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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意外就像暴風雨

  “你是行伍出身啊,還是算卦的出身啊?”

  谷維潔的電話來的很巧,蕭子洪剛剛走,李學武正坐下,他一度懷疑谷維潔是站在窗子邊上打的。

  李學武還真看了看,沒有人,那邊正好向著光,即便是有人他也看不見。

  谷維潔在電話里不滿地說道:“怎么好的不靈壞的靈啊!”

  “您還真是干宣傳工作的啊,這帽子扣得瓷實”

  李學武苦笑道:“我要是真算的準,也不能這么晚了才安排對策啊”。

  “很及時了”

  谷維潔也是開玩笑,苦中作樂罷了,她可不會覺得李學武是算出工作組會來這一招的。

  正治敏感度,看待問題的目光和心態,分析形勢的角度和思維,決定了李學武比別人要看的更遠,謀算的更全面。

  這一次出現問題,谷維潔有心理準備,可形勢發展的太快了,還是讓她很無力。

  都知道這樣做是錯誤的,可時代的洪流哪里容許他們說什么。

  李學武的幾次布局都卡在了點子上,這一次尤其是。

  在電話里,谷維潔聲音低沉地說道:“知道了嗎?工作組建議工人們重新組織文藝宣傳隊呢”。

  “嗯,不知道,但能想到”

  李學武的聲音也是很低沉,下午天熱,顯得很是煩躁。

  谷維潔捏了捏額頭,道:“因為報告已經打上去了,所以這個建議被楊廠長給駁回了,說是以宣傳處的宣傳隊為主”。

  李學武點了點頭,他在那天定好了方案后就給人事處打了電話。

  他就怕工作組臨時出招,所以隨后就把申請以宣傳處的名義遞交了上去。

  這份申請自然是要走李懷德和谷維潔的手續的,不過也是要交給景玉農和程開元看的。

  雖然不用楊鳳山簽字了,但他一定會知道,因為辦公室。

  當然了,這件事李學武也沒打算藏著掖著的,短時間內把問題和條件都敲定了,就是想著快速解決掉。

  楊鳳山看見了,可也沒持反對的態度,他自然清楚,這支文藝工作隊在宣傳處是要比在職工手里好的。

  谷維潔打來這個電話也是告訴李學武這些,包括領導的態度。

  最后說了李學武真能算計,便撂了電話,給人事那邊打電話,催促宣傳處卜清芳和謝蘭芝盡快去辦理文工團的劃轉事項。

  現在也講究個遲則生變,工作組在做最后的掙扎,軋鋼廠則是盡可能的保存力量,靜待工作組離開的時機到來。

  哪是那么好等的,黎明前的黑暗最危險,李學武可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

  周四,正因為工作組的持續放縱和宣傳,讓車間里人的聲音超過了機器的聲音。

  職工們在大學習、大討論的過程中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和問題。

  要啥的都有,有顧著小家的,也有裝明白顧著大家的。

  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想在這變動和亂象初起時占便宜。

  也真有想要學習和變革的,他們的認真程度,瘋狂程度是很嚴重的。

  也正因為這些人的瘋狂,車間里的生產秩序已經受到了挑戰。

  工作組更是約談了幾個帶頭的負責人,鼓勵他們現在所做的事,表達支持的態度。

  下面的人懂什么啊,覺得工作組說的就是對的,就是正確的。

  既然工作組都不怕出問題,那他們怕啥啊。

  可倒是了,工作組知道自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這軋鋼廠還是職工自己的啊。

  工作組倒是想了,這軋鋼廠出現的損失又不用他們來補償,下面的人做什么,關他們何干。

  這就是在鼓勵和催動下面的人爭奪管理權,人為的對軋鋼廠的生產秩序進行破壞。

  李學武和谷維潔沒動的原因是,怕不是這里面也有李懷德的小動作。

  在年中會議上已經部署和下達了全面開展大學習和大討論的通知,這會兒出現什么問題都是應有的。

  那怎么管?誰有權利管?

