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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四十八章·“水島川空的愿望。”

  蘇明安已經習慣了這些視線。他走出傳送陣,踏上紅地毯。

  聯合團的側寫師早已分析了蘇明安的心理。所以迎接蘇明安的并非什么重量級人物,而是熟人楊長旭,這位軍人今天穿著制服,人高馬大,笑容和煦,給人強烈的親切感。

  “好久沒見了,蘇明安。“楊長旭有些緊張,憨厚地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你時,沒想到四個月后你能變得這么厲害。現在真是全世界都得給你們這幫全完美通關者讓路。”

  “好久不見。“蘇明安應了一聲,坐上聯合團的轎車。轎車啟動,一路入內,車窗將風景甩在身后。

  蘇明安注視著窗外的一切。

  如今,這個十二區建設得如同繁華的現代大都市,隨處都是林立的高樓。各色廊橋與輕軌橫行高空,寫字樓和金融大廈隨處可見,到處都是馬路上忙碌的人們。他們或是低頭看界面,或是打著通訊,或是隨身攜帶著透明鍵盤,像是每時每刻都在工作。

  世界游戲開始第五個月,人類秩序已經完全重立,再也不復初期的混亂。不得不佩服人類這個種族的適應性,哪怕驟然換了一個地盤,也能迅速恢復社會的秩序。

  楊長旭坐在他旁邊,介紹道:“蘇明安,待會的會議是自由發言制,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不會有其他領導插嘴,整個會議室只有你們這些全完美通關者,沒有參謀長他們,就當是一場比較嚴肅的自由討論會。”

  “.是這樣嗎。“蘇明安點點頭。這樣的會議形式還不錯。畢竟要是讓一幫聯合團領袖上去發言,下面的全完美通關者干聽著,真沒有多大意義,甚至可能惹惱一些全完美通關者。

  看得出來,人類已經分析清楚了局勢,他們漸漸將主導權朝著全完美通關者推舉——雖然只是明面上的,最深層次的不會被輕易轉讓。但至少,時代真的變了,這個種群正在積極自救。

  今日的來客不多,臨近八點整,桌上坐了三十來人,剩下的人大概是有事,或是不想給聯合團面子,所以沒來參與會議。

  蘇明安入座時,人們都朝他看來,眼神中情緒各異。欽佩、向往、友善、嫉妒...有人直勾勾地盯著他,有人看了一眼又移開視線,這些人的手背上,無一例外都是完整的完美通關紋印。

  看著這些,蘇明安的神情變得極為柔和。

  聯合團的席位安排應該經過了精心調配,蘇明安的左側坐著北望,右側坐著一位名為“梅亞妮“的全完美通關者。梅亞妮的肌膚白皙,五官秀麗,似乎是龍國與某個歐國的混血。

  至于水島川空這種有沖突的,被安排到了較遠的位置上。

  “終于見面了,我很喜歡你。”梅亞妮笑著說。她是這三十來人中惟一非常憧憬蘇明安的人。其他人就算憧憬蘇明安,也不會直接表現出來,他們本就是不弱的個體,不會淪為誰的眼班。

  “謝謝。”

  “我一直特別好奇,那么困難的線路,你是怎么能一路走到底的。”梅亞妮托著腮:“就算是我,也只能捕捉到逼關的蛛絲馬跡,但你卻能一眼看出該怎么通關。尤其是廢被世界最后那段,我雖然聯想到了赫菲斯托斯計劃,卻無法在瞞過神明的情況下實施它,你卻從頭到尾順暢地做到了。而且你那時還是極度失溫。”

  “你能想到赫菲斯托斯計劃,已經很厲害。”蘇明安說:“你也是全完美通關者。如果你那時在我的位置上,你也可以的。”

  他在說這話時,眼神也像是在欽佩梅亞妮。

  梅亞妮接觸到這樣的視線,渾身一激靈,她這時想到論壇上關于蘇明安的性格分析,有人說他總是容易自省。明明做得很好,卻總是謙虛。

  “不不不,不可以的。”梅亞妮立刻擺手:“吃三十多枚玫血的話,我絕對會瘋。我吃十幾枚玫血就已經暈頭轉向了,而且你在極度失溫的情況下用絲線爬一百多樓,這我也是做不到的,你的意志力已經絕對凌駕于人類了,哪怕同為全完美通關者,我也做不到像你那樣。”

  真的?

