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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誰掉坑里了?

  “說,魚”

  “呦”

  “金魚”

  “啊”

  李學武只教了兩句閨女就不耐煩了,擰著身子從他懷里晃悠著要下地玩。

  老太太從餐廳里出來,示意李學武把李姝放下,道:“讓她自己走著玩,小孩子都這樣,剛學會走就不耐煩抱”。

  一邊說著,老太太又拿了毛巾走到這邊給李姝擦了擦手和臉,待李學武把李姝放下后這才又說道:“等過了這個階段又開始懶了,走走就讓人抱”。

  李學武笑著蹲了下來,看著閨女扎巴扎巴的在屋里轉悠著,大眼睛撒么有沒有什么好玩的,便逗她道:“去看看麻麻的花”。

  “嗯?”

  李姝愣愣地一轉頭,看了看壞叭叭,我只是不讓你抱而已,至于有這么大的仇嘛!

  老太太見著李姝的表情也笑了起來,道:“可不敢糟踐花了啊,麻麻打啊”。

  “打”

  李姝學老太太的這個話倒是利索,一個字一個表情就點出了她如果去玩花的后果。

  顧寧從衛生間里出來,看了李姝一眼,跟老太太問道:“李姝中午沒睡覺啊?怎么老打哈欠啊”。

  “沒睡,咋哄都不睡”

  老太太無奈地笑了笑,解釋道:“到點兒了哄著她,可就是要出去玩,大熱的天哪敢帶她出去,只能在屋里玩兒”。

  說著話又示意了廚房里的秦京茹道:“我們兩個換班哄了她,各自都睡了一會兒,可這小家伙兒就是鬧騰”。

  李學武一直都跟在閨女身邊護著,怕她走路晃晃悠悠的再摔了。

  這會兒聽見老太太說,笑著拍了屁閨女的屁股板問道:“過份了啊閨女,你這不是熬鷹,你這是熬老太太啊”。

  顧寧抿著嘴笑了笑,剛才在樓上的時候她就見著李姝沖嘴兒了,可她要哄著睡覺,卻是擰著身子要玩。

  李姝可有主意了,她要說不睡,那就一定是不睡的。

  她要說出去玩,那一定給你表達明白的。

  小手往外面一指,嘴里再來兩個單字節的詞,準能告訴你她想玩啥。

  “這顆好玩的心隨了你爸了”

  李學武聽見餐廳秦京茹喊吃飯,便又將閨女抱了起來,見李姝又要耍驢,趕緊哄道:“吃飯了,小姨喊吃飯了,吃了飯再玩”。

  你說她是小孩子,你說她不懂事,可李學武剛說完要吃飯,這會兒她就不鬧了,眼睛瞅著餐廳,可知道在哪吃了。

  見著李學武他們上了桌,秦京茹抿著嘴看了李學武一眼,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糾結的很。

  李學武眼睛的余光看見她的樣子了,笑著抬起頭說道:“還等啥呢,再不去拿咱都吃完了”。

  “哎”

  這傻姑娘聽見李學武的話笑著便小跑了出去,顯然是一直惦記門外泡著的汽水呢。

  老太太瞧見她這副模樣,也是不由得笑了笑,說道:“咋就那么好喝啊”

  “新奇嘛”

  李學武坐在主位上,身邊是李姝,李姝的凳子小,正好跟叭叭擠一個位置。

  而顧寧則是坐在了李學武右邊下首位,兩人互相配合著喂著李姝。

  小魔頭不知道剛才小姨跑出去干啥了,大眼睛還在看著,連麻麻遞過來的勺子都沒注意。

  “叮叮”

