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智慧天下無雙,您是最有靈氣的創生者……”
林何錦漲紅著臉,望著廳堂下耀眼的紫發青年,不停夸贊。
蘇明安懵了一瞬,有些不適應這種馬屁,但看周圍人理所當然的神情,這種事對于司鵲應該很尋常。
“那個……”林何錦夸完了,悄悄靠近了幾步,小聲說:“我可以和您單獨聊聊嗎?關于您的新故事《生命女神洛塔莎》……”
蘇明安一怔,司鵲應該很久沒有寫新故事了。他立刻警覺問道:“林何錦,今天是哪一年?”
林何錦愣住了,片刻后回答:“317年。”
蘇明安追問道:“第幾紀元?”
林何錦摸了摸腦袋:“第二紀元啊。”
蘇明安默然,他感覺腦殼痛。
“林何錦,你跟我來后面。”蘇明安的腦子快變成漿糊了,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思考一下。
而在外人眼里,就是司鵲大人頗為看重這個窮小子,甚至同意了單獨談話。一時間,無數道嫉妒的視線落到林何錦身上。
林何錦心跳加快了半拍,連忙應了一聲,跟在蘇明安身后。
找了個安靜的房間,蘇明安坐在沙發上。林何錦畢恭畢敬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得像個小學生。
時鐘的滴答聲中,蘇明安梳理了一下這幾天的經歷:
第一天,他逃離紅塔國,在海里被路吃了。
第二天,他在大學認識了徽碧和女主人公布丁。
第三天,他打通門徒游戲第一關。為了和世主結盟,他回檔了很多次,獲得了世主的信任。緊接著,一個粉發少女殺了進來,她叫小白,隸屬于世界樹,想要讓蘇明安轉生為凜族,所以瘋狂追殺。最后是希禮救走了他,結果,希禮突然變臉化身超級病嬌,把蘇明安綁去了魔族。
第四天,他打通門徒游戲第二關。開啟了第二視角·汪星空,在亡靈地界砍死了生命女神。
第五天,他去參加世主的選秀,遇見了離明月。
第六天,他沒能成功進入門徒游戲第三關,反而是兩個冒牌貨蘇明安進去了。隨后紅日降臨,為了度過這最后的危機,司鵲建議他:1.完善小世界。2.記錄紅日降臨的這一天,去找作為敘事錨點的十五位玩家,將他們的經歷記錄為文字,告知司鵲,以寫出庇佑人們的“新世界”。
最后,他跳樓回檔,在十五人里選擇了來找山田町一,卻意外被吸進了新生凜族的軀體,解鎖了第三視角·凜族。為了防止司鵲拿自己軀體亂嗨,他切回了第一視角·司鵲,卻發現自己回到了第二紀元。
“司鵲閣下,我……”林何錦看著一直沉默的蘇明安,有些坐不住了。
“稍等,我在思考。”蘇明安擺了擺手。
林何錦立刻安靜如雞,乖乖坐著。
宏觀事件梳理得很清晰,蘇明安沒有察覺到什么問題,他決定從微觀思考——比如徽白。
結合剛才的徽白回憶,有兩個問題。
——徽白明明有很多兄弟姐妹,為什么回憶里是獨生子?
——徽白明明被世界樹極度嫌棄,甚至“金毛不能出現在故事里”,為什么現在卻成了世界樹的心腹?
先把門徒游戲第三關里的那些假蘇明安、假諾爾、假徽白……拋開不談。只梳理現實。
徽白的行動是:被世界樹嫌棄的紅塔國混子→參加門徒游戲第一關→參加門徒游戲第二關→未能成功參加門徒游戲第三關,他作為被世界樹看重的秩序守護者,和小白一起造凜族。
“徽白在副本第一天還是紅塔國混子,副本第六天就成為了世界樹的心腹?”蘇明安摩挲著下巴:“難道他一開始就是裝的?他一開始就是世界樹的人?”
考慮到這廝的茶藝水平,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蘇卿說過,有人在故意抹去徽家兄弟姐妹的存在痕跡……恐怕就是徽白干的。他既然是獨生子,說明徽家兄弟姐妹一開始就不存在,徽白是為了某種目的,才弄出了這些人,等到不需要了,就抹去。
現在唯一的問題在于,自己是什么時候,從第四紀元切到了第二紀元?
他再度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經歷,很快找到了答案。
——看徽白記憶的時候。
看記憶之前,他還在第四紀元,看完記憶后,他睜開眼就是第二紀元了。畢竟只有這個時間點,前后的場景連不上。
“為什么會突然切換紀元?”蘇明安很快得出了答案:“……應該是萬物終焉之主干的,祂有跨越時間的能力,只是不清楚,祂為什么把我拉到第二紀元。”
簡單梳理完情況,蘇明安腦中的漿糊變得清晰起來。這種簡簡單單的概念,還能難倒他這個大學生?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被阿克托嘲諷的狀態了。
非常清晰,非常簡單。
“你要單獨對我說什么?”蘇明安抬頭看向林何錦。
“我……”林何錦咬了咬牙:“我認為您的新故事《生命女神洛塔莎》的部分邏輯有誤,您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故意留下了這些故事中的漏洞?”
