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
姜寧起了個大早,和薛元桐吃了些早飯,然后租了輛山地車。
薛元桐好奇:“不是騎馬嘛?”
姜寧跟車店的老板商量了一番,采用加錢大法,讓他給山地車,安裝了一個舒適的后座。
他拍了軟綿綿的車座:“上來。”
“唔,好吧。”薛元桐調整姿勢,聽話的坐了上去。
一如從前上學和放學,姜寧帶著薛元桐,在陌生的城市行駛,他們穿過城市,進入野外公路。
8月的草原,是一望無際的碧綠,兩旁綠野似的地毯逐漸倒退,如臨仙境。
姜寧沿著道路,一直往上,緩緩登高。
薛元桐在后排觀望,她想起曾經學的詩詞,‘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蒼天之下,無盡寂靜,仿佛只剩下他們,極遠處似有大河盤踞流淌。
薛元桐切身體會到了,人的渺小。
忽然,天空傳來渾厚有力的叫聲。
薛元桐抬頭仰望,一只雄鷹展翅,盤旋翱翔。
“姜寧,姜寧,你快看,好大的鷹!”她驚叫道。
她清晰望見,鷹的翅膀根本沒扇動,卻一直在天空飛翔。
姜寧:“你想飛嗎?”
薛元桐不假思索,“當然想了。”
“抱緊了。”姜寧說了一聲,他晃動車把,原地180°漂移,車頭朝向下方。
前方是具有1000米海拔落差的綿長公路。
薛元桐從他背后伸出腦袋,往下遙望,東方的陽光照耀山坡,大河流過草原深處,森林與河谷點綴在大草原上。
姜寧踩了一下腳踏,山地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順公路往下行駛。
姜寧越蹬越快,薛元桐緊緊抱住他,兩旁的碧綠迅速倒退,快的仿佛在飛一樣。
“啁啁”頭頂的天空再次傳出響聲。
薛元桐再次仰頭,湛藍的天空,老鷹展翅靜止,原來,并非靜止,而是山地車行駛的速度太快,居然和老鷹飛行的速度平齊。
呼嘯的風聲下,薛元桐把小臉藏在姜寧背后,她的聲音自風中響起:
“姜寧,快超過它,快超過它!”
恰逢前方彎道,山地車借助下坡的力,轉眼之間沖至邊緣,薛元桐心臟快跳了出來。
姜寧握住車把,擰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迫使山地車壓彎。
車子劃出一道驚險的弧度,完美渡過彎道,再往下的公路,更加陡峭,車速度再度飆升。
草原上的羊群一閃即逝,牧羊人震驚的愣在原地。
天上的雄鷹一路追隨。
姜寧舉起手,那雄鷹的飛翔高度猛然下降,竟是朝這邊飛來。
原本薛元桐見到鷹離他們的近了,還有點開心。
可隨著鷹越來越近,其外表暴露,翼展近乎有兩米,生有一對鐵鉤般的爪子,她逐漸害怕了。
她沒忘記,雄鷹是一種大型猛禽肉食動物,在生物鏈上,乃屬于頂尖獵食者,如獅子老虎齊名,沒有任何天敵。
“姜寧姜寧!”她提醒道。
“別慌。”姜寧淡定的停下山地車。
薛元桐連忙從車上下來,姜寧停好騎車,面向天空展翅的雄鷹。
待到那鷹掠過頭頂,一股氣流的劃過。
姜寧伸出雙手,如同探囊取物,抓住鷹爪,他隨手扯動,就把老鷹從天上抓下來了。
老鷹撲騰了兩下,惶恐的合上翅膀,一動不敢動,剛才那一刻,它差點以為自己死了。
薛元桐又驚又喜,她湊上前來,近距離打量。
老鷹一身深棕色羽毛,非常強壯,優美,尤其是鷹喙弧度,非常銳利。
最讓薛元桐驚訝的,還是它的眼睛,充滿了王的威嚴。
她簡直以為在做夢:“它生病了?”
不然堂堂空中霸主,怎么會被姜寧逮住?
姜寧伸出手指彈了彈鷹頭,喂了顆靈丸,老鷹動動鷹喙,仰頭吞入腹。
薛元桐鼓起勇氣,伸手摸了摸它,笑得很開心。
可憐的空中霸主,被小女孩隨意把玩。
21號晚上,迎賓館。
薛元桐整理行李,姜寧坐在落地窗邊,欣賞遠處的草原風景,他問:
“不看海了嗎?”