  谷維潔能掌握宣傳方向,可她沒辦法拉著這些人的耳朵去說。

  李學武能掌握安全方向,可現在就很安全啊,沒人做出格的事。

  李懷德已經吸取了前面幾次挫折和教訓,不會再玩跟廠決策層直接對立的把戲了。

  這一次,李學武覺得他是有備而來的。

  因為決策層的制約,李懷德的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更沒有途徑去解決實際問題。

  那么,尋求一個脫離軋鋼廠決策層限制的想法便有了。

  也就是說,他要繞過讜組,成立一個執行機關,進而掌握軋鋼廠的行政管理權力。

  谷維潔預感到了他要做什么,而李學武是明確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這一次下面鬧出來的動靜跟以前比可不一樣,絕對不會輕易被消除或者壓制的,最大可能就是這一次順勢掀起軋鋼廠的變革巨浪。

  而在時代的浪潮下,又有幾人能站穩腳跟,不被大浪拍倒呢……

  “嘿!”

  一車間老張坐在車間門口的大石頭上,對著身邊幾個站著看熱鬧的同事吹噓道:“要說這拉隊伍和搞活動,還得是看人家二車間”。

這些正在看熱鬧的工人紛紛從活動現場把目光挪了回來,看向老張等著他往下說  “你們沒看見吧!”

  老張撇嘴道:“上午貼大字告我去看了,人家就是搞的很有聲勢”。

  “瞧見沒?!”

  說著話用手給眾人指了指二車間門口的大墻上,解釋道:“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份‘煤球店老板的內幕’了,堪稱扯嘰霸蛋的高手!”

  “啥煤球店啊?”

  一個工人忍不住地問了一句,這軋鋼廠跟煤球店有什么關系。

  老張笑著道:“二車間支部負責人姓梅,工段長老裘,那大字告寫的就是他們倆的事,你說是不是煤(梅)球(裘)店老板內幕?”

  “真的?”

  剛才問話的這個工人驚訝的挑了挑眉毛,這倆人一聽就是男女關系不正當啊。

  要不說這個時候的人精神娛樂極其匱乏呢,也就打聽這么一點兒緋聞湊熱鬧了。

  其他工人聽見老張這么說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這邊,問著老張其中的細節。

  老張點了點頭,把大字告上的內容說了說,有好事的已經跑過去看了。

  二車間里有東風的人,他們的主張就是一切都要反對,整個世界都是擰歪的,反對都是有道理的。

  工作組不是說了嘛,不寫大字告就是態度問題,所以他們就從車間開始了。

  這些人把梅和裘的兩個姓形象化成煤球,吸引了全廠職工都去觀看。

  這玩意兒說白了是什么呀,就是把對不公平,或者認為不合理的事情放到桌面上來說。

  這么做是有好處的,但發展到現在已經變了味兒了。

  從二車間的這份報告上來看,他們完全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上面所說的內容也是子虛烏有,亦或者是道聽途說的。

  現在的宣傳途徑極為不發達,謠言傳播的條件很方便,只要有人說了,就有人信。

  這不嘛,老張說完就有人問是不是真的了。

  還沒用老張回答呢,那小伙子身后的人便踢了他一下,道:“是什么是?”

  小伙子感覺有人踢自己,猛地回頭看,想要罵一句。

  可看見是自己的車間主任站在自己身后,又把嘴里的話給咽了下去。

  一車間主任瞪了幾人一眼,說道:“二車間梅蘭長得比我還特么兇猛,工段老裘的媳婦兒是七車間張月梅,以前的車間一枝花,這玩意兒有譜沒譜你們還不知道?”

  被踢的小伙子摸了摸自己屁股,躲著身子往后站了站,不服氣地嘀咕道:“萬一……萬一裘段長喜歡您這樣兇猛的呢”

  “哈哈哈哈哈”

  眾人有知道的剛才就沒吱聲,這會兒聽車間主任說了,也都知道那玩意就是看著熱鬧罷了。

  貼了大字告能代表什么?

  什么都代表不了,都特么是工人,該干啥還干啥,完全就是那些不老實本分的在搞鬼。

  無非是想在這股浪潮中抬抬屁股罷了。

  他們沒想過,大浪來的時候站穩了,坐好了才是穩妥的方法,屁股抬的高了,容易翻車。

  這倆人被報告調侃,也就是兩張嘴說不過這些人,充其量是梅蘭占點兒便宜,老裘的媳婦兒是一點懷疑都沒有的。

  老張其實是在說反話呢,他點出了二車間的事,就是在告訴一車間,現在搞的這么些個玩意兒都是純扯淡。

  “上午老裘的媳婦兒過來看了,中午還給老裘端的飯,跟梅蘭也聊了聊,仨人說的好著呢”

