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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我隱約感知到了硝煙味

  清見琉璃憋了半天什么也沒想到,中野惠理也從松內家返回車上了,坐在駕駛座上沉默了片刻,系上安全帶,看了一眼后視鏡,見七原武沒什么反應,就發動車輛徑直往平良野警署方向開去。

  她沒什么話可說,她又去敲開了松內家的門,道歉后用提問的方式問了一系列問題,松內雪答得和七原武所說分毫不差,當時望向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奇跡。

  很強,真的很強,反正她是第一次遇見七原武這種人,都忍不住有些佩服了。

  所以她確定了,七原武確實很有才能,別管他是個職業騙子預備役也好(她聽伍藤安說的,現在這想法有點動搖了),真是天賦異稟也罷,只要有才能,能協助警方解決案件就夠了,別的她不關心。

  最多,將來某天他因欺詐罪被逮捕了,看在他騙也能騙得這么出色的份兒上,她可以想辦法幫他在拘役所安排個單間,讓他少挨幾頓打。

  她沒再提這件事,七原武也只是笑笑就算了,坐在后座上歪頭看風景,再加上一直在冥思苦想的清見琉璃,三人很快趕到了警署。

  中野惠理熟門熟路,抵達警署后領著七原武和清見琉璃直接下車入內,正立番的老警員,也就是手持木棍(杖)站在警署門前宣揚警方威權,以震懾不法,提高居民安定度,順便看大門的制服老巡查,看都沒看七原武清見琉璃一眼,連登記都不需要,直接敬禮放行。

  清見琉璃這是人生第一次進警署,哪怕平良野總警署的樓房和普通寫字樓相差不大,還是很興奮,畢竟將來她極有可能會在這里工作。

  哼哼,琉璃警視第一次踏入警署,很值得紀念嘛!

  她又興奮起來,單純得一塌糊涂,很想和人討論討論,可惜沒人鳥她,三個人順著樓梯很快到了位于四樓刑事部的一個大寫字間,門上貼著一張紙,上面用毛筆字歪歪扭扭寫著“盆河殺人事件搜查本部”一行大字。

  推門進去,里面亂糟糟的,天花板上掛著臟兮兮的吊扇,下面七扭八歪擺著幾塊白板和幾張辦公桌,辦公桌上則擺滿了文件卷宗、空便當盒和泡面桶,只有房間一角看起來干凈一點,那里擺著一臺大屁股電腦,蓋著一塊灰白色的布,猛得一看,還以為電腦死了正在停靈。

  總體而言,和日劇里完全不一樣,與其說是精英刑警的辦公場所,其實更像某個專門剝削派遣員工的黑心無良公司。

  琉璃警視一時接受不能,看傻眼了,而七原武這會兒也不覺得她煩了,又開始往她身邊湊,更不再覺得伍藤安之前給的那點錢和待遇夠大方,甚至覺得有點虧了,感覺也辛苦工作一天了,是時候該考慮讓雇主加薪的事兒了。

  “你們終于來了,七原同學、中野小姐,還有清見同學,你們好。”搜查本部里只有兩個人,正在翻動各種文件資料,看到他們進來趕緊打招呼,正是奧野泰治和日高司兩名低資歷刑警。

  清見琉璃看到他們倒很開心,畢竟是熟人嘛,馬上高興問道:“奧野警官、日高警官,你們也調到這里了嗎?”接著又轉頭看了一圈,奇怪道,“只有你們在嗎,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了,搜查本部昨天晚上就解散了,說是另有任務。”奧野泰治耐心答道,“現在這案子歸中野小姐負責,我們兩個負責協助她。”

  中野惠理負責案件只是好聽的官面說法,雖然她是通過國家公務員乙等特類考試正經選拔出來的正式警官,是純血準職業組出身,比奧野、日高這種地方公務員甲等考試考出來的準職業組血統都要純一點,將來大概率能進道警總部工作,但她只是名義上的刑警。

  她的大學專業是文秘管理,是刑事部的事務官,相當于伍藤安的高級秘書,日常工作是協助上司處理各種亂七八糟的文件,順便管理刑事部的小金庫和一些蠅營狗茍的雜事兒。

  當然,后一條是傳聞,奧野泰治也不能肯定,但中野惠理是伍藤安的心腹肯定沒問題,據小道消息說兩人還有點特別關系,警署里有點風言風語,不過她任職以來確實沒參與過案子,最多在實習時混在某個搜查本部訂過便當,破案能力基本為0。

