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米婭稱為爬行者的生物,有著銳利的爪子與牙齒,渾身散發著腐臭與酸蝕的惡心氣味。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第一只爬行者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落下,米婭此刻顧不上省電了,當機立斷打開頭頂上的礦燈。
一束明亮的輝光就似一柄白晃晃的利劍,照出爬行者故意潛伏在黑暗中丑陋與猙獰的姿態。
爬行者是群居動物,喜好潛行,動作敏銳,長期穴居,因此眼睛退化,視力極差。
讓米婭覺得奇怪的是,平常察覺爬行者動靜時,只需蹲下潛行,盡可能保持安靜,是有可能躲開爬行者的搜索的。
可這回爬行者仿佛是盯著他們來似地,米婭都沒來得及蹲下,爬行者就已經一擁而上了。
亂糟糟的思緒隨著頭頂那一束礦燈驟然定格,米婭目光一凝,屏住呼吸,視線穿過槍管上最為原始簡陋的機械瞄具,抬手、瞄準、扣住扳機,動作一氣呵成。預備備!壓……
砰!!!
巨大而沉悶的聲響在空洞的隧道中炸響,可突然間發出這種槍響般的聲音并非米婭手中的步槍,她的槍口上裝了用廢棄塑料瓶與廢棉花做的簡易消音器,定是發不出這種聲音的。
猛男一拳狠狠地砸在爬行者的臉上,在猛男的拳頭與爬行者那張丑陋猙獰的臉接觸的瞬間,爬行者的牙齒、骨頭通通碎裂,被拳頭在一剎那擠進了爬行者的腦袋里,“砰”的一聲是猛男的拳頭從爬行者的后腦勺穿了出來。啵!淡綠色的腦花和白色的腦漿混在一塊飛出。
“砰”的一聲巨響以及猛男這一拳,聲形具備,如此富有沖擊力的一幕,讓米婭條件反射地將嘴巴張成了圓潤的“O”型,差點又條件反射的將瞄準怪物的槍口瞄向了新的怪物——一拳將怪物腦袋打爆的猛男。
鄭修拳頭穿過爬行者的腦袋,朝左側狠狠一甩,甩出的爬行者尸體又將另一只爬行者砸到通道的墻壁上,又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接連兩只爬行者的慘死,并沒有嚇退其余的爬行者,又或者,爬行者這種最為下等的畸變生物,連動物最基本的“畏懼”都喪失了,更多的爬行者向鄭修撲了過來。
鄭修此刻就像是化身人肉(不完全是人)殺戮兵器,一記手刀砍斷爬行者的脖子,一拳打碎爬行者的胸膛,雙手齊上,分別抓著爬行者的兩條前腿劃拉一聲從虛線撕開……
短短幾個眨眼的功夫,鄭修的腳邊與墻壁上堆滿、以及貼著殘缺不全或擠壓成餅狀的爬行者尸體。
米婭仍維持著舉槍瞄準的動作,可此刻米婭已經因為過度的震驚而無法將嘴巴合攏。她甚至冒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曾來得及察覺的念頭:爬行者在這只類人種面前就跟小綿羊似地被撕著玩,將如此可怕的類人種帶回他們火鼠幫的營地里,真的沒問題嗎?
在米婭眼中堪稱“兇殘”的舉動,在鄭修看來卻已經非常收斂了。
他此刻沒有理會震驚得嘴巴圓潤張開的米婭,他之所以花樣撕開爬行者的身體,是因為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違和感”,那種仿佛被某種生命注視著的不適感。
他敲開爬行者的腦袋,撕開他們的軀體,是為了找到偽神的痕跡。
鄭修廝殺時,橘貓將整頭貓縮進鄭修的衣服里,躲避著四濺的血液與腐臭的腦漿,爪子捂著鼻子小聲道:“怪了,每一只劣等生物的體內都有那家伙權柄的味道,可撕開來卻毛都沒有,要不,你多撕幾個看看?”
聞言,鄭修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抬腳將一只掙扎的爬行者腦袋踩成漿糊,沒好氣道:“你不嫌臟我嫌臟,好歹我也是神。”
“哼!你還好意思說?你還記得自己是神?一點都不優雅。”
“我特喵……是誰說低調來著?”
鄭修嘴唇微微顫動,發動“高速神言”,與前言不搭后語的坑逼安妮吵了一會。
畸變、怪物、類人種,這些超出尋常的存在定與盤踞在這個世界的“偽神”,脫不開關系。所以怪物們的體內有著權柄的味道,不足為奇。
鄭修殺了一會,并沒有找到自己正在尋找的東西,也知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便果斷放棄了。回頭一看,米婭舉著槍一槍未開,嘴巴張得圓圓的,一動不動的樣子讓鄭修忍不住笑罵道:“別愣著啊!你們的大本營在哪?我們快逃,怪物太多了,殺不完!”