  顧寧用盛牛奶的小勺子磕了磕碗邊,李姝立馬收回了目光,看了麻麻一眼,很配合麻麻地把牛奶喝了。

  李學武給閨女捏了一點點饅頭,等她喝了牛奶后便喂了她。

  這孩子現在忒能吃,一天份的牛奶都能喝了不算,每頓飯都能混一點輔食。

  帶油的菜是不敢給她吃的,佐料的滋味她現在還有點兒受不了,得等大一點。

  而這會兒秦京茹已經抱了四瓶汽水走了回來,放下后又去找鉗子。

  “不用了”

  李學武招呼了一聲,拿過一瓶汽水用手一掰就將瓶蓋起開了。

  先是放到了老太太面前,笑著道:“老太太,嘗嘗鮮”。

  他平時跟家里人稱呼老太太都是這么叫,當著老太太都是叫奶的。

  不過現在是故意這么稱呼的,說這話的意思是應對后半句,也是應了先前老太太生氣,嫌他亂花錢的事。

  老對鮮,可不就是舊思想和新思想之間的碰撞嘛,一瓶汽水而已,可有著比較明顯的意義。

  早前其實也有這玩意兒,四九城啥玩意兒沒有啊,只是普通人喝不著買不起罷了。

  其實新奇的玩意兒現在也有,就是平常人看不見。

  比如說可口可樂,某位不能說是誰吧,就對這玩意兒比較新奇,通過姬衛東他母親那個單位,每個月都會往內地采購一些。

  國內其實也有自己的可樂,不過味道嘛,就真的是本土化了。

  四九以后可口可樂撤走的時候還叫“蝌蚪啃蠟”,三年后嶗山就弄出了屬于自己的可樂,可以說很牛了。

  而更牛的是市場占有率,跟很多本土品牌一樣,都能占到80那種。

  但是!后來可口可樂進來了,賣給了他們,就同其他本土品牌一樣銷聲匿跡了。

  這就是商業戰爭,這就是商業運作,這就是商業規則。

  老太太本是不想喝的,但被孫子說了一句,也就想嘗嘗這年輕人都追尋的東西到底是個啥味兒。

  現在大街上的年輕人最時尚的一種姿勢就是一只腳踩在石頭上,胳膊拄在那邊的膝蓋上,手里在隨意地拎著一瓶汽水。

  他不喝啊!

  就這么干拎著,能拎三天!

  你也別看他拎著的隨意,可你要是給他碰掉了,他能跟你玩兒命。

  因為這玩意兒實在是太貴了,貴到可以用來裝嗶,用來提升自己的身價。

  除非家里在二廠有關系,不然買這個兩毛錢得心疼死。

  軋鋼廠冷飲廠只是屬于軋鋼廠自己的服務產業,做這些東西也都是當福利發給工人,多余的就賣給工人了。

  也不要票,但只能是廠里的人,還限購。

  原因就是這玩意兒在廠里買便宜的很,可能就比玻璃瓶貴一點,你要是不用玻璃瓶,自己拿著大罐子去買更便宜。

  但是到了外面,那就是不一樣了,成流通商品了,價格直接翻了幾番兒。

  如果一次性賣的多了,就會出現廠內福利品流入市場的現象,是要出問題的。

  不過像是李學武這樣的干部還是能多買一些的,原因不僅僅是他們的級別高,還因為他們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出倒買倒賣的事情來。

  似是軋鋼廠這種人多廠子大的才能有這種福利單位,其他小廠子是想都不要想的,只能去京城汽水二廠買,也就是后世的北冰洋汽水廠。

  當然了,這汽水跟汽水也不是一個味兒,李學武喝了一口,覺得有點甜了。

  老太太也是這么說,見著李姝伸著小手想要,便由著顧寧伸勺子給點了一小點。

  李姝喝了麻麻遞過來的飲料只覺得味道不太對,小眉頭皺了皺,揮舞著小手不要了。

  秦京茹是喜歡喝的,自己喝了一瓶不算,老太太只喝了一口不想喝的那瓶她也喝了。

  而李學武這邊知道自己喝不了這玩意兒,嘗的那口也是用玻璃酒杯盛的,所以剩下的大半瓶也是給了她。

  秦京茹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四個瓶子有些不好意思了,看著顧寧和李學武說道:“我喝不了這么多的”。

