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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和豬腦子講不了道理

  兇手就在眼前,外加被愚弄造成的憤怒,奧野泰治和日高司兩名刑警馬上就帶他們拜訪了下一家。

  這一戶男主人名叫伊賀純仁,和妻子一起很平靜地接待了他們。

  按計劃,由奧野先問話,先詢問一些常規問題,等問出那個所謂的“掃帚眉嫌疑人”后,就給他們看另一張繪制的肖像,但七原武剛坐下就摸了摸鼻子,仔細環顧了一下伊賀家的擺設,目光落到一家三口的合影上,又快速呼吸了幾次。

  清見琉璃小臉突然一紅,趕緊偷偷聞了聞自己,又暗中對掌心哈了口氣嗅了嗅,這才放心,但馬上惱怒地小聲問道:“你……你在亂聞什么?”

  伊賀家是和式裝修,地板是榻榻米,桌子也是小方桌,人多有點擠,她剛剛發現和七原武坐得很近,幾乎靠在一起,而七原武剛才的表現,有點像是在偷聞她身上的香氣——混蛋,你小子竟然偷偷聞我,這……這怎么可以?

  這太變態了!

  七原武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別自作多情了,你用的是森之屋的兒童沐浴露,還用同一牌子的洗面奶和兒童爽身粉,我見你第一面時就知道了,用不著等到現在才聞。”

  “你……”清見琉璃又羞又怒,不過這會兒有正事呢,也沒辦法沖他大聲嚷嚷。

  七原武沒空多搭理她,直接對伊賀純仁夫婦笑道:“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正和奧野泰治客套的伊賀純仁愣了愣,馬上點頭道:“當然,請便。”

  “謝謝。”七原武道謝一聲,起身就走。

  伊賀家的房屋格局和富永家完全一致,他爛熟于胸,很清楚一樓的洗手間在哪,但他根本沒有去洗手間的意思,不停吸著氣,聞著味就上了二樓,然后又挨個門口輕嗅片刻,最后停在一個貼著白雪公主卡通頭像的房門前。

  他側耳細聽了一下房內的動靜,隨即伸手輕輕拉開紙拉門。

  榻榻米上鋪著褥子,有一個五六歲,長發烏黑閃著鴉羽光澤的小女孩正蓋著被子沉睡,眉眼十分精致,枕頭旁邊不遠處還放著一杯清水。

  七原武站在門口看了片刻,無聲無息走了進去,盤腿坐到小女孩身邊,目光放在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皺起了眉頭——睡衣袖子比較短,露出了她的手腕,手腕上纏著紗布,正透出濃郁的藥味。

  對他來說非常濃郁,還非常熟悉,就是中國的云南白藥,他少年學藝時經常受外傷,沒少涂抹這玩意兒。

  他歪頭看了一會兒,小心解開紗布看了看傷口,又轉到另一邊,輕輕掀開被子看了一眼,重新將被子蓋好,坐在那兒表情猶豫。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輕聲喃呢幾句,似乎要醒來,他連忙輕拍打被子,用鼻音哼起了歌,聲音溫柔又細膩,小女孩很快安靜下來,重新進入夢鄉。

  “喂,伱在干什么,快出來!”清見琉璃出現在門前低聲叫道,一臉焦急地向他招手,看表情恨不能沖進去把他拖出來。

  奧野泰治問詢快要完畢,馬上就要到辨認肖像的緊要關頭,速寫本卻還在七原武手中,但他上個洗手間一去不回,清見琉璃只能趕緊過來找他——莫非不是小解,但你小子怎么跑到別人家里上大號?

  莫非因為人品太壞,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導致突然竄稀?

  那可真是活該了!

  她跑去洗手間,敲門卻沒反應,最后發現洗手間里竟然沒人,她好歹是和他一伙的,沒當場叫破,反而開始焦急地尋找,結果在二樓人家女兒的房間找到了,頓時就把她急上了火——你沒經過主人同意,暗中潛入人家女兒的房間,這是想干什么?

  你這樣的,就是被主人家當場痛揍進醫院,警察都不好意思說什么的!

  七原武回頭瞧了她一眼,給小女孩掖了掖被角才出去。

  清見琉璃趕緊輕輕把門拉好,轉頭就低聲怒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是變態行為?!”

