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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陛下,滅了匈奴吧

  “不行。游牧民族馬術本就強于農耕民族,得到馬鞍,馬鐙,馬蹄鐵,如同勐虎插上雙翅。這種因噎廢食的事,絕對不可以做。”

  李牧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道:“那么君上所言,便無法辦到。”

  “不,一定有辦法做到,一定有能以步兵克制騎兵的辦法。”

  嬴成蟜言之鑿鑿,就好像胸中已有如何對付匈奴的辦法一般。

  李牧定神看了嬴成蟜兩息,道:“君上,你雖通兵法,但作戰都是以十倍戰力碾壓之。你沒有指揮過勢均力敵的戰斗,更沒有到過大漠,草原,不如牧了解匈奴。”

  我確實不了解匈奴,但我了解歷史。

  蒙恬北擊匈奴,是靠步兵戰勝匈奴的,長城軍團主力就是步兵。

  就是不知道蒙恬是如何戰勝匈奴的,司馬遷怎么就不能寫詳細一些?

  《史記》有載: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長城,因地形,用險治塞,起臨姚,至遼東,延袤萬余里。

  嬴成蟜想著史書記載,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道:“我不知道如何以步兵鉗制騎兵,但我可以確定一件事。不需要騎兵,以步兵為主的秦軍依舊可以驅逐匈奴。”

  “君上無理,要想以步兵鉗制騎兵,只有一個辦法,讓騎兵變成步兵。只有騎兵跑不起來,不能沖鋒,步兵才能以成建制的軍陣前突碾壓。”

  “在中原可以因險設伏,用高聳地形,低洼矮地來對騎兵進行限制。或者選擇山林之間,騎兵不宜奔跑之地作戰,限制騎兵。”

  “在草原,大漠那種視野開闊,一覽無余之地,此事根本無法做到。只要騎兵跑的起來,步兵就永遠是待宰羔羊。”

  談到自己最擅長的軍事領域,李牧寸步不讓,沒有因為嬴成蟜是主君就退讓。

  李牧自幼入軍,帶兵打仗有二十多年,從未敗給過任何人。

  他的經驗,他的戰績,他的驕傲,都不允許他認同嬴成蟜說的話。

  他對嬴成蟜沒有戰意,是敗在嬴成蟜的馬鞍,馬鐙,馬蹄鐵,敗在嬴成蟜身邊站著的廉頗,敗在嬴成蟜身后那個覆有牛皮的不知名物件,不是敗在嬴成蟜的兵法造詣。

  嬴成蟜很想反駁李牧,但他確實不知道如何反駁。

  嬴成蟜重生之后因為無聊,讀過當世幾乎所有兵書,但死讀書并不能成為名將。

  尤其是面對戰國四大名將中,最擅長騎兵的趙武安君李牧。

  嬴成蟜所讀的那些兵書,并不能讓他在兵法上說教李牧。

  心中再一次埋怨著司馬遷怎么不多記載一些,嬴成蟜陷入短暫沉默。

  一直在旁聽兩人對話,未發一言的韓非看到場面陷入僵局。

  提起毛筆,開寫!

  若要做到君上所言,非有一策。

  李牧冷笑。

  李牧不是不信韓非懂帶兵打仗,法家門生確實是有通兵法的。

  例如商鞅,在秦國變法不說,還帶領大軍與魏國開戰,收服了商地。

  但李牧不相信,韓非有他懂兵法。

  在行軍打仗這方面,他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你會帶兵打仗?”

  嬴成蟜滿是懷疑。

  他可從來沒看到過韓非看兵書,也沒在史書上看過韓非有什么帶兵經歷。

  君上要酒鬼三月驅逐匈奴,為的是在不受匈奴干擾情況下,在七郡之地實現變法。以變法之先后情況,來讓秦王在秦國全境實現變法,非說的可對?

  韓非沒有答嬴成蟜問,而是在紙上給嬴成蟜寫下一個問題。

  嬴成蟜點頭。

  李牧去摸酒葫蘆,想著喝兩口。

  凡事不涉及行軍打仗,他李牧就不怎么清楚,也不關心。

  “喝個屁,聊完了再喝,結巴你繼續寫。”

  李牧手依舊前伸,想著邊喝邊說有什么不可?

