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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墳頭上罵街

  “想換工作了?”

  “不想干售貨員了?”

  “想買啥東西了?”

  李學武連著問了幾個問題,見王亞梅搖頭,笑著說道:“你不會也相中我那臺神奇的自行車了吧”

  “沒有”

  王亞梅見武哥打趣自己,也是嘿嘿笑了起來。

  武哥的那臺車子成了寶了,老彪子經常騎不說,傻柱也經常騎著去辦事,好像真有魔力似的,越傳越邪乎。

  “是我姐的事”

  王亞梅笑過之后看向李學武說道:“我姐她們文工團解散了”。

  “是嘛!”

  李學武微微皺眉,沒想到王亞梅說的是這么個事情。

  這個時期大批的文工團停辦或者解散都是有的,王亞娟所在的文工團出問題并不意外,只是他沒想著這個問題罷了。

  “什么時候的事?”

  “半個月了”

  王亞梅又低下了頭,手里撿了地上的樹棍兒在磚地上畫圈圈,嘴里低沉著聲音解釋道:“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回的家,差點就被……現在都不敢再去單位了”。

  “你爸媽呢?”

  李學武可是知道的,王亞梅的父母都是有點能耐的,要是王亞娟出了問題,那她母親也有問題了。

  “我爸下車間了,我媽在清潔隊呢”

  王亞梅好像一下子低沉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這才抬起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武哥,能不能讓我姐也來這邊當售貨員啊,實在不行我不干了,換她來吧”。

  李學武打量了王亞梅一陣,好笑地說道:“你當這里的工作是干嘛的,想來就來,誰都能干的?”

  “不是”

  王亞梅有些不忍地說道:“我姐天天在家哭,我看著都難受”。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說話,而是在心里琢磨了起來。

  王亞梅也知道李學武是在想事情,所以也沒說話,看著李姝在外院這玩兒,要摔倒的時候護一把。

  哄孩子,哄李姝,這倒座房眾人哪個沒照顧過李姝。

  于麗就不說了,迪麗雅和走的西琳也是喜歡李姝的,就是李學武搬走了,見到次數少了。

  這會兒小燕兒來了也要逗一逗的,王亞梅來了這邊后更是親近她。

  李姝跟她們都混熟了,誰抱一下,誰親一下都無所謂了,只要不耽誤她玩就行。

  一只小螞蟻,一塊兒石頭子兒都能成為李姝玩樂的東西。

  今天的李姝有點忙不過來了,因為一直手里捏著一大媽給的糕點,只能用一只手去玩。

  太陽慢慢的起來了,棒梗都拎著破水桶回來了,院里也熱鬧了起來,可王亞梅還是沒等來李學武的回復。

  顧寧和趙雅芳都收拾完了,也沒叫老太太做早飯,幾人還是來的倒座房這邊吃。

  今天中午也是一樣,母親她們要下午才回,但李學武和顧寧得早點回家,因為顧延是下午的火車。

  老彪子上桌后瞅了王亞梅一眼,見她還好,便也就沒多說什么,跟李學武等人聊起了閑篇兒。

  昨晚他回來就沒多說啥,只聊了聊業務上的事,干啥去都沒說。

  這邊沒他的行李,只能回中戲對門的院子住。

  李學武看他打哈欠,便問道:“伱對象沒放假?”

  “嗯?”

