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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荒廟蘭香

  鄭修因“棄醫從武”,配了盤龍十八斬的特質后,他特意向司徒庸借了一把刀。

  司徒庸似乎沒有兩百年前武林俠客那般視武器如夫人,你若用咱武器就是用咱夫人的老舊觀念,問了兩嘴,便大方地借了一把夫人……不,刀具給予少年使用。

  鄭修從六把中挑了一把如匕首般小巧玲瓏的。如今鄭修的盤龍十八斬早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雖說比不上當年寶藏王的境界,但一把小匕首砍十個八個墨誑那叫一個輕松。

  十墨之力。

  盤龍十八斬,爐火純青,嗯,有刀就行,無所謂什么刀。

  “對了,老神醫,麻煩您在喜兒取得死者遺孀的名單后,上門替她們把把脈。雖說喜兒之前調查過,說她們懷上的胎兒與常人無異,但我仍是有些不放心。”

  鄭修借了刀,想起一事,便回頭叮囑。

  “遺孀?”司徒庸老臉一黑:“小少主,怕是有一點點……不方便?”

  司徒庸伸出食指拇指,在鄭修面前虛捏,示意有多么地“一點點”。

  “不方便?”鄭修皺皺眉,片刻后明白了司徒庸心中的擔憂,暗道你還有這種顧慮?便看著老司機笑道:“醫者仁心。”

  司徒庸干咳兩聲:“好,醫者仁心,老夫去替她們把一把,把一把。”

  老神醫欣然應允。

  五通神廟在魯鎮外不遠,一座小山丘上。

  鄭修背起裝有炸魚餅的背囊,橘貓趴鄭修腦袋上,鄭修身后跟著亦步亦趨的殷青青,二人一貓組合前去查探五通神廟。

  對于造成墨誑如此凄慘的始作俑者,名曰“五通神”的怪雕像,起初殷青青心中有幾分不愿。但既然是赤王的吩咐,唉……殷青青默默地跟在赤王身后。

  這回小馬赤王并未坐殷青青懷里,而是各騎一馬,出了城。

  路上,小馬赤王時不時朝懷里的橘貓絮絮叨叨。

  “你這饞鬼,鳳北出門前說了你每天只能吃兩塊炸魚餅,你自己算算,你一天吃多少頓?”

  橘貓聞言,果真掰著指頭開始數。

  “別數了,你分不清!而且你的爪子根本不夠用!”赤王怒斥饞貓:“先說好,這炸魚餅可是鳳北特意給你做的,我也不會做,你吃沒了自己餓著去!”

  橘貓怒了,跳馬頭上,叉著腰怒視小馬赤王,一頓劈頭蓋腦地怒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不會做?不會做你不會去學?

  “學不會!那是鳳北練了十年的本事,換做是我,畫個餅給你還差不多……咦?差點忘了本王畫出的餅還真能充饑。要不要?要不要?嘿?還不吃畫出來的炸魚餅?就你血統高貴是吧?就算你真的是天生‘異喵’,那也是一頭貓!我管你從哪里來,吃我的住我的還上了我家橘貓的身,本王一直好吃好穿供著你,從沒計較,現在少吃兩頓給本王蹬鼻子上臉是吧?瞪?瞪我也沒用?你剛才出門前肚子咕咕叫、你偷偷摸摸跑墻角扒拉開腿兒竄稀兒、事后你將擦屁股的草紙埋土里了,你以為我沒看見?”

  趁著這里沒有外人,殷青青也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鄭修趁著早上橘貓偷偷竄稀這事,借題發揮,好好調教一下這頭桀驁不馴的小母貓。

  橘貓心虛移開目光,連連擺手,喵了兩聲。

  赤王眉毛一挑:“不是你?哦豁?那還真巧了,”小馬赤王嗤笑一聲:“那坨稀粑粑上沾了兩戳橘色的毛,毛兒彎彎卷成螺旋狀,由此可斷定落毛處定是位置獨特,十分關鍵,直指要穴。再加上貓毛上沾著你獨特的膻味……”

  橘貓面露疑惑,岔開雙腿當著鄭修的面撩起長袍,看向自己的貓腚,搖了搖尾巴。

  “哈哈哈!露餡了吧?貓毛唬你的,那坨稀上根本就沒有毛!哼哼,你這反應就是證據,真相,只有一個!”小馬赤王得意地手舞足蹈,身下馬兒受驚竄出,殷青青吃了一驚,生怕赤王跌落馬,追了上去,卻發現赤王的御馬之術不差,屁股穩穩地坐在馬鞍上。

  赤王手指推向鼻梁,低頭冷笑,露出得意的神情。

  橘貓露出吃癟的表情,嗚嗚兩聲,弱弱地將爪子伸入袍子里,依依不舍地將一塊啃了一半的炸魚餅塞回鄭修的背囊中。

  在一旁看著橘貓與少年的奇怪互動。

  殷青青心中時不時地問自己,這童心未泯的天真孩童真的是那一位在大乾中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赤王?

