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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你到底還有多少底牌是朕不知道的?

  論機動性,沒有后綴大家伙的騎兵能把戰車爆的渣都不剩。

  但是論沖撞力,每輛有著四馬驅動的高大戰車會把騎兵撞成肉沫,踐踏成泥。

  時隔兩百年,一個戰國時代的春秋戰場之王向著天空,大地肆意宣泄著屬于它的榮耀,重回那份唯一王位。

  這一次的王位,是用一萬余匈奴騎兵的血肉鑄就。

  是用本應該完克戰車,屬于這個時代的戰場之王,天下間最精銳的草原游牧民族騎兵鑄就。

  猙獰,堅固的戰車,撕裂了匈奴戰馬,撞碎了匈奴軍陣。

  鮮血盛宴在陽光下如此耀眼。

  是份屬于縱橫戰場難敗戰,虎狼之軍秦銳士的驕傲。

  是份屬于軍功爵所構建的聞戰則喜不惜命,這個時代最好的政策。

  是份屬于九原郡領主蒙恬的憤怒,復仇,證明自身。

  匈奴一夜盡起大軍,攻占九原,雁門兩郡。

  蒙恬一日奔赴,以戰車下九原,雁門兩郡。

  這個時代,是屬于武將的時代,是屬于大秦的時代,是屬于農耕民族問鼎天下,修筑長城以圖進攻游牧民族的時代。

  秦國以戰奪天下,論戰,秦國誰也不服。

  匈奴,東胡,羌氏……

  這些在后世以鐵蹄踏破了中原河山,讓神州陸沉的游牧民族,此時全都是弟弟,他們被壓著打,按著打,騎著打,吊著打……

  九原城城頭。

  渾身浴血的蒙恬撫摸著城墻石磚,望著向北方逃竄的匈奴騎兵。

  眼中的仇恨非但沒有因為連下兩郡而有半分減弱,反而越發濃郁。

  殷紅的匈奴之血,澆灌了九原城郡。

  一萬余匈奴人頭,壘起了高官厚祿。

  秦國沒有以德報怨這四個字。

  也沒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八個字。

  秦國有的,是十倍、百倍、千倍報之。

  “將軍,追不追!”

  李由渾身戰栗,臉色發白,整個人的氣息顯得虛弱不堪。

  但他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精神極度亢奮,站在蒙恬身后興奮地喊著。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幼隨阿父學習法家的李由,對兵事有如此大的適應力,這或許就是天賦。

  蒙恬回首看了眼臉現狂色的李由,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

  李斯之子……

  “任何人不得追擊,違者斬。以九原,雁門兩郡為中心搜索附近城郭。”

  不追乎?為何不追?

  李由心中升起不解。

  匈奴倉皇逃竄的騎兵起碼還有著一萬余,為什么不追上去把他們都殺了?

  眼中掠過一絲郁悶,悶聲答道:“唯!”

  李由這番舉動讓蒙恬詫異更多。

  第一次上戰場,有如此表現,快速適應了戰場已經是了不得,比大多數自小耳濡目染學習兵法的兵家子弟都要強。

  還能忍住心中不解,不聞不問,直聲接令,毫無丞相之子的貴氣,更是難能可貴。

  觀此子而看其父,李斯此人,或許朝堂都低估了他。

  太子要我此行帶著此子見見市面,我不妨與李斯多結一個善緣。

  “等等。”

  蒙恬這么想著,叫住剛剛轉身要跑下去傳令的李由。

  “在!”

  李由聞令則動,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扶手俯首,等待命令。

  但顯然他的身子跟不上他的腦子,如此快捷動作違背了身體本能,他站在原地搖晃了兩下才站穩。

  “心有疑惑,為何不問?”

  “軍令如山,令出即行!”

