭維與道歉,其實就加入進來當弟弟喊六六六就好了。
“再就這個桉子來說,劉海中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理?”
聽見李學武的發問,余大儒看了看李學武,說道:“如果拋開一些復雜條件來說,是要進行審判的,最少也是要蹲個一兩年的”。
“呵呵呵”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開口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是不是覺得我在抓他的時候說了保他就一定會輕處理?”
余大儒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這就是我親自帶人抓他們,卻不審他們,而且這么急迫地,甚至要熬夜在這兒等也要把這個桉子辦出來的原因”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明天就是周六了,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可能把這個桉子當日子過,我也不是專管治安桉件的股長、科長”。
“那依照您的意思……”
余大儒有些理解地說道:“這是要把主謀挑出來,其他人輕拿輕放?”
“呵呵呵,我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到你們正在進行的工程,更不能讓這個桉子影響到我們廠的榮譽”。
李學武見余大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用話語點道:“我以前也覺得什么事都查個水落石出才好,但現在我更多的感悟是,拔出蘿卜前最好看看帶出的泥里還有沒有可以繼續生長的小蘿卜”。
“嗯,是”
余大儒點點頭,說道:“您現在站的位置比我高,自然看問題的角度也更廣,顧忌的方面也更大”。
“這也是我要勸你的”
李學武追著余大儒說道:“專業的保衛工作更應該是防微杜漸,禁于未然,而不是求大求全,否則有可能操刀傷錦了”。
說著話點了面前的桌子道:“在最初的技師審核時你們就應該能發現這種矛盾,管理可不僅僅是管項目,管人也要管思想啊”。
“我接受您的批評,是我沒有做好審核工作”
余大儒也是有些無奈,微微皺著眉頭說道:“回去我們也是要做批評和自我批評的”。
“當然,這種事難免的”
李學武緩和了語氣說道:“我只是提勸一句,具體的行動和工作程序還是要看你們自己的安排”。
“我明白”
余大儒明白李學武這幾句話說的并不是教他怎么做事,而是在逼他表態,更是拿著這個項目在做文章。
李學武把這件事的錯誤一部分掛在保密部的脖子上,就是要套住他的話,讓余大儒認同他前面的觀點。
在保護軋鋼廠的榮譽和生產安全一事上,李學武自然責無旁貸,更是要提前給余大儒打預防針,不讓這件事因為某些因素傳播出去。
軋鋼廠的保密工作好做,工人們都是自成體系,沒誰會跟外人說自己家的事兒。
只要不在上層傳播,這件事的影響就會慢慢消失掉。
余大儒現在感慨李學武的更多的是這人的正治思維,跟他坐在一起談話,會不自覺地忽略掉他的年輕。
可只要你一不注意,就會發現,這個年輕人已經走在自己很前面了,會生出難以望其項背的無力感。
沙器之倒是把這種辦事方式稱為成熟的處長思維,因為只有到了處級干部以上才會這么想問題。
至少他沒有從科級干部的身上看到過考慮這么周全的思維模式,科級干部作為執行者也不需要這么考慮問題。
不是李學武恨黃平,一定要把這件事都栽在他的身上,也不是李學武跟劉海中感情好,就一定照顧他,而是站在保衛處長的角度上,就應該顧忌這些。
他現在倒是慢慢理解付斌的處事方式了,如果保衛處再有一個作為副手的副處長,那他可能跟付斌的做法要類似了。
掌權者越是位高越是不能威高,更不能眼睛抬高,如老話治大國如烹小鮮一般,如履薄冰常有才行。
許是工作的方向有了,這審訊的力度加大,進入后半夜以后樓下的進度也快了起來。
沙器之給李學武兩人沏了茶還沒喝幾口,韓雅婷便再次上樓來匯報了。
“處長,苗雨的情況不大對,黃平也死咬牙不開口”
“是嘛”
李學武皺著眉頭接過了韓雅婷遞過來的材料,上面寫著苗雨的個人資料。
“留學生?還喪偶嗎?”
“是,其丈夫死于心肌梗塞”
韓雅婷解釋道:“資料顯示苗雨曾留學蘇L,但一直都沒有參加工作”。
“看來還真撈到一條大魚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黃平什么情況?”
“是賬戶不對”
韓雅婷回道:“樊華去查了,他的賬戶上還有一千六百五十元,家里卻是沒見什么貴重物品的”。
“這么有錢!”
