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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凌靜閣現

  辭別石公后,莫川并未急著收編壽山妖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如今不過甲子修為,雖有天罡地煞道法,以及壽山地脈之利,但這并不能保證一定能夠馬到成功。

  若是受挫,個人榮辱倒是其次,對平臺班子搭建絕對不利。

  所以此事最好有個迂回緩沖。

  那誰適合做這個緩沖呢?

  莫川思緒流轉間有了主意,正好順便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身影一閃,遁入饗祭道爐,盤膝于養神殿,松肩墜肘,修行起陰符妖輪。

  ——修為既至甲子,是時候開辟腹輪了。

  他意御元炁,聚炁于丹田,后穿后腰雪山,循脊柱升至頂輪,而后驟降,穿穿柱而行,落于根輪。

  假元炁沖落之勢,開輪生花。

  已有開辟根輪經驗的他,并未逐層加碼,直接以甲子修為,硬撼腹輪。

  首輪元炁落下,脊骨震動間,尾椎骨倒數第三節,一輪昊日冉冉升起,元炁噴薄而出,如日珥,似花蕊,勾勒出花瓣形態。

  生輪開花,腹輪開。

  “成了!”

  莫川臉上閃過一抹喜色。

  他靜心斂氣,暗暗運轉一番,確定腹輪無礙之后,這才一抬手,喚出兩顆虎眸,大小如文玩核桃。

  他略一搓玩,隨即屈指一彈,將兩顆眼球射向殿外虛空。

  沒多久,一頭腳步虛浮的吊睛白額大蟲,歪歪扭扭的撞開養神殿大門,走了進來。

  待看到莫川,它渾身一顫,如凡人見鬼,驚悚得下意識退后一步。

  “小云山君,別來無恙啊?”

  莫川輕笑道。

  小云山君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咬牙道:“牛鼻子老道,要殺要剮隨意,如此折磨本君算什么本事?”

  莫川笑道:“看來棱角還沒磨掉啊!”

  說著,他便要抬手。

  “等等!”

  小云山君駭然失色,有心逃跑,最終理智逼他停了下來。

  它呼哧喘著粗氣,看著莫川,在萬般糾結中,緩緩匍匐臥下:“道長,若有差遣,但憑驅使。”

  它是聰明人,莫川不殺它,定然有所圖謀。

  驅使,便是最大可能。

  莫川笑道:“識時務者為俊杰,貧道長話短說,貧道修有一法,名曰陰符妖輪,可填妖邪于脈輪,共享其血脈神通,貧道觀你銅皮鐵骨,頗為神俊,你可愿與貧道共享大道,成為貧道坐騎?”

  小云山君駭得虎目瞪圓,繼而凄慘笑道:“共享大道是假,欲奪本君血脈是真吧?”

  莫川道:“貧道若奪你血脈,又何必與伱解釋,憑空編撰一套謊言,豈不美哉?”

  小云山君聞言頓時露出幾分驚疑不定之色:“本君若是不愿,該如何處置?”

  莫川搖了搖頭:“貧道麾下妖邪不少,溜須拍馬,怯懦鼠輩有之;自作聰明,中飽私囊者也有之;察言觀色,八面玲瓏者亦有之……無論何種性情,貧道都能包容,唯獨天生反骨者,若不為貧道所用,必殺之!”

  小云山君聞言如墜冰窟,徹骨寒意直竄心頭。

  它有心道一句:‘身在囚籠死亦何妨!’

  然而話到嘴邊,最終淪為一句不甘之言:“本君愿為道長坐騎,但求道長一言九鼎,只字千鈞。”

  “妙極!”

  莫川頷首贊道,倏然以指為筆,以元炁為墨,虛空篆畫,筆走龍蛇間,勾勒出一枚縛邪咒!

  “疾!”

  一聲輕喝,縛邪咒渙耀而起,光芒大放,化為一張蛛網,籠罩向小云山君。

  小云山君一驚,以大毅力忍住內心惶恐,眼睜睜看著咒印籠罩周身。

  咒印籠罩下,小云山君如入掌中乾坤,身形迅速縮小,化為一道流光,遁入莫川體內。

  陰符妖輪,分縛、填、役三步。

  完成“縛”步驟的莫川,不敢有絲毫放松。

  他收掌于腹,拇指對壓,余下手指依次交叉,結陰陽交爻印,固守本源,煉化小云山君。

  “牛鼻子老道,你騙我!”

  不料,小云山君倏然憤怒的咆哮起來,血氣鼓漲,瘋狂掙扎。

  顯然煉化步驟于它而言,十分痛苦。

  “莫要掙扎,若讓貧道功虧一簣,貧道定把你抽筋扒皮!”