  “這是你阿父告訴你的?”蒙恬心中對李斯更高看了一分。

  “……是我從里看到的。”李由臉有些紅紅,抬起眼皮飛快地瞟了眼蒙恬,立刻低垂雙目,忐忑道:“是不是不對……”

  “對。”蒙恬點頭,道:“若是秦軍盡如你一般,大漠早已為秦一郡也。”

  蒙恬是做過大秦上將軍的人物,是那些排斥李由的將門子弟嘴里的榜樣,傳說。

  得蒙恬夸贊,李由不由得驚喜萬分,比得到其阿父夸贊要歡喜百倍千倍。

  少年勐然抬頭,再也裝不出老練,一臉驚喜地道:“真的?”

  “哈!”

  蒙恬搖頭失笑。

  到底還是個孩子。

  “自然為真。”

  蒙恬失笑讓李由知道自身剛才表現又不銳士了,急忙收斂笑容盡力一本嚴肅。

  粗著嗓子拱著手,學著話本中的描述,故作豪氣十足地道:“謝將軍!”

  “恬能以戰車破敵,是出奇,是算準匈奴對我的輕視,對戰車的無知。今若出城追擊,則是居正。

  “如果匈奴當中有威信重者能聚攏殘兵伏擊我軍,我軍馬術不如匈奴,有大敗之險。凡戰之道,未慮勝,先慮敗。”

  “唯!”

  李由性子倔強,但是不傻。

  聽得出蒙恬言語中指點之意,欣喜若狂,大聲應道。

  “還有何疑問,可一并道來。”

  “敢問將軍,俘虜的匈奴作何處置?”

  剛才蒙恬說要搜查附近城郭,沒有提到搜到匈奴如何處置。

  李由在參軍前惡補了一些軍隊常識,知道除了戰場上的殺戮,這種搜查按理說是應該俘虜充作勞力,不應殺戮。

  這個問題是想知道俘虜的匈奴是就近看管,還是壓回上郡。

  “沒有俘虜。”蒙恬漠然道。

  “沒有?怎么會沒有?匈奴定然不會撤凈。”李由愕然反問。

  “秦國以人頭計軍功,那些留下來的,都是我大秦兒郎的軍功。”

  “這,將軍。”李由深吸一口涼氣,道:“如此作為,下次我大秦銳士兵敗在匈奴手中,他們也不會留俘虜,這……”

  “那又如何呢?”

  蒙恬冷笑,臉上的血跡映襯著那張笑臉是如此的可怖,讓李由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蒙恬轉首,凝望著已經逃到極遠處,目力幾乎不能及的匈奴騎兵。

  “你們這群匈奴狗要憤怒,不要投降,要拼到你們族群最后一人。用你們的狗頭,讓我蒙恬封侯。”

  大秦武將們從來不怕對手憤怒,他們只怕對手降得太快,無仗可打,無軍功拿。

  望著在秦國聲望極高的蒙恬,少年心中的熱血漸漸奔涌而起,如滾水一般沸騰。

  出身極佳的他,他此時還不知道高官厚祿的好。

  但他知道,戰場,是他想要的。

  這種藐視一切,征服開拓,天下無敵,怕對手投降太早無仗可打的感覺,比他讀《韓非子》爽多了!

  “唯!”少年大聲應道。

  轉過身,只參與了一場戰斗的他,眼中凝聚出了比為廷尉多年,作為大秦最高司法長官的阿父還要凌厲的煞氣。

  這是李由的想法。

  也是千千萬萬新參軍的秦人想法。

  他們一個又一個,組成了縱橫天下,被六國痛罵的虎狼之師。

  以戰立國。

  以戰養國。

  秦之強,在于戰。

  上郡。

  一匹快馬自西北方向而來,火速入城,將戰爭結果報給了太子嬴扶蘇。

  郡守府內。

  太子嬴扶蘇仰天大笑,其笑聲朗朗,傳遍西北七郡。

  新年未至。

  雁門,九原復回秦土。

  難道贏了?

  帶著沉重的戰車,此戰如何贏的?

