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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媽媽,你錯了

  尸骨就是最好的證據,不管慶田幸榮是不是“周二夜殺手”,至少人沒抓錯,他怎么也要對這具尸骨有個交代。

  中野惠理精神大振,馬上下令對慶田幸榮進行全面背景調查和緊急審訊,同時召集鑒識課和更多刑警,準備把慶田家前后院全部挖開,房間更是要一寸一寸反復搜索,連老鼠洞都要三個人輪流伸手進去摸一遍,絕不能漏過任何線索。

  她有預感,七原武這小子還是一樣靠譜,應該沒找錯人。

  七原武不關心這些瑣事,他的工作其實基本完成了,和清見琉璃扶著慶田美那子去屋內休息,幫她揉著手舒緩心神,嘴上隨口問道:“慶田夫人,你是不是猜到那具尸骨是誰了?”

  慶田美那子還沒從丈夫突然變成“連環殺手”中反應過來,哪怕還沒證明她丈夫是連環殺手,但她已經有點信了,單那么多小動物骨頭就太嚇人了,更不要提還有人類的尸骨,這絕對不正常。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感覺那可能是幸榮君的母親。”

  那具尸骨生前確實是女性,剛才七原武偷看過一眼,又耐心問道:“為什么會有這種猜測?”

  慶田美那子神魂不屬地說道:“以前我問幸榮君為什么沒去讀大學,他明明很聰明,然后他和我說,他家里就他和母親兩個人,高三時母親突然離家出走,他沒了經濟來源,高中畢業就去參加了道警招募,我當時還有點替他惋惜,剛才……剛才一看那具尸骨,我就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是他離家出走的……”

  這猜測沒有絲毫證據,但并非不可能,甚至有可能慶田幸榮殺害的第一個人就是他母親,單是猜一下就毛骨悚然,慶田美那子根本說不下去。

  清見琉璃則忍不住問道:“慶田夫人,您和慶田桑結婚該很久了吧,就一直沒發現他有異常嗎?”

  慶田美那子遲疑著說道:“沒有,真的沒有。我們結婚五年了,他一直很好,對我一直很溫柔,只要輪休就會幫我干家務,沒有任何異常……”她說著說著有點反應過來了,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抓著七原武的手,激動道,“是的,他不可能是殺人犯,一定有別的原因,拜托你們一定要查清楚!”

  七原武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安慰道:“當然,現在我們就是在調查,能再說說你們之間的事嗎?伱們是怎么認識的,具體是什么時候結的婚?”

  慶田美那子愣了一會兒,穩定了一下心神,大概把她和慶田幸榮相識相戀直到結婚生子的過程說了一下。

  他們是在五年多前相識,她是名超市收銀員,休息日逛街時丟失了錢包,急匆匆去交番詢問,希望有好心人撿到能還給她,接待她的正是慶田幸榮,而隔天,慶田幸榮還真打電話給她,表示找到她的錢包了,雖然錢沒了,但社保卡之類還在,他下班時可以給她送過去。

  她為了感謝,就請他吃飯,他來購物還給他打員工折扣,一來二去兩個人就互相熟悉起來,慢慢開始交往。

  她那時覺得自己很幸運,她容貌普通,工作普通,家庭也普通,反正她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別的,但慶田幸榮高大帥氣,笑起來很迷人,還很聰明,善解人意,輕易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了小半年,慶田幸榮從沒有讓她生過一點氣,定時約會都成了她生活中最期待的事,每次都非常甜蜜,根本不舍得和他分開,最后慶田幸榮想結婚時,她哪怕覺得有點急迫,但連猶豫都沒敢猶豫,直接就答應了——這么好的男朋友,她的同事和朋友們都羨慕得快瘋了,好多都看著慶田幸榮流口水,她懷疑自己不把握幸福,絕對馬上就會有人想頂替她的位置。

  當然,對慶田幸榮為什么愿意娶她這么平平無奇的女孩子,她也有過疑惑,曾經問過他,他就笑著說:當然要娶你,做人好麻煩,工作后都不想交往,別人會覺得好奇怪,交往不結婚別人還會很奇怪,我還想要個孩子,所以只好娶你了。

  這怎么聽怎么像玩笑,她當時也沒在意,畢竟她普普通通,自己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供圖謀的地方,只以為是自己的溫順體貼打動了他,也就不再胡思亂想。

  而婚后生活同樣很幸福,慶田幸榮沒有任何不良惡習,不吸煙不喝酒不D博,工資全交,別的女人連看都不看一眼,百分百的五好老公,她則安心照料家庭,努力當個好妻子,然后在差不多四年前懷孕,懷胎十月生下兒子慶田和光,把慶田幸榮升級成了父親。

  隨后三年,一家三口生活得平靜又幸福,慶田幸榮很疼愛孩子,經常單獨抱著他一起出去玩,直到今天,幸福生活突然就被打破了,一個卑鄙又邪惡的瞎子高校生帶著一群刑警沖進他們溫暖的小家,在祖宅后院挖出了尸骨。

  慶田美那子講述完,一時茫然,似乎覺得自己在做夢,不然如同美夢一樣的幸福生活怎么突然就變成噩夢了?