  “哦放……放假了吧”

  老彪子的回答也是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準話來。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沒再聊這個,而是跟逗著跟來蹭飯的棒梗說起了在家混的這段日子都干了啥。

  棒梗虎頭虎腦的,大臉貓說的都是孩子話,倒也有意思,逗的桌上眾人的臉上都有了笑意。

  等早飯吃完了,小子們在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后,便都推了車子出門去了。

  沈國棟的車子閑置了下來,他得先送一車貨,回來才能出去收廢品。

  現在幾個兄弟里,還在堅持收廢品的,只有他一個了。

  二孩兒也收,不過也就是個樣子了,多是在送貨,車上的廢品就那么幾樣,趕上了就收,趕不上就拉倒。

  有的時候家里著急送家具,或者去監所取貨送貨,他也幫著開車。

  王亞梅沒等到李學武的回復有些著急,見著武哥媳婦兒和嫂子走了,便要去里屋再找武哥說說。

  可剛進門,便見著武哥沖自己擺手,等到了門口,武哥只是說了句:“跟你姐說,周一去軋鋼廠找我”。

  就說了這么一句,李學武便往后院去了,

  下午因為有事,所以上午的時間顯得很緊,李學武回后院換了外出的衣服,開著車帶著大嫂往一監所去了。

  今日是送大嫂跟大哥見面的日子,可也是大嫂正式接觸賬目的日子。

  一監所那邊的辦公室收拾出來了,連帶著宿舍都收拾好了,三個會計,并吳老師就都在一監所有住處。

  吳老師是常住的,三個會計輪班休息,保證日常有兩個人在。

  大嫂也不是天天都來這邊上班的,而是一監所這邊會有個分賬,大嫂那邊會有個總賬,算是財務總監,負責監察和審計的工作。

  要說看賬本,誰都不知道各個項目代表了啥,因為在賬本上根本不具象任何項目名稱,只有代號。

  代號所代表的什么也只有李學武和婁姐知道,比對表就在婁姐那里。

  管賬的不懂業務,管業務的不清楚賬本,支出的單列賬本,合計到大嫂這里的就是日報表、周報表和月報表了。

  李學武就看這個,日報可以不看,但周報和月報必須看,不了解項目運營情況不成睜眼瞎子了嘛。

  以后就不用各個負責人在匯報業務的時候說具體數據了,只說了干啥就行,其他的從三報表上就能看得出來。

  一監所這邊已經消停了,那些人早在太陽沒出來前就接走了,老邢帶著人也早回去了。

  沈放更是都沒在這邊露面,連夜帶著特勤回了山上,這就算是個拉練和實戰演習了。

  其實昨晚黃干也沒在,他在這反而不好了,就得是手底下辦事的人來做這些事才好呢。

  最大的也就是李學武了,還只是來這邊轉了一圈就走了,剩下的邢一春跟賴山川就差亮刀子了,沒在乎那些。

  段又亭負責的審訊,也沒跟賴山川照面,按照計劃,安排的特別好。

  特別好的是,一早上黃干就在這等著他呢,說李學武不能白用了他的地方,得交房租。

  “咱們是什么關系,我要是跟你交房租,那不是罵你一樣了嘛”

  李學武怎么會給他錢呢,想的美吧,這錢只要進了自己的口袋,就沒有輕易出去的可能。

  給他打白工的都有多少人呢,更不用說那些臨時工了。

  黃干見著李學武的嫂子也是叫嫂子,等趙雅芳跟李學文見了面,同著吳老師一起去了屋里說話后,便拉著李學武上樓扯起了閑蛋。

  他能有啥正經事兒啊,現在黃干牛嗶的很,監所整修,建大通鋪,改善環境,容積率更大了,倒出來的監所都改成車間了。

  如果不是這里的犯人不能回家,那跟工廠還有什么區別?

  工廠也要有正治學習的,犯人們也有啊。

  工廠也要有勞動生活的,犯人們也有啊。

  工廠也要有勞動報酬的,犯人們也有啊。

  勞動報酬已經算在了改善后的生活上,比如以前清湯寡水,現在換成了帶油水的菜,以前一個窩窩頭,現在兩個,三個,全看勞動多少。

  現在的消息閉塞,可后世誰不知道特殊環境里的物價高啊。

  火車上的盒飯能跟家里的一樣?

  飛機上的點餐能跟飯店里一樣?

  監所里的泡面能跟是三塊五一桶?