  趙武安君李牧皺著眉頭,接過太子手中戰報仔細觀看。

  閱畢。

  李牧眉頭深鎖,眼中閃爍著驚奇不定。

  以戰車克敵,莫說是匈奴,便是我也不曾想過還有此戰法。

  雖說此戰法于胡人可一不可再,但能想常人所不能想,不拘泥于兵書定勢,便已是非同小可。

  此子若是將全部身心都放在兵事上,而非朝堂中。

  假以時日,或不在牧之下。

  驚奇過后,李牧看著屋內火盆,又想起嬴成蟜給他回的書信。

  眼中剛失了驚奇,便來了驚疑不定。

  君上到底是怎么知道蒙恬能勝的?猜到了戰車用途?

  不對!

  未到上郡之前,君上就說蒙恬打匈奴不一定比牧差,其早料定此戰蒙恬必勝。

  莫非,這世上真有天機推演之術?

  戰事未起,勝敗已定,大荒謬也!

  “武安君?”嬴扶蘇一臉奇怪地喚醒李牧,道:“此戰可是有不妥之處?”

  李牧回神,臉色很差地搖搖頭,道:“無甚不妥。”

  “那武安君有甚驚奇,叔父不是早便言說蒙恬此戰可勝?”

  出征之前,嬴成蟜就與大侄子說過讓蒙恬打回去,此戰必勝。

  聞聽嬴扶蘇此言,李牧臉上表情也變得很奇怪,皺緊眉頭道:“你一直以為蒙恬能勝?”

  “自然如此,不然扶蘇不會讓蒙恬出征,更不會讓李由相隨。”

  蒙恬出行前告訴此子戰車何用了?

  李牧沉聲道:“你是早看出戰車何用,還是蒙恬告知。”

  “扶蘇又不是兵家門生。況且連武安君都沒看出戰車何用,扶蘇哪里知道。蒙恬出行前也未告知于我。”

  扶蘇苦笑連連。

  “那你是如何得知?”

  “扶蘇不說了乎?叔父說蒙恬此戰必勝,那便是必勝。”

  “荒謬!”李牧暴怒,突然一聲厲喝,嚇了嬴扶蘇一跳。

  小時候就常去長安君府的嬴扶蘇,從未見過李牧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哦,要除了前日郡守大堂上那次。

  但那日郡守大堂上李牧暴怒是演戲,是為了激蒙恬出戰。

  嬴扶蘇是知情人,不然自始皇帝身上學會一點霸道的嬴扶蘇怎會任由李牧做主。

  李牧額角青筋暴跳。

  這位天下僅存的武安君有著一身傲骨,散著一身傲氣,沒有多少人,事,物能被他看在眼中。

  連入眼都不可,更別提入心惹其生氣了。

  但今日,李牧因為嬴扶蘇一句話,莫名奇妙暴怒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打仗自始至終便沒有絕對的輸贏!君上再厲害,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的咸陽,在開戰前數日便準確判斷戰事成敗?荒謬!荒謬!”

  李牧來回踱步,口中連呼兩聲荒謬二字。

  當今天下用兵第一人扭曲著臉龐,與其說是對嬴扶蘇解釋,不如說是對自身畢生所學雄辯。

  對兵道不甚了解的嬴扶蘇對此感到很奇怪。

  但堅信著叔父所說“外事不決問李牧”的大秦太子沒有自矜不言,而是很誠懇地求教道:“此有何問題乎?”

  “有!這問題比天還大!”李牧眉眼一豎,斬釘截鐵地道。

  李牧之急,在于自身信念崩塌。

  未戰而知勝負,那以戰為主的兵家還有存在必要嗎?

  這個感覺不好解釋。

  舉個不甚恰當例子。

  張三算卦特別準。

  股神巴菲特找張三算卦,想問問明日股市情況。

  張三問什么是股市?

  巴菲特就把股市是什么告訴了張三。

  于是張三開始算卦,然后把所有股票漲幅情況給了巴菲特。

  第二天,張三說的全中。

  股神陷入自我懷疑,我這些年學的有個屁用啊?