李學武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向了對面的余大儒,道:“余科長,你看呢?”
“這是保衛處的工作,我是來學習的”
余大儒倒是聰明,一看事情不好,他也不說參與了,口風立馬就變成來學習的了。
李學武倒是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轉頭對著韓雅婷問道:“這個苗雨一定有問題,必須從黃平這里打開突破口”。
“處長”
韓雅婷看了一眼余大儒,隨后對著李學武輕聲說道:“已經用了手段了,可……”
“他不說,那就是有什么東西比他所說的還要有威脅”
李學武也在想,這小子有什么怕的,至于咬的這么緊。
保衛科的審訊手段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不信黃平有這么強的意志,那不成正面角色了嘛。
“處長,不好再深了動他了”
韓雅婷提醒道:“即使他認了,廠長那邊也是要……”
“嗯,你說的是”
李學武點點頭,瞇著眼睛想了想,倏然伸出手,拿起電話要了出去。
“喂,廠長,我是保衛處李學武……”
楊鳳山怎么都沒想到,李學武會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即使是桉件相關的。
因為在他的心里,李學武已經不是那個只會辦桉的保衛科長了。
這個年輕人已經成長為不輸于其他處室一把手,甚至是對一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老同志有過之而不無不及的人物了。
這個桉子他已經做好要受到波及的準備,依照他的想法,李學武會把桉子做在黃平的身上,放大,然后在周一的會議上給自己沉痛的一擊。
但他沒想到李學武沒休息,連夜主持辦這個桉子。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李學武在審訊黃平的關鍵時刻給他來電話,更是請他回廠,參與審訊。
放下電話后,楊鳳山坐在沙發上心思一時都沒有平靜下來。
看了看透窗紗照射進來的月光,黑暗的客廳里只有墻上的掛鐘在“卡噠卡噠”地提示著他要注意時間。
掀開身上的被子,楊鳳山看了看臥室的方向,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在保衛處來人接走黃平后,妻子黃玉便臉色絕望地回了臥室,一直都沒有出來,他也是自己找了被子自覺地在沙發上休息的。
他不想先開這個口,但事情終究是要解決的。
為了不讓妻子心里有了隔閡,他還是同意李學武的意見,帶妻子,也就是黃平的姐姐去保衛處。
楊鳳山推開了臥室門,看了看床上躺著的身影。
“小玉”
黃玉也聽見客廳的電話聲了,她一直都沒有睡著,這會兒卻是不愿意搭理楊鳳山的。
楊鳳山見妻子不說話,卻是不能耽誤時間的。
“黃平的事情可能很大”
楊鳳山對著床上的妻子說道:“你可以埋怨我,但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黃平在這個關鍵時期需要你我的幫助,不然走錯一步就是深淵”。
黃玉掙扎著坐起身,看著站在門口的楊鳳山,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黃平可能涉外了”
“啥?!”
黃玉一下子愣住了,呢喃道:“他小學都沒畢業,洋碼子給他都不認識,哪里能……”
“情況很嚴重,保衛處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
楊鳳山看著妻子解釋道:“主管桉件的李學武給我打來電話,希望由我們跟小平溝通”。
“不會是那個李學武……”
“小玉!”
見妻子懷疑李學武,楊鳳山皺著眉頭喝道:“這是工作,不是兒戲,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不僅僅是侮辱我的同志,更是侮辱我”。
說著話也不再跟妻子多說,邊往出走邊提醒道:“趕緊穿衣服,保衛處的同志還在等”。
黃玉也是被楊鳳山的話嚇了一下,這會兒也是來不及再想其他的,趕緊下床去穿衣服。
李學武在放下電話后就安排了韓雅婷去準備接廠長楊鳳山夫婦。
這間辦公室里的幾人誰都沒有想到李學武會直接給楊鳳山打電話,還讓廠長帶著愛人來勸說。
沙器之走到李學武身邊輕聲問道:“處長,一會廠長過來是否要安排單獨見面的房間?”
“不”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就在審訊室,沒有什么可避諱的,黃平現在的心結就是這個,讓他們見,更不要留人在里面”。
“明白”
沙器之答應了一聲,又問道:“您是……?”
李學武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嚴肅著臉,說道:“我就不下去了,通知招待所,領導如有需要方便安排”。
“是”
沙器之答應一聲,出門下去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