殺不完?聽見鄭修主動說出自己“殺不完”三個字時,米婭合不攏的嘴巴這才終于合上。她恍然大悟,殺不完?殺不完才對了!這才正常嘛!就算類人種,也不可能在兩手空空的情況下在黑暗中屠掉一整個爬行者巢穴。
“往這個方向走!大約三百米有一扇安全門!啊——?”
米婭話音未落,鄭修便一個箭步,如扛豬仔般將米婭整個人扛在脖子上,米婭下意識地用兩條腿夾緊了鄭修的脖子,發出低沉的驚呼。“抓緊,趴下!”鄭修提醒道,米婭夾緊了,鄭修如獵豹般在通道中疾馳,踩著爬行者的尸體用比爬行者更快的速度,在黑暗中撒腿狂奔。
“這該死的人類踩到我的頭了!”
橘貓已經忍了好久了,抗議道。
“想不想找到鳳北的炸魚餅!”
鄭修一句話讓橘貓閉上了嘴巴。
砰!砰!砰!
爬行者發瘋了似地,死死追在鄭修與米婭身后,越來越多的爬行者從通道的裂隙中鉆出,如潮水般擠在了隧道里。
在更后方,下水道中的鼠群在爬行者與鄭修遠離后,一窩蜂鉆了出來,“吱吱吱吱——”,它們啃食著爬行者的尸體,僅僅數秒,黑烏烏的鼠群如一道陰影在隧道中閃過,原地只剩下數十具光禿禿的骨架。
再說回鄭修這邊,米婭被鄭修扛在肩膀上,上上下下的顛著,爬行者如潮水般距離她的屁股只有數米之遙,但凡鄭修跑慢些,她的屁股就得多開一個洞。隨著安全門近在眼前,成群的爬行者擠在通道中,米婭一咬牙,熟練地掏出一個燃燒瓶,打火機點燃,丟出。
燃燒瓶炸裂形成的火路稍稍延緩爬行者追逐的步伐,米婭快速道:“安全門閥門要逆時針擰三圈!如果生銹就用旁邊的鐵棍……”
米婭話沒說完,鄭修單手抓著閥門,呼啦一轉,閥門如風車般轉了起來,門開了。
米婭傻眼。
鄭修抱著米婭鉆進鐵門,粗暴地將米婭丟在地上,肩膀頂住安全門。幾乎就在鄭修抵住安全門的同時,門的另一邊傳來瘋狂的用利爪刮著鐵門的聲音,滋滋響,令人牙酸難受。
重新轉動閥門將安全門鎖緊,門外的動靜一點點地遠去。確定爬行者走遠后,驚魂未定、死里逃生的米婭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劫后余生的渾濁空氣。
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僅憑她一人和一只手無寸鐵的類人種,竟能夠從爬行者獸潮的突擊中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應該安全了。”
與米婭不同,鄭修由始至終都并未流露出諸如“驚慌”、“恐懼”等表情,始終的平靜與果斷,米婭相信,如果這只類人種的表情是努力裝出來的,那么這家伙在變成類人種前,定是演員中的佼佼者,是表情管理大師。
鄭修沉吟片刻,手指在鐵門上寫寫畫畫。
米婭沒有看見的是,門的另一邊,隨著鄭修指尖的劃動,一顆微微散發著紅光的球體從銹跡斑斑的安全門表面鼓起、隆凸,化作實體悄無聲息的飄出。
飄出的“紅色球體”,中央猛地裂開,變成了一顆懸空漂浮的眼睛。
漂浮的眼珠子一點點地變得透明,最終融入黑暗中。
偷偷摸摸地干完自己的事,完成“作品”,猛男畫師滿意地點點頭。身后傳來輕微的“咔噠”一聲拉栓的聲音,她用槍口指著鄭修的背后,用故作鎮靜的口吻問:“你不是普通的類人種,你到底是誰!”
鄭修微笑著回頭,淡然道:“你真想開槍,建議你將保險打開。”
米婭臉色微微一變。
“況且,不是你的同伙想要見我么?”
“我后悔了!”
米婭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來。
“我救了你。”
“可我不能讓你威脅到我的同伴們!”
“呵呵,我要害你,就不會救你。”
“可你是類人種!可怕的類人種!”
