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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阻道

  河壩旁,小屋里,木床上。

  桐桐身上蓋著小棉被,撇著小嘴兒玩手機。

  “可惡,姜寧回家肯定瀟瀟灑灑的,不知道有多風光呢!”薛元桐咬牙切齒,“快活到連我消息也不回!”

  她小口嘆氣,小手一垂,手機降落在軟乎乎的棉被上。

  陽光從窗戶外灑入,屋子里亮堂堂的,不知何物折射出的光斑,照在了墻壁上。

  薛元桐盯著那塊光斑,想到小時候用鏡片,在屋里反射出一塊光點,想照哪里照哪里,簡直像神仙一樣。

  她內心里生出一股動力,想起床重新復刻小時候的快樂。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在姜寧屋里玩,姜寧只顧著雕他的破木頭,根本不理她,她就拿著鏡片,將光點照在他臉上,一直晃啊晃,閃他的眼睛,等到姜寧生氣了,她連忙跑回家,不給他可乘之機。

  想到那般的畫面,她頓時又覺得自己玩沒意思了。

  “桐桐,你已經躺了一天了。”窗外傳來楚楚的嗓音。

  比起懶惰的桐桐,薛楚楚一身淺藍色羽絨服,著裝得體,頭發也扎的清新利落,一雙白嫩的手上,還端了個不銹鋼的保溫碗。

  桐桐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一雙眸子無神無光:“楚楚,我病了,病的很深。”

  “哦,那你要不要喝糖水?”薛楚楚款步走入屋里。

  貪吃瞬間戰勝了疾病,桐桐從床上折腰而起:“什么糖水?”

  薛楚楚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你自己看。”

  桐桐掉轉方向,扭到了床邊,盯著碗一瞧,碗里有芒果桂圓紅棗枸杞,看樣子是加了冰糖熬制的,碗口還在冒熱氣。

  她連忙拿起勺子扒食,連連贊揚楚楚的本領。

  薛楚楚同樣很滿意,雖然廚藝至今追不上桐桐,但在各種甜品方面,她的創意和主動性,比桐桐強太多了。

  人各有所長,她找到了自己的長處。

  碗挺大的,桐桐一口吃不完,于是薛楚楚暫且離開,忙其他的瑣事。

  快過年了,長青液很多員工請年假回老家,顧阿姨忙完上午的工作,又在公司吃了午飯,則回了家。

  她一進小院,就見到閨女一邊縮在被子里,一邊費勁的使勺子,在那里扒著碗,狼吞虎咽。

  顧阿姨氣笑了,不用想也知道,閨女擱現在沒起床:“死樣子。”

  桐桐吃的老帶勁了,她抬頭望見是媽媽回來了,傻笑兩聲:“媽,你吃不吃,可好吃了!”

  顧阿姨嫌棄:“媽在公司有大魚大肉,瞅的上你這三瓜兩棗?”

  “媽,你不吃就不吃,咋還嫌棄呢?”桐桐不滿。

  顧阿姨:“你以為我是嫌棄糖水嗎?我是嫌棄你呢。”

  桐桐一邊吃,一邊反問:“媽,你知道你為什么嫌棄我嗎?”

  顧阿姨:“這還用我說?”

  桐桐說的頭頭是道:“因為你把工作上的個人情緒帶回家了。”

  顧阿姨的笑容逐漸消失,桐桐察覺空氣的變化,暗道不妙,她繼續悶頭扒芒果,不去直視她的母親。

  不出所料,媽媽指責技能發動:“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覺打游戲吃東西,我問你,我昨天給你說,讓你曬曬姜寧的被子,你曬了嗎?”

  薛元桐:“曬了呀,我一大早就讓楚楚幫我曬了。”

  顧阿姨:“…”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鞋子呢,前天我跟你說,天氣好的時候,給你鞋子刷了。”

  薛元桐:“刷了呀,我上午讓楚楚幫我刷了。”

  顧阿姨又不說話了。

  薛元桐心里竊喜,她忍著笑,吃完了碗里的芒果,她揚起嗓子喊道:“楚楚,楚楚!”

  受到召喚的楚楚,很快出現在門口。

  “我吃完了,碗給你。”薛元桐囑托。

  薛楚楚知道桐桐最近身心不好,作為桐桐的摯友,她非常能理解,于是接過不銹鋼的碗,主動承擔了刷碗的活兒。

  氣氛格外安靜,顧阿姨冷笑一聲:“她可真聽你的話。”

  桐桐擲地有聲的說:“要是媽你也能這么聽話就好了!”

  剛走到窗外的楚楚,不禁想到:‘桐桐你想只手遮天的嗎?’

