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踏入了門徑,窺見了奧妙的奇術師,連他們都無法說清楚,到底門徑內、奇術,到底是何等存在。
都是一朝頓悟,領悟了某種能力。
于是他們開始遵從規矩,隱藏限制,行走于世。
很難說奇術師在發力時,是否存在某種能被叫做“氣息”的玄妙玩意,但當鄭家近千人,各自搓著手頭上的活計時,一時間,盤旋在皇城上空的渡鴉群,竟在剎那間,發出凄厲的鳴叫,胡亂飛舞,在空中相撞。
萬千渡鴉在空中相撞、口吐白沫,轉眼一只只渡鴉,有的如雨般下墜,有的盤旋升空,沖上云霄!
所有渡鴉,都在逃!都在驚!都在叫!
全城,震動!
“怎么可能!”
安然坐在飯桌上的大皇子勐然從桌上站起,驚駭地望向天空。
遠處,萬千渡鴉匯聚成一道黑色的龍卷,向云霄上飛起,更遠處,成片成片的渡鴉落下,鴉羽凌亂,整座皇城在渡鴉的驚叫中,籠罩在一片驚惶不安的氣氛中。
二皇子同樣是看得目眥欲裂。
“怎么會那么多!”
人群中的三皇子目瞪口呆地抬頭看向天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鄭家藏有不少奇術師,那是圈內眾所周知的事。
可誰也不知道的是,鄭家中的奇術師,竟有那么多!
鄭家的奇術師同時泄出氣息,竟能掀動比異人鳳北出行,更大的動靜!
雖說渡鴉的反應并不完全代表了奇術師的實力,可這般動靜,給人帶來的視覺震撼,遠遠超過異人鳳北的出行。
太多了!
二皇子咬牙切齒:“可忠烈侯啊忠烈侯,你這般暴露你們鄭家的實力,就不怕成為父皇的眼中釘,肉中刺!”
三位深陷奪嫡漩渦中的皇子,在看著渡鴉群的動靜時,仿佛在隔空對話一般。
大皇子眼中驚色壓下,搖頭道:“不,忠烈侯怎么想不到這一層?他想告訴我們的并不是說,鄭氏隱藏的奇術師有多少。”
人群中,驚愕過后的三皇子開心地拍著手掌,看著天空中驚慌的渡鴉仿佛在看一場十年難得一見的盛烈煙火,三皇子暢笑道:“忠烈侯他是想告訴所有人,我們永遠都猜不出,他們鄭家的奇術師有多少,藏在哪里,街頭走卒,行夫巧匠,畫舫花魁,廚子蘭花,誰窺入了門徑,誰只是普通百姓?”
二皇子:“他想說的是,誰是奇人誰是百姓,無人能夠分清!”
“本殿終于明白,為何父皇那日在朝殿上,會是這般反應,會這般贊嘆忠烈侯。”大皇子縮小的童孔重新放開,聲音中卻多了幾分凝重:“要想動他,不難。”
二皇子:“可要想將他鄭家,連根拔起……”
三皇子笑罷,重新掩藏身影,蹦蹦跳跳地往皇宮方向走,邊走邊笑:“除非,殺了全城的百姓。”
“又或者是,殺了忠烈侯!”
“可誰能有十成把握,闖入鄭家虎穴,一舉擊殺忠烈侯?”
“連異人鳳北也站在鄭家那邊……”
三兄弟的隔空對話,最終化作一聲聲意義不明的嘆息!
大皇子:“難比登天!”
二皇子:“難比登天!”
三皇子:“難比登天!”
人群不起眼的角落中。
鳳北像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鄭氏的人興高采烈地往前走,鳳北四周安靜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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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說過,鳳北在剛入夜未央時,因“鄭善”的關系,她調查過鄭修此人。
鄭修從來都不像是一位奇術師,兢兢業業,跑商經營,像是一位俗氣拉滿的普通富商。
他即便再有錢,在夜未央眼中,也不過是一介富商罷了。
直到這些年,鄭氏中漸漸有幾位窺入門徑的奇人被夜未央關注。
慶十三、紀紅藕、裴高雅等。
夜未央內部,這才流傳著一種說法。
能夠將慶十三等這些奇人籠絡至鄭氏旗下的鄭修,真是一位普通的富商而已么?
夜未央并未探明所有的門徑。
他們曾將鄭修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與門徑修行一一對應,還真能對上。鄭修的規矩是賺錢,若真存在那么一道名為商人的門徑,身為首富的鄭修,是最應該踏入這道門徑的人。
可真的存在商人門徑么?
