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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人形”

  鄭修牛力,一把拉住司徒庸。

  司徒庸腳步緩緩地往前挪,挪著挪著走不動了。

  與鄭修一同拉扯著神醫的還有一根根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絲線,喜兒十指緊繃,勾著一根根如蛛絲般在月色映照下泛著熒光的絲線。

  墨誑如即將面臨臨盆、初為人婦的緊張、驚慌失措的小產婦,兩眼瞪圓,手里光速翻出一本書,上面歪歪扭扭地寫滿了“別過來啊”,縮在床上角落大口大口呼吸著,看著眾人。手捧奇術,此刻卻因種種原因,愣是一個字也念不出來。

  “嘶嘶嘶……”

  蛇既不認識墨誑,也無法共情,但此刻仍忍不住吐吐舌頭,嘶嘶的聲音匯聚成一個“慘”字。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遇見困難要堅強,勇于面對。”

  葉寵溺地摸著妹妹的頭發,趁機教育。

  “你要干什么?”

  鄭修納悶。

  喜兒驚疑不定地看著司徒庸腰間六把大寶刀,她顯然也是第一次看見平日脾氣古怪的司徒神醫這劏豬佬般的陣仗,愣了好一會,才躡躡問:“神醫,你確定,這般能治他?”

  神醫篤定道:“輕癥從輕,重癥得割!若不鐵下心來去除病根,怎能刀到病除!”

  “我不要啊我不要啊我不要啊!”

  墨誑終于反應過來,口中念念有詞,頓時一個個金色的大字化作巴掌向司徒神醫面門拍去。然而在他鼓足中氣念字的瞬間,腹中孩兒一陣頑皮,在他的肚皮上踢出一個個腳丫子,痛得墨誑冷汗涔涔,本來氣勢洶洶的大字去到半路,變得歪歪扭扭的,哪里還有起初堅定的模樣,那蜿蜒扭曲的字體如女人的腰肢,反倒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正所謂字如其人,眾人見了字,紛紛一愣,司徒神醫更是怔怔地一揮手,唰,刀光一閃,一連串的“我不要啊”被司徒神醫凌厲的殺豬刀剁成金色的粉粉,散于房間中。

  司徒神醫回過味,指著床上的墨誑:“瞧,他其實并沒有那般抗拒。”

  “我抗拒啊!我他娘的萬分抗拒啊!我寧死不從!你們殺了我罷!”

  墨誑哪里看不出自己那扭扭捏捏的字讓他們誤會了自己欲拒還迎,哭喊著狡辯。

  “喵喵喵”

  呵,魚唇的人類。

  橘貓看著房間內鬧哄哄的,咧嘴一笑,歡快叫喚一聲。它似乎覺得站著看不過癮,索性坐在窗臺上,以貴妃躺的姿勢倚在上頭,咔嚓咬了一口炸魚餅,安心當起了吃餅觀眾。

  鄭修這頭拉著司徒庸,另一頭聽見喵叫,翻譯浮于眼前,他忍不住朝橘貓那處望去。鄭修懷疑自己的外語出了毛病。

  “我的外語一定沒學好。”

  鄭修痛心疾首地反思。

  他嘴上勸道:“要做一場剖宮產手術,不是那么簡單能完成的。首先你得想辦法麻醉、殺毒。”

  “麻醉、殺毒?”

  司徒庸回頭看向少年,眼中一亮。

  “麻醉就是要讓患者感覺不到疼痛;殺毒則是因為在刀具附著著肉眼看不見的細菌,輕可致病重則致命。嚴格的無菌環境是手術的基礎,而最常用的殺菌方式就是高溫。”

  鄭修言簡意賅地給老神醫普及手術的基礎。當然,這也是鄭修記憶中在電視劇上學的,到底是不是這樣,誰知道呢。先勸住磨刀霍霍的老神醫再說。

  “再說,”鄭修見老神醫神情略有動搖,又想到一個理由:“你開了刀,得縫起來不是?”

  房間角落里的蛇與葉對視一眼。

  蛇舉起手:“嘶……我的牙齒能釋放毒素,只需一剎,便能讓人昏死,渾身失去知覺。”

  葉笑容溫柔,從胸中摸出蘆葦葉,銜于唇邊,葉的雙唇在蘆葦葉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唇印。

  “我的‘葦葉笛’,可令人心神迷幻。”

  忽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捏著絲線的喜兒。

  喜兒先是一愣,指了指她寄幾:“你們該不會……想讓我縫吧?”

  所有人默認。

  喜兒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從不縫活人!那是縫尸匠……呸呸呸呸!也不是那道門徑!我可不想一不小心步入歧途!”