鄭修從對方顫抖的雙手里感受到對方的糾結,她深刻在骨子里的不信任,與鄭修所表現出來的友善在她內心產生了劇烈的理念沖突。
鄭修忽然指著米婭腳邊:“咦?那里有三個新的濾嘴。”
“嗯?”米婭低頭一看,果真有,她條件反射般俯身嗖嗖迅速撿起,塞入背包。但一秒后,米婭臉頰漲得通紅:“你耍我!”
鄭修無辜地攤開手掌,示意自己手無寸鐵。
米婭撿了濾嘴,仍舉著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過了一會,她無力地放下槍,默默走在前面。
這時,米婭的對講機中傳來同伴的詢問聲。
穿出狹窄的甬道,前面敞亮,幾位高大的金發男人面目猙獰地將鄭修再一次包圍起來。
“放下槍!里昂!謝!湯姆!放下槍!快放下槍!他不是壞人!”
米婭一看如此陣仗,一把摘下頭盔與防毒面罩,徹底急了,擺動雙手示意同伴們別輕舉妄動。
一個男人皺著眉,納悶道:“米婭,你是不是吸了外面的毒氣腦子不清醒了?這是類人種,你怎么能讓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我這是怕你們被他活活打死!
此刻米婭心里委屈極了,百口莫辯。她總不能說自己親眼看見了這個貌似是類人種的男人徒手撕了幾十只爬行者。
親眼看見男人面對爬行者的兇殘與敏捷反應,米婭甚至懷疑,子彈是否對這個怪物有用。
他的拳頭比畸變生物的骨頭更堅硬,他的十指能輕松撕開爬行者的皮膚,他能一腳將爬行者踹到墻壁上讓爬行者變成肉餅。
這般說,他們會更加認為自己腦子抽風了。
最后米婭只能無力地說道:“相信我!他不會傷害我們!”
說著,米婭朝鄭修用力眨眨眼。
被包圍時,鄭修淡定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地下世界對鄭修而言是新奇的世界觀,地面形同末日,人類退而求其次,屈居于地下通道中。這里應該是他們的大本營,老舊的油燈提供了地下世界僅有的亮光,周圍堆滿了用防潮布覆蓋的箱子,鄭修稍稍側耳傾聽,能清晰地聽見他們的營地中,清晰地傳來人類痛苦的呻吟聲、交談聲、呼嚕聲、打磨槍械的聲音、以及墻壁后老鼠的走動聲。
簡而言之,名為“火鼠幫”的群體,在這個狹窄的地下空間里,相互抱團形成了如螞蟻窩般井然有序的生存小團體。
而米婭轉過頭時,鄭修終于看清了米婭的臉。說實話,在大乾見慣了古典美人的鄭修,如今的米婭說不上是膚白貌美的那種,皮膚干燥,雙頜削瘦,一頭金色的短發凌亂而干枯,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刀疤。可圍著鄭修的幾個壯漢,要么滿臉胡渣,要么滿臉麻子,要么眼睛小嘴巴尖,眉清目秀眼睛清澈的米婭一轉頭,那一瞬間竟給了鄭修一種驚艷的感覺。
暗暗感慨著鮮花果真需要綠葉的襯托,鄭修快速收集了四周環境信息,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蜘蛛網與灰塵,優雅而從容地笑道:“我們遭遇了爬行者群,我救了米婭。”
尖嘴猴腮的那位聞言嗤笑一聲,正想說放屁,米婭用力點頭:“是真的!”
“喵喵喵!”
橘貓忽然鉆出腦袋,指著一個方向,在旁人耳中聽起來可愛嬌萌的貓叫聲,聽在鄭修耳中卻成了:“那邊!有炸魚餅的理!”
鄭修臉色一變,幾人眼前一花,手中的槍械竟在瞬間被擰成了麻花,他們驚愕地望著那賴以生存的步槍,還沒反應過來時,鄭修已出現在他們的身后,從物資堆里,小心翼翼地撿起一個真空罐頭。
“就是里面!里面有炸魚餅的味道喵!”
橘貓喉嚨里發出咕咚一聲吞咽的聲音,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鄭修手中的罐頭。
罐頭顯然有一定年份了,不知過期與否,真空罐頭的金屬外包裝上,印著一只造型卡通的蝙蝠圖案。
鄭修與橘貓同時看見了罐頭上的蝙蝠圖案。
剎那間,橘貓在沉默片刻后,腦袋上的絨毛一根根的豎起,如海嘯般的“憤怒”,幾乎化作實質,在橘貓的內心深處瘋狂的咆哮著,橘貓的眼睛一瞬間變成凌厲的豎線,看起來就像一柄殺氣騰騰的刀。
“冷靜,氣息,低調。”
鄭修輕輕撫摸著安妮的腦袋,聲音似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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