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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走罷,別看了,讓子彈飛一會

  民怨沸騰,群情洶涌。

  首當其沖,被罵做帶肉大骨頭的冒頓王子卻對著頓弱一臉賠笑。

  “頁先生教訓的是。”

  繼而扭首環視,諂媚瞬變威嚴。

  “聒噪!誰讓爾等言語的!還膽敢持弓拿刀,都給我放下!”

  眾人看著冒頓不可思議,滿臉失望,紛紛住了口,還刀歸鞘,插箭回筒。

  他們打定主意,若此次能活下來,再不與冒頓往來!

  他們敬佩服從的是那個張弓射雕,勇毅果敢的王子,而不是眼前這個被中原狗貼臉大罵還要腆著臉諂媚的軟骨頭!

  冒頓似是感知不到周邊人情緒的變化,又或者是他不在乎。

  他重新換上那副舔狗臉,以懇求的語氣,滿含歉意地道:

  “辜負頁先生之期望,累頁先生虛度光陰,皆是冒頓之過也。望先生看在這一年的情分上,再幫冒頓最后一次。

  “月氏國,冒頓一定要去,死則死矣!”

  頓弱聞言大怒。

  “豎子不足與謀!豎子不足與謀!豎子不足與謀啊!”

  連聲大呼三句后。

  甩袖上馬,在冒頓親自護衛下,在眾匈奴欲虐殺之的目光下,從內圈來到最外圍,雙手抓著馬韁繩,再次向饕餮軍緩慢行去。

  陪在冒頓身邊的童年伙伴金翁雙目充血,眼見著那個中原狗趾高氣昂地離去,眼見著尊貴無比的冒頓王子低聲下氣猶如一個奴隸,他心中的火焰灼得他痛苦無比!

  他張弓搭箭,弓弦拉到滿月,弓弦發出“蹦蹦蹦”不堪重負的呻吟。大拇指、食指、中指用力拈著箭尾羽翼,盡皆發白到透明。

  這一箭,金翁要那條中原狗死,便是冒頓王子下令也不行!

  其正欲放箭,冒頓一只手猛然橫抓在已搭上硬弓的利箭箭桿上。

  “卸力!”

  金翁喘著粗氣,三根手指微微顫抖。

  “王子!你放手!我一定要射殺了他!”

  冒頓抓著的這支利箭,已然吃滿了弓弦積蓄的力量。此時金翁若是松開手指,在冒頓握箭的影響下,不但箭矢軌跡必然發生轉變,射不中頓弱,箭矢中積聚的力量還會傷了冒頓。

  打定主意不聽令的金翁,萬萬沒想到王子為了那條中原狗,竟然以最后使刀的右手為代價,迫使他卸力。

  “我要你卸力!”

  冒頓再次大聲發令,眼見金翁毫無動作,橫身擋在金翁身前,正對那根呼之欲出的箭矢。

  “還不卸力!你是要殺死我嘛!”

  金翁極力咬牙,身軀氣的發抖。

  他緩緩卸力,手上握著的滿月越來越殘,直到變成半月。

  他的視線從冒頓頭側經過,越過冒頓,看著駿馬上那騎術極差,死上千百次都不消他心頭之恨的丑態身影,滿是不甘。

  若是王子剛才沒有抓箭,僅是喝令,這支箭已然插在那條中原狗后心!

  “啊啊啊啊啊啊”

  他猶如受傷野獸般嘶吼,面部猙獰,能讓一縣小兒啼哭不止。

  剛叫了六聲,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就捂在了他的嘴上,力氣之大,讓金翁疼痛難耐,覺得臉骨要被捏碎了!

  “你想要我們都死在這里乎!”

  面部比他更猙獰,能讓一郡小兒啼哭不止的冒頓王子,滿是殺氣地道。

  二人距離不足三寸,金翁能親眼見到冒頓張口時,嘴中猩紅一片!能嗅到那淡淡,散發著鐵銹甜的血腥味!

  “中原有句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罵的是我,我都能忍,你嚎叫個甚。”

  冒頓冷聲低語。

  許是話說的太多來不及吞咽,亦或是口中血涌的過快,猩紅液體自其唇角流下,陽光照著,很晃眼。

  松開掌間口,擦掉唇邊血。

  冒頓望著躍躍欲試,目露兇狠的隨眾。

  他的視線落在蘭部落王子持彎刀的手上,蘭部落王子不自覺地松開刀柄。

  他的視線又落在須卜部落王子握弓的手上,須卜部落王子默默背弓,避開了他的視線。

  須卜部落王子發誓,冒頓王子的眼睛,比冬日中餓了三日,被狼群驅逐的孤狼還要兇惡。

  冒頓目光所及之處,沒有兇你敢正視。

  他一聲未吭,只用眼神,就要這些發誓不再與他來往的諸多王子從惡狼變成了白兔。

  雙手揉揉臉,他調轉身體,看向頓弱背影,落在饕餮軍眼中的時候,一臉懇求、希望、奴顏婢膝。

  “不愧是把你圍在白登,帶領匈奴一統大漠的男人。”

