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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良已成大勢,先生要不要聽聽?

  “天元?”

  與張良對弈的老者虛斂手袖,手中白子沒有著急下放棋盤,抬眼疑惑地看著張良。

  圍棋的勝負,最終是比誰占的地盤大。

  從圍空角度來說,角部最適合圍空,其次是邊,而中央是很難圍空的地方。

  所以下棋開局的時候,要先占角,再占邊,盡量不要往中間走棋,中間最易被圍。

  “天元。”

  張良笑著肯定。

  老者將右手食指,無名指間所夾白子丟回棋罐中。

  “停一手。”老者言道。

  圍棋規則,停一手便是此次棄子不下,讓對方繼續下棋。

  張良眼泛詫異,沒有拾子動作,向老者投以疑惑的眼神。

  這是何意?

  “你先告訴老夫下在天元何意,老夫再與你說這停手何意。”

  張良右手食指在棋盤上,以秦國廢除的韓文寫了一個“韓”字,棋盤如韓地。

  “張家自韓出晉開始,便與韓同生,至今已有二百余年,這是先生永遠無法做到的事。”

  圍棋棋盤方位對稱,只有天元獨樹一幟。

  “嬴成蟜遣先生入韓,要不興刀兵占我韓地。我先占天元,無論先生下一子要落何處。我只需對照,便能不敗。想來先生已看出張良要下彷棋,故不落子破之。”

  圍棋如果一直下模彷棋必輸無疑,但在韓地張家如此行事,以二百年經營先手,想敗都難。

  老者輕笑搖頭。

  原來是這么回事。

  張良也笑,但沒搖頭。

  以商人之身而成秦相,果不簡單。

  “老夫不落子,是你下在天元出乎老夫意料,老夫也要讓你猜不到。”

  張良笑容一僵。

  你是呂不韋,不是三歲稚童,幼稚不幼稚?

  “老夫本以為是普通的一盤對弈,怎知你存了那么多想法?你想的太多了。”

  “先生為一局普通對弈便敢只身入我張家?不怕良拿下先生乎?”

  站在呂不韋身后,做仆從打扮的魯勾踐心里重復著“只身”兩字,有受到冒犯的感覺。

  “汝未入府而得智者二字,二十余歲能拒老夫于外,可當奇貨二字。新鄭見你之險,比邯鄲見先王如何?”

  聽到被呂不韋說成奇貨,被比貨物,張良沒有覺得受到冒犯,反而有些受寵若驚。

  上一個被當成奇貨的,是滅亡周朝的秦莊襄王。

  張良雙手平舉道謝。

  “先生謬贊。小子能拒先生是占了張家先輩二百年之功,先生奇貨可居,方是本事。今見先生,方知氣魄二字如何寫得。”

  停頓了一下,高聲喊道:“來人!”

  自有仆從入得屋中,聽從吩咐。

  “散去刀斧手。”張良吩咐。

  “唯。”仆從領命。

  門外有一陣故意弄出來的稀稀疏疏聲,表明刀斧手都走了。

  “良冒犯了。”張良致歉。

  “無妨。”

  呂不韋表現得云澹風輕,沒有對刀斧手流露一絲懼怕,這更讓張良對呂不韋膽魄有了敬意。

  無所畏懼的呂不韋往后坐了坐,距離魯勾踐又近了一些。

  重拾一白子,呂不韋置放在棋盤東南一角,輕笑道:“你張家經營韓地二百年不假,我呂氏商會時間卻也不短。”

  呂氏商會早在呂不韋阿父之時,已是在各國都有分號的大商會。

  到得呂不韋之手,呂不韋先是傾盡呂氏商會之資,扶持為質子的嬴異人成為秦莊襄王。

  后以秦國相邦之職反哺呂氏商會,呂氏商會更進一步,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商會。

  及至蘄年宮兵變,風傳呂不韋浮誅。表面上呂氏商會一夜間盡數崩塌,于天下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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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嬴成蟜將呂氏商會改名換姓,分割成數個商會,以這些商會盡斂天下之財。

  這些商會若是合兵,重組為呂氏商會,天下將出現一個從未有過,涉及方方面面的巨型商會。

  嬴成蟜為拿下韓地,于韓地起了呂氏商會牌子,抽調各地商會精英入駐。

  呂不韋未入韓地,呂氏商會已在韓地站穩腳跟。

  呂不韋要以匯聚整個天下最會賺錢商人的青春版呂氏商會,自張家手中奪過韓地。

  “呂氏商會能如此龐大,確實出乎良的意料,出乎天下所有人的意料。”

  張良在西北角擺上一枚黑子,與呂不韋東南角的白子正好對立,赫然是模彷棋。

  “先生請。”

  那便請先生用呂氏商會奪我韓地罷,你要以商戰,良便應商戰。

  呂不韋執白子落在東北角。

  “飛鴿傳信。”

  初入韓地,呂不韋用飛鴿傳信取代了奔馬傳信,大大提升了信息交互的速度。

  在最短時間內得知了韓地各個城池動向,做好細微調控,所發指令永遠先張良一步。

  張良執黑子落在對應西南角。

  “良亦有紙。”

  未過不久,張良召集的眾多匠人以偶得綠紙為藍本,量產出紙。

  自此之后,張良亦能在新鄭一地,對韓地各大城池有了身臨其境的指揮調度。

  呂不韋,張良,在指揮方面,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呂不韋手執白子三枚,盡數落在正中心黑子的天元位置。

  “老夫可以三倍價格收鐵,此棋你卻是模彷不得。”

  說著話,呂不韋又下兩枚白子。

  “五倍收鐵。”

  停頓片刻,呂不韋再下五枚白子。

  “十倍收鐵。”

  抬頭看著輕笑。

  “時至此時,事至今日,已成定局,大勢不可逆。”

  韓地呂氏商會,背后供應者是嬴成蟜,財力供應是天下前十大商會。

  呂氏商會財大氣粗,先以三倍價格收鐵,后以五倍價格收鐵,最后以十倍價格收鐵。市面上有多少鐵,就吃多少鐵。

  張良未下子,看著棋盤新上的十枚白子。

  “彷棋不是以己之短,彷敵之長。此十子若良硬彷之,此刻已是輸矣。”

  張良不知道呂氏商會到底有多少錢,但他知道張家有多少錢。

  要張家以三倍,五倍,十倍價格收鐵,以張家財力短期可以,長期不行。

  呂氏商會只有財力,張家在韓地有勢力又有財力。

  拼錢這種事,張良沒興趣,他不會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若張家從最開始呂氏商會三倍收鐵,跟到現在十倍收鐵,張家已經無了。

  “良愚鈍,實是不知先生所說的大勢在哪。”張良抓起一把黑子丟在棋盤上,繼續道:“韓地之鐵,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棋盤上,黑子嘩啦嘩啦摔落作響,似乎是在嘲笑呂不韋的無謂之舉。

  韓國是戰國時期的鐵礦集中地,史書記載:天下良弓勁弩皆自韓出,天下寶劍韓為重。

  想要通過購置壟斷一個必需品來打破當地市場確實可行,但前提是這個必需品真的可以被壟斷。

  在韓地想要通過購置鐵來打破市場,是不可能的,除非能把韓地所有鐵礦都占了,讓鐵不再產出才可以。

  待棋子落實,張良將這眾多黑子全部圈到白子旁邊,包圍白子。

  “倒是良這邊已成大勢,先生要不要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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