  “喜歡喝就喝,咱家又不缺這個”

  李學武讓了一句,示意了門口放著的箱子道:“有空把那些飲料收拾回屋,太陽一曬就不好喝了”。

  顧寧的那瓶她根本就沒動,在家的時候顧延總喝,她也是知道啥味道的,不太喜歡。

  李學武剛才開瓶子的時候她就想說不要來著,但看見老太太和秦京茹都喝了,便怕她們在意,也就由著李學武起開了。

  剛才喝了一口李學武玻璃杯里的飲料,自己的那瓶直接推給了秦京茹。

  這會兒見著秦京茹開口也是點頭道:“我不太喜歡帶汽的,你喝就是了”。

  秦京茹見李學武和顧寧兩人這么說,跟老太太對視一眼,便笑著點了點頭,很是滿足的樣子。

  老太太看了一眼秦京茹,這傻丫頭就喜歡吃喝,別人給個糖塊兒都能騙走的樣子。

  她對秦京茹倒是不小氣,別看心疼孫子買汽水,但買都買回來了,給誰喝她都不心疼。

  李學武下樓的時候無意間跟她說了,過幾天顧寧的弟弟要來,飲料也是這么準備的。

  知道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習慣和方式,她生氣也只是一時的,想想就明白了。

  晚飯是以秦京茹打了幾次嗝結束的,她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了,收拾飯桌的動作都有些慌亂。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抱起李姝往客廳去了。

  顧寧有個考試,吃過晚飯便上樓去看書了,上去之前還警告李學武父女兩個不要上樓搗亂。

  李學武拿著閨女的手同自己一起給她比劃了一個敬禮的手勢,惹得顧寧嘴角翹了翹。

  李姝想玩的時候都不用別人哄,自己坐在沙發上擺弄著玩具就能玩,也不搭理人。

  李學武像是看寶似的看著閨女耍,直到閨女玩累了,打著小哈欠一頭栽倒在了沙發上。

  李姝是想掙扎著坐起來繼續玩的,怎奈“電量”實在不足了,眼皮掙扎了兩下便睡著了。

  李學武也不敢動她,只是拿了小墊子給她當枕頭,又去房間里拿了小被子給她蓋了。

  等老太太和秦京茹從餐廳里出來的時候客廳頂上最亮的燈都被李學武關了。

  “睡著了?”

  “嗯,玩累了,自己睡的”

  李學武見老太太問了,便笑著回了一句。

  老太太卻是松了一口氣說道:“哎呦,可算是睡了,這孩子太能折騰了”。

  李學武笑了笑,要給老太太倒茶,卻是被老太太拒絕了。

  “不喝了,喝多了晚上睡不著覺”

  老年人都這樣,本身覺就少,再喝茶葉水晚上就更睡不著了。

  看著秦京茹去收拾那些飲料,李學武想去幫忙卻是被秦京茹擺手拒絕了。

  “不用你,我搬進去就著手就收拾了”

