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精神小伙紋蝦線,一路火花帶閃電,純真時代有沒有這樣的二筆青年?
有,哪個時代都不缺風潮冥燈,不歸路的引路人。
不僅僅有喊著“城南城北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的精神小伙,還有叫囂著“惹龍惹虎,別惹我這小公主”的精神小妹兒呢。
如果你真來到了這個時代,走近他們,聽聽他們說的話,辦的事。
那可真是王吧辦走讀——憋不住笑了。
其實新僑飯店距離國際飯店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鐘,六七百米的距離。
往北了看,都在東交民巷,往南了看,都在前門東大街上。
很正常,國際飯店是二十年代洋人修建招待洋人的。
新僑飯店是解放后修建招待僑胞、外商和外事人員的。
中村秀二此次來京,并沒有把臨時辦公地址選在國際飯店,而是放在了新僑飯店。
很正常,跟紅星廠談判,要還住在國際飯店,那怎么談?
這個時候能接待外賓的飯店只有三處,京城飯店、民族飯店和新僑飯店。
三上悠亞選擇這里吃早餐,也是有目的的。
如果李學武愿意,隨時都能去她房間里坐一坐,或者做一做。
對于京城,三上悠亞還沒有來得及觀賞美景,游玩歷史建筑。
社長在京忙著業務,她哪里有時間和機會單獨出來。
今天也是機緣巧合,是由她跟隨社長一起,護送桃谷繪里香回國。
所以,才有了昨晚的埋下的那條線,她約了李學武一起吃早飯。
這里的早餐就那么好吃?
一般般,無非就是面包、黃油、果醬啥的,你要是真想吃個全和的,也可以要酸黃瓜,不過李學武不喜歡吃這玩意。
面包一兩五分錢,果醬一份一毛五,黃油一份兩毛錢,酸黃瓜一份三毛五。
如果只是想吃個新鮮,其實五毛錢就能吃個夠了。
這里的菜式雖然是西餐,但也是俄餐。
要不怎么都說南新僑北老莫呢,這里菜單上的菜式都跟老莫差不多。
人家都說津門起士林的牛角包更好吃,不過李學武沒嘗過。
他更喜歡吃中式的饅頭,最好帶小紅棗的。
軟軟的,吃起來特別的香。
不過個人口味不同,不能一概而論,畢竟他是見過世面的人。
后世什么樣的美食嘗不到啊,出國那幾年,各國的餐點差不多吃過了。
他還見過一夫一妻制的西餐呢。
不過他有一些方便,諸位別學他,出門在外還是要保護好自己。
有的便宜西餐帶花,我說的是西餐啊。
李學武不敢說自己吃遍天下美食,但一般的玩意端到他的面前,他也沒什么稀罕的,更不會驚訝或者沒見識。
只要你別端給他仰望星空啥的就行。
后世你能見識到這些花花世界,但這個時候的青年是很少能見到的。
你就說吃西餐吧,就那么幾個地方,吃的還不是很正宗。
但是,沒吃過他們怎么知道正宗不正宗呢。
面包抹黃油,抹果醬,就著酸不拉唧的黃瓜,吃著就覺得洋氣。
四九城現在最喜歡追求特立獨行,彰顯個性的群體是哪個?
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在哪個時代都是這樣的。
第一個穿喇叭褲的是他們,第一個扛著錄音機跳霹靂舞的是他們,穿漏洞漏屁股牛仔褲的還是他們。
年輕人,永遠追求時尚,追求個性,展現自己最獨特的一面。
東城地界上,現在最能打,最耀眼,人馬最多的是誰?
那必然是江湖新勢力,張建國了。
兄弟多了,人也飄了。
燈紅酒綠惹人醉,大哥帶你混社會。
今兒正是他跟聶小光約了一起見幾個朋友,都是知識分子家庭的子弟。
張建國經李奎勇給他震了一下,總算是清醒了一些。
所以他也想起自己背的那些語錄了,團結一切,朋友多多的。
這不嘛,有聶小光的關系,就有了跟趙俠那一幫子人的見面。
聶小光說要請他們來吃早餐,張建國能用他請嘛。
四九城地界上不是沒有“拜過把子發過誓,這頓咱先AA制”那種貨色。
但張建國這個人,絕對的敞亮,對兄弟絕對的義氣和豪氣。
以往的老字號他不想吃了,請客沒有高逼格,他早就聽說新僑飯店的早點好吃了。
沒別的,當然要帶著新朋友來裝個嗶。
不過吧,他沒打聽清楚,新僑飯店早餐好吃的風是誰傳出去的。
他們一進餐廳便發現里面已經坐了好幾桌老兵了。
還都是老資格的那種。
說來也是巧了,張建國要結交新朋友,這些老兵也要認識新血液。
幾桌人里李學武認識的便有趙衛東和李援朝幾個。
要不怎么說無巧不成書呢,今天的新僑飯店算是熱鬧了。
李學武進門時候聽到的那幾聲叱罵便是來源于趙衛東那桌。
趙衛東是誰?
