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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好正派的人家

  這會兒晚上八點多了,清見琉璃嘟著嘴出了七原家家門,被小風一吹,看看周圍路燈昏暗,樹木晃動間陰影搖曳,再聯想一下剛才聽到的“鬼故事”,下意識就有點心頭發毛,趕緊一溜煙逃回自己家。

  她在門口習慣性喊了一句“我回來了”,脫掉圓頭小皮鞋就要回自己房間。

  清見香子正在客廳收拾東西呢,叫住她問道:“又在七原君那里吃的飯?”

  清見琉璃還在想到底世界上有沒有“不潔之物”,站在樓梯口隨口道:“是啊,媽媽,怎么了?”

  清見香子無語道:“你說怎么了,你在他家吃了多少次晚飯了?這一個多星期,晚飯時間我就沒見過你。”

  清見琉璃愣了愣,硬找理由,嘟囔道:“不是伱讓我關照一下他嗎?所以我每天都在給他煮飯,煮完就順便一起吃了。”

  清見香子氣道:“我讓你關照他沒錯,也沒讓你一直在他家吃飯啊!”

  清見琉璃不高興道:“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我以后不關照他了,回來吃飯可以了吧?”

  “算了算了,反正就在對門,你愛在哪吃在哪吃,但他一個人生活,你要注意別給他增加負擔。”清見香子其實并不反對女兒和七原武來往,交往都沒關系,曰本高校生交往是普遍現象,成功率也相當不錯,父母學校都很少會強行干涉,只視為人生一段正常經歷。

  這會兒曰本女性結婚法定年齡還是16歲呢,高中畢業就相親、結婚都很平常,現在嚴防死守,不讓女兒接觸男生,沒點感情經歷,長成傻蛋一個更不好。

  清見香子只是叮囑道:“你爸朋友送了幾根羊腿過來,明天你拿兩根過去,我給你食譜,你試著做一做,也別光吃人家的,交朋友不能這樣,知道了嗎?”

  清見琉璃沒意見,她老爹就是狐朋狗友夠多,經常送給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去讓七原武煮了怎么也比讓自家老媽糟蹋了強。

  她直接道:“知道了,還有事嗎,媽媽,沒事我要去寫作業了。”

  “去吧去吧!”清見香子對青春期大女兒也不想說教太多,免得孩子大了管成仇,反正七原武就住對門,為人看起來也很正派,有她看著,出不了大事。

  清見琉璃趕緊上樓了,但走了兩步又倒回來好奇問道:“媽媽,你收拾行李干什么?要出遠門嗎?”

  “不是我,是你老爹,札幌科學文教廳好像叫他組織重編什么書,來回趕班一天要四五個小時,太麻煩了,所以他打算在札幌住一陣子。”清見香子很無所謂道,“不用擔心什么,我給他買好意外傷害險了。”

  “哦,原來是這樣。”清見琉璃不關心了,反正她早上上學時老爹通常還沒起,她晚上都睡了老爹才醉熏熏回來,有時一周都照不了一次面,去札幌待一段時間也沒事。

  她不管家里這種閑事,上樓泡澡換衣服,挽好頭發頂著一個大丸子就坐到書桌前運筆如飛,飛快把作業劃拉完,也不管對不對就又塞回書包,然后取出《天下第一美姬名偵探琉璃摩斯小姐探案集》,先從頭翻看了一下。

  花盆埋尸案、十円硬幣案、涂黑的町區公決案、再加上名畫偽造案,一共四個案子都很完整,而且完全是從推理出發的,琉璃摩小姐思維縝密,演繹精彩,完全不涉及任何靈異元素,絕對的史詩級巨作。

  等翻到名畫偽造案結尾處,她看著剛剛掉進下水道摔了個大劈叉,被迫拄著拐的七原武,不對,是七原華生,得意的哼了哼——七原武敢拿她擋泥巴,當時是和好了,大家重新做朋友,但心里當然還是很不爽啦,就給他安排了這出戲,下次再敢坑她,她就讓七原華生坐輪椅。

  她看著凄慘拄拐的七原華生,臉上的笑容有點小奸詐,但很快抄起筆來繼續往下寫,把名畫偽造案補全,讓琉璃摩斯小姐也得到了一幅名畫,讓笨得像狗、懶得像豬,愛財如命,性格惡劣還拄著拐的七原華生也分不出真假,只能一頭霧水,可憐的問個不停,然后就把今天碧川真理子講述的奇事改名換姓挪到東京記了進去,看著就陷入了沉思。

  這到底算不算一個案子啊?

  猛一聽有點像鬧鬼,但偏偏又和一件兇殺案相關,不過和兇殺案相關好像又不太可能,老太太離著案發現場二十公里,這是怎么扯上關系的?

  因為某個不起眼的小物件?

  或者純粹就是一個巧合?