  莫川訓斥道。

  然而此時此刻的小云山君,哪里還能聽得進去人言?

  那蝕骨灼心之痛,令它反而愈發驚恐,掙扎烈度越來越強。

  這一刻,莫川莫說煉化,鎮壓都顯得十分費勁。

  “既不聽勸,休怪貧道無情!”

  莫川一聲怒斥,煮石之術隨心而起。

  他不是要殺小云山君,而是為了削弱它的力量。

  煞時,大量元炁從小云山君體內剝離,令它的掙扎越來越無力,最終淪為病貓,只能嗷嗚叫喚。

  莫川閉塞雙耳,凝神斂氣專心致志煉化。

  “成了!”

  不知過去多久,他驀然睜開雙眼,面露喜色。

  內視下,便見腹輪中,元炁無礙穿梭于小云山君體內,瑩瑩血氣混合于元炁中。

  屬于小云山君的血脈神通,在這一刻,向他敞開大門。

  “佑體虎紋!”

  ——血脈激發下,可在體表幻化出山君虎紋,庇佑肉身。

  莫川呢喃間,心神一動,一道張牙舞爪猛虎幻象籠罩于身軀之上,像極了佛門護體神通金鐘罩。

  “難怪大蟲當初能夠硬抗貧道一掌,原來是這一身虎紋功勞。”

  “當真是好神通!”

  莫川瞧著神通外相,心中愈發歡喜。

  旁的不說,這賣相就頗為喜人!

  “也不知天妖道人是怎么煉化妖邪的,難不成是先打個半死再煉化?”

  莫川暗暗忖度:“下次倒是可以試試。”

  再看腹輪中的小云山君,已然萎靡如泥,癱軟不動。

  也罷,還是等它恢復元炁之后,再遣它去降服那白蛇王、紅衣女。

  夕陽西下,羊腸古道,一老一少兩道身影,結伴徐徐而行,長長人影擰成一線,落入山間。

  細看,少年正是趕尸人少尸命——狗娃。

  至于老者,卻并不是他的師傅,而是一名身著麻衣,頭戴斗笠的老者。

  “道長,山中可還有機緣?”狗娃昂著頭,問道。

  “有個狗屎機緣,有點屁機緣也被你糟蹋了。”老道士再也繃不住得道高人模樣,滿口屎屁!

  “你又沒跟我說?還怪我。”狗娃理直氣壯。

  這位老道士是他一個月前,在山中打柴時撞見,見他便是展示一番神通,欲收他為徒。

  狗娃自然不肯。

  他有師傅,干嘛還要拜他為師?

  老道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未打動狗娃,反而令他愈發稀奇。

  至此,常常守在山道旁等候狗娃。

  不時指點他山中機緣。

  狗娃初時頗為警惕,時間長了,也就慢慢放下戒心,兩人很快在這亦師亦友中,成為莫逆之交。

  這事沒人知道。

  狗娃也沒告訴師傅。

  原因很簡單,他師傅做事太過謹慎,說難聽點就是膽小,讓他知道這事,怕是能禁他的足。

  更重要的是,狗娃覺得自己能應付得過來。

  如今他身修奔二景法、支離之術,身強力壯,迅疾如猴,走在山中,碰上猛虎都不怕,自然不怕這老道士。

  兩人行至山麓處,狗娃站住了身子,擺手道:“道長,我走了啊!明兒見。”

  不想,平日到此便會止住腳步的老道士,突然道:“帶我去見見你的師傅吧!”

  狗娃滿臉警惕起來:“你要干什么?”

  老道士道:“壽山誕生了山神,是福是禍無人知曉,于情于理,貧道總得知會你師傅一聲。”

  狗娃愕然起來:“山神?我、我怎么不知道?”

  “這是今日才發生之事,你又如何知曉?”

  “那你怎么知曉?”

  “此乃堪輿望氣之術,只要你肯拜貧道為師……”

  “不學不學!”

  老道士話未說話,狗娃便連連擺手否決,什么望氣之術,聽著就是江湖算卦的把戲,還不如他趕尸派支離之術呢!

  “唉!”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沒吱聲。

  他知道狗娃的師傅。

  或者說,在知道狗娃有師傅之后,便偷偷跟上去瞧過。

  然而正因為知道,才愈發痛惜。

  如此好苗子,落在山野異人手里,屈才了啊?

  “道長,之前在山中……你怎么不跟我說山神呢?”狗娃突然問道,眼神中帶著一絲狐疑。

  “你這娃娃,這是怕我妄言誆你?”