  秦京茹倒是很有勁兒的樣子,手里抱著飲料箱子,往餐廳里送了。

  李學武見她不用幫忙,便將收音機打開了,坐在沙發上邊聽著新聞邊喝著自己泡的那壺茶。

  每天晚上的這個時間會有新聞播放,多是一些政策性的文章,或者是一些大事件。

  這個時候對新聞的管制還是比較嚴格的,所有播放的新聞稿件都是要審核又審核的,甚至特殊的都需要上面大領導審批才行。

  其實這個時候的電視也會有電影形式的新聞短片,只是小怪獸還在四合院那邊放著,李學武懶得拿它。

  太小了不說,無論是收音機或者是電視機,那玩意兒都太老了。

  看個新鮮還行,要是真當營生看,眼睛都得累瞎了。

  回四合院那邊李學武也是不看它的,有的時候母親和大嫂會過去看,李雪上學的時候也會看個新鮮。

  到現在也只是個營生了,上次回家的時候李學武主動給大嫂搬她那屋去了,有個響也省的她孤單。

  大哥學文不在,家里平時就母親陪著她,李雪和姬毓秀都是早出晚歸的,連個熱鬧都沒有。

  老太太現在也是左右為難,想著回去住,可又放不下李姝。

  可現在老大媳婦兒的肚子一天天見懷,家里就兒媳婦一個人,總有照顧不到的,怕有個閃失。

  她也是想了好些天了,今天是趕著孫子在,也方便,便提了再待一個月,就得回家去住了。

  李學武自然知道老太太是個啥想法,這是親奶奶,那邊是親大哥大嫂,兩邊一樣沉,所以他也是沒硬留。

  “想回去住就回去住,想來這邊住就來這邊住,哪邊不是自己家呢”。

  李學武看了看老太太為難的模樣,笑著勸慰道:“咱著分開的還不算遠呢,要我真去外地工作呢,想跟您住都夠不上呢”

  “可不說是呢”

  老太太見著孫子沒有說別的,這懸在心里的石頭也放了下來,笑著應了一句。

  她以前說不來這邊住,那是怕給新人找麻煩呢,怕顧寧的性格不喜歡老人。

  可結婚后因為李學武和顧寧都上班的原因,又去請了她,這才來了這邊。

  現在孫子的話又暖心又貼心,自然是讓老太太高興的。

  老話兒講,有兒子養的,沒孫子養的,老人都是隔輩親,可真正落在養老上,是不好連累孫輩的。

  李家是早都定下來的,李順是長子,到李學武這一輩大哥學文是長子,長子養老。

  但在老太太這兒,李順和李敢、李同哥仨都是兒子,李學文和李學武也都是孫子,親疏遠近都一樣。

  只是礙于老講兒,怕給孩子們惹事端,不敢過多的說什么。

  現在有著孫子的話,這給看重孫女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了。

  秦京茹收拾完了汽水從餐廳里出來示意了里面的柜子跟李學武說放在哪兒了,要是想喝記得提前跟她說,好給用涼水鎮上。

  李學武才不想喝這玩意兒呢,吃邊疆來的水果他都嫌齁的慌,更不會喝糖水了。

  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管了,即便是有涼水鎮著,那飲料也不涼。

  “端午節都沒回去,你不想家啊?”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對著秦京茹說道:“你要是想回家記得提前說,我好有個準備,家里老太太一個人忙不過來”。

  “沒……沒想著回家”

  本來還很高興的秦京茹被李學武一問卻是有些沉默了下來,抿著嘴低了頭。

  李學武示意了自己對面的沙發讓她坐,待放下茶杯后,見著她坐下來便開口說道:“不是為難你,也不是要攆你,而是就說說家里的事”。

  秦京茹知道李學武要說啥,只是她之前跟家里鬧翻了跑出來,在她爹跟她哥來找她的時候還跑了。

  雖然當晚她爹也說了不強逼著她結婚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覺得有些沒臉回家見父母,見哥兄弟了。

  即便是現在留在了城里,有了安身立命的工作了,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家見親人。

  上個月李學武給她發的20塊錢都叫她給了她姐,算是還以前的舊賬,她算著再有一個月就還清了,身上也能輕松不少。

  能攢下錢主要還是在這邊吃住都不花錢,生活用品也都是李學武拿錢給她買,有的時候還會給她零花。

  不是沒想過掙了錢給家里一些,但現在她為難的不是錢,而是不知道應該以什么樣的狀態回家。

  李學武的話音很輕,伴隨著收音機里的新聞更是得是仔細認真著才聽得清。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我以前也不懂,直到有了李姝還不懂”