  聽到梅亞妮的話,蘇明安下意識認為她是在謙虛。但很快他發現不是。她眼中閃動著的,是切實的憧憬的光。那是對他真實的,極度的佩服。

  她在憧憬他。

  一時間,蘇明安被梅亞妮憧憬的視線定住了。

  的視線。

他抬起頭,他看到許多全完美通關者,對他投以的也大多是敬佩和憧憬  不光是他在副本中的成就折服了這些人,他在許多細節中的具體表現他的毅力,他的堅持,他的敏銳度,也折服了這些人。

  他不知道這一瞬間自己腦中閃過了多少思考,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接受她的贊美,還是該再一次地貶低自己,認為自己不值得。

  “我真的很佩服你,第一玩家。”

  自己。

梅亞妮的眼神很亮,琥珀般的瞳孔很清澈。他能清晰地看見她瞳孔里的  他突然意識到,雖然一開始他表現出來的,只是普通學生的范疇,最多是有一些超乎尋常的預知。但到了后面,他的意志力、他的副本敏銳度、他的劇情探索能力、他的線索推理能力……這些素養,都是屬于他自己的,并非權柄帶來的。

  倘若不走掌權者的最難路線,就算他沒有死亡回檔,憑借他的素質也足以完美通關。

  死亡回檔,給予任何一個野心家,都會變成統治人類的道具。給予任何一個能力較弱的人,都會在副本中徹底卡關。

  給予一個利益至上者,他會為了獲得一個強大的跟隨者而不讓謝路德去犧牲,在普拉亞最后永遠地卡死。

  給予一個所謂“殺伐果斷”的人,只會果斷放棄同伴,不會堅持三十三周目救玥玥,導致關鍵時刻沒人在邊城救小眉,進度會卡在神明直播情感共鳴階段。

  給予愛德華,他會成為人類最恐怖的敵人。給予水島川空,她會不顧一切地利用它救她的妹妹,甚至利用san值設定毀掉其他人。給予艾尼,他會被培養成一個權力的傀儡。他們不會一遍又一遍地為了人類的命運赴湯蹈火,吞下三十多枚玫血,接受含量多達上千年的情感共鳴,自殺一百多次,初心不改,從始至終。

  人類好像是幸運的。

  獲得死亡回檔的是蘇明安。他的嘴唇微動了下。“謝謝。”

  “好耶。”梅亞妮很高興地收下了他的謝謝。“鐺——!“一聲鐘響,會議開始了。

  人們開始按動面前的按鈕,進行發言。依然是之前的會議發言規則。蘇明安打開個人信息界面,一邊思考自己的屬性發展方向,一邊聽這些人討論。

  討論中,有人提出了許愿時可能遵循的三大定律,這個理念出自人類自救同盟的李建儀部長。

  說話的人是黑皮膚的索佩爾,他是一名喜歡武力通關的玩家,擅長策略與戰爭。

  “我覺得這些信息很有作用,雖然是猜想,但大家可以聽聽。”

  “第一條定律:不得許下超出主辦方權限的愿望。譬如:我要再創造一個主辦方、我要獲得宇宙的所有知識、我要取消文明之間的所有規則等。“

  “根據目前信息判斷,主辦方并非全知全能,祂們同樣有所顧忌。不然,對于權柄掌握者諾爾,主辦方會直接抹殺,而非帶走調查。”

  “第二:不得許下危害主辦方根源利益的愿望。譬如:我要殺死主辦方所有成員、我要讓翟星凌駕于高維生物之上、我要老板兔成為我的妻子等。”