  七原武充耳不聞,依舊在思考,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清見琉璃更怒了,你小子竟然還敢給我甩臉色?我沒舉報你就有違我做人的原則了好不好!但她確實不想七原武被主人家抓現行,推著他就下樓,“快點,問詢要結束了,這家人也有問題,對嫌疑人描述和之前幾家一模一樣,該辨認肖像了。”

  “事情有些不對勁。”七原武摸著下巴,終于說了一句話。

  “哪里不對勁?”清見琉璃莫名其妙,但依舊在催促,“大家都在等你,先下去再說。”

  七原武倒是沒繼續發呆,下樓去了,清見琉璃好奇地看看他,再回頭看向“白雪公主房間”,心里癢癢的厲害,有點也想進去瞧瞧,但她沒有七原武那么肆無忌憚,不敢在沒有主人的同意下在別人家里亂竄,只能帶著滿腔疑惑地跟上。

  “七原同學,怎么去了這么久,請把肖像拿過來讓伊賀桑辨認一下。”奧野泰治內心早就確定這家人也有嫌疑,轉頭向伊賀夫婦解釋道,“這是根據前幾次問詢繪制的犯罪嫌疑人肖像,兩位確認一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七原武拿出速寫本,翻出第二幅肖像速寫給伊賀夫婦看了一眼,問道:“這是根據平川老先生的描述所繪制的嫌疑人肖像,之前古賀桑也看過,二位請看一下是這個人嗎?”

  伊賀純仁聽完七原武的話,仔細看了一眼肖像,點頭道:“是他,就是他經常在我們町區出入。”

  “確定嗎?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嗎?”七原武又問了一句,“發型對嗎?”

  “是這發型沒錯。”

  七原武點點頭,又細問了幾句,然后抬頭望著他們,隨口問道:“是在報復嗎?”

  清見琉璃心中一動,但伊賀夫婦卻一時沒反應過來,片刻后才面色微變:“什么意思?”

  七原武皺了一下眉頭,但馬上松開,笑道:“不好意思,走神了,我在想是不是這名嫌犯在報復,咱們繼續說正事,請最后仔細看一下,是這個人沒錯吧?”

  伊賀純仁古怪地望了他兩眼,又和妻子對視一眼,隱隱有些不安,但沒辦法追問,目光重新回到肖像上,片刻后點頭道:“是的,就是這個人。”

  “謝謝配合。”七原武給了奧野泰治一個眼色,“我沒問題了。”

  奧野泰治都有點想當場拿下這對夫婦,但七原武給了眼色還是很配合的,立刻提出告辭,而伊賀夫婦客客氣氣將他們送出了門,還又和奧野泰治說了幾句客氣話。

  清見琉璃在旁邊焦急等著,覺得這會兒證據十分充足,完全可以把之前問詢過的所有人都抓起來審問,直接破掉案子,忍不住望向七原武,卻見七原武表情不對,不由小聲問道:“怎么了?”

  “他們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和富永洋介的死沒有直接關系……這也正常,他們的女兒又沒死,他們沒必要走極端……”

  清見琉璃愕然:“什么意思?”

  “我本以為兇手是伊賀夫婦,但不是他們,富永洋介不是他們殺死的。”七原武低聲說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轉身直接快步走人。

  “你要去哪里?”清見琉璃趕緊在后面追,但七原武并沒走多遠,很快停在富永家門前,望著路邊的花束、小熊玩偶和洋娃娃出神。

  花束、小熊玩偶、被強制介錯跪在密尸永遠謝罪的富永洋介、奇跡一般被清理的現場、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包庇兇手、山田夫人手上的劃傷、伊賀家手腕上有束縛傷的女兒,這一切瞬間就像被一道閃電貫通,直接聯系到了一起。

  他想通了,沒想到原本能輕松解決的案件,內情竟然會是這樣,一時臉色十分難看。

  清見琉璃跑到他身邊,莫名其妙道:“到底怎么了?”

  七原武失神道:“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咱們可是闖下大禍了!”接著他回過神來,立刻開始遷怒于人,轉頭盯著清見琉璃就沒好氣道,“不對,和我沒關系,全是你的錯,都怪你!”

  清見琉璃更加摸不著頭腦,嘟著嘴不滿道:“我做什么了就全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你硬要把我拖來,我會十一點起床㺯美吃一頓早午餐,聽音樂到一點,然后去出攤,晚上七點我會找一家館子好好嘗嘗本地菜,再去書店挑幾本書回家看,舒舒服服度過假日,絕不會沾上這種破事,所以全是你的錯!”

