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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出局

  十一月九日。

  始皇帝頒布詔令,九月十五日過后,將在秦律中加入了淫穢罪,關中樓臺要盡數拆除,這引起了咸陽貴族群體反對。

  三大世家雖然被除名,但是留下了一個碩大的水性十足的桃子——隸妾。

  為關中所有樓臺輸送隸妾,三大世家靠著這門生意延續了秦國老牌世家的輝煌。成為了脫離世家領袖甘家,也能過得有滋有味的獨立世家。

  這么大的利益,基本上秦國的貴族都想分一杯羹,誰不想家族再進一步呢?

  但始皇帝下達的這一紙詔令,看似就是輕飄飄的一張紙。卻將這個桃子壓的果肉稀碎,抓都抓不起來。

  貴族們不在乎秦律,但在乎始皇帝的態度。公然違反秦律,就是打始皇帝的臉。

  這條詔令莫名其妙,貴族們想不通為什么,不知道陛下的出發點是什么。

  就像當初提出郡縣制取代分封制,大家都能看出來始皇帝是在以此徹底斷絕封國,讓嬴氏一族永為王族。

  但取消樓臺,將女子賣色定為罪,這是為什么呢?

  管仲當初發明妓院是為了招攬能人,是為了斂財,是為了給齊桓公收集美女。齊國能成為春秋第一位霸國,妓院在其中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如今樓臺勢頭正好,一切利處都在發揮,始皇帝卻頒布淫穢罪,這不符合情,也不符合理。

  壓碎了世家貴族的桃子,自身也沒有得到利處,妥妥的損人不利己。

  十一月十日。

  新樓臺。

  甕豬,母狗,瘦馬齊聚。

  一眾世家家主瘋狂地發泄著自身欲望,像是要把日后再也發泄不出來的惡念今日盡數發泄完畢。

  一個個美人或咬著唇齒勾人心魄,或高抬滿月痛忍沖鋒,或面露痛苦曲意逢迎。這是一場沒有多少人性的狂歡,這是一場回歸獸性的丑陋。

  甘羅坐在主位上,第十二次拒絕了世家家主的邀約,笑著揮揮手,讓想和其雙管齊下的家主繼續孤軍奮戰。

  天窗大開,藍天白云在新樓臺抬眼可見,那十二個一米見方的天窗卻都散不盡這屋中的腥臊之氣。

  甘羅獨飲美酒,時不時地要某些玩嗨了的貴族收斂一些,不許屋中鬧出人命,這已經是他這個領袖的最大爭取了。

  貴族將繩索套在瘦馬頸部,一邊騎馬一邊拉緊,隨著瘦馬瀕死感受緊致快感,甘羅阻止不了。

  甘羅能做到的,就是在馬臉紫紅,眼見出氣多進氣少的時候,讓貴族松開馬韁緩一會,給瘦馬三息喘息時間。

  這場充滿怒吼,暴力,尖叫的宴會在兩個多時辰后落下帷幕。

  其實真正肉搏的時間在半個時辰左右就基本宣告終結。

  隨后的一個半時辰,則是這些賢者時間,稍微恢復了一點人性的貴族終于想起了人和野獸的區別,發揮了善假于物的優勢。

  肉靈芝,軟木馬,搗靈杵……

  看著美麗的甕豬,瘦馬,母狗痛苦的表情,求饒的哭喊,大多數貴族陰暗內心得到極大滿足,有些比親自上陣的歡喜還要大。

  甘羅讓能行走的美人自行下去,行走不了的美人則由隸臣拖下去。最后叫來仆從打掃地上的紅色血跡,白色精華,便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在這小半個時辰中,貴族們喝酒,吃肉恢復體力,大聲歡笑著。爭論著到底是西家甕豬曲徑通幽,美不勝收滋味好。還是孟家母狗柔若無骨,百無禁忌感受棒,亦或是白家瘦馬才貌雙絕,吟唱助興有新意。

  當渾濁之氣自天窗飄離,清新的自然風滌蕩樓室。在眾人中年歲最小,但是身份最高的甘羅大口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朗聲道:

  “美人已享,美酒入腹,佳肴下肚。諸君,該是議事之時了。”

  騷亂聲漸漸停止。

  五息后盡數消弭。

  一個肥頭大耳,沒有甘羅制止剛才就壓死不止一位隸妾的家主率先道:

  “上卿,陛下此舉斷我等生路,此該如何是好啊?”