  嬴成蟜見狀,拿起酒葫蘆。

  咕嚕咕嚕盡數倒入自己口中,喝了個干凈,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蘆往李牧手里一塞。

  李牧:……

  君上既然要的是全境變法,那為何不登基為王,在全境實行呢?君上……

  嬴成蟜按住下筆極快的韓非手腕。

  “行了,不用寫了。酒鬼,咱們繼續聊怎么防備匈奴。”

  “結巴所言,甚是有理,君上自立為王,一切事宜不就迎刃而解?”

  又勸我造反,又勸我造反,你們這些人腦子里能不能有點忠君愛國的思想!

  “我自立個屁,這個天下現在安穩,是靠著皇兄威嚴鎮壓。你們信不信我登上王位,天下反聲四起。我到時候平亂都費勁,哪里還有余力變法?”

  李牧自指。

  “有牧在,平亂并不費力。”

  手里有著天下最強大的秦之銳士,對于那些造反的六國余孽,李牧根本看不上眼。

  嬴成蟜冷笑。

  “你是有多瞧不起王翦,王賁,蒙公,武叔,蒙恬這些人?你一個能打過這么多人?”

  “皆牧手下敗將。”

  李牧神色平靜地道。

  他臉上,神色,都沒有流露出一絲自傲之色,似乎覺得敗盡秦國將軍這種事,實在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嬴成蟜無語。

  不是因為李牧自大,而是因為李牧說的就是事實。

  “大秦軍隊盡在皇兄管控之下,我沒有兵馬,怎么造反?”

  哪里需要兵馬?以君上之武功,近秦王十步內可擒也。擒住秦王登高一呼,天下就是君上的了。

  韓非舉著紙張,臉上隱隱泛有熱切之色。

  自嬴成蟜與他有了一番法,術之爭,韓非對嬴成蟜為王的想法就日漸迫切起來。

  一個對法家比他韓非還要如此明晰的君主,絕對是天下法家門生眼中的圣明之君。

  嬴成蟜無語地看著李牧,韓非。

  “你倆這個樣子,我都不敢放你們跟著扶蘇了。我都怕你倆會半路軟禁我大侄子,要求皇兄退位讓賢。”

  李牧眼睛一亮。

  “此言大妙!”

  韓非凝眉思索。

  以秦王之性格,擒住太子嬴扶蘇,應也無濟于事罷?

  你倆還真開始想這個事!

  我養了一窩反賊嗎?

  嬴成蟜一人送了一腦貼,指著李牧道:“你,給乃公想怎么敗匈奴!”

  又指著韓非道:“乃公與你詳說過,變法后的情景,你想想如何在七郡實現。”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響亮的馬蹄聲,闖入屋舍內。

  這聲音并不如何大,甚至可以稱得上微弱,韓非都沒聽到。

  只有嬴成蟜,李牧聽到了,兩人臉色一變。

  嬴成蟜是難看中帶著驚訝,而李牧則是難以置信。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的臉色后,便知曉了沒有聽錯。

  韓非見狀,雖然不知發生何事,臉上也嚴肅起來。

  發生了何事?

  韓非寫。

  “八百里快馬加急。”

  李牧道。

  “今夜,看來是安穩不得了。”

  嬴成蟜瞇著眼,眼中閃有怒火。

  半個時辰后,一個宮中馭手騎乘快馬,直入長安君府。

  “陛下有旨,宣長安君攜李姓門客入宮覲見。”

  在馭手宣讀旨意之時,咸陽馳道上,依然有馬匹奔馳。

  今夜,被召見的不止嬴成蟜一個。

  大半個時辰前,咸陽宮中。

  一個面上血污遮蓋,身上穿著殘破甲胃,呼吸有如風箱一般嘶喘著的秦軍銳士。

  一路綠燈通行,一個暗號沒對。

  以最快速度被半路接手的章邯帶到章臺宮,帶到始皇帝面前。

  “匈奴舉十余萬兵馬突襲九原,我軍大敗,九原失守,匈奴已占河南地!將要度陰山!”