  “嘻嘻嘻……巧了。”君不笑陰森的笑聲回蕩在房間中,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他時,君不笑伸出一根指頭,“呼”,一口氣吹出,只見他的指尖神奇地被他吹出了一道小小的火苗。

  “在下恰逢懂一點點‘吹火’的障眼把戲。”

  鄭修也愣了。

  怎么就那么巧?

  各湊一點奇人巧技,似乎真的能……湊出一臺剖宮產?

  是墨誑你太倒霉還是我赤王帶來的人太過全面?

  墨誑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于床上。

  連司徒神醫都納悶,怎么就那么湊巧。

  “夠了。”

  鄭修忽然板著臉,高舉赤王令:“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閉嘴。”

  “咳咳咳……”君不笑被火嗆了一口,趴墻邊死命地咳。

  蛇的舌頭收了回去。

  葉默默將蘆葦葉塞回溝中。

  司徒庸想了想,或許是因為路上少年一番“青樓與窯子”之說折服了這位披著神醫皮的老司機,他點點頭,看向鄭修:“聽你的。”

  鄭修先是對墨誑過了一個醫理的判定。

  你向對方丟出一個‘醫理’。

  判定失敗。

  對方龍精虎猛,父子平安。

  我他媽這要你說嗎。

  鄭修暗暗吐槽判定失敗竟會亂七八糟地給出診斷,旋即又丟了一次。

  這次成功了。

  密密麻麻的小字從墨誑的身上飄出。

  起初是精虧氣虛。

  然后是陰邪入體。

  緊接著是氣血兩虛。

  越來越多的字體在鄭修視野中刷屏,眼花繚亂的,最后如瀑布般刷下,只剩下純純的一個虛字,組成了一片浩浩蕩蕩的彈幕。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個結論:墨誑此刻非常地虛。

  另外就是“父子平安”。

  好怪啊。

  “爐火純青”級別的醫理已經能讓鄭修充當一個半桶水的醫者。

  這……這么直白?

  鄭修有些不肯定自己的判斷,于是便拱拱手,請正兒八經有證的神醫出場:“請神醫出手斷病。”

  司徒庸點頭,在幾人虎視眈眈中走向床邊,邊走邊嘀咕:“別這般看著老夫,老夫說不動刀就不動刀,別忘了,老夫……咳咳,醫者仁心,醫者仁心。”

  司徒庸不知少年身懷奇術,提前診斷了一次,出手如電,探向墨誑脈門。

  這時鄭修想起司徒庸還有一個外號,叫“一指斷生死”。

  在司徒庸判斷病情時,鄭修想了想,摸向眉心,丟出一個靈感。

  你聚精會神!

  骰子于虛空中轉動,落地無聲。這次觸發了無商不奸的附加效果,在大成功下,鄭修眼前的視野秒變黑白雙色。

  鄭修仔細看向墨誑腹中,頓時眉頭一跳,瞳孔一震。在墨誑腹中,竟真有一朦朧的“人形”,如尚未出生的嬰兒般,蜷縮在他的肚子里。

  “人形”在鼓鼓的肚皮里時不時變幻著各種姿勢,時而伸展腰肢,時而咬著手指,時而低頭沉思。鄭修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嗤嗤生痛。忽然,“人形”停止動作,他猛地“看”向鄭修所在的方向。

  “嘻嘻嘻……”

  鄭修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眼前發黑,蹬蹬后退幾步,痛苦地捂著眼睛,下一秒,他捂著眼睛的指縫中流出了黑色的血。

  在身后的葉眼疾手快,連忙用寬大的懷抱接住幾欲傾倒的少年。

  富有彈性的懷抱將少年接住,溫柔的聲音響起:“你沒事吧?”

  “沒事。”

  鄭修起開,用袖子擦去眼角的血跡,故作平靜。這時司徒庸“一指斷生死”完成,面色沉重。

  “他肚子里的‘東西’,看似無害,卻在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他的精氣。”司徒庸閉眼思索片刻,輕聲說出一個結論:“他腹中東西的生辰,便是他的忌日!”