  明天去碧川家一定要好好觀察,這次一定要爭取發現點什么。

  要是有了發現,自己一定要大聲說出來,也不能一直聽那家伙叨叨,自己也要教訓一下他。

  但萬一真是靈異事件……

  清見琉璃有點坐不住了,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突然覺得房間好安靜,趕緊站起來去翻書櫥,準備查查關于民俗方面有沒有什么說法。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清見琉璃重新背上了登山包,站在鞋櫥那里等七原武,而七原武還是老樣子,拖了四五分鐘才晃悠悠下來,但這次摸著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清見琉璃接過他的書包裝包,疑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七原武一邊換鞋一邊沉吟道:“剛才有兩個女生,一直在我旁邊說聯誼的事兒,不太正常。”

  清見琉璃奇怪道:“聯誼會很常見,女生說說怎么了。”

  七原武還沒放松警惕:“不對,這是這周第四次了,班里前后有十一個女生在我附近議論過參加聯誼有多么好玩,總覺得有人要算計我,但我還沒想明白能算計我什么,我在班里基本不和女生說話,一向敬而遠之,立的人設也是書呆子,怎么會找到我頭上?”

  清見琉璃心里莫名有些高興,哼哼了兩聲,直接道:“你這么敏感,直接問問她們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還要想那么多……”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你這沒腦子的家伙,她們明顯在等我搭話,想拐了我去參加聯誼會,我去搭話不是自投羅網嗎?萬一她們在打我的主意,我可不想沾上一身爛桃花。”

  清見琉璃挨了罵又有點不高興了,不想再理他這個神經病,不屑道:“行行行,就你是萬人迷,好像別人多稀罕你一樣,快些換鞋,碧川小姐可能已經在等我們了。”

  “也是,先干好活兒,這事回頭再說。”七原武換好了鞋,直接道,“走吧,去碧川家看看。”

  清見琉璃跟在他旁邊,左右瞧了瞧他,關心地問道:“就這么直接去嗎,不需要準備點什么?”

  七原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聽這話你準備了?”

  清見琉璃拍了拍登山包一側,小聲道:“我帶了一根短木棒。”

  “你打算棒打幽靈?”

  “以防萬一嘛,萬一真是靈異事件,你又是假的靈媒,肯定第一個逃跑,我不得準備一點防身的東西啊!”清見琉璃反手摸了摸登山包,似乎安全感確實2,嘟囔道,“昨晚我查過書了,書上說人的鮮血有靈性,涂抹到木棒上能打到幽靈。”

  “隨便你,到時放血時離我遠一點,別濺我一身。”七原武不在乎她打算怎么干,敲了敲自己額頭,“反正我只要帶著腦袋就行,有它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清見琉璃歪頭撇了撇嘴,決定萬一真出了什么怪事,絕對不掩護他逃跑,到時看他怎么辦。

  他們兩個人說著話吵著嘴就到了校門外,碧川真理子果然已經在等著了,見他們來了趕緊請他們上車,客氣兩句就發動車輛往自己家開去。

  清見琉璃依舊坐副駕駛,望著她關心地問道:“昨晚還好嗎,碧川小姐。”

  “你叫我姐姐,我叫你琉璃吧,咱們就別說敬語了。”碧川真理子大概是個表面白骨精,性格倒一點也不強勢,邊開車邊說道,“昨晚還好,沒出什么事,我祖母沒再做噩夢,就是還是沒太休息好,畢竟出了這種事,難免擔心。”

  “沒出事就好,很快就會沒事的。”情況沒惡化,清見琉璃放了點心,又問道,“碧川奶奶人呢?”

  “她精神不好,我怕她累,就暫時把她安置在阿姨家了,先把你們送過去看看房子,然后我再去接她。”昨晚自己奶奶沒再做噩夢,碧川真理子松了口氣,但又開始擔心自家的祖宅了,萬一祖宅鬧鬼她也受不了。

  七原武在后座上聽了一會兒,笑著問道:“碧川小姐,最近你祖母有沒有購買或撿到什么東西?”

  碧川真理子早想到這一點了,之前核實過,直接道:“沒撿過東西,但買東西有,我們家附近有個跳蚤市場,我祖母沒事時經常會去逛一逛,都會隨手買些小玩意兒懷懷舊,一直以來從沒出過什么事,而且我之前都檢查過了,都很普通,沒發現有問題,過會兒七原同學可以再看看,全在她的房間里。”

  七原武笑著點點頭,沒再說什么,現在也沒什么可說的,終歸要到現場收集一下信息才能做出判斷。

  很快他們一行三人就趕到了位于平良野靠近市中心的一個大町區,停在一戶一看就有些年頭的小房子前,雙層,沒院子,大概是昭和早期批量建造的長屋型小公寓。

  碧川真理子打開門就說道:“七原同學,琉璃,你們隨便坐隨便看,我去接我祖母,很快就回來。”