  始皇帝霍然起身,立于負傷銳士面前。

  這位戰滅六國的天下之主,胸中那團熾盛的火焰瘋狂燃燒,整個人散發著爆裂怒意。

  自始皇帝登基之后,向來只有秦國攻打他人的份,什么時候輪到他國來打秦國了?

  “傳夏無且!”

  始皇帝發號施令。

  “唯!”

  宦官應命,出行去太醫署。

  “詳情道來!”

  “唯!三日夜間,雁門忽有馬蹄驟響……”

  聽完負傷銳士稟告,始皇帝臉色難看至極。

  要門前郎官帶負傷銳士下去治療后,始皇帝命令不斷。

  “去議政殿。”

  “唯。”

  “要成蟜帶李姓門客入宮見朕。”

  “唯。”

  “召李斯,王綰,付子康入宮。”

  “唯。”

  “召任囂,趙佗,屠睢入宮。”

  “唯。”

  一連串命令下去,一聲聲馬蹄踏破夜色,沉靜在夜色下安穩的咸陽城,動了起來。

  被蓋聶貼身保護,行于咸陽宮中的始皇帝,臉色比黑夜還黑。

  議政殿內。

  一張大桉擺在中央,未有座椅陳列。

  大桉上擺放著一張天下輿圖,始皇帝臉色難看至極。

  伏在大桉上,眼睛死死盯著輿圖一處。

  這便是嬴成蟜帶著李牧入議政殿之時,所看到的景象。

  “發生何事?”

  嬴成蟜快步上前,人未到始皇帝身邊,聲先到了。

  始皇帝一拳砸在輿圖之上,拳頭所壓的位置,正是秦國西北角。

  “雁門被破,九原失守,匈奴占了河南之地!朕還沒去打他,他敢來打朕!還破了朕的雁門,九原!”

  始皇帝聲音中滿是憤怒。

  嬴成蟜走至近前,看著輿圖上的大秦西北角,眼中閃爍著不明色彩。

  “雁門,九原,為何會被破?守軍都是做什么吃的?”

  匈奴怎么敢進攻?

  歷史上只有秦國北擊匈奴,哪里有匈奴進攻秦國?

  匈奴憑什么能攻破秦國邊郡,哪本史書上說過這些?

  嬴成蟜回想著原有歷史,試圖從中找出匈奴進攻的原因。

  在嬴成蟜印象中,現在的匈奴遠不及漢初時期勢大,國力與秦國不可同日而語。

  “不足為奇。”

  李牧走近兄弟二人,沉聲道。

  “武安君此言何意。”

  始皇帝扭頭視之。

  雖然現在心中憤怒無限,但始皇帝看著李牧的雙眼中,還是不可避免有著欣賞,驚艷之色。

  王賁離咸陽,赴封地之前。

  曾在始皇帝面前,與李牧來了一場沙盤演習。

  在玄鳥殿上自稱未嘗一敗,其阿父王翦已老的秦國第二將軍王翦,大敗虧輸,被打的都要失去自信了。

  白衣李牧對始皇帝神色冰冷,臉上沒有一點好模樣,不答始皇帝言。

  “趕緊說,別墨跡。”

  嬴成蟜不耐煩地道。

  這事情脫離了他的認知,脫離了他的控制,這讓他第一次有了些許危機感。

  現在嬴成蟜甚至想不管原計劃,直接讓天下各處暗部全力生產馬鞍,馬鐙,馬蹄鐵,先將匈奴滅了了事。

  費錢就費錢,地盤占不住就先不占,變法推遲就推遲,先把不穩定因素除了再說。

  敢讓爺不能躺平是吧?

  給爺死!

  這豎子殺氣好重,秦國被攻,終于是讓這豎子認真起來了?

  始皇帝摸著身上應激出的雞皮疙瘩,等著李牧講解。

  “秦國在雁門,九原布置的兵力,本就不足以抵擋匈奴的進攻,被破有甚稀奇。”

  李牧冷眼看著始皇帝。

  “秦國的兵馬都用在了攻打六國上面,能守住自己邊郡就已是不錯,憑什么還能守住我趙國邊郡?”