他是最早響應號召,最早搞起大學習的那一批人。
從西北“鍛煉”回來,更是有了風沙氣,血腥味。
自詡為四九城老兵隊伍里的佼佼者,或者說帶頭人,趙衛東對于這群胡同里的痞子也敢涉足這個幾乎是貴族領地的高尚場所先是驚愕繼而憤怒。
帶著自己的小兄弟們,先是對進來的張建國等人怒目相視,繼而高聲叱罵了幾句。
張建國不知道的是,新僑飯店一直都是老兵們的根據地。
尤其是二樓,那更是他們聚會的固定場所。
或者說,張建國知道,就是內心膨脹,自信心爆棚,想要撩撥一下老兵。
上次他就跟兄弟幾個商量過了,想要打得東城區清一色。
李奎勇知道他這么干是自取滅亡,所以早早的就撤了。
張建國也怕,所以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起這個茬兒。
但種子已經埋進了心里,就擋不住它生根發芽。
隨著四九城的頑主一個個地被他收服,地面越來越干凈,他這心就又活了。
只是真的坐在這了,面對那些老兵們,聽著刺耳的謾罵聲,他卻沒來由的膽虛了。
去年八月份,老兵們用皮帶扣讓他們知道了什么叫做規矩。
時至今日,看見這些穿黃皮的壞種他還覺得背后受傷的地方癢癢。
隨同一起來的聶小光可不怕這些小崽子。
沒等張建國說話呢,噌地一下就把刀抽了出來。
這是他準備的復仇之刃,給誰準備的自然不用說,就是一直沒逮著機會呢。
見這小子這么勇,這么兇性,可給坐在他身邊的閆勝利嚇了一跳。
“兄弟,這兒可不是打架的地方”他按住了聶小光的手,輕聲提醒道:“甭說動刀子了,就是特么動拳頭都不行。”
“這里是招待外賓的地方,真出了事,咱們都得拉出去打靶。”
聶小光別看不是頑主出身,更不是老兵那一伙的菁英,卻是個狠人。
啥樣的人最狠?
沒心眼,沒顧忌,沒啥文化的人最狠。
一根筋,兩頭堵,一言不合就叉了你。
你說他是愣頭青也好,二愣子也罷,就是這么個玩意兒。
張建國當然喜歡他,這特么比頑主還要頑主呢。
他也聽說了聶小光家里的事,知道他混街道別有目的。
可五湖四海皆兄弟,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嘛。
見聶小光看過來,張建國也下不來臺了,臉色鐵青地盯著對面那些人。
聽見那幾桌嘻嘻哈哈的嘲笑聲,他真想掏刀子干過去。
“千萬別,咱們人少。”
閆勝利按下了聶小光,又給張建國說道:“吃虧不說,先動手的全責。”
“走吧,咱們換一家吃。”
他拉著張建國的胳膊就要走,大丈夫能屈能伸。
這個時候沒有必要跟老兵們死扛,選擇新僑飯店當根據地,這些孫子有目的。
為啥?
因為他們知道一般人不敢在這里鬧事,會有外事影響。
只在這里吃飯聚餐,并不會引起這里的驅逐和反感。
借著這里的勢,保護了他們自己,又能提升逼格,彰顯貴族身份。
這一次還真就給張建國為難住了,打不能打,真要灰溜溜地走了,他這名聲算是壞了。
“我不走,今兒這頓飯我還非要在這吃不可了。”
張建國拉了閆勝利回來,按在了凳子上,盯了對面一眼,叫了服務員點餐。
看著蠻豪橫的,可實際上他們這一伙人都很清楚,在這牛不起來。
甭說跟餐廳較勁了,就是出了這道門,他們也干不過老兵這些人。
五六桌人,堵著他們真能往死了捶啊。
所以,張建國這些人只選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除了張建國還有點不忿外,其他人都不敢看老兵那邊一眼。
不僅如此,甚至連他們自己人之間也不說一句話,實屬憋屈又沒臉。
“服務員——”
張建國皺著眉頭,看著盤子里的面包,以及服務員放在桌子上的果醬。
這特么就是洋氣的早餐?