  有中野惠理這高級警官擔保,她很放心,把七原武和清見琉璃擱家里又開車走了,而碧川家從外面看起來又舊又小,但里面裝修得卻很新潮很有活力。

  玄關處有盆栽綠植,多個品種搭配,十分有層次感卻又能做到和諧統一,一看平時就沒少下功夫。房間的主打色是原木色,鋪著木地板,一眼看上去很干凈很整潔,能給人一種高級感和治愈感。空間也規劃得很合理,每一個區域沒有明確的界限卻又在功能上涇渭分明,看在眼里很舒服。

  簡單的說,這房子經過主人精心布置,氛圍溫馨,拿來拍小清新電影都合適,完全不像鬼屋,沒半點陰森感覺。

  七原武四處走動著隨意瀏覽,清見琉璃緊緊跟在他屁股后面,他看什么她就看什么,不時還警惕四處望望,生怕突然竄出來什么鬼東西。

  他簡單轉了一圈,還打開衣柜看了看碧川真理子的衣物,結果不小心看到幾件內衣,然后在清見琉璃抗議聲中去了老太太的房間,看樣子這里就住著他們祖孫二人,各居二樓一頭,中間是浴室和洗手間,他順路都看了一眼,沒找到哪里有問題。

  而老太太的房間就相當復古了,立式臺燈、雙卡錄音機、老式板子床、落地式的收音機、立式的電風扇、紅木搖搖椅,一進這房間,猛然還以為回到了七十年代。

  這房間除了這些大件家具電器,小零碎也不少,大概到了七十多歲年紀很懷舊,老太太收藏有大量五六七十年代的電影海報、電影雜志,還有一個柜子專門盛放歌曲磁帶,都比較散亂,大概時不時就翻一翻、聽一聽。

  這些,大概就是她日常去逛跳蚤市場買的東西了,尋找過去的舊貨,用來追憶自己的青春年華,或是欣賞不來現在的歌曲電影,還是更喜歡老電影老歌曲。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些二手貨,比如一看就很有年頭的瓷娃娃、帶有時代印記的杯子、擺件之類,都有。

  七原武一件一件看過去,偶爾還會拿起一件仔細辨認一下,而等看完也沒發現有什么特別貨色,又去按下笨重的雙卡錄音機播放按鈕,房間里馬上響起輕柔的音樂,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面露微笑。

  清見琉璃以為他有所發現,趕緊也伸長耳朵仔細聽了聽,只發現是名男歌手,唱得似乎是民謠,節奏很緩慢很抒情,別的就沒什么了。

  她好奇道:“這是什么歌?”

  七原武笑道:“六七十年代流行的生活派民謠,唱歌的這位是當時生活派、新派民謠的代表人物吉田拓郎,也被稱為曰本民謠之父,是很老的歌了。”

  清見琉璃又側耳細聽了片刻,覺得不如搖滾帶勁,又好奇問道:“你剛才笑了,是不是這歌有問題?”

  七原武摸著下巴沉吟片刻說道:“沒聽出有什么問題。”

  “那你笑什么?”清見琉璃更奇怪了。

  七原武鄙視了她一眼:“聽到優美的歌曲,面露微笑不才正常,我不笑難道哭出來嗎?”

  清見琉璃被他像看庸俗之徒一樣的眼神氣到了,不高興的大聲道:“我們是來‘驅魔’的,不是讓你來聽歌的,趕緊干活!”

  七原武點點頭,關掉錄音機又去翻看那些三四十年前的舊海報、舊電影雜志,很快看得入了神。

  清見琉璃趕緊又湊過頭去和他一起看,片刻后奇怪道:“怎么看這么久,這很重要嗎?”

  七原武隨口道:“挺重要的,這本雜志我沒看過。”

  清見琉璃小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想一拳搗死他這個不務正業的混蛋,而七原武危機感很敏銳,立刻發現身邊有淡淡殺氣,隨手將雜志放到一邊,開始專心工作,把房間內所有海報、雜志、書籍、磁帶全部看了一眼,接著沉思片刻,在屋里又轉了一圈,彎腰低頭,連床底都沒放過,最后站在那里摸著下巴陷入沉思,不動彈了。

  清見琉璃也一無所獲,抬頭望著他等了好一會兒,小心問道:“找到問題在哪里了嗎?”

  七原武睜開眼睛說道:“情況不妙,好正派的人家,沒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連家庭矛盾都沒多少。”

  清見琉璃驚訝道:“沒有任何問題?”

  七原武緩緩點頭道:“是的,但不太應該,這樣的人家不該有什么心理問題的,怎么會有人連續做噩夢?”

  清見琉璃也覺得有些迷茫了,遲疑道:“難道真和那件二十公里外的兇殺案有關聯?或者真是……真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七原武轉頭又掃視了房間一遍,輕聲道:“暫時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錢收少了,這事兒比想象中要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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