  雁門郡,原是趙國邊郡,李牧曾在此御匈奴十數年之久。

  “趙武安君此言有失偏頗。”

  三人來到議政殿門口,當先最先進去,一看上去較為年長之人沉聲說道。

  其身穿甲胃,面相沉穩,注視著李牧的目光中有敬仰,有怒火。

  敬仰的是李牧的功績,威名,怒火是李牧貶低秦軍戰力。

  其名任囂。

  比王翦,蒙武這些人小了近十年,比蒙恬,李信,王賁這些人大了近十年。

  是一個夾在大秦老一代和新生代之間的將軍。

  “笑話!滅你趙國也不是這幾年的事。我秦國守了快十年雁門,九原,豈是你李牧說守不住就守不住的?”

  面有桀驁之色,身穿甲胃的將領被宦官引入議政殿。

  還沒有進殿門,就聽到其內有貶低秦軍言語。

  待踏步進了議政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李牧,立刻反唇相譏。

  其名屠睢,乃是與王賁,蒙恬,李信一代的秦軍青年將領。

  “不錯,我大秦銳士戰無不勝,六國都滅了,守不住一個小小匈奴?李牧,你以為這里還是你的趙國乎!”

  又一人隨屠睢言語。

  其與屠睢在來議政殿的路上相遇,與屠睢是前后腳進議政殿。

  其身材瘦小,身高不足七尺,也披著甲胃,做武將打扮,看著李牧滿是敵意。

  其名趙佗,也是秦國一名青年將領。

  屠睢,趙佗二人,此時聲明不顯,被王賁,李信,蒙恬三個壓的冒不了頭。

  但在原歷史上,這三人也是鼎鼎大名。

  始皇帝滅六國后,北戰南征。

  北擊匈奴是蒙恬,而南征百越的,就是一代目任囂,二代目屠睢,三代目趙佗。

  始皇帝為擴大版圖,首先派遣老成持重的一代目任囂進攻百越。

  任囂首戰進攻嶺南,沒攻下來。

  始皇帝不甘心,于是拜二代目屠睢為國尉,命其領著三代目趙佗再攻百越。

  屠睢率五十萬大軍,南征南越、西甌,分五路討伐。

  因為百越之地運糧困難,和越族相持不下。

  后史祿開鑿靈渠,解決運糧問題,屠睢大破南越,成為我國歷史最早破越的名將。

  但因為屠睢個人殺心極重,對百越反抗之人盡數斬盡殺絕,不留俘虜,濫殺無辜,導致百越民眾激烈反抗。

  一次在山林行軍時,中了兩支毒箭,二代目屠睢當場從馬背跌落,墜地殞命。

  始皇帝第三次攻打百越,或許是考慮到任囂對百越熟悉的緣故,再起一代目任囂,命其帶著三代目趙佗進攻百越。

  終于平定嶺南,將整個嶺南劃入了秦國版圖。

  嶺南一地,以如今地域來說,相當于現在的廣東、廣西、海南全境,以及越南紅河三角洲一帶。

  秦末。

  一代目任囂臨終之時,告訴三代目趙佗。

  秦國太殘暴了,無道,天下都想反秦,你別出去螳臂當車了。咱們這嶺南易守難攻,你就自立為王得了。

  趙佗遂建立東西萬余里的南越國,為南越王,活到了漢朝,一直統治南越八十一年。

  漢高祖劉邦白馬之盟——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一直到漢高祖劉邦死,南越王趙佗還活的好好的。

  李牧沒有理會三人言語,對三人視而不見。

  既然被嬴政告知了他李牧的名字,還敢這么大放厥詞,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士罷了。

  見李牧態度傲慢。

  性情最是暴虐的屠睢大怒,就要對李牧破口大罵。

  趙武安君有個屁用,又不是秦武安君!與我屠睢交手試試看?不過是吹出來的名聲罷了!

  一道人影忽然竄至其面前。

  臉上寫滿著不耐煩,殺意讓屠睢這種殺心極重之人都感覺過重的嬴成蟜。

  一只手掐著屠睢脖子,掌中內力竄入屠睢體內打亂屠睢積聚的內力,讓屠睢難以反抗。

  嬴成蟜單臂掐著屠睢脖頸,將屠睢舉起。

  手掌如同鐵鉗一般,劇烈的窒息感,讓屠睢面部充血,眼球略有外凸。

  “你也配與李牧論戰?”

