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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我管你睡不睡得著

  人類指紋紋路并不是連續的、平滑筆直的,而是經常出現中斷、分叉或轉折,這些斷點、分叉點和轉折點就被稱為“特征點”,而對刑事案件中的指紋鑒定來說,主要比對的就是這些特征點。

  一般一個完整指紋,有50120個特征點,而只要確定其中12個以上一致,理論上七十億人中就不可能有人留下同樣指紋,可以用來當成指認某名嫌疑犯的鐵證。

  所以鑒識課日常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在案發現場尋找各種指紋,綁匪寄來的勒索信、裝信的紙箱子自然也要檢查一下,結果一對比之下,和之前在洋館內采集到的某個指紋對比成功,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不能不興奮。

  “是誰?”小栗鴨野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同樣很激動。

  “是河合昭彥,這枚指紋和他日常所用保溫杯上提取到的拇指指紋一致。”藍帽子鑒識人員馬上讓開位置給他看,臨時搜查本部條件簡陋,用的是原始人工放大比對方式,“紙箱被有意擦拭過,整體很干凈,但嫌疑人遺漏了一角,我們在那里找到了幾枚殘缺指紋,其中一枚對比成功,其他幾枚應該也沒問題。”

  “吆西!”小栗鴨野也興奮起來,案子有嫌疑人就好辦多了,至少有了追查的頭緒,而他興奮地看了兩眼指紋比對結果,突然轉身又沖向河合昭彥的雜物,翻出了幾本車輛保養記錄、出車記錄和勒索信對比,還招來幾名手下一起看,問道,“后面這些威脅的語句,用詞、造句習慣是不是和河合昭彥很像?”

  每個人書面、口頭表達時都有一定獨特性,比如喜歡倒裝、在連續語句中省略主語或賓語、稱呼某人時用某個符合自己等級的特定敬語,這些都有可能和其他人不同,勒索信后面有一大串話,現在和河合昭彥日常書寫的車輛詳細保養記錄、出車記錄一對比,特別是涉及到寶室戶千穗的部分,表達習慣小栗鴨野越看越相似。

  其他幾位刑警跟著看了兩眼,也覺得兩者果然有一定相似度,能感覺出書寫者對寶室戶千穗有種習慣性的尊敬,連續語句中哪怕能省略她的姓氏和敬語的地方,都一概沒省,老老實實寫全了,而且要是河合昭彥也是綁匪中的一員,有很多事就能很好解釋。

  比如綁匪是怎么悄無聲息劫停車輛的,又比如怎么知道小百合要在那時要回家等等,一瞬間都有了解釋。

  原本就有不少刑警在懷疑河合昭彥這名司機就同謀,現在有了證據,更多刑警也忍不住興奮討論起來,一致傾向于河合昭彥有重大作案嫌疑,不是主謀也是重要幫兇。

  “等等,這不對吧?”清見琉璃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混在刑警堆里,聽了片刻就忍不住提出了質疑,“如果河合桑是同案犯,那他還有必要偷偷丟出手表求救嗎?”

  “求救?”刑警們又一起望向這個穿著小紋吳服,很像賞櫻花途中跑來的女高校生。

  清見琉璃被嚇得縮了縮頭,她還是有點怕說錯話做錯事被成年人責罵,但事關重大,關系到一個人的清白,她也不敢不說,鼓起勇氣說道:“手表上傳達的緊急求救信號啊!手表停在五點零一分,是在說Mayday,七原同學……嗯,他感知到不祥氣息,找到了那塊手表,又研究了一會兒,發現了這一點,我們還以為你們也能看出來呢。”

  她怕破壞七原武的人設,回頭七原武又要折騰她,盡量圓了圓,但基本算把重要情報如實匯報了,而經她一提醒,好幾個老家在海邊的刑警反應過來,Mayday是最高級別的海難求救呼叫信號,和摩斯電碼中的SOS性質一樣,知道的人并不少,就是一般人真想不到這玩意兒還能用手表來傳達。

  沒聽明白的刑警也開始詢問同僚,一時也覺得很有道理,對河合昭彥參與綁架的想法開始動搖。

  清見琉璃見狀膽子也大了起來,又繼續說道:“現在河合桑就在綁匪手里,綁匪想拿到他的指紋,甚至逼他寫勒索信都很容易,不能因此就懷疑他是同案犯,萬一回頭把他冤枉了,他會很難過的,他明明很想保護小百合。”

  小栗鴨野倒不是野蠻派的無腦刑警,剛才太興奮也只是一點線索沒有給急的,現在被她當面質疑并未勃然大怒,倒真認真思考了片刻,覺得她說的有一定道理,但還是盯著她問道:“那綁匪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為了嫁禍給他,拿他當替罪羊嗎?如果只有他安全回來或是我們發現了他的尸體,但沒能找回贖金,警方依舊會繼續追索,綁匪這么做又有什么好處?”

  他說著說著覺得還是自己這邊更占理,表情開始嚴厲,“還有,你怎么能確定他丟出手表,不是為以后企圖自證清白故意留下的證據?你怎么確定他不是故意丟在某處,想引導警方搜索錯誤的方向?”