記得去年,薛元桐便想看海,這次出發之前,她列的計劃單上,同樣標明了看海。
最近一個月出門旅游,他們爬了山,游了湖,入了大草原,唯獨沒見一見大海。
“不看啦。”薛元桐疊著衣服。
“哦,不遺憾嗎?”姜寧道,剩下的時間其實足夠看海。
薛元桐笑嘻嘻的:“有遺憾才好呢!”
她接著講:“再說了,楚楚還沒看過海呢,我想到等到高三的暑假,和她一塊出去!”
22日。
泰市開往禹州的火車。
張池拎著蛇皮袋,站在火車車廂連接處,他目光越滿滿登登的座位,心里罵罵咧咧。
之所以出現在火車上,并不是因為張池去爬山。
而是,前段時間,張池厭惡了扛水泥的日子。
想想他一個有文化的學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只能靠扛水泥賺錢,重復,枯燥的工作,深深傷害了他高傲的內心。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扛水泥賺不到錢。
張池嫉恨水泥廠小老板,對方年紀輕輕卻能開上寶馬,他詛咒對方。
可張池又想成為那種人。
他知道,哪怕扛一輩子水泥,也無法成為那種人。
張池從不是守舊的人,當單凱泉和俞雯他們,在群里發表登泰山的感悟后,張池靈敏的把握到了商機。
15塊一桶的泡面!
如果他能在泰山頂賣泡面,豈不賺翻了?
說完干就干,當晚晚上,張池買票到泰山,以不到兩塊錢一桶的價格,購入50桶泡面。
理想的來說,一桶售價15塊,利潤13塊多,50桶是六七百的利潤!
簡直是無本買賣,至于上泰山的門票?
張池像是買票的人?他直接偷渡泰山。
然后以凡人之軀,用蛇皮袋將50桶泡面運上山。
結果到了山上,張池才發現泡泡面需要開水!
他沒開水!
泰山上的水,賣的比平時的脈動還貴!
然后張池想起來嚴天鵬,他聯系嚴天鵬,給他買票到泰山,讓其帶著幾大暖瓶的開水上山,嚴天鵬果然不負眾望。
一口氣帶了四個暖瓶,上山途中碎了兩個,張池艱難的賣了幾桶泡面,仔細一尋思,兩人分利潤,特么沒扛水泥賺的多呢,還更累!
張池私聊了單凱泉,得知那天,姜寧在山上吃火鍋的光榮事跡。
那天,張池低頭,盯著從山下帶上來的饅頭,沮喪無比。
但靈光乍現,往往是失意之時。
他突然想到一種新型產品——自熱火鍋。
于是,兩人合伙,嚴天鵬主動攬責,聯系商家,以15塊一包的價格,購入50盒自熱火鍋。
兩人費勁千辛萬古,將自熱火鍋運上了泰山,開始兜售,一開始賣50塊,沒人買,后來降價,40,30,直到25塊,才有游客愿意嘗試。
費了兩天功夫,終于把50盒自熱火鍋買完了,利潤共計500塊,兩人平分,每人250塊。
仔細一算,依然不如扛水泥。
而且分贓時,嚴天鵬居然沒多要,令張池起了疑心。
他趁嚴天鵬睡著,查看他手機,發現嚴天鵬聯系的自熱火鍋廠家,進價原來只要10塊錢!
張池大怒,與嚴天鵬爆發口角矛盾,險些于泰山之巔,大打出手。
之后,張池想到這些日子,在泰山上吃不好,睡不好,心灰意冷之后,獨自買票回禹州。
結果,沒買到硬座,只有無座。
五個小時的無座,張池終于抵達禹州,他拎著蛇皮袋,站在站臺。
旁邊,身穿阿迪耐克運動裝的少男少女,以異樣的眼神打量他。
張池想到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苦頭,不僅沒賺錢,還特么虧錢了。
他越想越氣,郁悶無比,掏出車票,撕了個粉碎。
出了口惡氣之后,張池朝出站口走,結果因為車票碎了,無法檢票出站,張池被工作人員攔住。
要么花兩塊錢補票出站,要么把之前的車票拿回來。
張池咬著牙,掏出車票碎片,愣是給拼好了。
張池拼完車票,頂著大太陽出站。
烈日炎炎,他沒趕回學校,而是提起蛇皮袋,找到附近肯德基店,準備吹吹空調,休息一會。
畢竟學校宿舍又沒空調,回去也是受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池總覺得,這家肯基德的生意,似乎沒之前好了。
只見有處角落,坐了幾個小朋友。
奇怪的是,幾個桀驁不羈的小朋友,安安靜靜吃東西,沒絲毫打鬧跡象。
記得以前,張池出門吃飯,有小朋友的地方,特別容易出現追逐打鬧,亂吼亂叫的情況。
張池心里失望,他失意了好幾天,還想找幾個熊孩子出出氣呢。
看來沒機會了。
他找了個位子,從蛇皮袋掏出一桶泡面,走到前臺,讓服務員給他接開水泡。
迎面的服務員讓張池驚呆了,不可置信:
“龐,龐嬌?”