蘇明安搖了搖頭:“我沒有遇到麻煩。”
“真的嗎?”林何錦站了起來:“您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他的眼神不可置信,如果司鵲不是故意的,那就說明故事只是純粹的質量下滑,這讓他更加無法相信。
蘇明安朝他點了點頭,起身離開。時間不多了,他要抓緊,這種事回頭問問司鵲就知道了。
等蘇明安走遠后,林何錦猶豫了很久,還是喊出了聲:
“——司鵲閣下,如果您遇到麻煩,您可以說出來的!您的新故事的漏洞那么大……”
林何錦突然捂住嘴巴。
他的聲音太大了,門口的一些人都聽到了,頓時用憤怒的目光看向他:
“這個窮小子真不知禮數,司鵲閣下好心見他,他竟然這么失禮地大聲指責……”
“我也看過《生命女神洛塔莎》,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他不會寫建議信嗎?用這么失禮的方式大聲評價,萬一引起負面輿論怎么辦,司鵲閣下是羅瓦莎偉大的創生者,不能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影響狀態。”
“面刺司鵲之過者,五馬分尸。上書諫司鵲者,處極刑。能謗譏于市朝,聞司鵲之耳者,賜自盡。”
林何錦漲紅了臉。
他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在門口,連忙解釋道:“我不是在指責……我……”
他只是害怕,司鵲是不是遇到麻煩了。他特意放棄賣邀請函而暴富的機會過來,就是怕司鵲出了事。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本意。
人們可不會寬恕一個小人物。
蘇明安已經走出很遠了,沒聽清林何錦喊了什么。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出現了。
——有人請他喝酒。
那是一位紅發女人,戴著艷目的首飾,長裙曳地,雙目含情。
蘇明安嘆氣……又到了熟悉的司鵲情債環節。
“司鵲閣下。”女人舉起酒杯,微笑道:“感謝您之前對于‘營養計劃’的許可,為納蘭法庭與眾生聯合減少了諸多阻力,圣堂山和星級長廊的前線壓力也得到了緩解……我敬您一杯。”
灼熱的視線下,蘇明安舉了舉手里的麥子汁。
……營養計劃?應該是司鵲在第二紀元參與的某個計劃吧。
“對了,您還記得我嗎?”女人湊過來,有意貼近了蘇明安。
蘇明安搖了搖頭,他當然不認識這個女人。
女人笑了出來:“在下是樂子惡魔卡薩迪亞冕下的代行者,諾拉。您眼界頗高,不記得我也正常。”
盡管說著謙遜的話語,她卻有意在彰顯自己的身份。神明大多高傲,不屑于選拔代行者,這世間總共才有幾個神使,她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司鵲威望再高,也還是人類。盡管他能殺死生命女神,但沒人知道這一點。
“卡薩迪亞的神使?”蘇明安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樂了。
熟人啊。
這廝貌似被世界游戲的規則抹殺了,但估計是沒死,不可能死得這么草率。看似不在,其實無處不在。
“您對我主感興趣嗎?我可以為您引薦……”諾拉將酒杯湊近了蘇明安,酒氣撲來。她貌似不知道司鵲和卡薩迪亞熟得不能再熟,竟以此作為籌碼,要挾蘇明安喝酒。
……有的時候,也許不是司鵲自己招惹的情債,是旁人非要湊上來。
蘇明安突然說:“上一個像你這樣做的人,名叫赫拉克斯。你猜猜她最后怎么樣了?”
諾拉睜大眼睛,訝異道:“我調查過您身邊的所有人……從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
蘇明安接過了她的紅酒,這酒一看就加了料。
人們的視線一直緊緊盯著蘇明安的動作,迄今為止司鵲雖然桃色緋聞不斷,但從來沒有一個是真的,難道……
諾拉露出期待的笑容。
倏爾,
蘇明安手腕傾斜,鮮紅的酒液落到諾拉的衣領,染紅了她的白色長裙。
“嘩啦啦……”
輕微的水聲,流淌在光滑的瓷磚上。
她低頭看了一眼濕透了的裙子,眼中由得意轉為了震驚。
“您……您如此不給我面子,是要與我主為敵嗎?”她立刻扯了毛巾擦拭衣領,憤怒道。
從未有人敢拂神使的面子,人們都默認神凌駕于神使,而神使凌駕于人。
蘇明安不管歷史上的司鵲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他自己的手段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面對著四面八方震驚的視線,他拍了拍諾拉濕透的衣領,想了想,笑道:
“我不喜歡人們的胸前太過干凈。”
“這說明,他們只顧著整理自己的衣領,注重華而不實的儀表。我更喜歡你們有血性的模樣……”
諾拉緊緊咬著嘴唇,她打定主意要趕快回祭臺,讓卡薩迪亞來替她做主。這個人拂她的面子,就是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有才華又怎么樣?最有名的創生者又怎么樣?神明之下皆是螻蟻。
伴隨著蘇明安的話語,人們面面相覷,很快,他們幾乎統一地傾倒手腕,將酒液灑在他們衣領上。
此時,他們面前沒有神,只有司鵲·奧利維斯。
這是一個向來不把神明放在眼里的——膽大包天、卻又漫不經心,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憑什么如此有靈氣,又憑什么這么放肆,他們只知道,這個人的魅力足以讓他們相信——
他無所不能。
當蘇明安扔掉酒杯,咣當一聲,清脆響亮。
廳堂倏然內響起了幾個人的高呼,仿佛某種整齊劃一的贊頌:
“——司鵲·奧利維斯壽比天齊、千秋萬載、是生靈之燈塔、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
“——司鵲·奧利維斯壽比天齊、千秋萬載、是生靈之燈塔、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
鮮紅的酒液浸透了他們的衣領,仿佛一顆顆凝固的鴿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