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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漫長的苦刑(其一)

  “納尼……que(什么)?”

  日語和法語先后從嘴里蹦了出來,這是他最擅長的語言和他曾經的母語。

  源稚女的發言,竟是令從六十年的倦怠中復蘇的影皇罕有的……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喜當爹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反正上杉越并不覺得自己會滿臉驚喜地大喊出“我當爹了!”這種話來。

  但男人的眼神只是動搖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麻木與冷酷。

  上杉越冷笑了兩聲:“這不可能。”

  他的視線從源稚女身上,再次移動到了正在低頭數螞蟻的繪梨衣那鮮紅的長發上。

  沒了拉面師傅那種畏縮氣質的臉上,只有一種壓抑著的怒火,像是要把眼前這試圖戲弄自己的家伙燒成灰燼。

  “我不可能有孩子。”曾經的黑道至尊寒聲說道:“上杉家早已經死絕,我親手殺死了我的七個妻子,看著她們的血液從脖子中流出來,染紅了足夠塞滿三十個女人的大浴池……”

  “說出你的來意,別用這種話來侮辱我!!”

  在強而有力的龍血力量加持下,純粹的第五元素瞬時席卷了周遭數米范圍內的四大元素,聚攏為無形的領域。

  面對這種近乎上位種族的粗暴壓迫感,別說毫無龍血的正常人,就連世上絕大多數的混血種都會在血統的震懾下雙目失神,茫然地跪倒在地……

  可在場的幾人,就絕不在這“絕大多數”的范疇之內。

  上杉繪梨衣只是呆萌地抬起腦袋看了一眼上杉越,無形之刃便在剎那間劈開了上杉越蓄勢待發的言靈領域。

  領域瞬間被破,威嚴的拉面師傅頓時下意識地后退半步,珍藏的光盤從柜子里面落下撒了一地。可他現在的注意力卻已經全部放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黃金瞳中滿是難以置信,“這不可能!!”

  “然而,事實上完全有可能。”

  喂完了表情有些難過的七實,步舜又自來熟地從“咕嚕嚕”地冒著白煙的鍋子里盛上了滿滿一碗大骨湯,遞給了眼神閃閃亮亮的繪梨衣。

  “小心燙。”

  他叮囑了一句,然后問道:“七實、稚女,你們要不要?雖然現在拉面師傅罷工了,但是湯的味道也還是很不錯的。”

  源稚女暫時沒什么胃口,卻也還是禮貌地向自家老師鞠了一躬。

  他這才又看向表情僵硬如一塊老腌菜的上杉越,低聲地搖頭:“雖然我也是剛剛才不久前才知道……但繪梨衣的血統不可能作假。”

  “除了哥哥,我,還有她,這世上現存的皇就只有你了。”

  “……父親。”

  上杉越壓抑又憤怒的聲音響起:“這確實是超級混血種才具備的威壓,她是這一代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中的哪一個?!”

  或許世上的確存在著希爾伯特·讓·昂熱那種異類,能憑借時間零這種匪夷所思的言靈,贏過當時毫無戰斗經驗的他……

  但在最直接的領域交鋒中,能勝過皇的只有另一個皇!

  這被源稚女叫作「上杉繪梨衣」的女孩,毫無疑問是與他一樣的超級混血種!

  “不管她以前被叫作什么天照月讀,現在都已經沒有關系了。”源稚女搖了搖頭,對這位素未謀面、就已經落后版本的父親多出了幾分同情:“……她已經不再是蛇岐八家的兵器,我和她一起過來,只是我想一起見見您這位我們血緣上的父親。”

  敏銳的從源稚女的話中捕捉到了某個詞匯,上杉越腦中一道靈光一閃而過。

  「——血緣上?」

  當了六十年的拉面師傅,上杉越確實已經把自己當初在大學里面學的東西丟得一干二凈。但他好歹是在法國最悠久的綜合性大學之一的里昂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的高級知識分子,對某些概念至少有所耳聞。

  他怔怔地張大了嘴,看向上杉繪梨衣,又死命地盯著源稚女的臉,喃喃出聲:

  “……體外受精?”

  喝著湯的步舜極其恰當地打了個響指,附和道:“正解。”

  正如每個男人都不知道在自己的一生中,到底要親手殺死多少億萬個小生命。

  某個在糖衣炮彈的腐蝕中混混沌沌地丟掉了自己腦子的家伙,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為科學研究所捐獻的精子,最后會進入到什么樣的實驗中。

  “老師告訴我,我和哥哥,還有繪梨衣……都是在一場實驗中誕生的試管嬰兒。”源稚女低聲地講述著他從步舜那里聽來的身世:“源的姓氏沒有多少意義,但賦予了我們皇的血統的人……”

  “就是父親你。”

  上杉越的臉上突然涌現了熔巖般的憤怒,一根根青筋在他脖子上乍起,隱約能見到其中流動的如同水銀般沉重的血液。過去的黑道至尊再度展現了他那可怕的殺氣,赫然扭頭,對步舜一字一句地低聲喊道:

  “是!誰!干!的!?”