  嘶……

  司徒庸的話就像是“死亡通知書”,沒有人敢懷疑在大乾享譽盛名的天下第一神醫的判斷。

  鄭修想了想,問:“還有多少天。”

  “說不準。”司徒庸道:“但依老夫看,不超七天。且每拖一日,便會助長腹中嬰兒氣焰。”

  所有人沉默。

  司徒庸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捻著胡須:“況且,如今我們最該憂心的,并非此子性命。而是……”

  他欲言又止。

  但在場所有人于門徑奇術中造詣頗深,喜兒、君不笑更是昔日夜未央中的老油條。司徒庸欲言又止未能說出口的話,瞬間點醒了他們。

  他們的目光瞬間落到了墨誑那鼓鼓的肚皮上。

  鄭修也看向墨誑的如懷胎十月般的大肚子。

  他很肯定剛才在靈感下,有什么東西借了墨誑的肚子作為子宮,汲取著墨誑的精氣,在里面歡快地生長發育。

  司徒庸說得對。

  他們如今最該擔心的,不全是墨誑的生死。畢竟人誰無死呢。

  他們更該擔心的是,七天后,會從墨誑的肚子里,生出什么。

  一時間,喜兒、君不笑、殷青青,三人臉上多了幾分變化,各有所思。

  蛇拉了拉葉的袖子,她察覺到房間內氣氛不對。

  葉在唇邊豎起食指:“噓。”

  意思是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我明白了。”

  鄭修神情平靜,將赤王鏡收回腰間。

  “今夜暫且按兵不動,此事需從長計議,今晚由喜兒與蛇值夜。”鄭修指著殷青青:“你與我睡一間房。”

  殷青青聞言大驚,下一秒卻乖巧地低下頭,沒有多問,道:“是。”

  暫時作出決定后,鄭修與殷青青到了隔壁的房間中。

  鄭修命令殷青青睡在床上。

  殷青青咬著下唇,寬衣解帶,脫剩肚兜,裹進被窩里。

  鄭修替她掖緊幔帳,打開了窗戶。

  殷青青聽見外面的動靜,屏住呼吸。

  摒著摒著,外頭沒了動靜。

  同時。

  深夜。

  夜涼如水。

  月色皎潔。

  于赤王府地牢中,鄭修睜開眼睛時,發現一只手正依依不舍地撫摸著自己胸膛。

  下一秒,鳳北與鄭修面面相覷。

  “你怎么回來了?”

  鳳北平靜地收回手,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一旁放置著面盆與清水。鄭修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但此刻卻沒了旖旎的心思,速速向鳳北告訴了那邊的情況。

  鳳北聞言,臉上動容。她似乎也從未見過這般離奇的事。

  片刻后,鳳北搖搖頭,輕嘆一聲:“若是平時,我會出手。”

  鳳北所說的“出手”就真的是字面意義上“出手”的意思。

  不管墨誑肚子里的東西是什么,誕生時會為世間帶來何等威脅,她會出手,一了百了。

  “你要當心。”

  鳳北知道鄭修的性格絕不可能輕易棄下屬不顧,她這次一反常態,走到鄭修身后,輕輕地攬住鄭修:“我要不要過去?”

  鄭修閉上眼,享受著久違與夫人的溫存,他知道鳳北心存疙瘩,能這般主動抱她已經是勇敢地邁出走出“謝洛河陰影”的第一步了。思索片刻,鄭修想起了不知潛伏在何處的燭,搖頭笑著安慰:“不必,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本事,那玩意真跑出來了我更喜歡,現在硬碰硬,我就沒怕過誰。反倒是如今這般離奇焦灼的情況,令我一時無從下手,絆手絆腳的。”

  鳳北的確知道鄭修的本事,很棒棒的,便放下心來。

  在鳳北這邊呆了一會,鄭修稍微調整了一下特質。

  他偷偷地在心牢中將醫理換成了盤龍十八斬。

  醫理判定過后,似乎作用不大了,不如換成輸出用的特質。

  刀的話自然不缺的,司徒庸那里多著呢。

  臨走前,鄭修趁著鳳北一個沒注意,猛地往她臉上啄了一口,便走了。

  鳳北見鄭修走后,摸著被親過的地方,怔神片刻后,微微一笑,臉上浮起幸福的紅暈。

  若鄭修此刻能看見鳳北的表情,或許會感慨一句: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換了特質,鄭修發動神游。

  神游在升級后,在驛站中翱翔的范圍大幅提升。鄭修出現在高空中,俯瞰小鎮。遠處,全城燈熄,惟獨那棟造工精巧的閣樓,燈火通明,歌聲靡靡。

  天邊亮起了一絲魚肚白,與鳳北溫存的快樂時光眨眼即逝,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夜。

  回到房中,鄭修凝成實體,于幔帳中輾轉反側的殷青青呼吸一滯,她聽見了少年翻墻入室的聲音。

  翌日。

  眾人醒來。

  鄭修開始分配任務。

  君不笑負責在城中打聽消息。

  喜兒負責與官府對接,拿一份受害者遺孀的名單。

  而鄭修,則決定帶著殷青青,親自到那間五通神廟一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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