  李學武示意了身邊躺著呼呼睡的閨女,對著秦京茹說道:“我就想著父母能給我遮風擋雨,我就想著父母能給我處理任何問題,倒是忘了自己正在一天天長大,父母在一天天變老”。

  “以前我的世界就那么大,父母的關愛自然是能給我遮擋一切,自然是能給我處理問題”

  “但長大后便不一樣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我要看外面更廣闊的世界,就連父母都沒有看過的世界”

  “他們怕我受傷,怕我吃苦,便極力的張開翅膀給我遮擋”

  “可我卻嫌棄了這種遮擋,以為這是在遮擋我看向世界的視線,更是遮擋了我奔向理想世界的心”

  李學武看著秦京茹抬起頭來,便抿著嘴點了點,繼續道:“可當我摔倒在門口的時候他們還能扶起我安慰我”。

  “但當我跑遠了,跑到他們追不上了,看不見的地方摔倒時,當我想要父母的幫助和安慰時,再轉身往回看,路上就剩下我自己了”

  李學武的話好像是在說她,又好像是在說他自己,秦京茹聽的認真,也聽得懂。

  并沒有直接說她什么,也并沒有勸她什么,更沒有強迫她做什么,可她就是有點想哭,有點想家。

  “李姝從見著我開始,到學會走第一步路,喊出第一個字,到以后得會走會跑,會說會笑”

  李學武看著身邊躺著的閨女笑著說道:“我能看著她長大,上學,再長大,直到送她出嫁,她也就只能陪我二十年,我看著她長大的這二十年”。

  給熟睡的閨女擦了擦口水,李學武轉頭看向秦京茹說道:“恐怕未來她也會像我一樣,厭煩了父母的說教,厭倦了這個家,想出去走走”。

  “我恐怕只能像現在我爸媽一樣站在后面望著,盼著,盼著她早點回頭看看,盼著她在我們還能看得見她的地方回頭看看”。

  李學武見對面的秦京茹捂著臉哭了起來便沒有再說什么,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了她的面前,隨后起身輕輕親了李姝的小臉蛋一下,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老太太一直沒有說話,見著李學武抱了孩子進屋這才站起身給秦京茹拿了紙巾,輕輕拍了拍秦京茹的肩膀也回屋去了。

  早上起來給李姝取牛奶回來的時候,秦京茹找了李學武,說是這周六想回家一趟,周一回來。

  李學武點點頭答應了她,同時也說了,多待幾天也沒事,他們可以在四合院住的。

  秦京茹搖了搖頭,顯然昨晚是想了很久的,李學武看著她眼珠子都是紅的。

  早飯過后李學武給了秦京茹十塊錢,說是這個月提前預支的,給家里人帶點兒東西。

  顧寧聽見她要回家看看也是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她一會兒。

  關于秦京茹和家里的事她也只是聽李學武提過一嘴,沒大在意。

  現在見著秦京茹要回家,也是不由得點了點頭,覺得李學武昨晚勸她的事是對的。

  跟李學武在一起久了,顧寧也是從李學武的身上感受到了他對家庭、對家人的觀念和態度,也是在學著李學武的這種觀念和態度。

  家人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需要選擇相處的關系了,與生俱來,天然關系。

  顧寧以前也不是沒感受到父母家人的關愛,只是她不懂得如何回應這份愛,感受這份愛,享受這份愛。

  李學武卻是在用生活中的一件件小事教給她如何同父母相處,如何同孩子相處。

  就像她是父母的孩子一樣,李姝現在也是她的孩子,學著做父母,也重新學著做孩子。

  在送李學武出大門的時候,秦京茹很是正式地給李學武道了謝。

  李學武卻是笑著看了看她,沒說話,上了車離開。

  路上李學武跟沙器之對接完今天的工作后不由得看了韓建昆一眼,笑著問道:“建昆,上次還問你呢,你家老嬸要給你找對象的事兒怎么樣了?”