  黃干還不是黃世仁呢,他又不往自己兜里揣,賬面上有錢了自然先可著工作人員改善生活,其次勞動多的,認真負責的也是改善范圍內的。

  兜里有錢就硬氣,現在請李學武喝的茶葉都是鐵盒裝的了,說是他爸給的。

  李學武瞅著他這副驕傲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面那位給的呢。

  這也是黃干這些人的壓力和苦惱,身上背負著長輩的希望,又因為長輩們的功勞不可超越而肩負壓力。

  當小的總想超過老的,得到老的一點點肯定都會歡欣鼓舞。

  李學武就不一樣了,他爹只希望他不進監獄就行,現在的一切都是賺來的,驚喜的,特別容易滿足。

  黃干今天其實也不上班,知道李學武要來,這才來堵他的。

  跟俱樂部那邊談事情不大方便,一監所這邊的具體業務還是坐在自己老窩里談著方便。

  等李學武和他再下樓的時候,大哥正帶著大嫂看他上課的教室呢。

  李學武剛才跟樓上就說了津門電子廠的要求,黃干自然會辦接下來的事,今早他也跟老彪子說了,兩人倒是都說了這事不用李學武管了。

  吳老師也給在這邊工作的三個會計介紹了趙雅芳的身份,李學武沒出面,商量好的,會計是不知道李學武的。

  他們了解到的,趙雅芳應該也是東家派來管賬的。

  這三個會計以前都是在婁家做事的,老規矩懂的很,不聞,不問,不說。

  三個會計管攏賬和做表,吳老師管著資金和支出,趙雅芳管著審核和匯總、監督,三個人,三個方向,沒有什么疑問點。

  這些賬目定期的也會交給婁父他們審核查看,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李學武主要還是為以后打下基礎,財務問題至關重要。

  大哥學文見著愛人去了財務室,拉著弟弟往一邊走了走,輕聲說道:“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啊?”

  “什么?”

  李學武看著大哥挑了挑眉毛,沒大明白大哥這是啥意思。

  李學文瞅了那跟監室一墻之隔的財務室一眼,問道:“你把這三人放在這是啥意思他們能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了?”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笑了笑,知道大哥心軟的人,不愿意把人情做到這個份上。

  李學文看著二弟問道:“要是,我說要是這些人犯了錯會怎么樣?”

  “那要看犯什么錯了”

  李學武挑眉道:“如果是失誤,那沒事,可要是耍私活兒,那就換到隔壁房間繼續干活,干的還是這個,可他們就永遠都出不去了,更給我省了工錢了”。

  李學文無語地看了看弟弟,他就知道弟弟把財務室放在這邊是這么回事兒,有哪個工廠是把財務室放監所來的,又有哪個工廠是把會計當賊防的。

  李學武這里就是這么干的,又不短了他們的工資,又不短了他們吃喝,只要心思正,在這一樣辦公。

  他還真就不怕這些人給自己來一個肖申克,他可不是諾頓,黃干就更不是了。

  沒有克扣和欺負,這些人怎么會有反對情緒呢,只要沒有歪心思,這里比哪兒都安全。

  大嫂并沒有跟著李學武一起走,約好的,晚飯前二孩兒會開車來接她。

  李學武先去了海子別苑,又去干媽家坐了坐,趕著下午一點多,天正熱的時候,又回四合院接了顧寧。

  老太太說要等等劉茵,多住一晚上,她帶著李姝,讓李學武兩口子先回去了。

  因為李姝正睡著覺,顧寧也就沒堅持,跟李學武在家歇了一會兒便直接去了火車站。

  京城火車站是這個時代四九城的一個標志性建筑,看著是真的宏偉壯觀,但進出的旅客是真的不多。

  這還是京城火車站呢,要是別的站就更是如此了。

  這個年代出行不便,并不單單指坐火車或者坐飛機不方便,而是花費不起。

  坐飛機這種高大上的出行方式就不必說了,可問了,坐火車怎么就坐不起了?