包子呢?餡餅呢?沒有的話來兩個火燒也行啊。
這泥馬啥玩意兒,他連怎么吃都不知道。
服務員看著他的表情倒也是習慣了,經常有城里的小年輕慕名而來。
你說自己沒吃過西餐,不知道怎么吃不算丟人,直接問就是了。
誰還沒有個第一次呢。
不過人之常情的,在這里工作時間久了的,服務員的身上難免會帶上一點洋味。
經常服務外國人的,禮貌又洋氣。
等跟京城這些小崽子們打交道,不僅僅要忍受他們的胡攪蠻纏,還得看著他們別偷東西。
老莫那邊原本用得的都是純銀的餐具,結果呢?
上來十套餐具,等特么收的時候能剩下五套都算是可以了的。
所以后來老莫也取消了銀質餐具的提供,可還是擋不住西餐餐具的丟失。
這玩意兒能干啥,帶回家去你還能吃西餐咋地。
哎,在家里不吃西餐,但能顯擺,我特么去老莫吃飯了。
都是窮孩子,走到哪都想帶一點特產回去。
所以四九城的西餐廳,只要是招待這些混蛋小子們,都有服務員盯著。
就這種情況下,你想吧,服務員能給他們什么好臉色,什么好態度。
“呦——您不會吃飯啊?”
服務員挑著眉毛指了指桌上的刀子說道:“用這個挑了果醬抹面包上吃。”
他也是說話把情緒帶出來了,你指導就說指導的,哪來這么多屁話呢。
刀子抹果醬,又特么不是解題奧數難題,至于這么高級嘛。
張建國真恨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橫壟地里拉車,一步一個坎兒。
他倒是不敢跟服務員較勁,只是覺得往面包上抹果醬的吃法實在是膈應。
“幫我來盤咸菜——”
“咸菜——!”
這服務員很是夸張地表示了不理解,瞪了眼睛看著張建國,好像在看外星人似的。
李和平看張建國滿眼噴火,怕他在這惹事,趕緊解釋道:“來盤醬豆腐也行。”
“外面——”
服務員就是特么故意的在找事,早聽見那些老兵們欺負這些人了。
要不怎么說人慫各個欺呢,服務員也覺得這些土包子不應該進來。
豬鼻子插大蔥,裝什么洋象啊。
他指了指外面,給張建國等人說道:“吃醬豆腐是吧,外面,街對面!”
對面是哪?春明食品店。
二幾年的時候是法國人的面包房,后來賣醬菜和香腸,這的果子比稻香村強。
但是在服務員的眼里,醬菜和腸子怎么比得上面包和果醬呢。
“哈哈哈——!”
老兵們哄堂大笑,早就看了這邊熱鬧的一些人,樂得直拍桌子。
“土鱉——!”
“沒這個素質吃什么西餐,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樓下的熱鬧,二樓也聽見了。
回型舉架結構,李學武所在的位置正能看見樓下所發生的一切。
他也是從胡同里走出來的,如果不是他爸逼著他走了當兵這條路,也許他現在也還是個沒吃過西餐的土鱉。
當然了,與張建國等人的選擇不同,他帶著老彪子等人走上了正道。
所以居高臨下看張建國,看趙衛東等人,他是一點心里波動都沒有。
張建國來這里吃飯,就是來試探老兵的底線,是故意刺激這些人的。
他想在四九城里立棍,擺平了頑主那些大哥們還不成,還得擺平了這些老兵。
李學武很清楚,這些人搞什么老兵,搞什么頑主,完全就是吃飽了撐的。
明年年底,火車轟隆隆,把這些混蛋小子們塞進車廂里都送走,這城里就消停了。
“你們這的面包是什么樣的?”
李學武翻看著菜單,嘴里隨意地問道:“有牛角包嗎?”
“有,有新烤制的。”
服務員看了一眼李學武,客氣地問道:“您要來一些嗎?”