  “沒成”

  韓建昆聽見李學武突然問這個也是不由得尷尬了一下,不過回答的倒是干脆,對李學武他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怎么?”

  沙器之側身坐在一旁,看著韓建昆挑著眉毛問道:“八大員都看不上?”

  說完看了車后的李學武一眼,他倒是沒問,這姑娘啥來頭,給處長開車的司機都看不上,得多牛的存在。

  韓建昆退伍回來兩年,給大車班開車一年半,給李學武開車半年,起步拿的工資就是33元。

  別問為啥這么多,這還是實習司機助手的工資呢,要是今年通過考核就是司機助手了,那就是38元,明年再通過考核就是正式的司機,那就是50元。

  八大員不是白叫的,在排行里司機排第二,前面的是售票員,都是金子崗位。

  韓建昆的家庭比較簡單,哥哥姐姐們都成家了,現在就他和母親兩個人住。

  父親因為冬天的案子沒了,工廠里給了不少撫恤金,娘倆有房又有錢的,這媳婦兒還能缺了?

  沙器之問完,韓建昆也是沒急著回答,是沒聽見身后的李學武說話,也知道領導是關心自己呢,這才開口解釋道:“姑娘嫌我不會說話”。

  “呵呵”

  李學武同沙器之相視一笑,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沙器之是不能說什么的,因為有李學武在呢,這又是李學武起的話頭,問了剛才的一句便也就沒再說。

  而李學武則是靠坐在座位上,看著前面的韓建昆問道:“說說,你是咋想的,想不想找對象結婚?”

  有李學武問,這是閑聊,也是組織關心,作為李學武的司機,韓建昆是一定要正面回答的。

  韓建昆手握著方向盤頓了頓,這才開口說道:“想”。

  “這不就得了嘛!”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說道:“既然是想結婚,那根本問題就解決了,不存在主觀否定的條件”。

  “我再問你,你想找啥樣的?”

  李學武微微昂了昂腦袋,問道:“是想找個高的,還是想找容貌好的,或者說是想找個家里條件好一點的?還是說想找個有文化水平的?”

  聽李學武說了這么多,韓建昆自己也像是沒主意的,遲疑了一下說道:“條件無所謂,我的工資還是能養家,文化也都行,我沒在意這個,樣貌也是”。

  順著李學武的話說了幾句,韓建昆想了想還是說道:“我父親走后,我母親身體不大利索,自理能力還行,就是怕以后,所以想找個勤快的,能持家的”。

  說完還掃了沙器之一眼,像是有什么話要說沒說的樣子。

  沙器之懂了他的意思,苦笑著擺了擺手道:“你別想了,我可沒有小姨子”。

  說完還頗為自得地說道:“像是你嫂子那樣孝心又勤快的人還是不大好找的,你得請處長多費心”。

  “呵呵”

  李學武輕笑出聲,他是沒想到韓建昆相中沙器之媳婦那種性格的女人了。

  這得說韓建昆孝心,可也得說嫁給他的姑娘比較吃虧。

  剛才韓建昆自己也說了,老母親一個人,現在都還好,可是身體不大好,以后說不定是需要伺候的。

  韓建昆的哥哥姐姐都不在京城,養老兒子都定了他,不是他家養著誰養著。

  要是老人不給惹麻煩還好,沒等癱瘓呢先嘎了,倒也省心了。

  可誰能說得清人生這個事兒,有的老人在炕上癱瘓十年了,活的比誰都硬實。

  所以婚姻是場交易,也是一場賭局。

  李學武抿了抿嘴,看著車就要進軋鋼廠大門了,這才開口問道:“最后問你一句,是想找城里的姑娘還是農村的也行?”