龐嬌身上的肯德基服裝非常雄壯,她認出張池之后,同樣愣了愣。
龐嬌之所以來肯基德上班,還是因為之前,她解放了她媽的獨立思想,從此以后,家里再無做飯的人了。
龐嬌為了謀生,來到她叔叔當店長的肯基德店內。
學校內,龐嬌和張池多有沖突,但暑假兩個月沒見,大家同學一場,龐嬌反倒吼吼笑了兩聲,嚇得取餐的小男孩身體一顫。
張池心里發虛,強調道:“熱水熱水!”
他擔憂龐嬌記恨他,給他用涼水泡了。
他在前臺等了一會,龐嬌端來泡面,張池用手一摸,確實是熱水。
不僅如此,龐嬌給了他個雞腿。
張池愣了愣,迷惑不已,龐嬌被人奪舍了嗎?
不過,同學好意一場,張池接受了。
他吃著泡面,咬著雞腿,日子美的很。
門外,一個少婦領著小女孩到前臺點餐,小女孩叫道:“阿姨,阿姨,我要原味雞,原味雞!”
龐嬌臉色不虞,矯正道:“小丫頭,別叫我阿姨。”
她龐嬌還是花季少女,怎能被人如此對待?
小女孩見到阿姨生氣了,她試探的稱呼:“叔…叔,我要原味雞?”
龐嬌被傷害了自尊,再無法忍受了,她一拍桌子,發出“轟”,牛一樣的眼珠子瞪大,鼻孔漲大,氣流噴出。
嚇得小女孩嗷嗷叫:“媽媽,媽媽!啊!牛魔王,牛魔王!”
禹州市區,中午。
周家私房餐館,大包廂內擺了兩張桌子,全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
熱熱鬧鬧的氣氛十分友好。
一名鮮衣少年,瞧向角落處的憨厚少年,調笑道:
“單驍,那么重要的場合,你穿校服來,不合適吧?”
桌上的其余人聽到后,紛紛笑道:“是啊,單驍,今天是許姐的生日!”
單驍純樸的笑笑,沒說話。
那名鮮衣少年見到單驍沒反抗,一時間覺得沒了意思,他取出嶄新的手機,往桌子上一丟。
立馬有人驚嘆:“好家伙,指紋解鎖的5S,發達了你!”
鮮衣少年不屑道:“5S早過時了,6馬上出了,等6一出,我立馬下單。”
“到時候再送給我女朋友一臺。”
此言一出,吸引了許多關注。
鮮衣少年得瑟道:“不得不說,iphone確實好用,我建議大家有錢買iphone,可以多用幾年。”
“尤其是你啊,單驍,什么年代了,還用按鍵機?”
單驍沒接話。
有人說:“關鍵是沒錢啊!”
鮮衣少年吹噓:“如果今天不是許姐生日,我就買單了,這樣吧,下次咱們這群初中同學再聚,你們隨便選地方。”
單驍憨笑道:“真的嗎?下次我想去白云大酒店。”
白云大酒店是禹州最高端的酒店,一頓飯價值不菲。
旁邊立刻有學生道:“白云大酒店算了吧,太貴了。”
鮮衣少年瞅了一眼單驍,繼續說:“就去白云大酒店。”
單驍真誠的提醒:“白云大酒店一桌子要幾…”
鮮衣少年打斷他的話:“我家開的酒店。”
說完之后,他假裝掏耳朵,“你剛才想說什么?”
單驍:“沒事了。”
聚餐結束之后,鮮衣少年大手一揮,道:“今天雖然是許姐的生日,但想想,初中時她對我多有照顧,經常給我作業抄,所以今天,還是我請客吧!”
眼看許姐準備說話,鮮衣少年道:“這點錢對我而言不算什么”
氣氛頓時達到巔峰,鮮衣少年到前臺結賬,他納悶的嘀咕道:
“咦,我錢包呢?”
“臥槽,我錢包沒了!”
寂靜中,單驍與他錯身而過,掏出一沓鈔票,扔在前臺,頭也不回往外走:
“多余的錢,你們安排吧。”
就這樣,留給眾人一個孤傲的身影。
同學們震驚的無以復加,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獨自回家的路上,單驍摸出一個真皮錢包,此時里面空空如也。
還別說,那同學確實挺有錢的,光是錢包的品牌,就值好幾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