不是二樓的服務員比一樓的服務員有素質,他們都是一個班的,都一樣。
這服務員看李學武帶著司機和外國娘們兒進來吃飯,自然知道他跟下面的小孩崽子不一樣。
尤其是李學武的穿著,再配合他臉上的那道疤,服務員敢不客氣?
“來半斤吧,我飯量大。”
李學武看了對面的三上悠亞說道:“三上小姐也嘗一嘗。”
服務員早聽出這外國娘們的口音是來自哪里的了。
還三上,呦呵,這姓氏有點意思。
他主動介紹道:“我們餐廳的底子是津門起士林的,味道您放心。”
“是嘛,那更得嘗嘗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起士林原本是做德國菜的,我卻聽說那的面包做的好。”
“是——”
三上悠亞跟李學武聊了不少,也算是放得開了。
不過日本人本身就規矩多,動不動就彎腰俯身啥的。
這會兒只是正常的說話,李學武都見她用車燈晃自己兩次了。
遠光燈實在刺眼,嘶——
“我要一杯冷咖啡帶冰淇淋”三上悠亞指著菜單給服務員說道:“還要奶油蛋撻、層酥點心。”
“再幫我來一份蟹肉沙拉吧。”
她點完了菜,見李學武只點了普通的早餐,便不好意思地捂著嘴解釋道:“我喜歡吃甜食,卻又怕太胖了。”
“注意鍛煉和控制飲食。”
李學武笑了笑,心里想著這娘們真夠敗家的,就這么幾樣得要五六塊錢。
“尤其是飲品,無論早中晚,還是喝熱的好,涼的胃受不了。”
“我已經習慣了——”
三上悠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每天早晨上班前,我都喜歡喝一杯涼的咖啡,這樣一天都有精氣神。”
這么說著的時候,她還舉著小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的模樣。
“咖啡因的作用,對腎臟好,但對心臟不是很友好。”
李學武笑著說道:“可以試試喝茶,紅茶暖身又暖胃。”
剛剛在菜單上看見紅茶了,一杯要一毛五。
所以你覺得高檔場所宰人是后世才有的嗎?
“謝謝李先生,我會試一試的。”
三上悠亞好像清晨剛剛走出森林里的小鹿,好奇又謹慎。
“我來這里以前,朋友和同事們都很羨慕我,說這里是他們的理想圣地。”
“然后呢?所見所聞如何?”
李學武很理解她話里的意思,這個時候小鬼咂那邊確實有一股風潮。
熟悉歷史的人可能都知道,這個時候的日本,很崇拜咱們的體制和。
不過隨著淺沼稻次郎在六零年被刺殺后,形勢是有所壓制的。
但越是壓抑的,也是刺激的。
李學武也不知道三上悠亞說的是不是真的,姑且說著玩唄。
三上悠亞倒是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世界性的歷史名城,果然非同凡響。”
她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很想在離開前,把所有的景色都游覽一遍,再把所有的美食都吃一遍。”
“如果能經歷完整的春夏秋冬就更好了。”
“哦,這是一個很厲害的理想和目標啊——”
李學武點頭稱贊道:“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一個春夏秋冬可學不完,看不完呢。”
“我祝愿三上小姐在京城的工作順利,心想事成。”
“謝謝李桑——”
三上悠亞紅著臉微微鞠躬說道:“我會努力的,請您多多關照。”
瞧見沒,什么叫打蛇隨棍上啊,剛剛還在叫李先生呢,這會兒就叫李桑了。
“精誠合作,互惠互利。”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是希望我們雙方的合作能夠長久共贏的。”
“如果三上小姐未來在京城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可以跟我說。”
玩心眼子是吧,就你這樣的,我能玩你飛上天。
李學武話里說的是,有什么事盡管跟我說,我辦不辦再另說。
客氣話到位就行了,沒必要貼上去。
不過跟日商的合作馬上就要步入正軌,進入快車道了,是要有個較為合適的私人關系了。
什么?谷倉平二?