  作為摯友,她加快了腳步,不忍看桐桐被教訓的狼狽場面。

  姜家莊。

  姜君龍提著半瓶沒喝完的椰汁,找到了姜寧家里,獻寶似的遞來。

  旁邊的姜茜茜好無語,君龍哥未免太沒出息了吧?

  姜寧卻笑呵呵的接了,有種小時候的感覺,他那時吃席,若是碰到沒喝完飲料,也會開開心心的帶回家。

  零幾年的時候,對于農村人,這類飲料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買個大瓶的。

  姜君龍樂呵道:“寧哥你是走了,沒看到后來,你的同學抽了偉博幾巴掌就走了,本來偉博睡著了,后來突然醒了,他說我們一桌人怎么都在爬,擱那笑我們。”

  姜茜茜捂著嘴:“后來他父母沉著臉來把他帶走了。”

  姜君龍只覺得大快人心,他以前寒暑假,經常來姜家莊玩,對于姜偉博是恨極了,不僅被針對,對方還聯合姜鶴騙他的錢。

  以前大部分的農村孩子,平時身上就幾毛錢,而對于有錢的城市孩子,身上零花錢往往是幾塊幾十,甚至幾百。

  許多農村孩子,碰到城市里的親戚來玩,經常通過誘騙,爆他們的金幣。

  姜寧以前認為,是農村孩子的劣根性,后來想想,只是資源和教育的差異,造成了這類情況而已。

  “對了,寧哥,你過年在村里過嗎?”姜君龍詢問。

  姜寧搖搖頭。

  姜君龍:“那你還回市區嗎?我爸下午回,正好順路給你帶市里。”

  他家準備大年三十當天,起早回來過年,今晚先回去一趟,畢竟他家人在農村住不慣。

  姜寧:“我再待一天,明早回。”

  按照前世的發展,今天晚上,金貴叔的媳婦,會卷款跑路,然后再沒回姜家莊。

  他留下來幫一手。

  “好吧。”姜君龍可惜。

  姜茜茜想到姜寧即將離開,下次想見,恐怕又是一年之后,她有心想說,她家明早離開,可以送姜寧一程,可惜她家的歸路,并不經過禹州。

  姜寧和堂弟堂妹在村里溜達了半天,最后在金貴叔家的門口,姜君龍被大伯姜齊天叫住:“龍龍,回家了。”

  隨即,姜齊天拍拍姜寧,爽朗的笑道:“寧寧,過年擱村里過吧,給你爸媽全部喊家里!”

  姜寧:“他們回不來了,我去江省找他們過年。”

  姜齊天皺眉:“哎,不能光顧著賺錢,兒子扔在家里,算什么事啊!”

  他又說:“年后來我家玩,給你整點年貨。”

  告別后,大伯驅車離開。

  沒了姜君龍當陪襯,姜茜茜不好繼續找姜寧玩,她自己也清楚,與姜寧的關系沒好到那份上。

  姜茜茜有些抑郁,為什么她偏偏是妹妹?

  姜寧回到家休息,汪雪發來一串消息:“姜寧,晚上有空嗎?還是鴻運大酒店,我今天過生日,而且算是轉學前的告別宴,我約了以前玩的好的同學,還有現在的高中同學,擺了兩桌酒席,你來嘛?”

  “有青娥,李靜,穎慧,霄霄,迪子…”她列出了一行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姜寧望著這些名字,他是小鎮出身,村小學,鎮小學,鎮初中,他生于斯長于斯,度過了一個匱乏但踏實的九年義務階段。

  學生時代一幕幕熟悉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之中,有開心的,有失落的,有許多不平的…

  對于他而言,這些記憶已是很久遠了,可是對于很多學生,他離開僅有一年半。

  姜寧回復:“算了,下次回來再見吧。”

  很快,一條截圖發來,以及一條文字消息。

  姜寧點進去一看,正是他和汪雪聊天截圖。

  汪雪:“啊啊啊,穎慧,他拒絕了,我該怎么回?”

  好家伙,她能粗心到發錯人。

  姜寧說:“你回好,下次再約。”

  汪雪反應過來發錯人了,她:“(流淚)”

  這個表情發完后,汪雪再沒了聲息,估計是社死了。

  金貴叔家的婚席,只辦了中午一頓,一桌涵蓋了所有的親戚。

  而到了晚上,則沒有席了,大家只能只吃剩菜。

  姜寧如今一個人回村,沒飯吃,而且他爺爺奶奶離世后的那段時間,他經常去小桂叔和金貴叔家的蹭飯,所以晚飯自然被喊了過去。

  還是金貴叔親自來喊,他出現在姜寧家門口,臉上格外燦爛,洋溢著喜氣,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上來拍拍姜寧的肩膀,熱情道:“寧寧,讓你幫我壓床還不同意,我錢都不好給你!”