  清見琉璃被他亂懟激怒了,氣道:“你那是毫無意義的一天,就是因為有了我,你這一天才沒被白白浪費掉,哪里有錯?!”

  “和你這種豬腦子講不了道理。”七原武心理調節能力不錯,略微發泄一下已經調整過來,開始思索這事兒該怎么解決。

  清見琉璃更生氣了,大聲道:“你才是豬腦子,是你不講道理!”

  “你們這是怎么了?”奧野泰治和日高司這時也趕過來了,他們和伊賀夫婦客套完一轉頭就發現七原武和清見琉璃兩個高校生莫名其妙走了,追過來卻發現他們竟然在吵架。

  七原武沒吭聲,清見琉璃則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沒什么。”

  奧野和日高對視一眼,面露微笑,也沒追問,他們也是上過高中的,校園情侶那點事他們很清楚,就是日常拌嘴唄,不稀奇。

  他們就當沒看到,略過這事不提,而現在經過確認,已經真相大白,七原武的“感知”沒有任何錯誤的地方,同一個嫌犯竟然有兩個樣子,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小田町這幫人,憑空捏造了一個嫌犯,用來誤導警察調查,絕對和案件有重大牽連!

  奧野泰治表情兇狠道:“現在確認過了,這個町區的居民集體作偽證,就是在包庇兇手,那兇手肯定就在這個町區內,我馬上向上匯報,調集人手封鎖這里,馬上展開隔離審訊!”

  他就不信了,在國家暴力機器面前,這些普通居民還能保持統一戰線,到時絕對會有人抗不住壓力把真兇招出來,到時就讓他們集體吃不了兜著走!

  清見琉璃長長出了一口氣,感覺事情到了這一步,那個兇手絕對法網難逃,這案子基本就算破了,立刻點頭高興道:“對,就該這么做!”

  她在那里為能破案高興,七原武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向奧野泰治建議道:“現在向上匯報還是有些太早了,我認為應該繼續問詢。”

  奧野泰治和日高司對他的建議很重視,要沒他案情推進不到這一步,馬上問道:“為什么這么說,七原同學。”

  七原武想了想說道:“現在所有包庇兇手的人言辭都差不多,必然是一起商量討論出來的,兇手想來也在其中,肯定會采用同樣的說辭,不然別人不會包庇他。

  所以只要繼續問下去,找到所有采用同一說辭的人,其中必然會有兇手,到時再把他們集合起來,揭穿真相,加上適當的語言威脅,估計都不用動用太多警力,只是你們二位便可以將兇手繩之以法。”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們拿著兩張畫像,問詢完后每戶讓他們確認其中一張并簽字,確認的人越多,將來他們就越不好狡辯,無法推到‘事先談到過這個嫌疑人,所以大家說辭差不多上’,就會越容易被擊破心防,乖乖認罪。”

  這主意不錯啊……

  奧野泰治和日高司瞬間心動了,這是很嚴重的惡性殺人事件,僅是提供情報就是一份功勞,要是他們兩個人直接把真兇捉拿歸案,帶回警署,那豈不是頭等功?

  說不定因此被調入搜查課專門負責大案要案,甚至將來警部補考試都能多加兩分也說不定。

  特別是真兇現在還一無所覺,根本沒發現機智的警方已經識破了他的小花招,一時也不會逃跑,哪怕沒能成功捉到他也不會造成損失,沒理由不試一試。

  最差,就是晚一些把大隊人馬叫來,晚一點抓到真兇,原來的功勞并不會少半點。

  奧野泰治和日高司交換了個眼色,瞬間下定了決心,齊聲道:“就這么做,我們現在就去下一家!”

  七原武笑著擺手:“單純問詢我們就不跟著了,有二位足夠,既然真兇就在這個町區,我和清見同學四處轉轉,說不定能提前鎖定他。”

  奧野泰治和日高司沒意見,甚至有點感動,覺得七原武真是純良五好少年一枚,回頭折扣券必須加倍加倍再加倍,接著就干勁滿滿地踏上繼續問詢之路——小田町是拆遷安置出來的小町,也就二三十戶人家的規模,他們要爭取今天搞定,回警署出個大彩!

  清見琉璃一直強忍到他們走了才出聲問道:“你為什么要拖延時間,明明奧野桑和日高桑的辦法很好,很快就能捉到真兇。”

  七原武斜眼看她,惡聲惡氣道:“因為要替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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