  所以,這案子實際上是指派給七原武負責了,哪怕就是奧野、日高兩個低資歷小刑警,也是被順手派來幫忙的,必要時用來制服罪犯,畢竟兩個高中生和一個白骨精看起來戰斗力就很堪憂,回頭出點人間慘事就不好了——伍藤安考慮得還是很全面的,反正奧野、日高兩個太年輕,本來就頂不了人用,沒什么大關系。

  清見琉璃恍然,記起之前七原武說過的話了,想來原本搜查本部的刑警們都被抽調走準備組建特別行動組去了,搞不好很快會被派去札幌,要異地辦案打擊黑幫,這案子就用菜鳥鳥蛋來充數,就指望著七原武能好好干活。

  這是好事啊,她馬上望向七原武,很期待他的表現,而七原武也干脆,當仁不讓,立刻指揮奧野泰治和日高司把現場照片、松內悠人遇害時的隨身物品之類全找出來,他要看。

  清見琉璃跟著也看了兩眼,畢竟也是見過兩具尸體的“資深麻煩精”了,哪怕很多特寫照片血淋淋的很讓人不適,她這次表現也好了很多,沒之前抖得那么厲害了,只是她還是沒想明白割喉能對找嫌疑人提供什么幫助。

  片刻后,七原武又隔著透明證物袋簡單檢查了一下松內悠人的隨身物品,抬頭笑道:“之前我記得有一張七十多人的嫌疑人排查名單吧,辛苦幾位一下,去調一下持槍證記錄,和名單交叉對比一下,也許嫌疑人在里面。”

  “呃……”奧野泰治沒動彈,和日高司對視一眼后,有點懷疑七原武沒搞清案情,提醒道,“七原同學,之前交接資料時,我聽說松內悠人是被一把沒有明顯特征,薄刃,長度比手掌略長,很方便攜帶的利器刺死的,和槍支無關。”

  七原武搖頭道:“我隱約感知到了硝煙味,兇手應該是個經常接觸槍支的人,所以我才覺得需要對比,麻煩你們了。”

  奧野泰治再次和日高司對視一眼,又望向名義上的新上司中野惠理,而中野惠理托了托眼鏡,覺得沒什么問題,曰本是個槍支管制極為嚴格的國家,這方面不輸給華夏,僅是調一下記錄很方便,再說七原武也證明過能力了,說話不會無的放矢,該給的配合必須給。

  她和奧野、日高兩人一起去了,90年代初對比名單多半還要靠人工,房間那臺電腦是搞政績工程的樣子貨,中看不中用,比不上2022年敲幾下鍵盤就行了,肯定要花一些時間,七原武也就搬了把椅子,指揮清見琉璃仔細給他擦了擦,坐到窗口那里呼吸新鮮空氣,順便接著翻看松內悠人的藏書。

  清見琉璃殷勤地給他忙前忙后,還取出了自帶的一瓶純凈水請他潤潤嗓子,然后低聲問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吧?”

  她都快憋死了,但七原武淡淡道:“等對比完名單再說,說不定名單里一個有槍的都沒有,我還要另想思路。”

  清見琉璃連忙道:“沒有也沒關系,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而且我是伱的助手,是你的搭檔,你有想法該和我說啊,不然……不然我怎么協助你。”

  你快教我啊,急死人了,你不教我,我以后沒辦法下克上你啊!

  七原武正看書看得津津有味呢,被打擾了很不高興,望著她無語了一會兒,但還指望著她充當空氣清新劑、人型自走家務機器人以及防刺服呢,倒也沒和她多計較——剛才要不是有她在,他八成已經扭頭回家了,這錢沒法賺,但之前暫時放她一馬的想法可能錯了,這家伙屁事太多,也許還是要繼續薅她的羊毛,給她立好規矩。

  他搖了搖頭,心里盤算,嘴上問道:“你剛才也看了現場照片了,覺得行兇過程是什么樣兒的?”

  清見琉璃愣了一下,咬著手指沉吟道:“行兇過程……那晚松內悠人有版面會,兇手知道這一點,早早埋伏在他家附近,甚至提前就躲在院子里,等他進入院子后,突然沖出靠近,刺了他好幾刀,最后又補了一刀,大概是這樣吧?”

