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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喜極而死

  壽山鎮不大,卻也五臟俱全。

  五行八作,應有盡有。

  便是那大城市才有的勾欄瓦舍,在這里也是不缺。

  井欄街,便是這野合易散之地。

  話說,這街上有家賭坊,名廣源。

  日夜經營不休。

  今兒日上三竿時,竟稀奇的進來了一位弱冠道士。

  這道士生得那叫一個唇紅齒白,貴氣逼人,在一身青色道袍的襯托下,頗有幾分得道高人模樣。

  可惜,竟來這藏污納垢之地,憑白污了三清的清譽。

  賭坊賭客瞧著罕見,不免多看了幾眼。

  這一細瞧,卻發現這位道士運氣竟衰到了極點。

  坐下之后,逢賭必輸。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已然輸了一貫銅錢。

  “哎呀,小道士今兒這是走了背運啊!”

  “小道士可別再賭了,運去如山倒,翻不起浪了。”

  周圍看客議論紛紛,幾個賭徒瞧著小道士生得眉清目秀,心生好感之下,紛紛出言勸道。

  “你們懂個屁,越是走背運越得賭,這叫否極泰來!”

  眾人嚷嚷間,一道兇神惡煞的聲音傳來。

  循聲看去,卻是市井兇豪柴家三兄弟來了。

  打頭之人生得虎背熊腰,怒如土廟那泥胎金剛,令人驚畏異常。

  ——正是柴家老彪子!

  他拍了拍桌子,驅趕起與道士做局的賭徒:“去去去,玩了這么久,合該讓給俺們了。”

  那三個賭徒贏得正爽,自然不愿離去。

  可瞧著來人是柴家三兄弟,又心生畏懼,不得不自我安慰見好就收,起身離開。

  說起柴家三兄弟,在壽山鎮也算是出了名的滾刀肉!

  偷雞摸狗樣樣精通。

  若是得罪,家里別想安生。

  雞鴨失竊事小,就怕半夜從窗邊冒出,嚇死個人。

  “小道士,有道是烏云背后是銀邊,沒人能一直走運,也沒人會一直背運,俺們三人陪你玩幾局怎么樣?”

  老彪子嘴上問著,雙手已經扣在骰盅上。

  “好啊,正好換人換換運氣。”

  那小道士輕笑,渾然不把輸掉的一貫銅錢放在眼里。

  “這話在理!”

  柴家老三嘿嘿笑道,沖著兩位兄弟一陣擠眉弄眼,一副吃定了這個倒霉蛋模樣。

  端坐八仙桌的四人,略一商議,隨即分別下注,各自搖盅,又同時開骰盅。

  “十一點!九點!三點!三點!哎呀,小道士大!”

  “小道士贏了!”

  “嚯,小道士怕不是轉運了?”

  圍觀人中有好事者挨個數點,待清點完畢,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卻是連輸十幾把的小道士竟然轉運了!

  柴家三兄弟臉色一黑,對視一眼,嚷嚷道:“再來!再來!”

  小道士輕輕一笑,繳了賭坊抽水之后,再次押注。

  “八點!五點!五點!四點!哎呀,又是小道士大!”

  “嘖嘖,這是真轉運了。”

  喧囂之聲,轟然而起,那一聲聲轉運之言,激得柴家三兄弟雙目赤紅。

  “再來,再來!”

  “……”

  “嚯!小道士又贏了!”

  “第幾回了?”

  “俺數著呢,第八回了。”

  “上桌連輸,這桌連贏,難不成還真是換人換運氣了?

  “這叫運氣來了擋不住,能打老虎能當官!”

  偌大賭坊不知多少人圍了過來,瞧著這連輸連贏的罕見一幕。

  “三位還玩么?”

  第八回之后,小道士笑吟吟的看向柴家三兄弟。

  “玩!”

  “怎么?贏了錢就想走?沒門!”

  “再來,再來!”

  柴家三兄弟急得怒火攻心,血貫雙眸,神色猙獰得欲擇人而嗜!

  “好好好,再來再來。”

  小道士連連點頭。

  四人再次押注搖盅,開盅的那一剎那,滿場寂靜。

  周圍看客墊著腳尖,伸著脖子,巴拉著前人肩膀,往里猛瞧。

  “三點,九點,十七點,十四點!”