  那一位富甲天下的鄭氏首富?

  “青青!”

  在亂糟糟地懷疑著,少年一聲呼喚打斷了殷青青的遐思,緊接著就是一個包裹丟來。

  “把這吃貨的口糧藏起來!”

  殷青青一愣:“這……”

  但下一秒,殷青青仍是聽話地從胳膊上搓下一塊小小的人皮,在掌心猛然張開,如一個黑洞似地將那包裹吞了進去。

  橘貓被赤王抱在懷里,朝消失的包裹無助地伸出爪子,臉上露出生動形象的“絕望”的表情。

  殷青青眼看少年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她懷疑赤王是故意找了個理由,不用再背著沉重的貓糧袋。

  可是她沒有證據。

  在經歷了一出小鬧劇后,約半時辰后,二人沿著平坦的蜿蜒山道上了山,過了一會便來到五通神廟附近。

  附近的林子貼了官府的禁令,官方用石頭將上山的路封死。

  鄭修朝殷青青努努嘴。

  殷青青再次施展奇術,將小山般的石子堆收走。

  可在收走石子堆后,殷青青卻沒有像往常那般藏著,而是跑到一旁,手腕一翻,一塊灰色的幕布旋轉飄出,一顆顆石頭從幕布似地人皮中簌簌落下。

  這回鄭修看出端倪來了,笑著問:“原來,你所‘拐’走的人與物,原本的重量會原原本本地壓在你的身上?”

  殷青青聞言瞳孔微微一縮,隨后搖頭苦笑:“赤王好眼力。只是赤王所言稍有偏頗,并非‘原原本本’,奴婢用奇術‘拐’走活人或物后,他們的重量會消去大約七成。這與奴婢在門徑中深入的程度息息相關。”

  “若是食物,則能維持一年不腐。若是人……罷了,并非奴婢有意隱瞞,奴婢也不得而知。”

  鄭修點點頭,這很正常。“時妖”拐人,卻不可能拐走自己。她可以將東西收入人皮中,但人皮中的光景如何,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就好比鳳北的手碰誰滅誰,可她自己也搞不清為何如此,她將自己的能力稱作“不祥”,異人的天生奇術在經歷“蛻變”覺醒后便宛如呼吸般的本能,自然通曉,卻不懂其中原理。

  清理入口石子堆后,二人繼續騎馬上山,鄭修懷中橘貓不再鬧騰,無精打采的,索性蜷進鄭修的衣服里,緊貼著鄭修的肌膚,只露出半顆貓頭。顯然,炸魚餅的消失對它而言,堪稱致命打雞。

  復行數十步,遠遠地看見一間破廟在林中小道的盡頭露出墻垣片瓦。鄭修忽然伸手攔住殷青青,回頭手指立在嘴邊:“噓!”

  有人來過。

  鄭修嘴唇比出一句口語,殷青青會意點頭。示意二人下馬后,鄭修手勢比劃著讓殷青青將兩匹馬收起。

  神奇的奇術再次讓鄭修嘆為觀止,只見殷青青分別搓下兩塊人皮,人皮變大,將馬兒蓋住。人皮變成兩塊粉色的小球,回到殷青青身上消失不見。

  可在“拐”走兩匹馬后,殷青青額頭卻冒出了細汗,露出吃力的表情。

  “過一個偵查。”

  鄭修觀察著地上一串新鮮的腳印,腳印鞋底繡花,剛過五寸,狹長纖細,是女子的足跡。

  偵查成功。

  一連串的信息在鄭修面前浮現。

  鄭修通過鞋印,用外掛觀察出女子經過的時間、大約身高、身材。

  看著是一位妙齡姑娘。

  可妙齡姑娘怎會獨自一人跑來荒山野嶺里?還穿著繡花小鞋?

  鄭修心中納悶,這時偵查的效果仍在持續,鄭修的視野中有一團粉色的氣團。氣團斷斷續續地飄向五通神廟處。

  “是一種……味道?”