  “差不多。”七原武之前在松內家就在想這問題了,點頭道,“兇手第一刀就刺到了松內悠人的肺部,讓他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多大聲響,但這應該是無意的,兇手大概沒多少持刀攻擊人的經驗,也不在乎他會不會大聲慘叫。

  接著第二刀,松內悠人下意識揮手抵抗了,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抵抗傷,只是沒起多大作用,還是被刺中了胸口,隨后兇手又再刺一刀,正中他的腹部,松內悠人這時失去了平衡,倒下了,傷口拉得非常大。

  這三刀頻率非常快,也足夠致命了,除非剛好旁邊有一屋子外科醫生和一個手術室,不然松內悠人基本已經死定了,但兇手還是在他倒地后補了刀,又彎腰去割斷了他的喉嚨,這不奇怪嗎?”

  清見琉璃茫然道:“就是補刀啊,保證他必死……”

  七原武搖頭道:“補刀可以理解,但當時松內悠人已經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兇手就算補刀,彎腰再朝他胸口、脖頸刺幾下就行了,為什么會選割喉呢,為什么要在松內悠人脖子上留下那么長一條傷口?那可是要調整一下握刀方式的,他為什么要自找那個麻煩?”

  “也許是他下意識就那么做了,沒想那么多……”清見琉璃也在下意識和七原武抬杠,杠精才能當個好助手。

  七原武對此毫不在意,點頭道:“是的,那是兇手下意識的動作,是他的習慣,那什么人才會有這種習慣?”

  “呃……”清見琉璃想了一會兒,小心試探道,“職業殺手?也許兇手第一刀就從背后就割了松內悠人的喉,其余的傷口才是補刀造成的。”

  七原武無語地望了她一會兒,嘆道:“任何人都知道割喉最致命,兇手第一刀就割了他的喉,再零零散散補那么多刀根本沒必要,松內雪更不可能在屋內還能聽到丈夫發出聲音,而且和你說過了,少看電視劇,怎么職業殺手都出來了?你是真想去后院挖坑嗎?”

  好吧,似乎確實不太可能,清見琉璃被說服了,困惑問道:“所以是什么人會有這種習慣?”

  七原武微瞇了眼睛,表情冷冽了少許,但翹起二郎腿示意腿有點酸,讓她給捶捶,輕聲道:“在平良野,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種人會有這種習慣——兇手是名獵人,一個有狩獵大型獵物經驗的人,不是那種郊游時在安全員監督下對著養殖兔子小鹿放兩槍的假獵人,而是一個會在狩獵季和別人組隊深入山林,獵殺野鹿、野豬,甚至是熊的獵人。

  他會追蹤獵物的足跡,會做周密的準備,會在水源、獸道這種地方埋伏,會冷靜潛伏等待獵物進入攻擊范圍,在成功用獵槍擊倒獵物后,會用刀割斷獵物的喉嚨,讓它快速死亡,以減少獵物的痛苦,展現少量的仁慈。

  這也是一種儀式,一種征服儀式,代表他征服了這只兇猛的、能給他造成威脅的獵物,是掌控它生命的征服者,這往往是整個狩獵中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所以只有一名獵人或是資深狩獵愛好者,才會養成這種習慣,在刺倒松內悠人后沒有補刺,下意識調整握刀的姿式,把他割了喉,甚至在割他喉的時候,還會用充滿掌控性的眼神和他對視——松內悠人死前那一刻,兇手覺得他是獵物,至少下意識把他當成了獵物。”

  話說到這里,清見琉璃完全懂了,蹲在那里下意識給七原武捶著腿,喃喃道:“再加上曰本槍支管制極嚴,非狩獵季都經常要抽檢,防止私改槍支,狩獵季進山更是會必檢必登記,那一名會進入深山,獵殺大型動物的獵人,或是狩獵資深愛好者,手里必然是會有一桿合法獵槍的,所以你才會想去查持槍證,凡是近期接觸過松內悠人的人,誰有持槍證,誰就有殺人嫌疑!”

  該死的,沒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簡單,突然就把七十多人的嫌疑大名單縮小了無數倍,案件搞不好馬上就能破……

  混蛋,我怎么沒想到,明明他都說過割喉很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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