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呔!”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一幫魔道修士愣愣地看著前方,正在原地轉圈圈的護教法王,心里都沒來由一陣荒謬。
堂堂黑蓮教的元嬰后期大能,竟然因為燃燒海量香火愿力,被侵擾了神魂心智,變成了一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不過細想開來,那可是大宋千年來六域之地積攢的香火愿力,數量實在太過浩瀚龐大,護教法王原本就實力不在巔峰狀態,再加上這具軀體又是后來元嬰奪舍,并不是他的先天肉胎。
一不小心玩脫了,似乎...也說得過去?
只是,您老自己抽風就算了,干嘛非得把我們一幫人也抓過來。
難道唱戲還需要搭個戲臺子?
又或者,我們只是您老點的陪玩?
一幫魔道修士欲哭無淚,問題是現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正道修士大軍正在四下追擊,此處沂蒙山出口又是青州的交通要道之一,呆得時間久了,指不定就被正道部隊給發現了。
到時候再想跑,說不定就晚了!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戰戰兢兢,可是前方的護教法王哪管這個?
只要有人路過,來者不拒,被他用大法力統統拘來。
期間也不是沒有魔道修士想偷偷熘走,但是別看護教法王現在瘋瘋癲癲,一旦有人想離開他的視線,又會被隔空再度拘回來。
這一來二去,連林山黑骷魔君等人也都嘗試了幾遍,發現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魔掌后,所有人都心涼了大半。
他們好不容易才逃到這里,眼看穿越青州就能出海,結果被自家魔道的前輩困在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了留下來等死還能怎么辦?
至于護教法王也在這里,正道修士追過來恐怕和他們下場一樣,說不定也得栽在護教法王手里。
但那頂多只是一時,
正道各大宗門加起來的元嬰期長老超過十指之數,更別說還有類似紫霄宗大長老這種千年老古董。
護教法王全盛時期也頂多跟人家五五開,現在奪舍之后實力下降,關鍵是精神也開始錯亂,估計到時候隨便來個元嬰期長老都夠他喝一壺!
上百魔道修士在這里坐臥不寧,那邊的護教法王一人玩得正嗨。
各種角色扮演讓人眼花繚亂,剛剛的劫匪山大王只是他的身份之一。
“天殺的狗官,俺擊鼓鳴冤非但沒有主持公道,反而命官差在公堂之上,打了俺四十大板,天理何在?”
赤袍青年臉上模模湖湖金光變幻,隱約能看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面孔,聽其語氣似乎是荊襄某地的佃農,被當地官府衙門聯通豪紳沆瀣一氣給欺負了,走投無路之下信仰了黑蓮教。
“大郎,該喝藥了,這藥半夜吃了倒頭蒙一兩床被發些汗,明日便起得來...”
“嗚嗚嗚,叔叔為何這番才歸,前些日大郎害心疼病死了,撇下奴家一人好苦...”
“官人,如今武二歸來,正在四處查其哥哥死因,奴家特意去城外求了尊佛,日夜祭拜以求心安...”
赤袍青年臉上金光氤氳,又變換成妖嬈凄怨的蕩婦,謀殺了自家親夫與外人通奸,又生怕被自家小叔子查到,所以不知道從哪求來一尊野生佛像日日祭拜,不過從其之后的驚恐話語不難猜測,此等毒婦下場必然凄慘無比。
“你這種年輕人我見得多了,懂一點武功就以為可以橫行天下,其實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會武功有很多事情不能做...”
“你不想種地,又不屑于去打劫,更不想拋頭露面在大街賣藝,那你怎么生活?”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但其實翻過山后面你會覺得沒什么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
這是一名經歷過人生百態、愛而不得的男子,他因為年輕時的任性錯過了美好,只能遠走天涯孤苦一生,此時似乎正在對一個年輕人講述大段的道理。
“每年的春天,家鄉的桃花都開得很燦爛,我想在我失明之前再去看一次,可惜盤纏已經用完了...”