  丈夫那么好的人竟然有可能是殺人兇手?甚至還是連環殺手?

  清見琉璃則心有所動,掰著指頭算時間,同時心里有點懵B。

  九年前慶田幸榮高一,殺了兔子?

  老實了兩年,高三時又殺害了他的母親?

  高三畢業后當了警察,開始隔兩三個月就出去作案一次,用一年多時間殺害了五個人,然后遇到美那子,為繼續當個“正常人”,抽時間去交往結婚,隨后又像“正常人”一樣老老實實照顧孕妻以及后來的嬰兒,安心過著“正常人”的生活?

  直到兒子三歲了,該上幼稚園了,他這才有心繼續去作案?

  為了裝“正常人”這么拼嗎?

  好怪啊,這是有強迫癥還是有別的原因?

  七原武則莫名有點同病相憐,他倆都不容易啊,都在盡量適應這倒霉的世界,但兩者本質上當然不同,他心里還有點善良,就算日常煩躁也還是個人,慶田幸榮心里則從沒有生出過善良,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類。

  他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又向慶田美那子問道:“關于他母親呢?除了他高三時離家出走,別的事你有問過,或是他有提到過嗎?”

  慶田美那子低聲道:“沒有,我不太敢問,婚后有次我偶爾提到他母親,他笑容變得很怪,我有點害怕,而且……”

  “而且什么?”

  慶田美那子這會兒頭腦清醒點了,她剛才第一次見尸骨,沖擊力太強,心神不定才一直老實交代,現在又開始擔心自己的言辭會不會對丈夫不利,但又一想,尸骨已經擺在后院,如果不是自己婆婆,說了也無所謂;如果是自己婆婆,那隱瞞也沒意義。

  她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又低聲說道:“而且幸榮君該和他母親關系不好,幸榮君背上和胸口有許多陳舊傷疤,應該是小時候他母親打的……是猜的,但除了他母親,我想不出誰會在他小時候經常打他,所以他童年一定過得很糟糕,是他的傷心事,我一直沒敢細問過。”

  “這樣啊……”

  七原武點點頭,還待再問點別的,奧野泰治從后院過來通報道:“七原同學,找到點東西,中野小姐請你去看看。”

  “又找到東西了?”

  七原武馬上起身,讓清見琉璃牽著去后院,而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慶田家后院已經大變樣了,猛一看和考古現場差不多,一大群人正熱火朝天挖坑呢,還有人不停在整理骨架、撿拾碎骨,而中野惠理就在后院回廊上,和幾名刑警還有平川史一起圍著個小箱子。

  中野惠理看到七原武過來,馬上讓開地方,但平川史完全沒有挪地方的意思,正戴著手套全神貫注地翻一本厚厚的筆記。

  嗯,很好的樣本,也不定能寫幾篇不錯的論文。

  中野惠理扶了扶眼鏡,用力咳了一聲,提醒道:“平川教授,七原同學來了。”

  平川史訝然抬頭,看看一本正經的中野惠理,再看看周圍的刑警都在望著他,瞬間反應過來了——這些人覺得七原武才是真正的專家,那發現重要證物,肯定要先讓七原武檢查,七原武檢查完了才能輪到他,哪怕七原武是個瞎子也得排第一個。

  這幫警察也太現實了,平川史心里有些不爽,但他也說不出什么,他還在警署侃侃而談,不停豐富心理畫像細節,指揮精英刑警們過濾精神病院近期出院名單呢,這邊一個高校生帶著一個JK和兩名低資歷刑警,已經把嫌疑人抓到了,還成功搜出了證物,基本鎖定勝局。

  七原武則側耳傾聽了一下,似乎弄清了狀況,笑得很無辜:“發現了什么證物,是平川教授在看嗎?請繼續看吧,我等等沒關系。”

  “應該是嫌疑人母親的日記,或者該說是她的手稿。”平川史已經看了幾眼了,現在對嫌疑人有了新的犯罪心理畫像,重新抓人他肯定能抓到,但現在再放馬后炮有點晚了,看看周圍所有刑警都在盯著他,挪動步子干笑著讓開位置,“七原同學年少有為啊,將來有興趣學習犯罪心理學嗎?”