  “根據廢墟世界與亞撒·阿克托敵對的另一名全完美通關者“集體升維”的愿望來看。那個全完美通關者—一是一位對人類善意很低,而且野心勃勃不甘于自己人類身份的人。如果他能許下“讓翟星凌駕于高維生物之上”這樣的愿望,就絕對不會許集體升維'的愿望。由此可見,前者這種愿望是不可以生效的,所以他才會自退一步,選擇了后者這樣的愿望。”

  “第三:不得許下模糊的愿望。管如:我要再許三個愿望。這種愿望如果能許,亞搬·阿克托與那位全完美通關者都會如此許愿,可見不行。”索佩爾還分析了愿望沖突的情況,認為愿望的判定沒有先后之分,而是同時生效。而且傾向于滿足較為有利的一面。

  在索佩爾之后,又有數人發言。來自意國的安東尼認為,阿克托“禁回翟星”的愿望具有明確的指向性,短短的一個單詞“敗回”,包含了“趕走高維生物”、“奪回文明”的多重含義,這證明他們需要斟的用詞。

  來自格蘭的哈特認為,對于“贖回”、“奪回”、“占領”、“驅趕”等多個單詞的含義,將成為人類研究的重點問題。

  來自極地的穆薩認為,愿望的實現看重的到底是具體語意,還是許愿人心中的定義,都尚不清楚。

  全完美通關者并非就是人類最頂尖的那一撮人,他們也許只是運氣夠好,沒有別人搶先通關。也許只是分配到的身份比較簡單,很容易就能完美通關。就像諾爾那樣多智近妖的人,都沒有達成全完美通關。就像愛德華那樣的傻叉,都能達成全完美通關。

  “全完美通關”,并不是認定一個人聰明與否的分界線,僅僅是一個資格,一種身份。

  會議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人們都在表達自己的觀點。沒有人將火燒到蘇明安身上,也沒有人大聲詢問蘇明安的愿望,仿佛當他不存在,這是個聰明的舉措,只要第一玩家一直不開口,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人類就無從過度分析,引起抵觸和恐慌。

  保持一個神秘的、模糊的態度,是最好的。只要不表明態度,就不會引起麻煩。阿克托的愿望已經能隱隱說明一切,大多數聰明人都很默契地保持了緘默。

  他們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自己不太可能完美通關到最后。就連阿克托的廢墟世界,最后都只剩下兩名全完美通關者——既然如此,還不如尊重蘇明安,在許多人心中,已經覺得蘇明安才有資格贏到最后。

  在此期間,水島川空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她也是被很多人看好的全完美通關者,卻全程不言不語。

  當人們聊到原初的話題時,水島川空突然抬起頭。

  她的視線死死地固定在對面的蘇明安身上,微動著嘴唇:

  “我不信原初理論。我也不信....命運。廢墟世界沒有我的對應體,那我一定是另外的那位完美通關者。

  “蘇明安,蘇明安”

  “喂,”她旁邊坐著的哈特看到她又開始發病,挪了挪椅子,離她遠了一點。

  眾人以為她要說蘇明安的壞話,紛紛勸說。“水島川,你冷靜點。”梅亞妮勸道。

  “水島川空,你也是人類,咱盼著人類好一點,行不行。別針對自家人。佩爾西說。

  “哎,我知道蘇明安最初的崛起太過可疑,你懷疑他,但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水島川小姐你坐下吧。”索佩爾連連擺手。

  蘇明安平靜地與她對視,看見了她眼底里與他相同的疲憊與血絲。她的黑發凌亂,黑眼圈很重,嘴唇血一樣艷紅,看上去已經幾天沒睡好,即使是脂粉與口紅也遮掩不住她的滄桑。

  她似乎已經瘋了,又好像還清醒著。究竟是瘋狂成為了她掩飾真實愿望的假面,還是她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的瘋狂會是她借著失去妹妹的理由而抹上的偽裝?還是說她只是一個不稱職的狂熱表演者?

  水島川空的手指不自然地彎曲著,摳挖著桌面,她的脊背像受驚的貓一般弓起,眼神如一柄冰棱,直直盯著蘇明安。所有人都停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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