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煙火點亮漫漫長夜,狺狺犬吠喧囂大街小巷。
“砰!”“砰!”“砰!”
一朵朵耀眼煙花在昌蘭城上空綻放,如烈日懸空,照亮天地,令人間鬼祟無處遁形!
若只看這璀璨煙花,今晚的昌蘭城熱鬧如春宵。
然而在那絢爛煙火之下,卻是一場極致的殺戮盛宴!
逃出城西的僵尸,在煙火的指引下,很快便被游弋滿城的兵卒發現。
在夜色遮掩下,那一身黑毛恍如山野熊瞎子,不僅沒有震懾住兵卒,反而令兵卒們愈發貪婪。
“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眼下!”
在封妻萌子的誘惑下,他們相互吆喝鼓勁,抄起牛尾刀,便是包抄而來。
然而這僵尸看似倉皇而逃,實際上那得看對手是誰?
當面對這些凡夫俗子之時,一個令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啼哭的傳說自此醞釀而出。
只瞧那狀如黑熊的僵尸,避都不避那晃眼牛尾刀,直接撞了過去。
霎時,不見血肉翻飛,只見人仰馬翻。
那僵尸尤不過癮,殘暴得抓起一名兵卒,一把摘了腦袋,便是咬住脖頸大口飲血,補充血氣!
夜色遮掩了恐怖。
當殘存兵卒們爬起時,那僵尸已經沖出包圍圈,再次逃之夭夭。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煙火一支,呼喚援軍。
“砰!”
“砰!”
一朵朵煙花升空!
勾勒出僵尸逃竄的軌跡。
腳快的送死,腳慢的吃灰。
還有聰明之輩,已然從那煙火軌跡中,瞧出孽畜逃亡方向,提前擺下龍門陣,以逸待勞。
更有真正佛道修士,半途截殺。
一時間,滿城風雨。
有酣睡居民者,忽然被一陣瓦片踩動聲驚醒,還未回過神來,聲音已經遠去,恍如幻夢一場。
還有倒霉之輩,正行那巫山云雨之事,一堵墻壁轟然破碎,一群人咋咋呼呼,呼嘯而過。
竟無人停留,多瞧一眼,讓那滿心羞恥憤怒喂了夜風。
“區區行尸走肉,也敢吃人修行?”
卻說那僵尸剛剛逃入一條深巷,一聲怒斥襲來,緊隨其后,一匹劍光煥耀青石小巷。
煞時,騰焰飛芒閃耀夜空,一截斷肢跌落人間。
“吼——”
僵尸吃痛憤怒咆哮,本已失去一腳的它,現在再失一臂,身形登時踉蹌起來。
趁他病,要他命!
躲在暗中的修行者見狀,眼睛登時一亮。
各路招術,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一時間,叱咤喑嗚,刃芒激射。
待煥目煒耀散去,那僵尸已然成了人彘。
一縷幽魂掙扎著從僵尸體內冒出,一道染血長劍掠過,幽魂登時煙消云散。
“沒想到,折騰滿城風雨的精怪,竟然是一頭附身惡魂!”
劍斬幽魂的義乾道士,一臉唏噓不已。
周圍幾名佛道修士,瞧著這一幕,滿臉懊惱。
可惜了,潑天之功,盡歸義乾!
沒多久,有兵卒舉著火把趕到,收拾殘局。
這不收拾還好,這一收拾,才知這僵尸兇殘!
一路上,斷垣殘壁無數,死在僵尸毒爪綠煙之下兵卒,乃至江湖好手,不知凡幾。
且死狀極其兇殘,不是開腸破肚,便是臟腑破裂。
更有甚者,經那綠煙潑面,燒蝕如惡鬼,膿瘡滿面,皮開肉綻,好不駭人!
偏偏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凄慘一幕,除了讓膽小者心有戚戚之外,反而愈發將義乾道士襯托得神通了得!