  “哎呀,小道士輸了!”

  “柴家三兄弟這是要轉運了啊!”

  站在里面的看客第一時間報了結果,人群頓時沸騰而起。

  柴家三兄弟不看便罷,待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興奮得一拍大腿,咧嘴狂笑:

  “哈哈,贏了!”

  “也合該俺三兄弟轉運了!”

  說著,三人在大笑中,竟突然面色一僵倒向一邊,再細細看去,卻是牙關緊閉,臉色蠟白。

  “哎哎哎,這、這是怎么了?”

  有人伸手探試鼻息,登時縮手如電,滿臉驚恐嚷嚷。

  “死啦!柴、柴家三兄弟死啦!”

  “這是喜極而死?”

  賭徒聞聲頓時亂作一團,前面的驚恐后退,后面的興奮圍觀,兩相一撞,登時人仰馬翻。

  更有人趁機摸搶桌上銅子。

  沒人看到,在柴家三兄弟猝死的那一刻,小道士臉上笑容一收,卷起桌上錢財,悄然離開賭坊。

  出了門,清風拂面,殺意頓斂。

  正是:殺人何須用刀劍?一片微骨命喪泉。

  死在賭桌上,對柴家三兄弟來說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惜,沒撈上一筆。”

  莫川漫步在大街上,嘴上掛著遺憾,心中卻泛著淡淡喜悅。

  殺人不足喜,喜得是悟道有成。

  他只是隨手一試,沒想到登抄之術,竟然還能放大虛無縹緲的運氣。

  當真是意外之喜!

  “如此看來,氣運之說并非空穴來風啊?”

  莫川若有所思,腳步不停,向壽山鷹擊崖而去。

  至于剛剛彈指殺三人之事,仿佛不過是拂塵之舉,微不足道,更不足掛心。

  說起鷹擊崖,其位于壽山極西,走孤云峰小道可至,不過,這兒算得上是壽山少有的禁區。

  原因無他,卻是鷹隼太兇。

  收翅俯沖,快如箭矢,貼地掠過,利爪可擊碎腦殼,致人于死地。

  因此鮮少有采石匠來此尋訪奇石。

  莫川走在山道上,見人跡罕至,索性放開遮掩,登抄之下,身輕如燕,登崎嶇山道,如履平地。

  不過,一個時辰,便趕到鷹擊崖。

  這說是懸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大裂谷!

  只是對岸巖石傾斜成坡,長滿了花草樹木,郁郁蔥蔥之下,反而襯得鷹擊崖愈發陡峭駭人。

  莫川目力驚人。

  有心尋找之下,在山崖下來回繞了一圈,便確定了目標。

  那株果樹扎根峭壁之上,許是無木爭光的緣故,生得頗為奇崛,枝葉扶疏間,隱隱可見幾顆青澀果子,隱于蔥翠綠葉中。

  “看起來還沒熟啊?”

  “也罷,等到熟了,可就進不了貧道的肚子里了。”

  莫川吸了一口氣,微微屈膝,猛然躍起,登抄之下,人如箭矢,扶搖直上!

  低頭間,已然躍出一丈之高。

  待出現衰勢,他腳尖輕點懸崖,身體登時如振翅鴻鵠,再度飄然而起,宛如御風而行。

  百丈峭壁,可謂如履平地!

  三兩呼吸間,他便靠近那株果樹,伸手欲摘時,心中一動,目掃長空。

  便見一道灰色掠影,劃過長空,鷹撮霆擊而來!

  早有準備的莫川,不慌不忙的雙手合掌,一對青銅鐃鈸,自掌心驀然閃現。

  “蕩——”

  一道穿云裂石之音,嘹然飆發!

  耀眼的金戾之氣,自掌中騰焰而起,欲與烈日爭輝!

  一時,長空如洗,山野寂靜。

  那一抹如電如矢的守樹獵隼,再無躡影追風之態,徑直從空中掉落。

  “神、神仙——”

  與此同時,萬木蔥蘢的山林中,一隊采石匠聞聲抬首,目之所及,頓時瞠目結舌,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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