  火車票貴不貴?

  奉城到京城的火車票只要兩塊六,這是一個工人兩天左右的工資,跟后世基本一樣。

  可有句老話說的好啊,窮家富路,在家怎么省都成,就是出遠門省不得。

  路上的嚼用,代步的花費,住店的錢,吃飯的錢,沒合計呢,一合計準嚇一跳。

  京城的老親戚準是不敢輕易去看東北的親戚,除非是趕著過年了,去一個人做代表了。

  李學武把車開上火車站門口的廣場時,真正的體會到了這個年代的好處,人不擠啊!

  這廣場上是真寬敞啊,門口花壇附近并著停了不下六七十臺小轎車,不知道都是哪個單位的,他也順著停了,反正沒人管。

  帶著顧寧緊走了幾步,趕到了陰涼下面,覺得還是蠻涼快的。

  廣場上的風暢快些,只要不叫太陽曬著,并不覺得熱。

  顧寧吃不了涼的,他也不喜歡吃,所以即便是有賣雪糕的兩人也沒駐腳。

  這個時候的火車時刻表很魔性,不一定就準時的,時快時慢。

  長途火車途徑其他局路段的時候是要給本地車讓速的,等到了自己路段再往回攆時間也趕不上趟,所以長途火車晚點都是常有的事。

  李學武本想著自己來的,省的顧寧跟自己在這等的遭罪。

  可耐不住顧寧開口了,李學武只好帶了家里的馬扎,支在了墻邊,給她坐著歇息。

  顧寧抬頭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你不累嘛?”

  “不累,坐的太多了,站著正好”

  李學武伸手想去摸兜里的煙了,可又覺得這里不合適,便又抽回了手。

  京城火車站附近禁止吸煙,禁止亂扔煙頭,這個管制的比后世要嚴格的多,你要是敢抽,帶紅布的準逮著你磕磣你一頓。

  李學武可不愿意惹這個麻煩,再說顧寧也不喜歡他抽煙,他得戒煙了。

  車站出站口的人數不少,因為這邊是陰涼,都在這邊躲日頭。

  顧寧中午也沒休息,這會兒便有些沒精神頭,李學武見她如此,便站在了她身邊,示意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會。

  顧寧輕輕依著李學武的腿,打了個哈欠后,便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再感覺身邊有人說話的時候,睜開眼睛卻是發現顧延就蹲在自己面前笑嘻嘻地打量著自己。

  “什么時候……”

  她剛想站起身,卻是又被李學武按住了肩膀,抬頭聽見李學武俯視她說道:“剛睡醒,坐一會再走,咱不忙的”。

  “好”

  顧寧應了一聲,轉頭看向顧延問道:“累不累?”

  “不累,這才哪兒到哪兒”

  顧延笑著回了姐姐的話,眼睛卻是掃了一眼姐姐的肚子。

  “你們姐倆說說話,我去買水”

  李學武見顧寧坐好了,活動了一下有些麻的腿,示意了服務部的方向跟顧寧兩人交代了一句。

  看著李學武離開,顧延笑問道:“姐夫有沒有欺負你?要是受委屈了,我給你報仇!”

  “傻樣吧!”

  顧寧嗔了弟弟一句,隨后打聽起了在羊城的父母,尤其是父親的身體。

  “好著呢!”

  顧延扯了扯嘴角道:“跟我談話的時候可有勁兒了,說我什么時候有姐夫的一半能力就算長大了”。

  顧寧抿著嘴角笑了笑,見著弟弟故作嫉妒而又忍不住笑出來的模樣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瓜。

  李學武走到服務部這邊要了兩瓶飲料,不用選,只有一種橘子汽水,多一樣都算他們超綱了。

  “一瓶涼的,一瓶常溫,謝謝”

  服務員瞥了李學武一眼,伸手從箱套里拽了一瓶出來,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不耐煩地問道:“啟開嘛?”