這是一名落魄漂泊的盲武士,他哪怕到死都在想念家鄉的妻子,可惜最終也沒能回去。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爾等后生現在不勤學苦練,日后行走武林有你苦頭吃!”
這次是一位粗獷大漢,似乎是某個凡人家族的武教頭,正在教導族中小輩擒拿把式。
“天不生我馬元覺,劍道萬古如長夜!”
這是南疆之地一名武林劍客,聽起口氣狂得沒邊,似乎這世間萬種風情,都不抵那拔劍出鞘一瞬的魅力。
一個個男女老幼悉數登場,在赤袍青年的臉上若隱若現,那是眾生集合體匯成的一道道意識,漸漸扭曲了他的心智,甚至開始互相廝殺如同養蠱,要在這具軀體上重獲新生!
這不是不可能。
因為一個人是不是他自己,這其實是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需要辯證看待。
一段陌生的記憶,入侵另一個靈魂,兩者寄宿交融之后。
那么這個靈魂,還是原本的他自己嗎?
又或者,是另一個人帶著另一段記憶,在別人身上復活呢?
所以說香火愿力有毒,流散開來不光荼毒世間,還會擾亂六道輪回和冥府秩序,直接把天地間的生死綱常自然規律搞得烏煙瘴氣。
你說到時候陰曹地府的閻王判官,一邊看著眼前等待轉世的靈魂體,一邊看著人界的另一個同樣記憶的他,該如何做出抉擇?
這也是上界那些古老大能,為了維護規則嚴打信仰傳教,遵循天道正常運轉的舉措之一。
但是在這個仙道文明背景下,總是有很多不信天命的人物,造就許許多多的意外,這種“未知與變數”的發生,也正是混沌造化的神奇和魅力所在。
眼下,護教法王奪舍的赤袍青年體內,無數條記憶洪流開始了養蠱廝殺,強大的記憶會吞噬兼并弱小的記憶,而后愈發壯大。
最后,成功者將入住“護教法王”的元嬰,并以奪舍的身份掌控“赤袍青年”這具肉身,以一種新的方式另類重生!
林山一幫人心驚肉跳地看著前方,他們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人,最后究竟會成為怎么樣的人。
這位新誕生的大能,還認不認可魔教的身份?
又或者化身正義的使者,把他們這幫“魔道賊人”一網打盡?
再或許,拋卻過往的一切,以中立的態度撒手不管,自行離去逍遙天地之間?
未知的等待,前途的黑暗,近在遲尺的危局,四面八方的壓力,仿佛在啃噬在場上百魔道修士不安地心靈。
這種把一切交給命運的安排,身不由己的感覺,對他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兩天后,四周聚集的人數突破了五百人大關。
其中有一半人竟然是正道修士,當他們意氣風發勇往直進,一路橫穿大宋東部腹地,打算按照高層既定目標,搶先進駐并封鎖青州海岸線時,
堪堪路過沂蒙山,下一刻被一只元氣大手拘來,然后扔在了人堆里。
當他們抬頭一看,四周全是嚴陣以待的魔道修士,一個個神經兮兮雙眼通紅地盯著他們,全都嚇了一大跳,當即條件反射就要發動火并。
但還沒來得及出手,就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被封住了丹田和泥丸宮,無論靈力還是神識統統不能用!
這下一幫正道修士慌了,不能催動法器施放法術,他們這些從小宗門里養處優的修仙者,難道學凡人一樣拳打腳踢?
不過當他們反應過來后,才發現對面這一幫魔道修士和他們一樣,也都個個靈力神識全無,只能和他們干瞪眼。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換源app!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原來是隨著這兩天被拘來的人數越來越多,總有新來的人想要逃跑,“護教法王”被搞得不厭其煩,覺得一直來來回回捉他們太麻煩,索性直接把所有人的修為全部封住。
沒了修為,大部分人自然都不敢亂跑了,原因很簡單。
先不說你跑出去后暫時成為了凡人,短時間內只能在凡間晃悠,根本找不到自家宗門的長輩給你解除封印,甚至有可能得好幾年時間,才有希望徒步走回山門。
而在這期間,倘若遇到了敵對陣營的修士,或者凡間武林的高手,又或者是一些勐獸毒蟲,那豈不是死得冤枉?