一個男的,保持正經的工作關系就行了,處什么私人關系啊。
高橋圣子看著有點不正經,明里紬車燈又不是很亮,所以還是三上悠亞吧。
李學武是正經人,自然選擇看著正經車燈又很亮的了。
重要的是,三上悠亞戴著金絲眼鏡呢。
江湖傳言,戴眼鏡的都……
“謝謝您,如果能跟您交朋友那就實在是太好了——”
三上悠亞很是激動地伸出手與李學武握了握。
小手很軟,很柔,真有種江南女子的風格。
服務員把早餐端了上來,兩人一邊吃著,一邊隨意地聊著。
并沒有說工作上的事,更沒有說太多個人的話題。
兩人僅僅是聊了聊風景和內地的注意事項。
李學武的話兜圈子說,繞著三上悠亞盤問,算是一種試探。
三上悠亞的表現也很好,看著不像是公司的普通職員。
尤其是吃飯的禮儀和行為舉止。
聽她說游玩日本各處名勝古跡,參觀體會各處的風土人情,不是富裕的家庭能培養出這樣的孩子來?
不過,既然是富裕家庭出身,為什么還要選擇來內地工作。
中村秀二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李學武還不清楚嗎?
這不就是三條小魚餌嘛。
高橋圣子和明里紬一看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子,目光都是很直接地向他表達情緒。
當然了,這個問題也不算是很難,畢竟后世他聽見太多這種事了。
家世顯赫,但卻喜歡做愛情動作片女演員,興趣和愛好。
也許三上悠亞真是為了增長見識才來內地工作的呢。
新僑飯店這頓早餐張建國吃的極為不舒服,壓抑又憋屈。
憤怒充斥著全身,面包和果醬是什么滋味全然不知。
對面那幾桌老兵從一開始到現在,借著服務員的話,一直寒磣他們到現在。
閆勝利和李和平幾次示意他離開,可張建國不愿意就這么走了。
一直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完,把這份委屈都塞進肚子里。
如果吃了一半就走了,那豈不是落荒而逃,怕了對方?
可就在他將要起身的時候,對面的聲音消失了。
張建國還以為自己的耳朵氣出毛病來了,直到順著李和平的目光看向樓梯口。
李學武正從樓上下來。
沒有了那個女人的身影,只有他的司機隨同。
老兵那幾桌同這邊一樣,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李學武的身上。
他們都知道這是誰,也都知道不敢惹。
李學武卻并未搭理他們,只是一走一過間目光掃視,眼神銳利。
張建國看清了李學武瞥過來的目光,聶小光也看見了。
兩人的心里極為不舒服。
而對面的趙衛東身子已經僵住了,坐在那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好像很怕引起李學武注意似的。
只有李援朝,好像很熟悉似的,站起身給這邊打了個招呼。
“李處長——”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腳步并未停歇,出門后直接上車走人。
趙衛東側著身子,從窗子里看著指揮車離開,這才松了心里的那根弦。
他不是怕了李學武,而是怕自己的腦袋不夠硬,頂不住子彈的撞擊。
這殺神的名聲隨著京城頑主和老兵們口口相傳,愈加的顯赫。
以前很少有人會去調查李學武的背景。
但是架不住真有人挨揍啊,挨了揍還沒處說理去。
找家長?
嫌這次挨揍不夠,再挨一次揍嗎?
衛民怎么死的,衛國怎么折的,兄弟倆的事因為衛國回來鬧騰,可是傳開了。
越是烈火烹油的時候,越是有這種傳聞被當做一種談資講起。
尤其是京城東風體育俱樂部的正式營業,以及青年匯在老兵堆兒里的神秘。
出生于市井胡同,成長于大熔爐,雷霆手段,平步青云,得了貴人的青睞。
因為顧家的緣故,李學武在老兵圈子里的名聲并不比頑主圈子里弱。
頑主們只覺得李學武狠厲,這兩年的經歷很是傳奇。
算是胡同里走出去的第一人。
而老兵們多是看到或者聽到了衛家的事,又從父母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顧海濤的乘龍快婿,身上的榮譽金身不破,很得上面的欣賞。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在他們這個圈子里,也算是傳奇了。
所以,就算是看見李援朝熱臉貼了冷屁股,趙衛東也不敢說出什么揶揄的話來。
沒搭理他們才是正常的,那殺神真要是走過來打招呼,或者詢問什么,恐怕他們的屁都要嚇涼了。
“那是誰?”
有老兵只聽過李學武的名聲,卻未見過他本人,也有不知道不認識的。
見趙衛東等人如此緊張,只覺得稀奇又好奇。
“衛三團的李學武。”
老兵們對他的這個身份最是認同,至于說紅星廠,再強也只是個廠。
“他爸是衛三團的?”