  “不用了,謝謝”

  李學武的聲音依舊溫和,并沒有因為服務員的語氣有什么變化。

  而服務員見了李學武這樣也沒再用那個表情、那個語氣說話。

  買汽水要不要票?

  也要,不過少有零散的票,多是李學武從廠里拉回去的那種成箱的票。

  那零散的怎么辦?

  通用票,糧票,這玩意兒啥票都能換,因為汽水可以不喝,但米總是要吃的。

  看了李學武遞過來的糧票和錢,售貨員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了”。

  李學武拎著兩瓶汽水慢慢悠悠的往回走,盡量給姐倆多一會說話的時間。

  跟這個小舅子攏共也沒見幾次面,不過都是爺們兒,也用不著處到手拉手上廁所的地步。

  先是用手掰開了常溫的那瓶遞給了顧寧,又掰開了冰鎮的那瓶遞給了顧延。

  顧延道了一聲謝,站起身看著李學武說道:“姐夫你喝吧,我不渴”。

  “呵呵,喝你的,我不吃甜的,也不喝涼的”

  李學武知道顧延誤會了,仨人買兩瓶汽水,不是給人家難堪嘛。

  顧延看了看李學武,又把目光看向了自己姐姐,見姐姐點頭這才接了汽水喝了一口。

  “我就喜歡這種滋味,尤其是夏天,涼快的很”。

  “少喝”

  李學武見他這么說,點了點他腰子的位置道:“喝多了這里有負擔”。

  “真的?”

  顧延拿著飲料就是一愣,隨即不信地看向了自己姐姐,他家里有兩個醫生,怎么從來沒說過這種事?

  顧寧也只是喝了一小口,這玩意兒是甜的,越喝越渴。

  見著弟弟看過來,顧寧好笑地說道:“糖吃多了是不好,我沒說過你?”

  “那你也沒說不能喝汽水啊”

  顧延為難地看了看手里的汽水,現在喝還是不喝?

  這姐夫是故意的吧!

  顧寧卻是由著李學武的攙扶站了起來,嗔了他一句道:“誰說不能喝汽水了,是讓你控制”。

  說完對著收拾好馬扎的李學武示意了車的方向道:“走吧,回家吧”。

  李學武笑著拎了地上的行李,跟小舅子說道:“沒事,年輕人還好”。

  說完便跟著顧寧的腳步往停車場走了。

  顧延看了看手里的汽水,嘴角微動,這姐姐和姐夫好像玩自己一樣,拎起地上剩下的幾大包行李跟了上去。

  威利斯不是很大的后車廂全被顧延的行李占滿了,也不知道都拿的啥,跟搬家似的。

  剛才出站的時候就是人家工作人員給送出來的,這會兒要不是開車來,真不知道怎么弄回去。

  顧寧坐在行李堆之間,手里還抱著一個小包,前面副駕駛顧延的腳下還踩著兩個,這車就跟車站拉行李的包裹車一樣。

  “沒想到這小車修好了還挺好開”

  顧延看著姐夫把車順利的開出了廣場,因為沒有門子,風吹進來還帶著股子熱氣。

  李學武直等把車開上了主路,這才轉過頭看向顧延笑問道:“什么時候開學?”

  “不知道”

  顧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后便打量起了路邊的街景,嘴里又回復道:“可能得下連隊鍛煉了,學校不開學,我們沒課上”。

  “先等等再說”