  老道士笑著指了指狗娃,道:

  “既是壽山山神,壽山一切自然皆為其耳目,聊些尋常話題,倒沒什么,貧道法術,也庇護得了天機,可若是提起山神,他必有感應。狗娃啊,記住了,君子慎獨,出門在外,寧可當面罵人,莫要背后損人,小心隔墻有耳。”

  狗娃自動過濾掉后半段的勸誡之言,一臉稀奇之色道:“那山神會是什么模樣?”

  問完,狗娃許久不聞老道士回復,扭頭望去,便見老道士一臉古怪的看著道路前方。

  狗娃循著目光看去,便見山道盡頭,一塊頑石上,一名三尺稚童正坐在上面,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這一幕,令狗娃悚然一驚。

  打小就跟師傅挑尸體走江湖的他,看著年紀小,實際上早就是個江湖老手。

  荒山野嶺,殘陽如血。

  一名三尺稚童笑吟吟坐在山道旁,怎么看怎么不是尋常人。

  老道士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凌靜閣沈安豐,見過壽山山神,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狗娃瞠目結舌,兩眼溜圓,看向莫川。

  凌靜閣?

  莫川亦心頭一震,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天妖道人的仇家。

  “我道狗娃一介凡人,怎么會知曉鷹擊崖上山果,原來幕后主使是你啊?可摘山果也就罷了,為了還連根拔起?”

  莫川一開口,便是咄咄逼人。

  “山神老爺,這不關道長的事,是我遭了獵隼襲擊,情急之下,抓了把山果樹,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就把山果樹給扯下來了。”

  狗娃急了,連忙辯解道,說到后面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

  啥玩意兒?

  莫川聞言一臉無語。

  真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

  他想過種種可能,甚至設想出石公性情大變,幕后指使狗娃,蕩盡壽山機緣。

  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荒謬而又……真實。

  想想也是,狗娃雖然身手不錯,但終究初修奔二景法,再好又能好到哪里?

  鷹擊崖上獵隼,常年食用山果,怕是已然化而為妖,狗娃豈是對手?

  等等!話說那斷崖山果,年年結果,一顆果子可添兩年道行,經年之下,按理來說,早已誕生妖邪才對,既然如此,妖邪呢?

  莫非當初襲擊我的那只鷹隼就是?

  各種雜念從莫川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看著狗娃不似作偽的神情,想了想道:

  “本神初誕為山君,雖曾聆聽往來旅人之言,但對山外世界依舊知之甚少,道長元炁縈繞,神氣內藏,想來也是人族大能,如若無事,不如停下腳步,秉燭夜談?”

  沈安豐拱手道:“幸甚之至!”

  狗娃聞言,連忙道:“我能加入嗎?”

  莫川笑道:“可!”

  沈安豐卻道:“娃娃,你在這旁聽,就不怕你師傅等急了?”

  狗娃聞言頓時糾結起來:“那我速去速回,等我啊!”

  說著,便提縱而起,一溜煙向山麓腳下村落跑去。

  莫川搖了搖頭,一揮手,道旁草木倏然瘋長起來,眨眼間,編織成桌椅。

  “貧道有一壺山泉,采自無名寒潭之底,清冽提神,山君且嘗嘗?”

  沈安豐見狀,一揮手,取出一壺山泉水,又取三盞茶杯,斟滿相邀。

  莫川端起痛飲,贊一句:“好泉水!”

  隨即話題便從這泉水開始,徐徐展開。

  他恍如久居山坳的鄉野稚童,對外面世界充滿了好奇,不厭其煩的追問各種細節。

  沈安豐不知是不是懷著交好山神的原因?基本有問必答。

  直到狗娃帶著一名老者氣喘吁吁而至,沈安豐心中不得不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山神留他是有什么要事?

  這才故意將狗娃支開一會兒。

  沒想到,山神還真就是打聽消息來了。

  待看到狗娃師傅,沈安豐心中愈發郁悶,一個好苗子浪費了啊!

  他有心和狗娃師傅推心置腹聊聊,瞧著山神在側,又無奈作罷,心中感慨,看來他和狗娃就沒有師徒緣分。

  也罷也罷,搶人弟子本就驚世駭俗,再如此厚顏相討,更失凌靜閣顏面。

  既然無緣做師徒,強求也無意義。至此,沈安豐徹底熄了收狗娃為徒的心思。

  時至午夜,一只千紙鶴驀然閃現而出,沈安豐伸手捉住,隨即將千紙鶴展開。

  只見白紙上,一行蒼勁文墨筆走龍蛇。

  ——昆侖現荊荒,速來。

  沈安豐不動聲色將紙張重新折起,起身道:“山君、大尸命、少尸命,貧道還有要事處理,暫且告辭,有緣再會。”

  莫川拱手:“有緣再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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