  老張朝著二車間吐了一口唾沫,隨后對著車間門口這些年輕人說道:“梅蘭的愛人根本沒過來看,他們家娘們拎鐵錘都能連著打一上午不歇氣兒的人”。

  “嘿嘿”

  說著話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對著眾人說道:“不過人家也寫,咱們也寫”。

  說完用手指示意了站在眾人中間的車間主任道:“咱們就寫主任,寫他跟小張不得不說的兇猛二三事”。

  “哈哈哈哈哈”

  眾人見車間主任又去捶老張,笑的就更歡實了。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股風,跟老張說的一樣,瞎幾把扯淡的玩意兒。

  不過都寫了,那就都別落下,顯得好像是不積極似的。

  一車間主任也沒攔著眾人,門口的大墻上隨便貼,至于寫了什么他都不用看。

  平日里都在一個車間干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對不起誰心里都清楚,誰家有點啥事也都清楚。

  這個年代對個人的修養和名聲是很重視的,影響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關系到家人和子女。

  后世家里出個勞改犯都無所謂了,可你擱到這個時候看看,鄰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真的是一人光榮全家光榮,一人惹禍全家遭殃。

  車間里的這些管理干部自己啥情況他們都清楚的很,不過真有虧心的這個時候也膽戰心驚的。

  外面的大墻上真的是要貼的,尤其是當車間管理者的,工人對你有意見平時都是直接提,現在更是有說的就說了。

  不僅僅是車間在搞這個,李學武下午檢查工作的時候也看見有的部門在貼。

  可就像大多數他看見的一樣,都是扯淡的,他是專業人員,還能看不出那上面寫的真假?

  要說起來,大字告的最初目的和作用還是針對正治問題的,從意識形態或者思想狀態上出發去考慮問題。

  可軋鋼廠里所有人過篩子,一萬五千多人,小本畢業的不到一半,中學或者中專畢業的不到五分之一,大學畢業的不到百分之一,搞什么思想啊。

  依著李學武來說,這些人連特么紅皮書都沒看完過,有組織的負責人可能都沒看過,站在前面瞎幾把喊口號的。

  要談立場,談思想,總得是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判斷這個人因為思想有問題,產生的影響巨大,才構成處理的先決條件。

  王二麻子是廠里掏廁所的,天天跟茅坑后面上班,他說廠里應該專門搞發展,不要搞思想。

  這對不對?

  當然是不對的,按照現在的要求和標準,他的思想是有問題的。

  可是!

  他就是一掏廁所的,他說的話并不代表任何人和群體,只代表了他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問題嘛?

  這是一個言論自由的年代啊,他是正式工人,可以發表自己的言論啊。

  他的話會對誰造成影響呢?

  是茅坑里的蒼蠅,還是爬出來的蛆啊,蹲廁所的那些人總不會讓王二麻子站在自己面前給上正治課吧?

  說白了,現在弄的這些都是啥啊,還不就是王二麻子在掃廁所的時候跟那些蒼蠅說了些矛盾的話嘛。

  就因為這個,還至于調整他工作?不讓他上班了?

  現在鬧的兇的還都是那些起哄的,或者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他們借著這次機會將對車間或者部門領導多年積累的怨氣發泄發泄,或者是互相攻訐對方。

  李學武帶著沙器之轉到車間這邊的時候,一車間的大墻上已經貼了好多白紙了,上面最有意思的事說天氣熱,車間主任不給買雪糕的,落款是姓張的工人。

  沙器之看了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陪同李學武檢查的孫健也站在一旁苦笑。

  他是廠辦筆桿子出身,自然是個文化人,看著這些工人耍筆桿子,他只覺得啼笑皆非。

  李學武見著一車間主任迎出來,笑著點了點墻上的大字告對他說道:“你得接受批評啊,這大熱天的,怎么能不給工人買雪糕呢!”