  李學武知道現在顧延他們學校鬧的也厲害著呢,許是得到了年底,他們那種學校先消停了下來,地方的還得兩三年才行。

  顧延一提到這個話題便渾身無力,躺靠在座椅上,點頭道:“只能是這樣了”。

  坐在后面的顧寧擔心地看著弟弟,現在的形勢誰也說不好,就她跟李學武閑聊時也說了,沒個幾年過不去。

  弟弟倒不用擔心的,因為他本身就是從部隊里提上去上學的,身份都還沒變。

  這也跟此時的政策有關系,地方的高中生不能直接考鍕事學校,只能從部隊上考。

  顧延的學上不了,最大的可能是回原單位等著,等著復課。

  也可以跟著那些人一起鬧,鬧到最后再復課。

  這個時候的學生誰敢管啊,想干啥就干啥,都能自己分配自己。

  吉普車到家,秦京茹已經回來了,她要伸手幫忙卸車,卻是被已經恢復了精神的顧延謝絕了。

  家里兩個大男人怎么會讓一個姑娘幫他卸車,他可不是闊少爺。

  在顧家,最忌諱的就是闊少這個詞了,司機可以是專人的,做飯也可以是專人的,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是基本的要求。

  看著客廳堆了一大堆行李兜子,秦京茹也有些吃驚顧延是怎么帶回來的。

  而等李學武進屋的時候,卻是聽見顧延笑著說道:“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說著話抓了一個兜子打開了,將里面的各種營養品往外掏,一個個地擺在了茶幾上。

  “進口奶粉、藕粉、巧克力糖、蛋奶面包……”

  在秦京茹目瞪口呆中,在顧寧瞇起的眼神中,顧延一包一包地往外掏,掏完一個兜子掏下一個兜子。

  “這是花膠、鮑魚、海參、燕窩、干貝、魷魚干、蠔豉……”

  “顧延”

  顧寧看了走去衛生間的李學武背影一眼,叫住了正在上貨似的弟弟,問道:“你帶這么多營養品干嘛?”

  尤其是當顧延打開一個兜子,里面全是小孩的衣服,戒子,以及小襪子、小鞋子等物品,她哪里還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了。

  顧延笑著看了看姐姐,說道:“媽說了,先給你準備著,用的時候再取就是了,省的一時著急”。

  他還真就依著母親教給他的說了,只是眼神老看自己姐姐的肚子,這不露餡兒?

  再看見顧延從兜子里掏出來各種小被子,小墊子,最后連奶瓶子啥的都掏出來了,這玩意兒也有提前準備的?

  “你怎么知道的?”

  顧寧瞇著眼睛看著顧延,隨后又問道:“媽告訴你的?這些東西是媽特意準備的吧?”

  這怎么解釋?

  在線等,特別急!

  母親也沒教他到了這一步該怎么回答啊!

  顧延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是悶著頭往外掏東西。

  正巧,這個時候李學武上了廁所出來,見著顧寧看過來的眼神,干笑著問道:“怎么了?”

  顧寧挑了挑眉毛,問道:“媽怎么知道我懷孕了的?”

  “是嗎?誰說的?”

  李學武走到顧寧身邊坐下了,伸手拿起茶幾上擺著的進口嬰兒奶粉看了看,笑著說道:“還是澳洲產的呢”。

  再轉頭看向顧寧,見她只盯著自己不接話茬兒,李學武趕緊對著秦京茹示意道:“京茹,那什么,給顧延拿汽水”。

  “哎!”

  秦京茹也發現顧寧要生氣了,這會兒還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溜呢,見著李學武說了,趕緊答應了一聲。

  只是顧延這個時候低聲對著李學武說道:“姐夫,你不是說了嘛,汽水不能多喝”。

  “呵呵呵”

  李學武干笑著說道:“是啊不能多喝”。

  秦京茹哪管他喝不喝,先往餐廳去了,躲了再說。

  顧延說完這一句,又跟耗子似的悶頭往外掏包裹,里面全是母親臨行前跟家里的服務員一起打包的。

  上車是司機跟著一起送上車的,真不怕東西多累著兒子啊。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看向顧延笑著問道:“你咋知道你姐的事?咱媽說的?”

  顧延給姐夫嘰咕嘰咕眼睛,示意這種事不能說了。

  顧寧已經全都明白了敢情就她自己還蒙在鼓里呢,她就說最近母親怎么老給她打電話呢。

  “你是叛徒!”