有年輕的,跟著哥哥來的,好奇地問出了這個。
就算家長是團長,也不至于讓趙衛東等人如此忌憚吧。
“你有病吧——”
趙衛東轉過頭,瞥了那人一眼,道:“他是衛三團的,副團長,還是副政委。”
“記住了他長啥樣,遇到了千萬要躲遠點”李援朝已經松弛了下來,給幾人叮囑道:“殺氣過重,小心撞散了你們的魂。”
老兵那邊嘻嘻哈哈地說著話,沒人再理會張建國。
可這種忽視,以及李學武帶來的強大壓力,讓張建國愈加的覺得憤懣。
帶著幾個兄弟從新僑飯店里出來,他只覺得重新能呼吸了一般。
他知道,小混蛋周常利就是在給李學武辦事。
即便不是李學武的事,那也是他那些兄弟的事。
京津一地,自古最流行把兄弟一說。
大院里倒是很少有這樣的關系,可頑主或者胡同里的孩子,最是認這個。
李學武的那些把兄弟道上的人都知道是誰。
說起來,還不就是仗著李學武的幫助,那幾個歪瓜裂棗成了道上的大哥。
你瞧小混蛋周常利都給人牽馬墜凳了,那李文彪等人是何等的牛嗶。
今年,周常利回來的那一次,是主動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工作地點在鋼城,跑遠洋運輸船,或者城市運輸工人。
工資自然不用說,在京城能找著工作都算是牛的了。
雖然背井離鄉,但總比混吃等死強啊。
可是,他是大哥啊,是頑主的頭子啊,怎么能淪落到給人當狗呢。
像趙老四那般成了看門犬,就算是混成了藏獒那也是犬啊。
周常利的招攬,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李學武的意思。
或許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或許是看上了他這幫兄弟。
反正他是沒答應,他不想吃周常利和趙老四那碗飯。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
張建國自然沒有強硬地回絕這份邀請,只是言及自己現在的生活。
婉拒嘛,只要說自己現在比他們混的好,混的強,對方還來招攬自己?
可是,自己在周常利和趙老四面前吹得那么響,說自己混的那么好,今天呢?
他不知道周常利和趙老四有沒有把自己吹的牛嗶說給李學武。
但他知道自己今天丟的人夠特么多了。
在任何人面前丟臉都沒有在李學武面前丟臉這么難堪。
即便李學武一句話都沒說,看都沒看他一眼。
混成這嗶樣了,還說自己混的好呢,還說自己是頑主的大哥呢?
這特么比當狗都委屈吧,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自己現在算是比喪家之犬都不如了。
張建國臉色鐵青,眼睛通紅,擇人而嗜一般的恐怖。
他怨憤羞恥,聶小光也是如此,兩人情況一般。
當初他在軋鋼廠門口放出豪言壯語,不搞死李懷德誓不為人。
可結果呢,連李懷德的面都見不到,動不得手,甚至要來借街頭混混的勢力。
幾人站在大街上,看著新僑飯店的窗子,真想現在就動手。
張建國不認識那些人,所以問了干部家庭出身的聶小光。
這不是扯淡嘛,聶小光念書絕對混不到培英、育英、群英、育紅、友誼、育翔……這些學校里去。
但這并不妨礙他瞎幾把說啊。
張建國的勢力和手黑他已經見識過了,管對方是什么人呢,只管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導就是了。
所以他告訴張建國,帶頭罵人的那個叫衛國,衛國的舅舅是李懷德,紅星廠的一把手。
這就是純扯淡,聶小光確實認識衛國,可衛國沒在這里。
衛國跟趙衛東這些人不算是一路人,因為衛國的父母轉地方工作了。
情況跟李援朝的又不同,李援朝的父親轉到經委,可也是剛剛轉的。
李援朝又善于交際,朋友眾多,很得趙衛東等人的認同。
衛國父母前兩年轉地方后,衛國的圈子就跟聶小光的圈子重合了。
兩人打過架,最近又見過面,新仇舊恨一起算,揉吧揉吧,李懷德成了衛國的舅。
他算計的真是好啊,衛國本身就是老兵圈子里的人,他說什么張建國都不會懷疑。
因為衛國現在的名聲也響,算是個人物。
光說李懷德,張建國絕對不信,現在牽出個衛國,正好借著他的手去搞李懷德。
一石二鳥,玩的真好。
張建國腦子都氣糊涂了,聶小光說了是衛國,他就記住衛國了。
至于說屋里嘲笑和譏諷他的那個人是不是衛國,他根本不想去核實。
他要報復的是一個貴權階層,以及那個階層的全體。
自此,一場風花雪月、腥風血雨的大戲便從今天開始拉開了帷幕。
人生如戲,所有路過的和經過的,都會成為戲中的主角和配角。
如何斷定主角和配角,完全取決于你站在誰的視角看這場戲。
李學武算什么角?