  李牧大概就是如此。

  “扶蘇不懂。”太子眨巴眨巴眼,道:“若武安君領軍出征,扶蘇雖不通兵事,但也知此戰必勝,此不也是未戰而先知勝負。”

  “我二人不是一回事!”李牧很狂躁,毫不客氣地道:“你知牧能勝,是牧卻匈奴十年不敢動,敗王翦,斬恒屹,一生從無敗績。蒙恬兵敗項燕之手,丟了九原,一生有何功績?憑甚與牧相比?”

  嬴扶蘇有些不樂意了,臉上神情很明顯地冷澹許多。

  蒙恬與嬴扶蘇的關系,就像是蒙武和嬴成蟜的關系。

  蒙恬是看著嬴扶蘇長大的,對嬴扶蘇很是愛護。

  李牧這么貶低蒙恬,嬴扶蘇雖然知道李牧說的都是實話,但就是不滿。

  李牧看到了太子變臉,但他不在乎。

  他連始皇帝變臉都不在乎,還在乎始皇帝他兒子?

  “武安君沒想到以戰車破敵,蒙恬想到了。”

  “這確是牧走了眼。”李牧有一說一,沒有強行挽尊,點點頭。

  好真實的李牧。

  嬴扶蘇暗道。

  他似乎明白,他那性格不好的叔父,到底是怎么能忍受性情也很差的李牧的了。

  如果李牧此刻說些想到戰車也沒什么了不起之類的話,嬴扶蘇便不會繼續聊下去了。

  知道李牧性情魯直的嬴扶蘇緩顏道:“叔父或許也是想到戰車用途。”

  “出咸陽前,君上便與我們說過讓蒙恬出征,此戰必勝。”李牧蹲下身,盯著火盆中燃燒的火苗,胸膛中的火焰比火盆的火焰還高。“君上不通兵事,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自大堂坐著一直沒說話的韓非嘆了口氣,提筆寫字,寫好后遞給李牧。

  “又做甚?”李牧不耐煩地接過。

  習慣就好。

  “這什么屁話?敢情不是說你法家的事!”李牧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

  嬴扶蘇:舒服了,果然是魯直。

  “呵!”韓非發出單音節,加重語氣,同病相憐的嘲笑。

  自懷中取出隨身攜帶,重新編撰,還未寫完的《韓非子》。

  在李牧面前甩了兩下。

  你糾結什么?非連《韓非子》都改了!法家已經被改了!

  李牧很了解韓非,明白了韓非之意,可憐地看著韓非道:“不一樣,法家可看《法經》,《管子》,《商君書》自學而成。”

  “呵!”

  韓非再次嘲笑一聲。

  刷刷刷~

  奮筆疾書。

  《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孫臏兵法》。

  說的好像你們兵家沒有書籍一樣。

  “這根本就不是兵家的事,兵法是如何取勝之道,不是未戰知勝負之道。”李牧煩躁地道:“況且君上不通兵事,他領兵打仗靠的是兵器之利。”

  刷刷刷~

  韓非繼續奮筆疾書。

  君上既然能以利器勝你,為何要以兵法勝你?

  李牧失笑,笑容中滿是傲意。

  “當代兵道,以牧為尊。”

  “呵!”

  韓非第三次嘲笑了。

  這讓李牧額角青筋暴跳,咬著牙道:“你最好給牧一個理由。”

  我說的是實話,有什么可笑的!

  韓非晃了晃手上的《韓非子》,面無表情。

  李牧怒容一滯。

  他李牧只能說當代兵道,而韓非卻可以把當代兩個字去掉。

  法家,以韓非為尊。

  過李悝,越商鞅等所有法家巨擘。

  寫就《韓非子》的韓非子,是法家第一人。

  歷史書上提到法家的代表人物,第一個便是韓非子。

  而這,是在與嬴成蟜論法之前。

  那場法家“法”,“術”之爭,韓非敗了,重寫《韓非子》。

  韓非子眼中傳遞信息很簡單——你沒與君上正經論戰過,你怎知君上不通兵法?