  “我不知道。”步舜立即給出經典回答,然后又豎起右手食指:“為什么你不去問問現在的蛇岐八家的管事人呢?只有捧起了現在的皇的人,才最清楚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不是嗎?”

  “還有,越師傅,我們現在是你拉面攤子的客人。”

  七實從口袋里面拿出一疊萬元大鈔,放在柜臺上哼哼地附和道:“我們可是給拉面付錢了的!你可不能賴賬!”

  “混蛋!”上杉越罵了一句,伸手從案板上揪起一坨飯團,猛地一拉:“他們的事情你知道得這么清楚,你和我說你不知道是誰干的?”

  在拉面被下進燒沸的鍋子的聲響中,繪梨衣和源稚女也接連在步舜的身邊坐下。

  繪梨衣坐到了步舜的身邊,伸手抓著他的衣服一角,另一只手則是從口袋里面掏出便簽本,在桌臺上熟練地寫寫畫畫起來。

  源稚女正面對著瞪大雙眼的上杉越,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而冷靜地與自己這位父親對視。

  “我和哥哥……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沒有爹娘的野孩子,那時候我們一起生活在鄉下,學校里經常會有人用這種理由欺負我們。”源稚女說道:“所以步舜老師告訴我,這世上我還有一個父親活著的時候,我其實稍稍有點開心。”

  把手里扯好的拉面丟進了鍋里的上杉越無言。

  不知是在記憶的宮殿里面挖出了什么樣的回憶,這個看上去很老的男人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濃烈的憎恨與憤怒:“這種該死的血統,根本就不該流傳下來!”

  “也許在父親你看來,確實是這樣吧。”

  敏銳地體會到了面前男人心中那不息的憤怒與痛楚,源稚女聲音變得如夢般縹緲柔和:“但如果不是你,我也無法與哥哥、明非,還有老師相遇……”

  “這是從你開始的故事啊。”

  一直都很善解人意的他,向上杉越誠懇地低下頭:“所以我想替哥哥,還有繪梨衣感謝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繪梨衣歪了歪頭,居然主動地把面前的便簽本向著源稚女推了過來。

  源稚女訝異的低頭看去,發現上面用簡筆畫畫了一只小狗和一只小鴨子。狗子的旁邊寫著自己的名字,鴨子標注著是繪梨衣,看上去充滿童真,煞是可愛。

  七實眨了眨眼,:“小繪是在給你鼓勵哦,小源”

  點了點頭,源稚女臉上頓時浮現笑容,“謝謝你……這些年辛苦你了,妹妹。”

  繪梨衣搖了搖頭,伸手從口袋里面掏出了那只她非常喜愛的橡皮鴨子,放在桌上推到了源稚女面前。

  然后又在便簽紙上寫了“哥哥”兩個字,然后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其實一直都過得不錯。

  “哥哥其實一直都并不怎么擅長照顧別人。”

  源稚女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繪梨衣的頭發,語氣溫柔:“他是個很笨拙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做就會裝出一副酷酷的樣子,然后把想的東西全部藏在心里,等到一個人的時候再絞盡腦汁地去思考到底要怎么做。”

  “漫畫里面提到過,男生都是這樣死要面子的。”七實小聲地說了一聲,卻又半途笑了出來:“但小源的哥哥,聽起來是個好哥哥呀!”

  上杉繪梨衣和源稚女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哥哥要是知道自己還有個老爹活著,應該也會一邊苦惱一邊感到開心吧。”源稚女說道:“不需要父親你承認這一點,但他只要知道了就會偷偷地在哪里關心,哥哥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臉上笑容明媚如初冬的暖陽:“以前我什么都不懂,是哥哥一直照顧我,那現在就輪到知道得最多的來照顧哥哥和妹妹了,父親你覺得怎么樣?”

  這時上杉越終于露出了些許動搖的眼神。

  視線從源稚女這張堪稱秀麗的臉上掃過,他落寞地注視面前這身材纖細的青年,喉中發出一聲夢囈般的嘆息:“……你真的,一點也不像我。”

  “倒是,有點像是我的媽媽。”

  這個頹廢又衰老的男人突然訴說起他的過去。

  源稚女認真地傾聽著。

  這段內容比想象得要更多一點,只能分成兩章了,先睡覺,明天下午碼完字再去吃飯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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