  嬴成蟜冷言冷語。

  他現在不想聽任何廢話,只想趕緊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在他印象里一直到漢朝時期,才會驟然興起的匈奴,這個時間點突然能耐了。

  搞不清楚這件事,嬴成蟜心中不安。

  他害怕匈奴中冒出個劉秀,他害怕自己是又一個王莽。

  甩手將屠睢摔在地上,嬴成蟜一身殺氣地走回輿圖前。

  屠睢在地上,彎著腰跟個蝦米一樣劇烈咳嗽。

  雖然他此刻恨不得起身殺了嬴成蟜,但他要咳嗽完再殺。

  生理反應,難以自制。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快到任囂,趙佗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及至屠睢摔在地上的一聲巨響,才讓兩人驚醒回神。

  老成持重的任囂,年輕氣盛的趙佗紛紛色變,他們與屠睢之間,有著并肩作戰的戰友之情,且私下交往甚密。

  任囂立刻去攙扶屠睢。

  趙佗則是身體蓄力,面露怒色,要上前與嬴成蟜一戰,為屠睢討還公道。

  就算知道不是嬴成蟜對手,趙佗也沒有懼意,這便是秦國將領風氣。

  死可以,懼不可。

  “不得妄動!”

  始皇帝看了一眼將要出手的趙佗,一聲令下。

  趙佗面有悲憤之色,渾身力氣卻是瀉去。

  任囂輕扣屠睢后背,將本要說的話吃了回去。

  屠睢,繼續咳嗽。

  “為何我秦國守了十年邊郡無礙,今夕突然一朝失守。匈奴要是有如此強的戰力,為什么不在我秦國攻打六國之時發兵。”

  按照常理,匈奴應該在秦國攻打六國之時發兵奪取雁門,九原等地才對,而不是等到秦國一統天下再出兵。

  秦國一統天下前,匈奴出兵攻打,秦國會因為攻打六國而無暇顧及。

  現在天下一統,這時候出兵攻秦,不是等著與秦國全面開戰?

  嬴成蟜凝視著輿圖,開口問詢。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誰都知道,他問的是李牧。

  君上在害怕什么?

  李牧從來沒有看過嬴成蟜這么煩躁,在李牧記憶中,嬴成蟜一直都是無所謂的樣子。

  嬴成蟜的態度,讓本來對這件事不怎么在意的李牧也慎重起來,當下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匈奴在這十年間未攻雁門,是懼牧之名也。十年前,牧一舉殲滅匈奴十余萬人,要匈奴不敢進犯也。”

  “及至我奉王召率軍歸邯鄲,邊郡所留兵力其實并不足以抵擋匈奴全力進攻。但匈奴不知牧已走,固不敢犯。”

  “趙國既滅,秦奪九原,雁門。若牧所料不錯,秦王派往這兩郡的兵馬,應是參照我趙國邊軍數量,只少不多。”

  始皇帝點頭。

  “武安君所料不錯,朕委派雁門,九原之邊軍,少原趙軍兵馬三成。”

  “在第一次伐楚失敗后,朕又抽調邊軍兵馬編入王翦麾下。雁門,九原兩地邊軍所留兵馬,降至原趙軍兵馬五成。”

  秦以一國之力,東出攻打六國。

  想要取勝,就必須舉國盡出,在邊郡實在是沒有辦法留那么多兵。

  “我所留兵馬都不能抵擋匈奴入侵,秦軍縱是強悍。只以半數,如何能抵擋得住。”

  嬴成蟜神色緩和許多,這個理由他能理解,也能接受,這并沒有超出常理。

  “那為何匈奴現在進攻了?”

  李牧沒有馬上回答,凝神看著嬴成蟜。

  君上心智失守了?

  不然怎么會問出這等問題?

  君上到底在害怕什么?