  饕餮軍中,嬴成蟜嘖嘖稱奇,與身邊的左偏將劉邦說話。

  他把一個由兩圓筒組成,中間以一塊厚鐵相連的奇特物放在眼前,其面正對著匈奴王子冒頓的方向。

  劉邦連湊過來,好奇地打量這個從沒見過的奇特物。

  “君上之語簡練精深,邦這粗鄙之人不知其中真意,請君上細言。”

  “我在胡謅,不必當真。”

  “君上說笑,想是邦才疏學淺,不能領會君上言語。君上不欲讓邦自卑,故不言也。”

  “哈哈,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嬴成蟜體會到了被舔的快樂,心情很愉悅。

  怪不得那么多皇帝都被奸臣蒙蔽,錯殺忠良。

  一個皇帝犯了錯都要說皇帝沒錯,整天對皇帝夸夸夸的奸臣。和一個皇帝沒犯錯也要說皇帝犯錯,成日雞蛋里挑骨頭的忠臣。

  皇帝喜歡哪個,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誰愿意天天被罵啊。

  “嘿嘿,邦說的都是實話,發自肺腑。

  “君上,你手中拿的是何物?邦從前從未見過也。”

  眼見頓弱來的近了,嬴成蟜把手中物遞給劉邦,走去前面迎接頓弱。

  “雙筒望遠鏡,給你一個,拿去偵查敵情用,你要敢拆了賣,別怪我打你軍棍。還有,以后在軍中要叫將軍,不要叫君上。”

  “諾。”

  劉邦干脆應聲,心里想著這點鐵能賣幾多錢。

  等嬴成蟜走得遠了,其低頭開始把玩雙筒望遠鏡,一眼就看到圓圓鐵筒中鑲嵌的琉璃,霎時一驚。

  他這才明白嬴成蟜為何警告不得拆了賣。

  眼前這雙筒望遠鏡看上去有四塊琉璃,皆是成色極好,毫無雜質的透明純色琉璃,說是價值連城絕不過分。

  “嘶,這樣珍寶,怎被嵌在了鐵筒之中?真真暴殄天物,和將軍那頭盔一樣奢侈,將軍到底多有錢啊……”

  出身沛縣第一家族,還是嫡子身份的劉邦直嘬牙花子,無法理解主君的腦回路,心中只有一句主君曾對他人說過的話。

  “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

  心里翻騰了一會,劉邦學著嬴成蟜的樣子,拿起望遠鏡放在眼睛上。

  一瞬間,劉邦便睜大雙眼,啊的大叫一聲。

  周圍親兵一臉警惕地望過來,劉邦渾然無覺,忘記了解釋。

  他摘下望遠鏡,又戴上望遠鏡,來回重復,不知疲倦,一臉見了鬼的樣子。

  他不明白,只是一個小小的望遠鏡,怎么就能讓他清清楚楚地看清千米之外。

  原本在他視線里只是有個人樣的王子冒頓,通過望遠鏡,他能清晰看到冒頓的所有面部表情,有如他就站在冒頓身前!

  此等物事,游歷大江南北,見識過諸多奇異事物的他聞所未聞。

  他倒吸一口涼氣,拿著望遠鏡去尋找嬴成蟜的身影。看到嬴成蟜接上那個渾身臟兮兮,從匈奴騎兵中跑過來的人。

  他能看到兩個人都在笑,他甚至能去數嬴成蟜笑得時候露出了幾顆牙齒!

  “什么雙筒望遠鏡,這不是傳說中的千里眼嘛?!有這物事,打仗還有的輸?”

  劉邦信心爆棚!

  他雖然沒帶過兵,打過仗。

  但自覺沒吃過豬肉,怎么也見過豬跑,知曉打仗斥候很重要。

  拿著這望遠鏡,相當于視線比敵軍遠了千米。敵軍還在摸索呢,我軍已然清晰看到他們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身影了。

  未戰而取得先機,勝利一半!

  “還好投了主君麾下,不然到時候反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劉邦想到好多年前受信陵君遺愿,與魏國名士張耳謀劃謀反,出了一身冷汗。

  他連抹腦門,低頭為六國余孽默哀,為棄六國投秦而慶幸不已,心中的小心思磨滅大半。

  “你做了什么?