  “呃……”

  一名資深刑警的“凝視質問”還是挺有殺傷力的,推理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清見琉璃無言以對之余又開始害怕,退到七原武身邊,往他身后縮了縮,拉了他的衣擺,委屈地示意七原武替她出頭。

  七原武正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呢,這么栽贓河合昭彥確實很難讓人理解,其中有很大貓膩,就是一時難以解釋。

  但手下員工被人問住了,他倒也真把她往身后一擋,笑道:“那請問小栗警部又怎么確認這不是綁匪在混淆搜查方向?如果河合桑真是無辜的,伱們卻分出大量人手順著他去追查,在短時間內綁匪不是更安全了嗎?”

  頓了頓,他不想糾纏這話題,又環顧四周,笑道,“還有,現在確定是綁架案了,至少目前河合桑也是綁架案受害者之一,你們不打算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嗎?他也是人吧?”

  室內一時沉寂,所有人都只顧著關心小百合大小姐了,一時倒真把河合昭彥的家屬給忘了。

  小栗鴨野臉色難看片刻,直接命令道:“上園、部田,你們帶幾人去一趟,說明情況,安撫好河合桑的家屬,順便仔細檢查一下他家里的……情況。”

  雙方都有點道理,現在爭吵沒多大用處,真要確定河合昭彥有無作案嫌疑,還要等他回來或是發現他的尸體再說,但為了防萬一,求個穩妥,他依舊分出一部分警力,連夜去隱蔽搜查一下河合昭彥的家。

  寶室戶千穗、吉川友田需要連夜籌集資金,并聯絡相熟的銀行、保險公司和珠寶行換取鉆石、寶石,七原武和清見琉璃留在洋館暫時沒了用處,中野惠理又開車把他們送回了家,反正綁匪也不在乎寶室戶家報不報案,警方出入倒是方便了許多。

  這會兒都十點了,清見琉璃在七原武這兒收拾好書包就得回家,但還在想案子的事,邊收拾邊猶豫著問道:“河合桑真的有可能是同案犯嗎?”

  她覺得小栗鴨野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單憑扔塊手表求救就徹底洗脫河合昭彥的嫌疑可能是不太夠,而七原武還在想事情,隨口道:“我覺得他不是,如果他真想偽造自己一起被綁架的假象,沒必要用那么隱晦的方式求救,那種方法只能在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僅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才會選。如果他是綁匪,也真傻到想在將來洗脫嫌疑,完全可以用一種更明顯更容易被識別的方法求救,比如留下一張潦草紙條,沒必要扔手表。”

  清見琉璃又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但馬上奇怪道:“之前你怎么不這么解釋?你之前的解釋很無力的!”

  七原武摸著下巴沉吟道:“因為我怕不小心把河合昭彥給害死了。”

  清見琉璃大吃一驚,把課本往書包塞都沒塞進去,望著他驚疑道:“你有想法了?”

  七原武沒否認,隨口道:“是有一點,但不多,先看看明天交贖金怎么樣吧,要是贖金……”

  他聲音越說越小,后面清見琉璃伸長耳朵都聽不清了,趕緊問道:“要是什么?后面你想說什么?”

  七原武回過神來,彈了她一個腦袋崩子,笑道:“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但好多地方我也不確定,還需要證明,明天先看看情況再說,不過想來小百合和河合昭彥都還活著,這就是好消息,暫時安心睡覺沒問題。”

  “你怎么確定的啊?”清見琉璃有點急了,“你告訴我啊,你不告訴我我今晚會睡不著的。”

  “我管你睡不睡得著!”七原武這會兒沒閑聊心情了,這次綁架案就算真如他的猜測,證據也不好找,他還要好好思考一下應對方法,直接開始趕人,“趕緊走,都十點多了,你留在這里會壞我名聲,現在馬上回家!”

  “你告訴我啊,猜測也行,我幫你一起想!”清見琉璃賴著不想走,心里癢癢得厲害,但架不住七原武死活不肯說,最后她還是被掃地出門。

  她生氣極了,板著藏狐臉回家,隨便應付了兩句老媽地詢問就鉆進自己房間,連澡都沒去泡就攤開《天下第一美姬名偵探琉璃摩斯小姐探案集》,先把今天遇到的“小百合綁架案”改了地點人名抄進去,又打了七原華生兩拳,然后看著開始發呆。

  按那小子的說法,河合昭彥大概率不是同謀,一樣是綁架案的受害者,但綁匪為什么要栽贓陷害他?這對綁匪根本沒好處,到時他或他們拿著贖金一跑,空著手的河合昭彥或被殺害的河合昭彥根本當不了替罪羊,他們為什么要做這種無用功?

  難道真是單純在混淆警方搜查方向?

  不可能那么簡單吧……

  這應該是本案最大的疑點了!

  還有,七原武那狗東西后面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明天交贖金會怎么樣?他已經有了懷疑目標?如果有,那會是誰?

  千穗夫人嗎?千穗夫人氣質那么好,肯定不可能是犯人,那會是誰?吉川友田情義深重,也沒理由去作案,寶室戶家垮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嫌疑很小,倒是道井敏夫有點可疑,親妹妹求助都不肯掏錢,還回來的那么晚,但也沒什么證據……

  該死的,想不出來,那小子到底想到了什么?

  那狗東西太壞了,不但整天變著花樣氣人,說話還老說半截,真的氣死人,我明明對他那么好,他整天都拿我不當人,自己睡大覺去了,根本不管我能不能睡好,早晚要用泥頭車創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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