  一車間主任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些損小子瞎玩鬧呢,人家都寫了,他們說我們車間也應該寫”。

  “呵呵,寫的挺好”

  李學武笑了笑,頗為贊許地看了一車間主任一眼,隨后帶著人往車間里走了進去。

  今天保衛處出了兩臺車,都是剛剛下線的二手威利斯。

  李學武用了一部分資金,按照正常價格采購了兩臺威利斯改裝車用于保衛處業務。

  也沒分到哪個科室,就放在了小車班,算上李學武的這臺,現在有四臺車了。

  本來他是想著保衛處有車了,保衛科能把那臺老嘎斯挪出來給蕭子洪用,蕭子洪卻是拒絕了,他想騎車子上下班。

  李學武倒是沒強求,條件已經提供了,他自己不愿意越這條線,那是他的事。

  副處長哪有配車的,除非該處室自己有車,且搭檔融洽。

  保衛處自己有車,但蕭子洪沒覺得副處長就必須得坐車,這階段騎車子上班反倒身子輕了許多。

  今天下午來檢查工作,李學武帶了孫健和沙器之,蕭子洪沒來,他上午就去了紅星村。

  同來的還有人事一科的科長孫堯,因為他還兼著保衛處稽查科的科長,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這本是李學武給謝大姐準備的助力,為的就是幫助她進步,也方便自己的管理工作。

  稽查科的小泰迪們好多都是原來武裝部調整的,一個個的都不服呢,正好用人事科壓著他們。

  孫堯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很清楚,他這個兼職能不能保住還得看李學武得態度,李學武說換人,那他就干不下去。

  誰不想多管一個科室啊,他現在是科長,可管著兩個重要部門,都相當于一個副處長的職權了。

  所以保衛處綜合辦主任孫健給他打電話通知,說是李處長要帶隊檢查安全生產工作,他立馬就放下手里的工作跟了過來。

  對于保衛處的印象他就不用說了,跟孫健都是廠辦出來的,啥不了解啊。

  原來兩人都是副科,這次調整廠辦系算是多點出擊,斬獲頗豐。

  不過他們也知道,就李學武跟廠辦的那點香火情,完全達不到在工作上照顧他們的程度。

  所以無論是孫健,或者是孫堯,都在工作上表現出了積極的一面。

  孫健原來是廠長的秘書,在保衛處更像是深入敵營,臥薪嘗膽一般。

  其實這都是外面人瞎討論的,干工作沒有說固定思想,或者一成不變的。

  換了新環境,他就得適應著,干好自己的工作。

  李學武不知道他是廠長的秘書嗎?

  可在交接工作后的安排上為難他了嗎?

  這是規矩,該怎么干就怎么干,至于他能不能達到于德才跟李學武的關系就得看他自己的努力和選擇了。

  他的身上是鍍著廠長的金呢,可現階段沒什么用,在李學武這兒,他得付出更多。

  跟著李學武往車間里面走,看著車間熱火朝天的生產熱情,以及井然有序的生產秩序,孫健悄然地點了點頭。

  還得是關鍵時刻才能看出管理水平的高低來,一車間的干部還掌控著車間的管理權,并沒有影響了工作。

  李學武帶著孫堯,以及稽查科的兩人查看了滅火器的檢查時間,也看了車間里的安全管理報告。

  最后在隱患管理臺賬上點了點車間主任。

  “不要搞糊弄事兒,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李學武翻看了一下隱患管理臺賬,對著車間安全管理人員示意道:“要有發現隱患的眼睛,也要有消除隱患的能力,不要帶弄虛作假的腦子”。

  車間主任瞪了安全員一眼,想要跟李學武解釋一下,卻是見著李學武已經合上了臺賬,往生產車間里面走了。

  車間兩排機床按照斜著的方向安置,具體什么原因李學武不清楚,他管過安全,但沒管過生產。

  不過這么走著看著,倒是能很清楚的看見車床上生產的現場,也能看清工人勞動的狀態。

  李學武走了一圈過后,再出來,跟一車間主任談了談,點出了幾個實際問題。

  能自己整改的下了班趕緊整改,不能自己整改的立即報生產管理處,申請資金轉工程處,盡快消除隱患。

  隱患是啥,就是平時不注意,出了事真要命的東西。

  車間主任見李學武并沒有做處罰,也沒有頤指氣使的找麻煩,態度很端正地保證盡快完成整改。

  李學武的能耐他們都清楚的很,管保衛科很拿手,辦案更是一絕。

  接手保衛處全面工作后,真就把安全監督管理工作拿了起來。

  期初他們也沒太在意,一個轉業的干部,破案厲害是本事,可你還能有安全管理的能力?