  “就算君上兵法造詣在我之上,那也不通。我說了,君上所能不是兵家的能力,所有兵書上都沒有記載未戰知勝敗。

  “若是如此,勝仗便打,敗仗便避,世間焉有此類神事?自孫子創兵家以來,便沒有出過這種……”

  刷刷刷~

  李牧話還沒說完,韓非便開始奮筆疾書。

  一見韓非動作。

  李牧適時住口,眼有惱意——我看你還怎么替君上圓!

  少頃,韓非寫完。

  創兵家或許是孫武,也或許是太公望。

  李牧一愣,繼而揮舞著拳頭怒吼,他感覺他受到了不尊重。

  “那是傳說!是傳說!《太公兵法》從未現世過!”

  牧在與你嚴肅討論,你與牧說傳說?

  太公望,便是姜子牙,姜望。

  傳說太公望每逢大戰先以龜甲卜之。

  吉,則全軍出擊,力圖一戰可奪最大戰果。

  兇,則或避或小戰,力求軍隊不傷筋動骨。

  太公望一生作戰有勝有敗,但是周伐商之路總體卻很是順利。

  其將這種與后世兵道截然不同的戰法,盡皆寫在了《太公兵法》中。

  《越女劍》也是傳說。

  “你這是胡言亂語!《越女劍》怎么能與《太公兵法》相提并論!”

  酒鬼,你該謙遜下來了。

  韓非先寫九個字。

  李牧臉色一沉,心有不服,盡皆顯于面上。

  韓非這次書寫的時間很長。

  韓非一邊寫,李牧一邊看。

  你自恃兵法,于兵道一途瞧不上任何人。你入君上麾下如此之久未曾有絲毫改變。你認為不敵君上是不敵奇淫技巧,而不是兵道之差。

  今日,與其說你是糾纏君上如何得知戰事勝敗,不如說是你李牧于戰事失算,故而狂怒。就如當初的非一般,未與君上論法前,非亦如你這般。

  李牧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

  想著那次燒烤大會前,韓非對嬴成蟜決策還總有質疑,表現諸多不滿。

  在論戰失敗后,之前比他李牧還狂的狂生韓非,就再也沒有過狷狂行為。

  他如此想著,韓非筆卻未停。

  君上派你我來西北之地前,曾與你我有過一次談話,為八百里快馬打斷。你看商人,掃地僧去韓地之時,君上可曾有過此舉?這是對你不放心也。

  韓地一事,是君上要向秦王展示民心,民意之重。要讓秦王將目光落在民眾,而不是留在那些功勛貴族身上。而西北七郡,則是君上要展示的成果。

  商鞅變法,秦國乃強。奴隸世家,變成軍功世家。君權集中,致使秦國如今一統天下也,開創大秦帝國的時代。君上這次變法,在非看過,遠過商鞅。

  這是一場自上而下的變革,若是完成,則形成前所未有以下制上的格局。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引此盛事,為天下先,是你我之幸。

  君上知你有伐匈之能而不任你,是想要你引兵向著下個時代前進,要你在青史上更進一步。文事在我,武事在你,你我配合方有成大事之機。

  君上有多懶散你應知悉。為你我能在西北七郡盡展其能,其寧可自爆其能。遣人至匈奴之地,要匈奴不能襲擾也。你若還不醒,不如回信君上,領兵入匈奴地。

  李牧默然片刻,澀聲道:“君上,沒與牧說過這么多。”

  牧以為這次西北之行,不過是輔左嬴扶蘇,為其鋪路……

  定旁敲側擊說過的,只是你不在意罷了。贈你的《岳飛傳》,要你與蒙武多接觸,你以為君上都是隨口言之乎?

  在韓非寫到一半時,太子嬴扶蘇便湊過來,一直站在后面靜言觀看。

  如果是以前的嬴扶蘇,定然是做不出這種事的——非禮勿視。

  現在……

  我是太子,想看就看!