  這小子看起來也算個可造之材,將來可以來當他的研究生,給他當當助手。

  七原武占了他的位置,微笑道:“謝謝,但算了,我將來大概會選量子物理或神秘學。”

  奧野泰治忍不住點頭,覺得七原武該在神秘學這條道路上繼續鉆研下去,畢竟他“感知”能力太強了。他和日高司完全沒發現慶田幸榮半點異樣,甚至對他頗有好感,還準備要是回頭立了功就推薦他去生活安全課試試當刑警,結果七原武早早就發現他有問題,比去學什么犯罪心理畫像要管用——這教授三天什么也沒干,就特么在警署幫倒忙了,查的東西一點用也沒有。

  平川史干笑一聲不說話了,有點想走,但舍不得這么好的論文素材,厚著臉皮接著蹭,而七原武也不管他,反正也沒沖突過,把注意力轉到面前的日記上,呶呶嘴,示意“眼睛”琉璃開始干活。

  清見琉璃也戴上了白手套,開始小心翻動厚厚的硬皮記事本——估計埋了也得有六七年了,但箱子密封不錯,紙張也沒有皮肉容易腐爛,現在就是有點陰濕,翻閱時只要小心些就問題不大。

  她翻動著筆記本重頭看,發現應該是慶田幸榮母親留下的“日記”,但日期并不是連續的,整體更像排解憂思的隨筆,或是在向亡夫傾訴,想到什么就寫什么。

  前面大部分都是些生活瑣事,更多是在記錄孩子的成長,直到過了小半本才出現重要的內容,她看了兩眼就小聲給七原武讀道:“今天有點糟糕,幼稚園老師今天找我,說小榮將一只從鳥巢跌落的小鳥用力摔到了墻上,很殘忍。我回來罵了他幾句,他早早就去睡了,會不會是傷心了?他還是個孩子,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勝則君,他需要培養一下愛心,也許我該給他買只寵物?”

  讀完這一段,清見琉璃又連翻了十幾頁,一直無事發生,看到相關內容才繼續讀道,“勝則君,情況有些不對,今天家里的小狗突然死了,小榮還能問我明天能吃蛋糕嗎?他一點也不傷心,明明是他養的小狗啊!

  我問他為什么明天要吃蛋糕,他很奇怪地看著我,一定要蛋糕,我問了他好半天他才告訴我,說上次養的金魚死了,我馬上就給他買了草莓蛋糕,這次小狗死了,不該一樣給他買蛋糕嗎?

  勝則君,這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會這么想?他好像和一般孩子有點不一樣,是我教育的問題嗎?小狗死得也有點奇怪,是不是他殺死了小狗?但他才四歲啊,應該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才對,是我的錯覺嗎?”

  清見琉璃咽了口口水,又翻了幾頁,發現都是慶田幸榮的母親在默默觀察兒子,又挑了一段讀道,“勝則君,小榮好像生病了,我今天親眼看到他在拿著棍子追打一只小貓,笑得很開心,我從沒有看他笑得那么開心過……他是不是生病了?我該怎么辦?”

  清見琉璃繼續翻頁,接下來好像是慶田幸榮的母親在翻閱各種書籍、四處詢問大夫,想搞明白兒子這是怎么了,同時還帶著兒子一起養寵物,想讓他學會有愛心。

  這過程一直持續了好久,但取得的成果明顯有限,好像養什么死什么,隨筆字跡都越來越潦草,“勝則君,小榮好像真的不太正常,他開始朝別的孩子扔石頭了,突然扔的,我能感覺到他那一瞬間好興奮,扔完之后笑得很開心,我該怎么辦?他對其他的事越來越不感興趣,好像沒有人類感情,我有點害怕……”

  后面隨筆好像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等續寫時文字又整齊起來,清見琉璃舔了舔嘴唇小聲讀道,“我想好了,我不能讓小榮變成異類,不能讓他進精神病院,我要他有正常的人生!從今天開始我要開始嚴格管束他,我要他變成一個正常人!勝則君,請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們!”

  清見琉璃又快速翻閱,挑著重點把這位母親如何嚴厲管束兒子,怎么教導兒子克制自己的欲望,怎么觀察判斷別人的心情,怎么和人相處,怎么表現得像個正常人讀了讀,而隨著時間推移,文字又漸漸輕松起來,似乎嚴厲管教取得了成果,她兒子表現得完全像個普通人,再也沒有犯過錯,停止了虐殺小動物。

  直到有一天文字突然又潦草起來,“勝則君,我今天又狠狠打了小榮一次,他竟然又殺死了一只小貓,還想偷偷埋到后院里,明明他的病應該治好了。我一直打他才弄明白,他說看到學校的兔子一時沒控制住,又開始舊病復發。

  他也很后悔,他哭了,從小到大我幾乎沒看到他哭過,但這次他終于哭了,應該是真后悔了,只是死幾只兔子小貓應該沒關系,我再盯緊他一些,他會像個正常人一樣成材,正常娶妻生子,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

  隨后隨筆好像又停了一段時間,不久后接上時,慶田幸榮似乎又變好了,高校生活一直正常,甚至帶朋友回家來玩過,和朋友們相處得很好。

  清見琉璃能從文字間感到慶田幸榮的母親發自內心的高興,“很快就要到高三卒業式了,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小榮現在越來越好,成功融入社會沒問題,他會有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隨筆到這里戛然而止,下面換了一種字體,只寫了一行字:

  媽媽,你錯了,你該好好反省一下!

  晚了點,但5000字,把這一段直接寫完了,算是補一補昨天的休假!

  還有,再求一下票,這個月我還得混一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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