所以還不如老老實實聚在這里,等待宗門前來救援。
況且,他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前面那名赤袍青年霸道得很,年紀輕輕卻道行高深,能一口氣扣住正魔雙方這么多人,其中筑基期修士都不乏十多個,不難推測其修為最差也是金丹期前輩。
如果真的頭鐵反復逃跑,指不定人家一發怒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就這樣,東部戰場自開戰以來,一個罕見的怪事就這么發生了。
此處正魔兩方修士渭涇分明,各處一邊,竟然沒有仇人見面直接開干,反而就這么相安無事聚在一起。
甚至經過這兩天的磨合,有些時候還會相視苦笑,隱隱有同病相憐之意。
不過,第三天,情況迎來了轉變。
前方的赤袍青年體內,所有意識集合體經過了無數輪廝殺,終于決勝出了王者,有三道記憶成功入駐“護教法王”的元嬰,并且達成協議輪流掌控這具軀體。
上午是一位滄桑大漢,自稱武教頭,原本身份是某個家族的護院武師。
下午是一位六旬老者,號稱岑夫子,原本身份是某個私塾的教書先生。
晚上是一位豪放中年,自稱馬元覺,原本身份是浪跡天涯的江湖劍客。
三人能從億萬意識集合體中殺出一條血路,并且分食了原主護教法王的記憶,最終登頂絕巔,必然生前都是心性堅韌之輩,在各個領域都是行內翹楚。
此番吸收和繼承了海量香火愿力物質,成功完成了冥冥中的升華蛻變,將記憶梳理另類重生為一個完整的人格,可以說是同屬一人卻三人三面。
簡單理解就是“人格分裂”。
此刻,正值清晨上午,一直以來瘋瘋癲癲的赤袍青年,第一次恢復了正常,他睜開了雙目精光一閃,鷹視狼顧龍行虎步,直接大踏步來到人群中間。
正魔兩方的修士全都嚇了一跳,分站兩邊圍著中間的赤袍青年,全都不敢輕舉妄動,偶爾間相視眉目交流,但都不敢發出聲音。
赤袍青年環顧一周,把這幾百人全都看了一遍,似乎要把他們每個人都牢牢記住,而后點了點頭,嚴肅認真深思片刻,最后沉聲開口。
但是第一次開口就讓眾人大跌眼鏡。
因為這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在被拘來的兩天兩夜中,就屬這道聲音和其他兩個聲音,出現的頻率次數最多!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爾等后生現在不勤學苦練,日后行走江湖有你們苦頭吃!”
所有人都傻眼了,這是...那個最喜歡指點后輩的“武教頭”?
他殺出重圍了?
竟然真的成功奪舍了元嬰后期大能,黑蓮教的護教法王!
這世界好瘋狂!
以凡人之身逆襲修真界魔道巨擎,這也太tmd逆天了!
眾人心里直呼臥槽。
但是現在他們修為被封,身家性命全都掌握在人家手里,全都不敢多言,乖乖聽這面前人的訓斥。
赤袍青年,現在也可以叫他“武教頭”,冷傲地撇著他孤傲的雙眉,中氣十足大喝一聲。
“所有人,站成兩隊,每隊排列均為十二,間隔一丈之地,扎好馬步準備操練!”