  “啥?!”

  李學武看著起身推開這些東西往二樓去的顧寧,無奈又好笑地看了看顧延,又看了看從餐廳里探頭出來的秦京茹,問道:“我是叛徒?”

  顧延默默地彎下腰繼續掏,秦京茹則也是低著頭走出來幫著顧延收拾規整這些東西。

  實在是太多了,從孕婦的保養品和給顧寧做的應季寬大衣服,再到嬰兒的奶粉和小衣服,小鞋子,包孩子的小被子,孩子用的戒子。

  李學武看了看,這些衣服啥的都夠孩子穿一生日的了。

  再加上家里母親正在做的,恐怕孩子沒出生呢,衣服就要裝滿柜子了。

  李學武無力地躺靠在了沙發上,也沒去幫忙的心思了,只看著兩個人一個往出掏,一個整理著往柜子上,往儲存室里搬。

  到最后,所有的兜子掏巴完,沙發上,除了李學武坐的位置沒有東西,其他的地方都被裝滿了。

  “姐夫,爸媽讓我帶回來的信,說是給你的”

  顧延站在一堆兜子皮兒里看了看四周,好像沒啥落下的了,又想起那封信,這才從隨身的包里拿了出來遞給李學武。

  他也不知道為啥父母寫的信不給姐姐,卻是要給姐夫,可能真如父親所說,姐夫沉穩有度,做事全面吧。

  李學武并沒有著急看那封信,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拿上你自己的包,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需要啥跟我說”。

  說完示意了一樓的衛生間說道:“一會洗個澡就回樓上睡覺去,啥時候醒了,啥時候吃飯”。

  帶著顧延往二樓走,邊走邊介紹道:“聽說你回來,你姐開心了好幾天,早早的就把房間給你收拾出來了,被子都是新曬的”。

  顧延看了看姐夫,收拾就收拾唄,用得著這么大聲?

  自己又不是耳聾。

  等見著姐夫眼神往主臥里瞧,這才明白父親所說的姐夫做事全面的意思。

  “來,就這屋,看看”

  李學武將顧延讓進了客臥,笑著說道:“你姐姐說你愛看書,特意給你準備的書桌”。

  “這話不是我姐說的”

  顧延笑著將自己的行李放在了床上,對著李學武抿嘴笑道:“倒像是您說的!”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幾聲,手指輕輕扣了扣那張書桌,意有所指地說道:“也是我說的,可也不是我說的,反正你得坐得住”。

  說完也不理會顧延微微愣住的神情,走到門口錯著身子拍了拍顧延的肩膀道:“樓下那臺車你隨便開,但是晚飯前你得回來,這是咱家的規矩”。

  “姐夫”

  顧延見著李學武往出走了,轉回身問道:“是我爸安排的?”

  李學武也轉回了身,微微一笑,道:“不,我說的”。

  說完微微抬起手點了點顧延,又點了點主臥的方向道:“當然了,周末可以晚一點兒,不過不能比我晚”。

  顧延看著李學武進了主臥,微微瞇著眼睛,晃了晃下巴,他在羊城可沒聽說有這么些個規矩啊。

  就是在家的時候誰又能管了他,還不是想幾點回就幾點回嘛。

  就是不知道這姐夫的話里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是母親給這邊打電話了?

  還是他想擺一擺姐夫的譜!

  李學武進了主臥室,看了看書房,見著顧寧正坐在案臺后面看著書,顯然自己跟小舅子剛才的對話她都聽見了。

  “爸媽的信”

  顧寧看也沒看李學武放在桌上的信件,起身往主臥去了,進屋的時候還把門給帶上了。

  得了,這會的罪過不小!