  “可得想好了說啊”

  李學武問完后又點了他一句道:“這個問題必須跟你母親,跟你家人商量好,別到時候因為身份的問題歧視和找后賬”。

  韓建昆將車穩穩地開進了軋鋼廠大門,手上并沒有因為李學武的問話而耽誤了開車。

  待過了崗臺,這才回道:“我媽早說了,娶啥樣的在我,我也想過了,城里的當然好,但農村的合適也行,我一個人賺錢就夠花,最好是她能在家的”。

  今天可能是韓建昆在給李學武當司機以來說過最多的話了,還是說的他個人問題。

  這個時候的人還是比較保守的,對個人問題有一些茫然和過分的害羞。

  這么坦然的跟李學武說了自己的條件,韓建昆也是想到了母親,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更是想到了越早建立家庭對他、對母親來說都是好事。

  讓他自己去處對對象他是沒有那個能耐的,跟路上的姑娘對眼都不行。

  家里母親和嫂子介紹的都是嫌棄他悶,不會說話。

  這個時候城里的姑娘多跳啊,喜歡的是大街上騎著自行車,穿著回力鞋,穿著海魂衫的那些能說會道的小青年,怎么可能喜歡一個悶嘴葫蘆。

  其實到什么時候姑娘喜歡的都是這樣的,后世這樣的小青年也有,只不過是把自行車換成了鬼火,把回力鞋換成了趿拉板兒,把海魂衫換成了黃毛而已。

  命運的齒輪咔咔的轉,轉來轉去還是那些個玩意兒。

  要想解決個人問題,最后還得是找組織,這樣更靠譜,更有約束力。

  指揮車停在了保衛樓門前,李學武推開車門子,拍了拍韓建昆的肩膀道:“周六你幫我送個人去鄉下,也在紅星公社,周一再接回來”。

  看著韓建昆轉回身看他,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人你認識,幫我們家帶孩子的那個姑娘,叫秦京茹”。

  說完也不等韓建昆說什么,便跳下了車,往辦公樓里走去。

  沙器之也是等李學武一下車便跟著跳了下來,在關車門子前給韓建昆挑了挑眉毛,笑著道:“珍惜機會”。

  說完也是不等韓建昆回答,便將車門子關了,追著李學武的腳步進了保衛樓。

  幫李學武家里帶孩子的那個姑娘沙器之認識,去大院接李學武的時候就知道,那是招待所秦淮茹的妹子。

  還有就是,這姑娘長得可不差,哪哪都不差,除了有點憨。

  不過看身材,依著老話兒準能得婆婆喜歡,是個能生兒子的料。

  他跟韓建昆說珍惜機會并不是白說的,能給處長家里看孩子的,照顧生活的,又是秦淮茹的關系,以后在軋鋼廠這邊基本上就是跟著李學武走了。

  要是真結了婚,媳婦這邊有關系,他自己這邊還有關系,處長還不是給他的前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這司機和秘書還是有區別的,最明顯的便是司機能接觸領導更多的私生活,而秘書更多的是照顧領導的工作。

  跟哪個親近這就不好說了,但司機被安排的可是不少見。

  這也是為啥鄧之望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是干掉司機而不是秘書了。

  秘書能知道的不多,都是公事,司機知道的才是私事呢。

  不過李學武并沒有什么私事讓他們參與的,唯一的一次可能就是讓他去給一個小伙子辦了護衛隊的招錄名額。

  那個人到現在還都是普普通通的護衛隊,跟處長并沒有什么交際,倒是他當時緊張了許久。

  現在想想,給李學武當秘書和司機真的是輕松又好做的,至少不會有亂七八糟的私事交給你忙活。

  別說這個時候沒有,把秘書當仆人用的并不少見。

  能體貼秘書和司機準時下班的,能自己掏錢給身邊人買禮物的,請吃飯的,這樣的領導不會差到哪去。

  反正沙器之沒覺得李學武能有什么問題。

  可有的人不這么覺得。

  “處長,工作組的人把財務室的賬給封了,說是要查小金庫”

  李學武剛進辦公室坐下,于德才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匯報了這個比較突然的事情。

  “什么時候的事?”