  “那幫匈奴看你的眼神滿是仇恨,比看饕餮軍的恨意濃郁百倍。”

  頓弱笑容一停,轉上驚色。

  “相距這么遠,你連他們面貌都看不到,哪里能看到他們眼神?你現在算人心算的這么準?連我的心性都能算到?要不要學縱橫術?”

  揣摩人性,利用人性,是縱橫術的精髓,縱橫術就是利用人性中的弱點來達到目的。

  頓弱以為嬴成蟜是基于對他心性的了解,算出了事實。

  嬴成蟜切了一聲,一臉不屑之色。

  “縱橫術鼻祖王詡都是我門客,要學的話也不跟你學啊。”

  頓弱一臉冷笑。

  “鬼谷子要是還存于世,怕不得有二百來歲。你便是妄言,也要迎合事實。盡是虛妄,何以要他人信之?”

  嬴成蟜一聲嘆息,將剛從親兵手中拿過來的又一個雙筒望遠鏡放在頓弱雙眼上,又扭轉頓弱身子面朝三千匈奴。

  頓弱身軀一震。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匈奴仇恨的眼神,有如貼臉盯著他似的,嚇他一跳。

  “這這這……”

  他挪開望遠鏡,指著望遠鏡,結巴地說不出話。

  嬴成蟜隨手遞過去,輕描淡寫地說道:

  “人吶,總會被固有思想所局限,就是不愿意相信認知外的事物。”

  頓弱如獲至寶地接過去,放在眼上使勁看,將每個匈奴臉上表情都盡收眼底。

  許久之后,他萬分不舍地遞還給嬴成蟜。

  這等能看千米之外的寶物,是戰略物,比大秦殺器秦弩還要金貴,應該沒幾個,不是他能拿著的。

  嬴成蟜推回去,擺擺手。

  “送你了。”

  明明是很自然的話,頓弱卻聽出了豪氣干云。

  他苦笑一聲。

  “此物能視千米之外,珍貴異常,在弱手中,暴殄天物,在諸位將軍手中方有用武之地,弱不敢受。”

  嬴成蟜呵呵一笑。

  “拿著玩,本將軍有的是。”

  頓弱正想說不要妄言,就看到嬴成蟜勾勾手,跟在嬴成蟜身邊的數十親衛伸手入懷,掏出了和頓弱手中幾乎一模一樣的雙筒望遠鏡。

  頓弱傻眼了。

  腦子里反復重復著嬴成蟜剛才說他的話。

  “人吶,總會被固有思想所局限,就是不愿意相信認知外的事物。”

  雙筒望遠鏡在精細、復雜程度上,都和手槍差距甚大,二者云泥之別。手槍嬴成蟜只弄得出來三把,雙筒望遠鏡他要多少有多少。

  這物事早就能量產了。

  頓弱看著手中的望遠鏡,遲遲不能接受這在他眼中價值連城的物事有如此多的事實。

  良久,他幽聲道:

  “先放行罷。”

  嬴成蟜頷首,下令放行。

  饕餮軍得令,上到副將王齮,下到末卒,盡皆對此命令不解,甚至大為反感。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群匈奴,還是各部落王子,其中甚至還有下任單于,為何要放行?

  離得近,知悉這三千匈奴是頭曼單于為了與月氏國停戰,而派去月氏國的右將軍蒙武快速跑了過來。

  “蟜兒!這不能放他們離去!不能要匈奴與月氏停戰啊!秋季戰馬正壯,人亦繁多,匈奴止戈停戰,是打算南下劫掠我秦國!”

  蒙武一臉焦急之態。

  嬴成蟜靜靜聽完。

  “右偏將,在軍中,要叫將軍。”

  “……諾。”

  下達軍令時,軍中只能有一個聲音,那便是主將的聲音。

  二人說話間,饕餮軍已是分開了一道向月氏國方向的大口子,足以容納百匹戰馬齊奔。

  三千匈奴策馬疾奔,自這道豁口中逃得性命。

  頓弱,嬴成蟜并肩看著三千匈奴倉皇逃命,那些馬蹄子刨草地帶起的草屑,能有一尺高。

  “弱沒做什么,就是臨走時,痛罵了這群匈奴狗。”

  “你就沒想過,萬一這群匈奴中有一個魯莽之輩,一箭射死了你?距離這么遠,本將軍可救援不及,只能給你收尸。”

  “冒頓不是蠢貨,他想要活命,就必須保我的命。我看似危險,實則最是安全。既然無性命之憂,自然要遵從本心,弱快忍一年了!”

  “哈哈,你這張嘴啊!走罷,別看了,讓子彈飛一會。”

  “……子彈?”

  “妄言,妄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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