  嘿,還真有,還特么是專業的。

  無論是消防安全,還是安全生產,李學武都把工作做扎實了。

  消防隊專業化,消防安全管理標準化,安全生產標準化,一個個的政策落實下來,近期還真就沒有發生重大安全生產事故。

  事故是什么意思,就是重要傷害,或者死人了。

  肢體造成殘缺的傷害在生產管理上就叫生產傷害,嚴重的就叫事故。

  當然了,你手指蓋切掉了一塊不叫肢體殘缺,手指頭切掉了才算。

  搬運零件滾落砸腳上了,造成腳部截肢,這樣的算。

  滾落的零件砸了二十個人的腳,截肢了二十個人,或者直接砸死了一個人,這就叫重大安全生產事故了。

  軋鋼廠這么大的生產企業,能控制安全生產事故,那可真是一種本領了。

  李學武當然不是一刀切,更不是驟然就把壓力給到車間管理者,而是循序漸進的。

  四月份開始搞安全管理,主要是以宣傳和督導為主,五月份就開始搞正規化,六月就得學習正規化,實現正規化基本要求了。

  現在進入七月份了,李學武的這一次檢查是要對進行了幾個月的安全管理摸摸底了,接下來的管理會慢慢的嚴格起來,目標就是在年底前實現安全生產管理標準化的所有進程。

  不培養工人的安全生產意識,只下一刀切,對基層管理干部是一種壓力,對工人來說會起到反作用。

  先把宣傳工作做好,再把紀律要求和生產標準通知下去,學會了,領會了,再用標準卡,處分管。

  當初學呂不韋玩一字千金的把戲,李學武真的在實現自己的諾言,十一車間搞的好,成績突出,他真就從山上搞了一頭大肥豬,請食堂燉了紅燒肉分給了該車間。

  這是一種正向激勵,也是潛意識的提升違反操作規程的壓力。

  安全管理不會創造價值和利益,這是賣力不討好的工作。

  尤其是在檢查過程中,查出問題了,管理人員千般狡辯,萬般抱怨,好像他們是來找茬的。

  可真要是出了問題,上面打板子,絕對不會落下安全監督管理部門。

  這個時候那些工人就不會說這些責任都是我們狡辯了的,抱怨了的,我們自己承擔吧,沒人這么說。

  所以檢查人員和一線安全管理人員形成對立的,就是工作態度問題。

  態度好的,積極學習配合整改的,稽查科自然不會為難。

  但要是耍心眼的,那就是大隱患,一定是要重罰的。

  這就是為什么李學武特意點了安全管理人員的原因,也沒給一車間主任留面子。

  李學武現在是廠領導了,下來檢查出現問題,一車間主任自己就得去跟生產管理處匯報,不然他的問題就更大了。

  這一匯報就得影響他們車間的評比,影響他們這個月的獎金,以及年度整體評優資格。

  所以見著李學武這一隊人,兩臺車,沿著廠主干路檢查車間工作,那些站在車間門口看熱鬧的人瞬間減少了一大半。

  再從一車間聽說了李學武檢查的內容,剩下的那一半也被各車間主任叫回去搞生產和準備了。

  路中間還剩下的就是那些搞事情的人了,也有支持他們的還在跟著喊口號,可李學武沒搭理他們,又去了二車間。

  本來那些人以為李學武回來跟他們談判的,或者說是來阻止他們的,可萬萬沒想到,保衛處之虎都沒正眼看他們。

  剛才在肚子里準備的憤慨激昂都化成了糞,一拳打在棉花上,差點閃了腰。

  他們想獲得廠里的認可,想獲得廠里的尊重,最好是有廠領導下來跟他們談判,這樣才能凸顯自己的價值和主張。

  可倒好,兩三天了,一個人都沒來,他們的組織倒是招了不少人,可瞎起哄的多。

  像是王敬章這樣的,還是想著楊元松或者楊鳳山這樣的領導下來,好能說上話啊。

  現在自己這邊這么多人了,是有一定話語權了,跟領導也好談要求了。

  可怎奈領導們不下來,來了一個還不搭理他們。

  王敬章是瞅著李學武帶著人進了車間的,也了解了從一車間傳來的消息。

  安全生產檢查?