昌蘭知府聞訊,更是連夜召見義乾道士,奉為上賓。
翌日清晨。
謀害昌蘭城月余精怪被斬消息,轟動全城。
官家組織人馬,拉著僵尸游街示眾。
別看那僵尸幾乎被斬成了人彘,經過連夜修復,已經拼出人形,滿身黑毛的掛在十字木架上,引來無數臭雞蛋、爛菜葉。
“呀,這就是那害人精怪?長得端是駭人。”
“可不是,不僅長得駭人,本事更是嚇人,昨晚那動靜,真是可止小兒啼哭!”
“哎呀,東大街都被撞塌了數幢吊樓!”
昌蘭住民聞風而動,追在游車左右,議論紛紛。
更有哀嚎聲不絕于耳。
哭得肝腸寸斷!
“天殺的妖孽啊,還我夫君,還我夫君!”
“我的兒啊,你睜開眼瞧瞧啊!”
游街馬車緩緩駛過,在那哭喪的家屬群中,一名拄著拐杖的黑臉漢子,顯得格格不入。
他佝僂著身子,滿眼血絲的瞧著那游街的黑***,心如刀絞。
那被百姓憎惡唾棄的妖怪,既是他的殺子之仇,也是他兒尸身啊!
“道爺,駱某有一事相求,還望道爺看在昔日情面上,搭把手,幫個忙!”
駱飛白看向莫川,滿臉悲愴。
“駱鏢頭,但說無妨。”
莫川心中嘆了一口氣,尋思著駱飛白怕是想要他拔度亡靈。
“道爺,自古講究個落葉歸根,您看這街也游了,人也示眾了,可否幫我兒尸身討要回來?”
駱飛白聲音中透著悲涼和哀求。
“駱鏢頭,非貧道不愿幫你,令郎身軀已遭厲鬼奪舍尸變,即便經過超度,恐怕也有邪佞之氣殘留……唉,這種情況,他們不會放人的。”
莫川勸慰道。
“駱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兒遭此凌辱!道爺,義乾道長已成知府眼前紅人,我托盡路子也難進其門,您是義乾道長的摯友,想來見他一面不難,我只求能見他一面。”
說話間,駱飛白遞上一塊私銀,看樣子足有八九兩。
莫川嘆了一口氣,拒收了銀錢,卻道:“罷了罷了,我試試看吧!”
兩人一老弱一病殘,本想找輛馬車過去。
結果,全城狂歡,車馬根本尋覓不得。
平時跑前跑后的趟子手,今兒也不知去了哪里?
兩人只能邊走邊尋馬車。
還好兩人運氣不錯,走半道尋了一輛瘦馬舊車,往永清巷而去。
到了義乾府邸,卻見逼仄的三尺青石巷,停滿了馬車。
仗著老弱病殘,兩人廢了半天勁,湊到門前,卻見守門道童下巴都要翹到天上。
待駱飛白塞了銀錢,莫川報了衍真名號,那道童才低頭看了一眼道:
“原來你就是衍真道士,且候著,我去去就來。”
說完,鉆進小院,關上房門,隱隱還能聽到掛上門閂的聲音。
莫川神色平靜,耐心等著。
好一會兒,道童開門,露出腦袋:“進來吧!”
駱飛白連忙客氣道:“多謝仙童引路。”
莫川沒吱聲,拱了拱手,抬腳進入小院。
義乾老道這府邸,買得著實漂亮,三進三出,氣派至極。
進門一堵影壁,頗有三分權貴之氣。
在道童指引下,兩人穿過垂花門,剛進內院,就見院中已經站滿了人。
莫川甚至還看到了老熟人——天寶方丈!
原來,拜訪者太多,書房早已站不下,索性聚在內院品茗暢談。
話說,義乾老道也有意建觀立派,趁著正得知府垂青的風頭上,廣結善緣,攢聚人脈。
抬眼望去,在人群簇擁下的義乾道士,滿面紅光,好不瀟灑!
莫川領著駱飛白走近,拱手道:“恭喜道友,劍斬厲鬼,威名遠揚!”