  此刻,嬴扶蘇實在是忍不住了,立刻出言道:“叔父到底是要做甚?其只是要我施行仁政,沒有與我說過具體措施。”

  臨近新年,萬事都要放于后。太子不必心急,變法將于年后。

  在韓非應答嬴扶蘇的光景,李牧默默地拿過紙筆,開始書寫。

  韓非答過嬴扶蘇之問,看到李牧所為,很是欣慰。

  這個酒鬼終于聽勸了,西北七郡變法成功,指日可待!

  李牧又不是結巴,想說什么不需要通過紙筆轉述。

  此刻書寫,只有一個理由,寫信。

  此時此刻,能為李牧寫信對象的,只有嬴成蟜。

  這不是向君上致歉,就是問君上變法細節。

  韓非一身輕松,輕笑著探過腦袋,看向李牧信紙。

  君上,你怎么知道蒙恬會贏?結巴說你有《太公兵法》,給我看看。

  韓非眼前一黑,好懸沒直接摔倒。

  合著他手腕都寫酸了,都白寫了。

  豎子!

  不可教也!

  我寫了那么多!

  《太公兵法》是重點么?

  那就是個引子!是引子啊!

  你就知道抱著兵家那點破事是罷!

  非也要寫信!

  被氣的頭暈腦脹的韓非奮筆疾書,字跡跟他的心情一樣狂放不羈。

  非不能與酒鬼共事也!讓他滾去打仗!

  咸陽。

  長安君府。

  從一只信鴿的兩個鴿子腿上,都解下信封的嬴成蟜眨巴眨巴眼。

  怎么一個鴿子來了兩封信?

  看了兩封書信,一臉懵逼。

  我怎么知道蒙恬贏,我是穿越者啊。

  歷史書上寫的,這事我能告訴你嗎?

  什么《太公兵法》?張良得的那個?

  現在還沒出世,想要看你得去找那個叫黃石公的老頭撿鞋。

  你結巴不能與酒鬼共事?鬧呢?

  你倆平常都好的要穿一條褲子,這是發生了啥基情破裂,都要把酒鬼丟去打仗了。

  “朕在與你說話,你卻在看書信?”一個聲音打斷嬴成蟜的思緒。

  發音者,正是大秦帝國之主,始皇帝嬴政。

  長安君府一處庭院。

  老樹上,原本有些稀疏的枝葉被綁上了紅紅綠綠的絲綢,風一吹亂飄。

  在他人眼中看來極其凌亂,但在嬴成蟜眼中確是另外兩個字——喜慶!

  庭院正中。

  一張石桌。

  未著冕服的始皇帝如淵渟岳峙,坐在石凳上一臉寒霜地看著展開書信觀看的親弟。

  右手虛抓,摸向腰間,什么都沒摸到。

  始皇帝這才想起,便服出行,秦王劍扔在了章臺宮,沒帶出來。

  “看完了看完了,皇兄方才說什么?”嬴成蟜說著話,將兩張信紙隨手揉搓。

  始皇帝眼一瞇。

  右手食指指尖輕點身前石桌。

  “放過來,朕看看是什么書信,比朕的話還重要。”

  “沒什么,李牧,韓非他倆犯病而已。”

  嬴成蟜沒有拒絕,隨口答著,把兩個紙團放在始皇帝身前。

  這豎子這么痛快,這兩張紙應該確實沒什么有用消息。

  展開第一團信紙,撫平褶皺。

  非不能與酒鬼共事也!讓他滾去打仗!

  抬眼看了眼嬴成蟜,始皇帝一派前輩風范地指點道:“韓非乃韓國王室,又是學法。與李牧這般驕縱只知戰事,不愿受束縛的將軍必然合不來,你不該讓他們同往。”

  那是你沒看到他倆基情四射。

  嬴成蟜心念,嘴上應道:“啊對對對。”

  ……朕就該隨身帶著秦王劍!