  這可真是一刀見血,李學武不是來搞維穩的,更不是來搞思想的,而是來搞安全的。

  你不是不上班嘛,你不是搞活動嘛,隨便,不管你。

  李學武就是查安全,你不合格,你違規了,那就下單子,該處分的處分,該罰款的罰款。

  喊口號重要,還是吃飯重要,自己選吧。

  李學武要是從治安角度,或者是思想角度去管制這些人,那可真是著了他們的道了,他們正想找領導大討論呢。

  只有借著大討論的機會才能讓他們更出名,更惹人注意,才能獲得更多的支持。

  可現在檢查要扣錢了,這是硬性指標,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規矩,跟口號和思想沒關系。

  你把機器弄壞了,你能用口號和思想解釋自己是對的?

  主辦公樓三樓,下午給李學武打過電話的楊元松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就知道李學武有辦法,雖然李學武在電話里也說了,治標不治本,但能緩解疼痛也是必要的啊。

  跟李學武開口是楊元松不愿意的,但是關系到了軋鋼廠的未來,他也只能舍了老臉跟李學武來溝通了。

  讜委辦主任汪宗麗笑著說道:“我是想不出李處長的高招啊”。

  坐在書記辦公室的楊鳳山皺著眉頭不說話,而新來的副廠長程開元則是饒有興趣地站在窗邊,同楊元松一起看著外面。

  “既然有辦法解決問題,為什么不早跟保衛處溝通?”

  “早?”

  楊元松微微瞇著眼睛,任憑夏日的陽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視線還在車間那邊,嘴里反問了一個字。

  隨后他又微微長出了口氣,轉回身看向楊鳳山說道:“有一有二,可沒有再三再四啊”。

  楊鳳山自然明白書記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關于李學武的使用問題,廠里是有不同意見的,這一次的干部調整,李學武去紀監也是這種情況的妥協。

  李學武的能力強,水平高,所提意見和建議都很中肯,相關的管理工作做的很到位。

  但是因為年齡和資歷的束縛,再加上思想狀態和工作思路等原因,使得楊鳳山一次次的在顧慮李學武,也在李學武的安排使用上猶豫著。

  書記自然是支持楊鳳山工作的,在李學武的使用上也存在著顧慮。

  廠里出了幾次問題,都跟李學武有關系,是李學武用高超的技巧消弭了大部分影響,甚至是關系到了廠長本人。

  用吧,擔心他的態度不明,不用吧,這把利劍已經藏不住了。

  楊元松真的是沒臉再跟李學武提什么要求了,在會上質疑李學武的能力和資歷,下來又用人家處理緊急事務。

  即便是真的為李學武著想,不想他站在風口浪尖上,可這樣下去對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

  看見程開元疑惑的眼神,汪宗麗輕聲提醒道:“李處長不是第一次配合廠里工作了”。

  話語很委婉,但真正的意思也很現實,每次都是李學武做了,卻又被遺忘,或者故意忽視。

  程開元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一個特別年輕,又特別有能力的人,對于主管領導來說確實很矛盾。

  楊元松的意思可不是讓楊鳳山去提拔重用李學武,更不是讓廠里補償李學武什么,而是在鞭策楊鳳山,提醒程開元,他們自己得干事情了,不能讓他求著李學武給擦屁股了。

  這種事情做起來真的很丟人,會引起李學武的不滿外,還會削弱機關里干部對廠領導的信任。

  楊鳳山幾人在書記這并不是為了看李學武怎么解決問題的,而是在商量治標、治本的辦法。

  “現在時局不明朗,雖然有意見要撤銷工作組,但還沒有明確的政策下來,我們干擾不了工作組的工作”

  谷維潔沉著臉說道:“打鐵還得自身硬,這件事發展的很快,想要壓制已經不能了,我看因勢利導,將矛盾突顯出來,解決掉這個才是根本”。

  “膿要冒尖,擠出來就是了”

  程開元依舊背對著室內,面向窗外看著,聲音很是冷靜地說道:“這件事,我看不要急,讓它發展下去,只要控制住影響范圍就好,最后再看冒出來的是個什么東西”。

  “我的意見也是這樣”

  楊元松走到辦公桌前面,靠在了辦公桌上,一只手托著胳膊肘,一只手摩挲著下巴,沉吟片刻說道:“在保存基層組織的前提下,引導下面的情緒抒發出來是必要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點了點谷維潔的方向又道:“維潔書記這邊多辛苦,一定要將宣傳工作和讜組工作掌握住”。

  “好的書記”

  谷維潔點頭應允道:“相關工作已經安排下去了,籌備的文藝宣傳隊也在實施中了”。

  楊元松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楊鳳山說道:“控制局面不要來硬的,結合一下類似于保衛處青年突擊隊的形式,咱們自己也可以建立影響力量嘛”。

  這話讓站在窗邊的程開元轉回了身子,挑眉看向書記。

  打不過就加入?