義乾聞聲瞥了一眼,這才轉過身來,抱拳道:“同喜同喜,濟世度人本就是我輩應盡之義!”
兩人說話間,院中喧囂靜了三分,不少人目光審視的看了過來。
還有人竊竊私語,隱隱在打聽莫川跟腳。
駱飛白拄著拐杖湊了過來,抱拳道:
“昌隆鏢局鏢頭駱飛白見過仙長,聽聞仙長有意建觀立派,此乃昌蘭之福!駱某聞訊亦不勝歡喜,愿贈紋銀五十兩,供養三清。”
義乾道士聞言眼睛一瞇,道:“無功不受祿,敢問居士可是有事?”
駱飛白嘆了一口氣:“不瞞仙長,那游街示眾的僵尸,乃是我兒身軀!自古有言:體之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孝之始也!為人父母,亦不愿看子女身軀流落在外。仙長,您看既然已經游街示眾了,可否讓駱某葬了犬子,以全為人父母的憐愛之心?”
聲落,本來還竊竊私語的院落陡然安靜下來。
不少人眼神暗藏幾分古怪。
“令郎身軀淪為厲鬼軀殼,實乃不幸,令人惋惜!不過,那身軀早已被厲鬼轉為妖軀,與令郎無關,還望駱鏢頭莫執妄念,莫要著相。”
義乾道士抱拳委婉拒絕。
那妖軀非他不愿給,實乃早已被知府要走,欲當做奇珍異物獻于皇帝陛下。
“這……還望仙長成全駱某!”
駱飛白有心祈求幾句,然而這幾日折騰早已令他心力交瘁,聽聞此言,近乎崩潰,膝蓋一軟,噗通一聲就是跪了下來。
莫川不忍道:“道友,即便是妖軀,終究也曾是駱鏢頭之子,不如成人之美。”
義乾道士臉色冷了下來:“道友,他不懂,你也不懂?那可是妖軀,隨時可能尸變!”
莫川道:“滿院黃冠,超度不了一具妖軀?”
“衍真,夠了!”
便在這時,一名道士站了出來,指著莫川鼻子便罵:
“衍真老道,我聽聞昨晚誘殺厲鬼之事,你也參與其中!結果唯獨你沒有出手,讓那僵尸沖出陷阱,流入城中,不知殺了我昌蘭城多少百姓,你還有臉過來討要妖軀,意欲何為?”
滿院眾人聞言登時一片嘩然!
“哼?依貧道之見,討要妖軀是假,要回去冒充自己斬殺是真!這離了昌蘭城,誰知這是不是他殺的?以那妖軀之怪異,不正好招搖行騙?”
又一名老道士跳了出來,陰陽怪氣的奚落道。
“此言有理!”
“聽聞道友曾于華陰山,劍斬白狐!昨日怎么一劍不出?若是道行淺薄,也就算了!一把年紀活在狗身上,也能理解。就怕是老不知羞,吹噓成性!”
得,這下墻倒眾人推。
一群人瞧著義乾道士拒絕,哪里不知風向?
至于莫川,一個道門棄徒,耄耋之年,又能折騰起什么風浪?
“原來,他也參與了誘殺之事?”
“天寶方丈真是打一輩子雁被雁打了眼,這廝我看就是一個江湖騙子!天寶方丈聽信傳言,可惜了啊!”
“可不是,若是邀請了我,說不得,便將那僵尸攔在院中,哪里還有滿城腥風血雨?”
一聲聲指責,令莫川陷入輿論漩渦。
不少人對莫川,更是憑白生出幾分怨憤。
天寶方丈站在一旁,微闔雙眼,口吟佛經,一副悲天憫人模樣。
對于慘遭詰問的莫川,絲毫解釋也欠奉。
千夫所指的莫川,冷眼瞧著眾人詰問指責,余光瞥向義乾道士,見他同樣不言不語,放縱眾人,頓時惡向膽邊生。
“既然諸位覺得貧道乃是江湖騙子,不如劃下道來比劃比劃如何?”
說話間,遮在袖中的右手微動,三清鈴驀然落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