  壓床是禹州這邊的風俗,一般是請親朋好友中的童男子(未結婚)的在新房提前睡一夜,取個喜慶的意頭。

  姜寧笑呵呵的:“我不合適,年齡大了。”

  金貴叔無語:“你要是算年齡大的,我豈不是老了?”

  金貴叔沒像那些討厭的親戚一樣,為了拉進關系,上來強行找話題,問成績如何,工作如何,找對象如何。

  他并沒有問,而是說:“寧寧,現在還打游戲嗎?”

  姜寧回:“偶爾玩玩LOL,或者CF,也會找點單機游戲。”

  金貴叔說:“我網游不玩了,但是植物大戰僵尸還玩呢,現在出手機版了,可惜二代太坑錢了,我玩破解版。”

  兩人聊著天,走在十年前的那條石子路上,只是,姜寧不再是那個追著金貴叔問,為什么豌豆射手要種在向日葵后面的小男孩。

  而金貴叔,亦不是十年之前,那個灑脫的青年了。

  曾經的豪言壯志,如今全數為生活妥協,金貴娶了一個二婚帶娃的女人,還是帶的小男孩,這可是連多爾袞也挑戰失敗的副本。

  這條路終究是走到了盡頭,金貴叔迎向一眾幫忙的賓客,帶著感謝的笑容。

  姜寧則在飯桌前坐下,今晚的菜是大席菜亂燉,就是把新菜或是剩菜,雜七雜八的放在一鍋熱了,又稱作大雜燴。

  明明亂燉在一塊,會導致串味,可是不知為何,小時候的姜寧,特別喜歡大雜燴,記憶中是超級美味。

  很快,冒著熱氣的瓷盆端上桌,姜寧掃了一眼,盆里有肉絲,魷魚,蒜苔,豆皮,牛肚,蒜黃,各種菜混在一塊。

  他抓了個大饅頭,夾了一口菜,嘗了一口,出人意料的,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很入味,很好吃。

  他不光自己吃,還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桐桐:“吃大雜燴不給你帶。”

  桐桐跟后世的手機人一樣,一天16小時待命在手機邊上,她看到熟悉的大雜燴,暗暗吞口水,還夾雜著對姜寧的不滿。

  “哼,不帶就不帶,說的我可稀罕吃一樣,給小狗吃,小狗都不吃!”

  叫你囂張!桐桐很解氣,感覺報仇了。

  姜寧說:“我的意思是,吃大雜燴不?給你帶。”

  薛元桐囧:“吃。”

  姜寧:“哈哈,不帶。”

  薛元桐大怒:“不帶你說什么!”

  姜寧:“逗你玩呢。”

  夜,八點半。

  農村人的作息大多很健康,這個時間點,金貴叔家的賓客已經散去,只有二姥姥和桂嫂她們幫忙收拾殘局。

  隔壁的航航,給了姜寧一包擦炮。

  姜寧打了一個響指,搓火苗,點燃擦炮,炸出“pia”一聲。

  伴隨著擦炮的響聲,姜寧耳邊傳來金貴叔和新娘子爭吵聲。

  婚禮上因為司儀故意搞出的岔子,為新娘子提供了抱怨的底氣,憋了一下午,終于在晚上爆發。

  新娘的兒子,則在旁邊嚎哭,發出噪音攻擊,聽的金貴叔心煩意亂。

  金貴叔仍然和聲和氣:“沒事沒事,咱倆以后好好過日子。”

  “只有咋倆是吧,你把我兒子放哪了?”新娘子越鬧越兇。

二姥姥和桂嫂幫忙拉架,結果更是火上澆油  這時,一個黑瘦精煉的皮夾克男人,如同鐵樹一般,出現在新娘子身邊,他直勾勾的盯來,警告道:“姜金貴,我妹妹嫁給你之前,你跟我保證,對他好好的,我為了妹妹的婚禮,特意來這邊忙活,結果你就給我這么交代!”

  姜金貴有口難辨,他盡量解釋:“哥,今天我婚禮的事,我是沒想到。”

  “別說了,我不滿意!”黑瘦皮夾克男人,一手拽起妹妹的胳膊,帶她向村口走去。

  姜金貴上前想拉開,結果被黑瘦男人一回。

  他只覺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對方力氣大的嚇人。

  金貴娘喊道:“不行啊,三天才能回門,哪有當晚走的,我們會被村里人笑死啊!”

  小桂叔趕緊上前牽扯,結果被黑瘦男人直接給推了個趔趄。

  眼看新娘子即將走出院子,姜寧依靠在門邊,雙眼漠然:“離開可以,禮錢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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