  “或許是打聽到了牧已不在。”

  李牧扭頭看了一眼任囂,屠睢,趙佗三人,嘴角噙上一絲冷笑。

  “也或許,是匈奴新生的這一代,以為牧的戰績都是吹出來的。十年過去,匈奴新一代人,已經忘記了牧是如何斬殺他們的父輩,忘記了那場焚燒他們阿父尸體一晝夜而不熄滅的大火。”

  想起來了。

  歷史上的秦朝之初,河南地本就不屬于秦國,而是屬于匈奴。

  嬴成蟜長出一口氣,紊亂的心緒平復下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輿圖上,位于大秦西北角的河南地。

  秦朝的河南地,不是現在的河南,而是在內蒙古。

  在內蒙古中部,有一個平均海拔在1400米到2300米的陰山山脈。

  這里的海拔不算太高,但是陰山南坡陡降,直接砸在河套平原上,落差達千米。

  這種特殊的地形,使得陰山南北氣候差異比較大。

  陰山以北干旱少雨、氣溫低。

  陰山以南則氣溫稍高、雨水要多一些。

  加上這里黃河比較平緩,河水易于灌既,陰山以南的河套平原宜農宜牧,有“黃河九曲,唯富一套”說法。

  既適合放牧,也適合種植。

  成為中原農耕文明,蒙古高原游牧勢力角逐的前沿,都欲得之。

  匈奴奪取了富饒的河南地,就等于在大秦西北角釘下了一顆釘子。

  如果再讓匈奴將陰山山脈都奪了去,那么秦國西北門戶將在匈奴面前敞開。

  就像是一個絕色美人敞開胸懷,暴露在一個色中餓鬼面前。

  沒有九原,雁門邊郡掣肘。

  匈奴以游擊,劫掠戰術,以戰養戰,將對大秦西北角造成巨大打擊。

  匈奴會以河南地為據點,大舉出動,散成無數股小勢騎兵。

  廣撒網,多撈魚,劫掠大秦西北村莊,人口,牲畜。

  這還是在有上郡這個大秦西北重大邊郡,立在這里的緣故。

  如果匈奴再進攻,上郡也失守,那損失將擴大到十倍不止。

  嬴成蟜本想著以西北七郡為試點,讓始皇帝明白變法的好處。

  但他的代言人嬴扶蘇還沒有到西北,西北七郡先丟了倆。

  始皇帝說西北七郡歸入戰時管理,都聽嬴扶蘇命令,一語成讖。

  現在的嬴成蟜,即便知道并不是天降一個大魔法師,心情依舊糟糕透了。

  咸陽這邊,趙姬被始皇帝拔掉了爪牙,不再是他推脫不參政的擋箭牌。

  文被安相邦,武被拜國尉,這兩個外人求之不得的職位。

  于嬴成蟜而言,卻是重到不能再重的負擔。

  他要越女今夜回去向趙姬傳話,希望趙姬能在他恐嚇之下,對始皇帝施加壓力,讓他繼續清閑下來。

  嬴成蟜還在等著明日越女帶來好消息,今夜打算囑咐一下韓非,李牧,要這兩人把西北七郡好好打造一下。

  這樣始皇帝看到盛世景象,不需要他再催促,就能自主變法。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嬴成蟜可不想這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軍事化管理,除了玩鳥,毫無樂趣的秦國。

  當然,嬴成蟜只想著攛掇始皇帝變法,讓他自己去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嬴成蟜對上班毫無興趣,他之負責提供思路,想法,不負責具體實施。

  他對于身后之名毫無興趣,只想活著的時候快活自在就好。

  在長安君府,治理七郡話題剛起個頭,第一步就被李牧給按住了。

  嬴成蟜一直以為李牧打匈奴屬于舉手之勞,哪想到那么麻煩。

  困難還沒解決,八百里快馬加急到了。

  韓地那邊,呂不韋也沒有好消息往回傳,似乎進展也沒有那么順利。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都疊加在一起,讓嬴成蟜剛才壓下去的掀桌子沖動,又起來了。

  現實不是打游戲,大多時候,都不會是打了一關boss,爆裝備升經驗刷刷小怪,級別夠了再打下一關boss。

  通常都是在毫無準備的時候,十個關卡boss已經到了眼前,噴吐著火焰,釋放著雷電就沖上來了。

  老子最近怎么就這么不順呢!

  嬴成蟜怒從心頭起,一拳砸在河南地。

  “陛下,滅了匈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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