百步之外,鄭修在眾人簇擁下,背后雪白貂皮大氅在獵獵風中被吹起,渡鴉的黑,大氅的白,他的錦繡富貴,其他人的平凡普通,這一切在鳳北眼中都讓鄭修的背影顯得那么鶴立雞群,令人不得不在意。
“與我何干?”
鳳北低頭,神色平靜心中暗道。她加入夜未央的目的已經達成,她已經了卻了一樁心事,掛上了另一件心事。但鄭修注定與她是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鳳北認為,她找到鄭善或是鄭惡后,與鄭修不會再有更深的交集了。
他是鄭善前輩的袍兄遺孤,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你是不是在想,我們這群人,為何心甘情愿地在鄭老爺手底下辦事?”
不知何時,慶十三來到了鳳北身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桿,戴著破爛的斗笠,一副尋常行腳的模樣。
鳳北其實是有幾分好奇,但她微微搖頭:“不是。”
“嘖。”慶十三吐出煙圈,瞇眼暗笑:“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
秘密?
鳳北看向慶十三。
慶十三悠悠道:“你天生就站在了門徑深處,不懂我們這些凡人的苦,嘿,這不怪你。可你應該知道,修門徑掌奇術,立下的規矩越繁瑣,限制越大,發揮出的奇術則越玄妙,最終在那處,能推開的‘門’也就越多。”
在鳳北略微驚訝的目光中,慶十三哂笑道:“而我們所有人,都有著同一條苛刻的規矩。”
“收錢辦事,收越多的錢,辦越難的事,這是其中之一。”
“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規矩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收鄭老爺的錢辦鄭老爺的事’。”
“本以為如此苛刻的規矩會讓我們止步不前,可鄭老爺給錢卻越來越爽快,從不拖欠。”
“這就巧了,門徑越走越深,誰也離不了鄭老爺。”
慶十三繼續吞云吐霧:“你這下明白了吧?為何我們都拼了命要保他護他,一旦隱約看見了門徑深處,誰也不想再變回懵懂無知的老百姓叻。就連你也很好奇,在門徑的盡頭,究竟藏著什么,是吧?”
鳳北沉默著,神色沒有太大變化。隨著鄭氏的人潮走在街頭,鳳北忽然輕嘆一聲:“為何將此事告訴我?”
“咳咳咳,”慶十三撓撓頭,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其他意思,我就想替老爺問問,你要不要也像我們這般,替鄭老爺打工?”
鳳北聞言,表情不由一怔。
慶十三眉開眼笑道:“給他打工,走得快呀!”
鳳北最終當然是沒答應,也絕不可能答應。
慶十三的意思仿佛是,門徑奇術的盡頭就是給鄭老爺打工。
那我為何不去當富商?
鳳北心里默默地想著。
慶十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抽著煙走回鄭老爺身邊。
一路上,鳳北不再說話。
鄭氏一行人,歡天喜地地沿著大道,走回鄭宅。
百姓們紛紛祝賀,高呼“圣上賢明”。
里面藏了不少帶節奏的鄭家人。
鄭修自然知道玩火容易玩出事,在吹噓鄭浩然功績的同時,順便吹一吹老魏,把握好尺度,這把火自然燒得剛剛好。
到了鄭宅大門,鄭修讓人抬出事先準備的箱子,打開箱子,明晃晃的銀子照亮了所有人的臉。
鄭修的做派有點像作秀的網紅事后給群演們發錢。
鄭氏打工人興高采烈地領錢離開,跟了一路終于將鄭修送到家門口的鳳北,懷里抱著小鳳,轉身離開。
“鳳姑娘請留步!”
鄭二娘卻突然上前,拉住了鳳北的臂彎,笑道:“今夜是‘守歲夜’,如鳳北姑娘不嫌棄,不如留下來,嘗一嘗鄭家的團圓宴,可曾愿意?”
一剎間,鄭宅門前,領錢的打工人們鴉雀無聲,死死地盯著拉拉扯扯的鄭二娘與鳳北。
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鄭二娘會去招惹這位煞星。
鄭二娘不是門內人,壓根不知道鳳北的手有多邪門,其他人都避得遠遠的,惟獨鄭二娘不知厲害,主動拉住鳳北的臂彎。
鳳北嬌軀一顫,一點點轉頭,看著鄭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