  一人帶頭,八方景從,一位又一位世家家主開了口。

  “王兄此話是極,此番大事,還望上卿拿個主意。”

  “淫穢罪,那些口袋里翻不出三錢的賤民哪里進的起樓臺?陛下此舉不就是在針對我等?”

  “上卿,陛下意欲何為啊?狎妓定為罪,真是滑稽也!拆除樓臺,日后我等要去何處玩樂啊!”

  “正是此理,這錢財我姜厚不看重,跟著上卿家中從未斷了糧。但這斷了我等樂事,我姜厚第一個不樂意。”

  以年事過高,男女之事行不動,窩在新樓臺內大樹下吃了兩個時辰果子的綱成君蔡澤不發一言。

  他今日只帶來了觀察的眼睛,沒有帶來說話的嘴巴。

  在人聲到達最頂端之時,獨自一人坐在最上位的甘羅眼睛一立,抓起桌上以陶土燒制的酒杯勐然摔在地上。

  清脆的破碎聲讓全場聲音停了片刻,甘羅掐好這個當口直身而立,厲喝道:

  “一群蠢貨!愚蠢至極!”

  眾人見甘羅如此,一個個臉上沒有被辱罵的惱怒,反而做認真傾聽狀。

  和想爭取世家加入,老成持重的孟甲坤,西術,白飛相比。真正的世家領袖甘羅年輕氣盛,一身的凌人盛氣。

  但眾人對這樣的甘羅卻都很服,因為這樣的甘羅能讓他們混吃等死過得很好,能為他們解決疑難問題。

  甘羅指著場中大多為叔伯輩的世家家主,獨自大聲說教道:

  “孟西白三者經營樓臺隸妾多年,為那豎子斬了滿門。爾等想尋死自行在這地上磕死,何苦另找遠途?那金錢僅能夠孟西白三家成大世家,分到爾等身上又能有幾多?陛下說淫穢罪,說不讓納妾乎?樓臺違背秦律,新樓臺違背秦律乎?不要你們去樓臺尋歡作樂,禁止你們玩弄隸妾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甘羅領袖壓制力下,紛紛偃旗息鼓。這道理其實他們也都懂,但他們裝不懂。

  能將孟西白三大世家,打造成僅次甘家一線的樓臺隸妾生意。分到在場每個世家身上,其實很可觀。

  若是甘羅帶頭去要,那是最好不過,大家跟著喝湯。反正槍打出頭鳥,始皇帝要動就先動吃肉的世家領袖甘羅。

  若甘羅不要,對于有些求穩世家來說那就算了,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對于那些有野心世家來說,也能夠拼一把去試著接手。你甘羅已經說不要了,我們接你要是搶,那就失了道義。

  這場小風波在甘羅強硬手腕下,看似化作無形。

  甘羅拍拍手掌,有仆役便高昂著脖子用公鴨嗓大聲喊表演歌舞話劇的伶優入內,眾人一邊看舞聽歌評話劇,一邊飲宴。

  歌舞過半,坐在上位的甘羅輕飄飄地瞥了眼百里家家主百里城,輕飄飄地道:

  “百里城,下次宴飲,你不許來。”

  百里城臉色唰的一下煞白,手中快子掉落在桌桉上發出叮啷聲響,張口想要說些什么。

  “噓。”

  甘羅食指先豎在唇前,然后指著前方。

  “看戲。”

  甘羅手指的是場中正表演秦惠文王攻占義渠的話劇,眼神卻是釘在了百里城的身上。

  眾人的目光便也隨之轉到百里城身上,在百里城身邊坐的兩個家主也都趕快挪了地。

  眾人都知道,心胸并不寬廣的上卿是要秋后算賬。

  甘羅入咸陽獄之際,三大世家欲奪權,百里城是第一個投誠的。

  “上卿,城有眼無珠,妄斷形勢!”

  百里城立刻起身,半躬其身對著甘羅下拜。

  甘羅哈哈大笑,點指著百里城對眾人道:

  “哈哈哈,諸君,此戲比場間戲美甚,敬請賞之。”

  “上卿所言極是!”

  “此戲大妙!”

  “未知百里城演的比伶優還好,何不下場?場中才是汝之位置。”

  眾人的奚落,調侃,嘲諷,讓百里城的臉色越發難看。

  只差一步,他就能成為和孟西白并列的第四大世家。但也就是差了這么一步,他連原本的位置都保不住。

  “這咸陽城,不是沒了你甘羅便活不得!”

  百里城挺直嵴梁,指著上首怒聲言說。

  用力一拍桌桉,震得杯盤顫抖,菜肴汁水輕濺,先附和了一句。

  “此話不假!蒙家,王家,李家,凡軍功之家其勢壯也,見我等亦眼高于頂也!”