  青年突擊隊的形式他自然明白,這不就是往下面摻沙子嘛。

  你喊你的,我喊我的,你是東風,我還是大海呢。

  東風是自發組織的力量,可要是廠里組織,那就是有經費的了。

  即便是干不過他們,也能插一腳,干擾一下他們的節奏。

  姜還是老的辣啊!

  楊元松點了點頭,再次開口說道:“有放就得有收,現在矛盾還不算集中,最好是將矛盾按在下面”。

  說著話又看向了窗外一眼,隨后若有所思地說道:“東風和紅旗此消彼長才是合適的,勢均力敵狀態下消磨掉這股勢頭,再反過身……”

  “王敬章……”

  楊鳳山嘴里念叨著,倏然看向站在茶柜旁的徐斯年問道:“張國祁去哪了?”

  “下班了李雪”

  “哎,一大媽”

  李雪下車跟司機王大哥打了招呼往院里走,在門口跟一大媽走了個對臉。

  一大媽笑著看了看李雪出落的愈加標致,再看看門口消失的小汽車,覺得這李家真是了不得。

  門房里的婆娘們已經散了場,各自回家準備伙食,這會兒是年輕人們在湊第一場的牌局。

  劉光福的眼睛跟著李雪的身影進了垂花門,又被身后的大哥給打了一下,這才轉過身要惱。

  “看什么看,小心眼睛看進去出不來了”

  劉光天倒是人間清醒的模樣,訓了弟弟一嘴,又對著竊笑不已的幾人擺了擺手,示意繼續玩牌。

  他的牌癮大,下了班不等吃飯就要支吧上,門房搞的烏煙瘴氣的。

  劉光福再次往垂花門里望了一眼,他沒想別的,只是覺得李雪跟以前好像不一樣了。

  書呆子變成了靚麗的青春少女,再加上工作一段時間后的氣質變化,讓同是一個院的他也覺得驚艷非常。

  李雪剛到家,正準備拿了衣服去東院洗澡,每天母親都會把東院的水箱燒好,她要洗,三嫂也要用。

  “李雪”

  “哎,是海悅啊!”

  李雪一轉頭,看見自己的高中同學正站在院里招呼自己。

  放下手里的換洗衣服,李雪走出門,笑著拉住了張海悅的手。

  “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唄!”

  張海悅看了看穿著絲綢白色襯衫,胸口別著徽章和像章,下面穿著套裙和皮涼鞋的李雪,故作驚訝地說道:“變化可真大啊,我都不敢認了”。

  “什么呀”

  李雪笑了笑,拉著張海悅的手往屋里走,邊走邊笑著說道:“你就寒磣我”

  姑娘們聚在一起總是嘰嘰喳喳的有話說,劉茵看著閨女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知道她在學校里也是有活潑一面的。

  她倒是認識來人,這是一個胡同的,以前跟李雪一起上下學的。

  “劉嬸”

  “哎,海悅來了,進屋坐”

  劉茵應了孩子的招呼笑了笑,說一句便忙活灶臺的事了。

  張海悅跟著李雪進了里屋,看著李雪的辦公包,以及她書桌上的文件和書籍,又是好一陣咋呼。

  李雪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遇到同學一樣的開心。

  雖然她才從校園里走出來不到一個月,可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真好”

  張海悅羨慕地摸了摸李雪的皮包,又打量了李雪的穿著,笑問道:“上班怎么樣?”

  “還行吧,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李雪認為的上班就是去車間車零件,或者是拿著大錘子打鐵。

  她也不想想,如果沒有個好二哥,她可不就是干這個嘛。

  張海悅抿著嘴笑了笑,又說了幾句羨慕的話,可隨后拉了一下李雪的手問道:“你聽說了嗎?”

  李雪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

  張海悅正色了表情道:“學校來通知了,說是大學招錄的事有消息了……”

  時代的序幕已經拉開了,第一場好戲就要登臺了,我是從最基礎層次的角度來描寫的,難免要跟各位從宏觀了解的歷史不一樣,且描寫的力度很小心,基本是從事實角度出發,各位請耐心,老武還是那句話,堅決不跳時期,你們要看得都會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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