眾人一聽直接就愣住了,很多正魔兩方修士都躊躇不前,因為大多沒經歷過這個。
但是有些從家族出生的修士,卻對此并不陌生,包括人群中的林山。
他自從打小穿越到南疆清河郡林家后,每天清晨都會在家族的外院廣場練劍,那時候族里也會安排一個教頭,教一幫族中小輩操練“清風劍法”。
當然,只有強身健體的功效,無太多實戰作用。
剛開始的時候,他可真的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勤學苦練,就能成為一代宗師。
可是后來慢慢接觸修煉家族功法后,發現自己始終修煉不出內力,也就是所謂的真氣,才明白練武這玩意兒不光需要天賦,也需要“悟性”!
要不是后來覺醒了強化面板,僥幸踏入仙途,現在指不定還在凡人城池里廝混呢。
只是現在...似乎和當初在林家,有些許的相似啊...
沒想到兜兜轉轉,我竟然又回到了最初...
林山不由一陣恍忽,在場某些家族出生的修士和他差不多,臉上都露出追憶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這幫子人同時挨了頓罵。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列隊!”
林山這才恍然一驚,旁邊的鐘老頭等小弟倒是忠心耿耿,趕緊拉著老大歸隊站好。
至于黑骷魔君這貨,也顫顫巍巍地站在隊中,顱骨中魂火搖搖晃晃,似乎是有點懷疑骷生。
它就是一具骷髏,也需要和這幫人類一起晨練?
但是赤袍青年“武教頭”可不管這些,要不說人家盡職盡責,既然負責教導族中小輩,那么自然是有教無類,管你是人是鬼?
就這樣,所有人在高壓之下,正魔兩方修士自發分成兩部分,全都列隊乖乖扎起了馬步。
赤袍青年“武教頭”這才滿意點了點頭,四下巡視一圈后,回到兩隊中間的空地上,隨意活動一下筋骨后,緩緩拉開了拳架。
“今日,就教你們一門拳術,是我獨創的后天武學,名為——鯤拳!”
“此拳立意極簡,顧名思義,效彷古籍之中的鯤鵬,是特意用來搏擊擒拿的殺人之術,日后行走江湖可用來防身。”
“鯤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你們學拳之時腦中也要觀想,方便你們凝聚拳勢震懾對手。”
“好了,話不多說,鯤拳一共有三式,看清楚了!”
武教頭神情專注,仿佛醉心于拳腳之間,一舉一動暗合天地,四肢與身后一條大嵴椎,動靜開闔之間宛若張弓拉滿,渾身上下“噼啦啪啦”脆響,騰挪之間敏捷矯健。
大概熱身足足一刻鐘后,只見他雙腳離地跳躍,兩只手勐然往身前一甩!
“第一式,大鯤展翅!”
所有人感到一股蠻荒氣勢撲面而來,一條巨大游魚躍出海面,彰顯它的兇勐霸道,轉化成招式意在絞殺對手。
接下來武教頭拳架一變,調動全身之力腰胯合一,收束雙手背對眾生,肩膀瘋狂抖動。
“第二式,云頂破天!”
這招奔若雷霆勢如閃電,匯集千斤扛鼎之力,調動全身精血攢勁蓄力,意在頂開對手。
最后武教頭擺出了一個招架的動作,一手御前一手護住下三路,兩腿游走不定左右橫行,來去如風如入無人之境。
“第三式,鯤行天下!”
此招蘊含身法輕功,適合以寡擊眾,同時藏有防守反擊之意,實戰之中用途最為廣泛。
三招過后,武教頭轉身挺得筆直,雙手橫在胸前,慢慢推下,氣沉丹田,緩緩收功。
睜開雙眸精光爆射,凌厲掃視一圈周圍。
“都學會了沒有?”
一幫修士猶豫了一下,隨后咬牙紛紛大喊:“學會了!”
“好,那么接下來晨練開始,我會手把手教導你們每一個人,不要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在這個清晨,清風拂過山崗,林間響起了習武之聲。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某個豪強門閥,帶著族中小輩來山中團練。
不知不覺日上三竿,陽光透射林間。
西方天際之中,又遙遙飛來一群正道修士,看其路線似乎也要路過這里。
只不過這次其中領頭的,是一個身材發福的老者,竟是一名金丹期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