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貍見過明辰道長化身百尺巨人模樣,那日小云山君欲將錯就錯,將她許配給還是九堯洞神的明辰道長。
怎料,明辰道長卻勃然大怒,撐天而起,將那小云山君拍入山體。
那令人悚然畏懼的畫面,并未在未貍心中留下陰影。
都說,菩薩低眉是佛,金剛怒目亦是佛。
要她說,道長山歌而行是良人,巨靈踐踏妖邪亦是良人。
她并不恐懼那駭人巨象,卻擔憂明辰道長為何幻化出巨靈模樣?
“怎么會這樣?難不成……難不成又有哪個妖怪不開眼,說了不該說的話?”
未貍呢喃自語,憂心忡忡。
因為距離太遠,她根本看不清拜月湖上發生了什么?
只覺得群妖小如螻蟻,宮闕袖珍如核雕,道長揮手恰似驅蚊拍蟲,想來現場定然驚心動魄。
不待她定睛細瞧,倏有通天冰柱拔地而起,隱隱有發光匹練纏繞其上,欲縛明辰。
其后,三大妖邪露出本體,遠遠看去,雖小如拳頭,但也終于能看清模樣。
“蟾蜍、蛟龍、錦雞……師傅說過,這是二十四客堂三大千年妖邪!它們……它們這是在圍攻明辰道友?!”
終于看清局勢的未貍,渾身顫抖,臉色煞白。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呢喃間,她猛然想到師傅,立即提縱而起,瘋狂向拜月湖奔去。
“去求師傅,現在能幫明辰道長的也只有師傅!”
來時,林深月光華,清影隱綠椏。
歸去,古木參天,梟鳴磷閃,甚是陰森。
心焦之下,虬枝月影,張牙舞爪,直欲擇人而嗜。
“未貍——未貍——”
狂奔中,前方隱隱有呼喚聲傳來。
未貍聞聲心中一顫,差點哭出聲來,是師姐。
“師姐!師姐!我在這里。”
未貍聞聲,連忙呼喊回應。
沒一會兒,雪琦、梨芷兩位師姐,從灌木深草中擠出,待看到未貍,頓時又喜又哭,跺腳相擁。
“師姐,師傅呢?”
未貍來不及傾訴心中惶恐,連忙問道。
“師傅還在拜月湖畔……哎,你去哪里?快回來,千年妖邪在那斗法,師傅讓我們離遠點……師妹!師妹!哎呀——”
雪琦師姐還未解釋清楚,便見未貍拔腳便向拜月湖奔去,只留下一句:“師姐,來不及解釋了,我先走一步。”
兩位師姐面面相覷,不等她們問清楚,未貍已然狂奔而去,氣得她們一跺腳,一咬牙,不得不追去。
山路崎嶇,林深道險。
為抄近路,未貍擇險阻而行,饒是她早已拜入玄門,身手脫俗,也難免腳下踩空,摔倒踉蹌。
耳旁那駭人心魄的斗法之音,更是催促得人心惶惶。
然而即便如此,待奔至拜月湖畔,斗法已至尾聲。
只聞一聲“爾敢”,抬首望去,便見月華惶如天日,拜月鏡湖轟然破裂,一根根鎖龍柱轟隆沉下,將明辰道長那百尺巨靈化身拽入湖底。
“明——”
未貍花容失色,失聲驚呼,聲未出口,便戛然而止。
卻是師傅阿木爾悄然遁至身旁。
“你去了哪里?”
阿木爾神情嚴肅,目光復雜。
“我、我……”
未貍看了看已經被拖拽入湖中的莫川,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師傅,弟子求您救救明辰道長。”
雪琦、梨芷面面相覷,心頭靈光一閃而過。
原來師妹的心上人是明辰道長。
也對,據說,師妹假洞神娶妻,避世俗婚姻時,差點遭到洞神懲罰,最后多虧明辰道長出手相救。
師妹因此暗生情愫,不足為奇。
面對未貍求情,阿木爾似乎洞若觀火,早已知情。
——不然,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怎么能隨意抄錄到丹方?
她沉聲道:“大戰將起,你卻突然失蹤,告訴我,你去了哪里?”
未貍聞言心頭一顫:“是明辰道長讓我去萬朝洞窟取些丹藥,說是要贈予朋友……”
她再愚昧,也意識到莫川此舉究竟是何深意?
——這分明是故意將她支開,怕她受到波及。
“這么說,明辰道長早有察覺?”
阿木爾臉色微變,猛然扭頭看向拜月湖。
此時,鎖龍柱下沉掀起的滾滾波濤,已經逐漸平息。
參與大戰的妖邪人族雙方,也掛起了免戰牌,相互對峙起來。
湖面上,妖祟盡退,隱于湖畔灌木中。
或激動目睹一場絕倫斗法,或誠惶誠恐于大妖手段,或純粹好奇瞧個熱鬧。
沒人知道,這場封印之戰,至此是塵埃落定?還是序幕拉開!
湖吞山岳,冰掩巨靈。
鎖龍柱下沉之時,莫川那龐大陽神也迅速縮小,欲避束縛。
怎料,那月華所化的鎖鏈,竟然也隨之縮小。
當莫川陽神遁歸肉身時,那道道鎖鏈竟也跟著穿體而過,看起來仿佛遭受了一場鎖骨酷刑。
在嘗試中,鎖龍柱也終于沉入湖底。
好在莫川肉身乃地生胎所化,又有部分軀殼留在壽山地脈之中,因此雖無避水之法,一時半會倒也無礙。
只是這鎖鏈不除,必成禍患,一旦三妖騰出手來,性命危矣。
因此待發現縮小無用之后,莫川隨即運轉起三景道法,以結璘攝月之法,嘗試分解鎖鏈。
奈何這鎖鏈雖是月華所化,但既已成形,便不再是月華。
因此結璘攝月,根本分解不得。
莫川心神一動,又以登抄之術,扶支離,嘗試拆卸鎖鏈,這次倒是成功了。
只是一環鎖鏈崩碎,立即又有新的鎖鏈凝聚。
這次,莫川眼疾手快,以三景道法操控月華,阻止其凝聚成鎖鏈。
怎料,滾滾湖水,竟又凝結為冰鏈,其內更是月華涌動。
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別費勁了,此乃鎖慧縛龍陣,鎖慧月之輝,定水鼓業風之浪!一旦陣法成型,等若與太陰為敵,極難破陣。”
一聲嗤笑,傳入莫川耳畔。
循聲望去,只見莫川對面,占據應蒼洞神妖軀的蜚牛,同樣被月華鎖鏈,束縛在水中。
不過,相較于莫川的嘗試,他卻好整以暇,一尾湖魚游過,他張口便吞。
不知是在積攢力量?
還是有恃無恐?
“哦,這么說,白天才是最好的破陣之時?”莫川問道。
“我說了,此陣定水鼓業風之浪,白天雖無月華,但有湖泊水體為敵,想要破陣,同樣不易。更何況,三妖會等你到白日?”蜚牛嘲弄道。
湖泊水體為敵?
莫非……
莫川思緒一動:“傳聞上古有異獸蜚牛,行水則竭,行草則敗,見則天下大旱!你跟我說這些,莫不是想以此談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