  李學武就說這秘密最后得落在自己的頭上,左躲右躲沒躲過去。

  也沒往書桌里面去,李學武就站在案臺前面拆了那封信。

  因為是顧延帶回來的,所以信里的內容寫的要比電話里說的清楚些,不過也是用了一些隱晦的手法,這基本上都是電話里談話的默契用詞。

  李學武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怎么的,丈人身上的壓力驟然大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倒是成了焦點。

  信里有丈人的幾分交代,也有丈母娘的幾分關心,最后是委托李學武走訪幾家關系,逢年過節不要落了禮數。

  這些人家李學武同顧寧婚前都走過了,心里記得清楚,默念了一遍,再看過書信后,便又裝了信封往主臥去了。

  顧寧正在床上躺著,顯然是不想搭理李學武的模樣,而李學武也是沒去問她,直接走進衛生間,用打火機將手里的書信點了。

  就在洗手池里,很方便的毀滅手段。

  看著手里的書信燒起來,隨手扔進了盆里,最后化成灰后,打開水龍頭沖散了最后一點余焰。

  “是羊城……”

  許是紙灰的味道,顧寧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擔心地看著李學武問了一句。

  李學武不想瞞著顧寧,更不會瞞著她,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是秘密的東西,越是不說,她就越好奇。

  與其讓她擔心著,倒不如說的輕一些,明白一些,也好有個過渡。

  “是爸的信”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羊城的形勢陡然而下,叮囑咱們不要做錯事,他那邊可能需要安穩一下,避開現在的漩渦”。

  顧寧聽著李學武的解釋,心里也是有些發慌的,羊城離的這么遠,父母有點什么事她都顧不上。

  李學武能夠感受到顧寧的擔憂,走上前抱住了顧寧,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放心,有我呢,爸不是一個愛攙和那些事的人”。

  “寬心吧,媽在信里說的最多的就是你,擔心你第一次做母親不會照顧自己,照顧孩子”

  李學武摸了摸顧寧的頭發,道:“咱得做出個樣兒來,讓爸媽放心,證明給她看,你會是個好媽媽的”。

  說完又捧了顧寧的臉,笑著安慰道:“李姝都說你是好媽媽呢,是吧?”

  顧寧抿著嘴點了點頭,主動抱住了李學武,輕聲說道:“我有點怕”。

  她怕是因為知道自己父親的位置,知道里面涉及到了很多關系,更知道現在的形勢有多么的嚴峻。

  她就在醫院,就在京城,大街上發生的事就在她眼巴前,她能不擔心,能不怕么。

  普通老百姓不怕這個,因為屁都沒有,上班賺錢,跟他們能有什么關系。

  可顧海濤不一樣了,他說的話,做的事,哪怕是一個眼神,可能都代表了他的意見,或者會對某些事情產生影響。

  顧海濤是個不好攙和事的,可有的時候事找人啊。

  他自己不想參與到里面可總有人拉著他,或者說故意陷他進里面去,這種事還少嗎?

  所以在信里顧海濤給了李學武一個很委婉的信號,跟大領導的選擇一樣,他也選擇了隱忍下去,哪怕是一步到底,回家種地去。

  其實他也就是想想罷了,顧家是城市戶口,家里哪有地啊,連房子都不是他家的。

  李學武很理解丈人的心思,這個時候退一步并不能代表什么,反而表現出了丈人的大智慧。

  走到他這一步,真可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但光是進也不成了到如今,他要是真沒有那個心思,急流勇退倒顯了他的境界。

  也別說退了就沒了機會了,要依著李學武來看,就像郭先生說的那樣,藝術家拼到最后拼的是什么呀?

  身體啊!

  身體是本錢啊!

  看誰活的長,比誰活的長遠。

  一大堆人跟這兒等著別這個勁,你要是先死了,那沒轍,我站在你墳頭上罵街,合著你總不能跳出來反駁我來。

  爭一時之長短反倒是把自己囿于框架之內了,退一步,不能真覺得就海闊天空了,但也不至于以身涉險,沒了反攻的籌碼。

  這個勁啊,李學武覺得丈人做的對,不較也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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