  李學武依然是穩穩地坐在了椅子上,示意了沙器之給自己泡茶,手里不慌不忙地拿過文件準備辦公了。

  于德才微微皺眉匯報道:“早上一上班,財務室的會計都被帶到會議室做調查了,您上來的時候他們應該就在財務室”。

  “查嘛”

  李學武擰開了自己的鋼筆對著于德才點點頭說道:“人家要查,你還能擋著不讓查?”

  “查查也好”

  李學武低頭看向手里的文件,手上的鋼筆則是微微握著,時不時的勾畫兩筆。

  “都言說咱們保衛處有小金庫,有黑色賬本,今天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工作組的人給證明一下”。

  “是,明白了”

  于德才見李學武這么說,眼睛縮了縮,臉上也帶了堅毅,點頭應答后便出去了。

  而沙器之將茶杯端過來輕聲說道:“動作夠快的,昨天剛查完,今天就殺了個回馬槍”。

  “就許你出招兒,不許人家還招?”

  李學武頭也沒抬地說道:“有來有回嘛,自己一個人玩多沒意思”。

  說完拿起電話就給薛直夫打了過去,也沒說什么,就說了工作組來查保衛處,封了財務室的賬,隔離了財務室的會計。

  待李學武放下電話后繼續看著手里的文件,沙器之不由得抿了抿嘴,今天工作組有的玩兒了。

  這個坑他了解一些,處長早就挖好了的,給誰準備的不知道,但他知道景副廠長上次好懸掉進去,薛書記也是擦著邊過去了,愣是沒往里跳。

  現在好了,有傻嗶終于掉進去了,處長要是不把這事整大了,這坑不是白挖了嘛。

  殺雞儆猴,得讓猴知道才能行啊,白殺雞啊?

  其實早有人看保衛處眼紅了,李學武也是太特么能搞錢了。

  且看李學武當了副處長以后都立了多少項目了,訓練場、汽車整備、安保裝備、消防裝備、消防車輛、發動機研發中心……

  今年五月份搞的雙預案一把收上來的培訓費就有多少,惹得當時缺錢的景副廠長都要拎著刀去跟保衛處搶了。

  可你看看到現在為止,有人去保衛處查賬嘛?

  用廠辦徐主任的話來說那就是:吃李學武的虧,上李學武的當,他能讓你當當不一樣。

  就連廠書記楊元松跟李學武辦事都得思前想后的悠著點,就怕讓這小子給陰了。

  現在可倒好,還有主動送上門去讓他陰的,機關樓那邊早就等著看熱鬧了。

  一般的辦事員是在看工作組怎么從保衛樓里出來,而跟李學武交過手的人都是在等著看這個坑到底有多損。

  機關樓里兩個人見著面互相聊兩句,隨后便是跟上一句:“誰掉坑里了?”

  工作組對這一次的突擊檢查勢在必得,不僅僅是調動了專業的審查人員,還從別的廠請了專業的會計與設計人員,更是早有準備地在一早上上班前對財務室進行了封賬。

  李學武是誰啊?

  軋鋼廠最年輕的副處級干部,今年的勞動獎章獲得者,更是剛上過報紙的人物。

  要是能將這樣的人從干部隊伍中揪出來,找到違規的證據,那是不是就是說他們工作組的工作方向是正確的?

  李懷德的案子不好查,可一個副處長也不好查?

  尤其是有人反應保衛處資金流動大,項目多,盈利高,人員裝備都是頂尖的,一定有油水。

  現在查李學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了,查李學武,把李學武“背后”之人揪出來,一舉打碎軋鋼廠某些勢力對他們工作的干擾和封鎖。

  迂回戰術對象的選擇和實施,他們也是斟酌了再斟酌,當聽說李學武昨天在辦公室打了那通電話過后,工作組這才下定了決心要動這位保衛處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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