  鄭修好久沒用偵查了,沒想到“氣味”這種嗅覺,竟在偵查的作用下呈現出“視覺”上的特效。他朝那團“味道”氣團又丟了一發偵查。

  “蘭花花香。”

  鄭修探鼻聞了聞,味道太淡了,他分辨不出。但偵查倒是無需鄭修自己能分辨,無腦地給出鄭修答案,輕松好用。

  殷青青身上相當于馱了一匹馬,行動遲緩。鄭修朝殷青青示意自己先上去看看,殷青青阻攔不及,鄭修已一溜煙消失在叢林中。

  “人呢?”

  殷青青一愣,少年眨眼就不見了,令她再次吃驚于鄭修的匿蹤本事。心中暗道莫非鄭氏兄弟會的匿蹤本事,其實都是由赤王親手調教出來的?

  殷青青不知道的是,鄭修早就料到了查案時需要用上匿蹤,此時此地派上用場。匿蹤后,他的存在感被壓得極低,且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個適合匿藏的“地點”。

  偷偷摸摸地靠近五通神廟,廟宇荒廢,門柱腐朽,“五通神廟”匾額年久失修,只剩“五通”兩字。而五通神廟立著一塊古老的石碑,上面用拗口的語句記錄了五通神的功效,字里行間匯聚成“求子必得”四字。

  腳印到了廟前便消失不見,蘭花的味道在廟宇里里外外繞了好幾圈,讓鄭修的視野中蒙上了一層粉色的光暈。鄭修沒敢隨意進去,沿著“蘭花氣味”的蹤跡,在五通神廟搜索。

  過了一會,鄭修用稚嫩的口吻朝殷青青大喊:“啊嘞嘞?青青姐,你快過來!這就是傳說中‘求子必得,有求必應’的五通神唉!”

  殷青青正一步步地向五通神廟走著,每走一步,松軟的泥土便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遠遠地聽見少年奇怪的呼聲,殷青青渾身一寒,但片刻后她心思電轉,明白過來,臉上立即露出欣然笑意,朝少年呼喊處嬌聲應道:“你走慢些,等等姐兒!真是的,是姐姐求子,又不是你求子,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在殷青青趕來時,鄭修發現四周沒其他人后,卻也不敢大意,遠遠地過了一個靈感。

  靈感小成功。

  小成功也能用。在黑白分明的視野中,五通神破廟沒有呈現出半點“邪異”的跡象。鄭修一看,心中納悶,表面上沒看出什么,怎么墨誑就被中大肚子了呢?

  “等等。”

  好像有動靜。

  鄭修窮極目力,瞪大眼睛往五通神廟深處看。果然,在五通神廟中,有一團極其淡薄的黑影,按照鄭修的經驗,這是有“邪祟”殘留的反應。

  越是與“常闇”、“鬼蜮”、“異人”這些玩意靠邊的玩意,反應就越大,反之則越小。鄭修整理密部的文件后,越發覺得自己的靈感是感應來自常闇的名為“穢氣”的東西。

  簡單來說,穢氣越濃,就看得越清楚。

  “好淡呀。”

  鄭修皺眉道。

  殷青青笑意吟吟、面帶嬌羞地牽起“弟弟”的手:“好弟弟,我們……這就進去求子了么?姐姐心中有幾分惶恐。嗯”

  她嬌滴滴地嗯了一聲,牽著鄭修的手在原地扭來扭去。

  “呃,那人估計走了,”鄭修看著殷青青那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別扭姿態一時沒反應過來,咂咂嘴,才嘴角抽搐道:“你不必裝了,我剛才也只是想詐一詐她,看是否有人躲在附近。”

  殷青青面露愕然,下一秒,她靜靜地松開鄭修的手,站在一邊,如變臉般瞬間變回了往日平靜無波的漠然:“是,王爺。”

  接下來就沒說話了。

  殷青青似乎想靜一靜。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肯定她如果在的話會被我詐出來?”

  無人捧哏,少年心中癢癢,氣氛沉默一會后,鄭修忍不住將腦袋探向殷青青那邊,主動問。

  “好奇,請王爺指點。”

  “算了,你平日講話真沒意思。”鄭修擺擺手,沒了與下屬互動心思,沉吟片刻,只見少年微微一笑,在殷青青震驚的目光中,少年大搖大擺、凜然不懼地邁著步子,進入那間傳聞中“無論男女老幼誰拜誰懷孕”的五通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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