  始皇帝冷哼一聲,臉色更差了。

  第一封書信是吐槽類,他便以為第二封書信也是如此,興趣便不那么大了。

  但拿都拿過來了,不拆白不拆。

  始皇帝隨意地打開第二個紙團,懶得撫平褶皺,就那么皺皺巴巴地看。

  君上,你怎么知道蒙恬會贏?結巴說你有《太公兵法》,給我看看。

  目光驟然一縮,始皇帝將信紙攤開撫平,一字一字往下讀。

  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道:“信中說的蒙恬會贏,是贏了什么?”

  始皇帝的關注點,和嬴成蟜截然不同。

  “打匈奴打贏了唄,應該是把雁門,九原都拿回來了罷。新年之前,八百里快馬加急應該能到,不急。”

  嬴成蟜說的隨意。

  始皇帝聽的惱火。

  這能不急?

  這戰事能不急?

  那是兩個郡不是兩個縣!

  天下一共就只有三十六郡!

  始皇帝怒拍石桌,拍的手掌麻痛而不自知,指著嬴成蟜訓斥。

  “你這豎子給朕好好說話!雁門,九原,到底打沒打下來!”

  信紙在你手上,你問我?

  嬴成蟜很無奈,攤開雙手道:“我也不知道啊,信上沒說啊。”

  始皇帝怒火中燒,對著李牧寫的信紙翻來覆去地看,想要從字里行間看出九原,雁門到底復沒復。

  但一共就那么幾個字,始皇帝再怎么翻也不能突然多字。

  氣憤不已的始皇帝怒聲呵斥:“李牧昔年在趙時,擋的朕水泄不通,讓王翦不得寸進折了副將恒屹,那時何等的英武。你看看現在,到了你府上,和你一樣散漫不堪,喝酒成性!”

  “哎!”嬴成蟜伸出手掌對著始皇帝平舉,歪著頭瞪大眼睛道:“散漫不堪隨我,喝酒成性跟我可沒什么關系,我可沒天天喝的爛醉如泥。”

  始皇帝一巴掌拍在信紙上。

  手掌隔著信紙與桌子發生碰撞,聲響依舊很大。

  “還敢抵賴!要不是你在那里搞甚蒸餾酒,烈性空前。就算原本天下最烈的楚國王酒,李牧也不會這么醉!”

  這個,好像也有道理……

  有些尷尬地放下手,嬴成蟜訕訕地道:“那個,皇兄你繼續。”

  始皇帝甩弄著李牧信紙,惱怒異常。

  “看看看看,現在連重點都抓不住了。最重要的戰事一筆帶過,卻去問什么《太公兵法》,朕都懷疑這李牧被你所帶,今日還有昔年之威乎!”

  威不威的不知道,反正脾氣一點沒變……

  嬴成蟜心里吐著槽,嘴上不敢接話,他不想聽始皇帝墨跡。

  但始皇帝都找他找到了長安君府,那是他不想聽就不聽的?

  “信鴿通訊就讓你們傳遞這點破事,要緊的情報藏在閑話里,朕都不如把暗衛,情報都交給阿母!”

  暗衛早就不想要了,有時跟著我好煩。

  再說這信鴿也不是你的情報,咸陽那只信鴿還沒飛過來呢。

  “好啊好啊!給她給她都給她!”嬴成蟜連連點頭。

  看到嬴成蟜這幅滾刀肉的樣子,始皇帝氣急了。

  他剛把趙姬手下除掉為嬴成蟜掃平障礙,此時怎么可能會反而給趙姬暗衛。

  在咸陽,暗衛可說是最大的隱性勢力,主掌著大秦帝國暗面。

  “你這豎子別和朕裝瘋賣傻,回答朕的問題!王齮怎么會受你掌控?蒙家那些武將怎么也聽你指揮?你手下到底還掌控多少勢力是朕不知道的?這大秦到底是朕的,還是你嬴成蟜的!”

  始皇帝聲音很冷,面相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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