李學武算牛角,他喜歡牛角包。
“領導,景副主任那邊來了消息。”
彭曉力走進辦公室,給李學武匯報道:“說是完成了常山的調研,往鋼城去了。”
原計劃,景玉農是應該在完成關外辦事處的調研工作后,前往東北三城的。
現在計劃有變,時間上有些來不及了,她得盡快完成其他工作,前往奉城主持一機廠的收購工作。
營城造船廠就是她主持收購的,在這方面是有豐富經驗的。
從常山回來,甚至都沒有時間回京,直接往鋼城去見董文學。
兩人將全權負責這次的收購工作,以煉鋼廠的名義兼并一機廠。
李學武在京負責協調調度,給奉城支援技術和綜合力量。
“給鋼城去消息,請董主任做好安排”李學武交代道:“考察團已于昨日到達奉城,今日應該已經開展工作了。”
他看了一下日程表,繼續說道:“回復景副主任,如有需要,隨時聯系。”
“好的領導,我來安排。”
彭曉力在筆記本上做好了記錄,又遞過來一份文件匯報道:“營城造船廠的文件,說是載貨快船的研發難度很高。”
“如果僅僅是輕型巡邏艇的設計任務,那邊還是能很快拿出方案的。”
“不,兩個項目要同時同步進行。”
李學武敲了敲文件,一邊看著,一邊說道:“我不管他們什么時候搞出來,但輕型巡邏艇和載貨快艇兩個我都要。”
“大型貨船的基礎船務和加工車間可以走開工流程了。”
他在文件上簽署了自己的意見和名字,這是造船廠依照法商圣塔雅集團要求的萬噸巨輪申請建造新的船務以及生產車間的報告。
這個早在工作計劃中,圣塔雅集團在同意了合作意向后,廠里就已經在組織生產和施工的計劃書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圣塔雅集團才算是簽了合同,可紅星廠這邊立即就拿出了生產方案和建設方案。
這是李學武在打時間差,倒逼圣塔雅集團盡快履行合同義務。
就在昨天,李學武已經收到明確的消息,圣塔雅集團委派的設計師和工程師團隊已經抵達港城。
而調撥來的工程機械已經起運,不出一個月,一定能到達津門港碼頭。
也就是說,無論是營城造船廠,還是鋼城工業,或者是生態工業區,工程建設進度都能按下加快鍵了。
圣塔雅集團承諾的工程機械不止這些,這只是第一批,隨后會有更多的機械進入。
這倒不是他們有多么的大方,技術和工程師是他們公司自有的業務,來內地工作,多有考察的目的。
這一次跟紅星廠的合作完成后,圣塔雅集體在內地的建筑行業算是打響了廣告。
內地的建筑業跟世界先進水平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們正合適用這段距離賺錢。
至于這些機械,現在給紅星廠白用,不就是在打廣告嘛。
未來這些機械還是他們的,還可以用在其他工程上面。
哪怕是租賃出去,也有大把的工程來搶。
所以,紅星廠可能覺得自己賺了,但圣塔雅集團絕對不虧。
老資本家了,商業戰略目光絕對夠遠。
將簽署好的文件遞給彭曉力,又從他的手里接過一份。
這是他的日常工作狀態,左手邊一摞子文件是早晨堆在這的,今天得看完。
而這種臨時文件則由彭曉力負責把控,盡量不會干擾他的工作,除非很重要。
“這個方案不行啊,我不是跟夏工說過了嘛。”
李學武皺著眉頭敲了敲文件,在文件邊上寫了自己的意見,嘴里交代道:“讓他們繼續修改。”
“不要死盯著英國的原型車,抄的太像了,人家會說你有皮尺部的,得說設計思路撞車了。”
“領導,這么說也不合適吧。”
彭曉力知道李學武是在開玩笑,便也笑鬧著說道:“您拿現在的設計思路去撞人家十年前的思路,這車撞的上嗎?”
“笨蛋,咬死了,硬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