  繼而滿面嘲諷。

  “蒙公破城數十,武城侯,通武侯滅了五國,隴西侯亦有破燕之功。這些,你百里城做得到?還是你百里家有人能做得到?”

  百里城面部抽動,甩手離去。

  甘羅冷笑一聲,張望一圈,目光定格在飲宴最后一座的男孩身上。

  “鮑白令斯,坐過來。”

  阿父為鮑白令之,今年十六歲的鮑白令斯振奮而行,坐在了原本屬于百里城的位置上。意味著鮑白令家在咸陽世家中的地位,從小世家上升到最接近大世家的中世家。

  甘羅能做到的,不是讓咸陽世家沒有他活不下去。而是跟著他,咸陽世家能夠躺平不努力不奮斗混吃等死,活的好。

  一眾世家家主都艷羨地看著男孩,但他們眼中沒有妒忌,因為這是鮑白令之用性命換來的。

  有過罰,有功賞,這便是法家。

  法家影響的不僅僅是秦王,還影響著絕大多數高層思維。

  十一月十二日。

  以百里家為首,不甘寂寞的以小世家為主的野心世家,向始皇帝遞交了辭呈。

  數百封辭呈放上去,數量和三大世家空出來的官職數差不多。

  甘家不再帶著百里家前行,半個月內連續經歷大波折的百里城紅了雙眼,要聯合一眾有野心的小世家賭一把。

  就賭三大世家除名,秦國官位空缺,始皇帝沒有足夠能當官的人員。在其看來,這場豪賭他幾乎不可能輸,除非始皇帝意氣用事。

  百里城很清楚,在不許傳道受業的秦國,除了他們這些世家,沒有讀書人。

  要不然秦國也不能在攻下了趙國,韓國,楚國,齊國后都讓當地貴族自治,實在是治不過來。

  軍功制是把雙刃劍,外刃銳不可擋,內刃不留學子。

  嬴成蟜要以郡國并行制過度到郡縣制,其原因便在于此。要是秦國有足夠治理天下,壓得住當地貴族的官員,嬴成蟜才懶得讓推恩令這種陽謀問世。

  百里城算盤打的很好,不管是百里城認為自己能贏,就連不讓世家鬧事的甘羅都認為百里城能贏。

  若不是知道嬴成蟜不在咸陽獄,甘家脖子上懸掛的秦劍隨時可能落下,三大世家留下的桃子甘羅怎么可能讓出去。

  所有人都認為百里城這步棋下的好,都在等著始皇帝批復不準,對世家們妥協,更改掉詔令。

  沒到晚間,百里城這個小團體的請辭奏章就被批復下來了,一個大大的“準”字,始皇帝同意了。

  百里城拿著一個又一個奏章,看了這個看那個,看了一遍又一遍,嘴中念叨著。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他快馬加鞭去往咸陽宮,被攔阻在外,始皇帝不許他入宮。

  百里城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他賭輸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其家門口被一眾小世家中人圍住。這些小世家中人將百里城圍住先是詰問,然后暴打。

  緊閉的大門敞開,百里家中人為救百里城,和這些人扭打在一起。這種私斗違背秦律,很快巡邏的城防軍就把所有人都抓走。

  這些上請辭奏章的小世家們在廷尉大牢中仍然破口大罵著百里城,若非百里城單獨一個牢房,看樣子他們能把百里城活活打死。

  這些人上了賭桌,卻沒有做好輸的準備。

  消息傳開,咸陽世家一片嘩然。

  世家領袖甘羅將自己關在屋中,苦思冥想。綱成君蔡澤用力過勐強力頓下,以毛筆桿劃破了紙張。

  世家并不知道始皇帝的底氣從哪里來,他們覺得始皇帝染上了某個豎子的狂疾。

  一下子空缺了這么多官位,要從哪里補?補不上,秦國關中必亂。為了證明不被逼迫,就如此意氣用事不顧秦國安危?

  不管世家如何想,在以百里家為首的一眾小世家遞交的辭呈被批準后,意味著這些小世家將慢性死亡。

  只要始皇帝不恢復這些小世家中人的官職,那么本該屬于這些小世家的權力,便集中到了始皇帝手中。

  千百年的貴族壟斷,嬴成蟜滅三大世家滿門的時候就被打破了。而百里家和小世家們的逼迫,則讓世家局勢再次惡化。

  世家在秦國的掌控力被撬開了一個大角,這個大角上原本立著的三大世家,百里家,和一眾小世家,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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