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海中。
邪靈三兄弟給新主人林山指路,一路上七拐八扭,僅僅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找到了目標。
白茫茫的棱鏡迷宮,對于人類修士很難分辨,但是對于長久生活在這里的邪靈來說,它們有無數條近道可以快速到達任何地方。
此時前方,九幽少主和鐘神秀二人,正有說有笑行走在極光海之中。
一個手持折扇輕搖慢晃,一個書生意氣文采斐然,兩人看起來談得頗為投機,甚至都不念道號,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真不知道他們倆這些天,究竟經歷了什么,關系怎么升溫這么迅速。
林山特意貓著腰,卡在十步之外,躲在一面面鏡子后方,這是極光海中神識探測的極限距離,方便他偷窺跟蹤。
按理說既然知道九幽少主想對他圖謀不軌,先下手為強是最好選擇。
只不過雖然新收了三個手下,但對面可是兩人聯手,一個白鹿書院的仙道天驕,一個頂級大宗的魔道少主,林山并無把握。
而且這仨邪靈在金丹期中,本來就是墊底貨色,雖然種族天賦很適合保命,邪靈形體聚散由心,別人也比較難傷它們,可那二人更不是普通人。
鐘神秀作為仙道天驕,名門出身手段豐富,博覽群書見多識廣,怎么可能沒有傷害邪靈的手段?
九幽少主更不必說,九幽門的幽冥鬼火,裘護法能練出來,人家這個少主不可能沒有,說不定人家的真火更好,這誰說的準?
林山沒有輕舉妄動,他知道單憑自己,在沒有了解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不可莽撞行事。
至于楊家老祖那老哥仨,他也只能進去之后再想辦法尋找了。
現在敵明我暗,正好可以看看這二人有什么打算。
風中傳來二人的交談聲,林山忍不住微微靠近,悄悄偷聽他們在說些什么。
“這幾日和無涯子道兄同行,相互論道,受益匪淺,這才發現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笑鐘某之前總在白鹿書院里稱雄,卻小視了天下英雄!”
“誒鐘兄哪里的話!仙道天驕豈是我等尋常人可以比擬?若論道法通玄,在下遠遠不及。”
“哪有哪有...無涯子道兄不光精通師承道家一脈,對練體也頗有造詣,對天外星辰一途更有獨到見解,甚至對魔道國度很多情況都了如指掌,可見交游廣闊見過大世面,小生甘拜下風。”
“鐘兄說笑了,些許趣外雜談,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登不上大雅之堂,反倒是鐘兄曾經越階伐上的傳奇故事,令我如雷貫耳,敬仰已久。”
“好漢不提當年勇,都是過去事了,何須再提?”
“那不一樣,仙道天驕越階伐上,戰力必然遠超同階,此行還要多多倚仗于你。”
“無涯子道兄莫要捧殺我,修為境界越到后面,越難越階斗法,大家誰不是頂著天才光環一路走來?何況我突破金丹期傷了道基,如今肺癆成疾久病難醫,怕是沒多少年好活嘍”
“鐘兄吉人自有天相,切不可說這不吉利的話,古語有云,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二人互吹之中,還夾雜著一些試探。
林山立馬就能從中聽出,似乎他們彼此之間也沒有完全信任,不過經過這么多天的磨合,已經算是聊得十分熟絡了。
而且鐘神秀也夠厲害,竟然套出了九幽少主那么多老底,連星力方面和魔道身份都能隱隱有所察覺,這嗅覺也太敏銳了!
能成為仙道天驕,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光天賦實力恐怖,關鍵是情商智力都出類拔萃,這可真是個妖孽。
九幽少主也不是簡單,正魔兩道通吃,藝高人膽大混在這邊,敢和仙道天驕鐘神秀并肩齊行,說明具有相應的底氣和實力。
而且他跟在鐘神秀身邊,說不定另有圖謀,而且還做足了功課。
“我曾經聽聞,鐘兄年幼之時,就因滿月行走,兩歲讀書,三歲遍覽四書五經,四歲凡間縣試高舉,五歲神童之名聞達郡內,不知可有此事?”
林山聽聞也是一驚,沒想到世間還真有這等神童,就在他眼前。
鐘神秀搖頭輕笑:“這并不算什么,凡是仙道中甲等天賦靈根資質者,剛降世便智慧早開,我也出生于書香門第,家父在朝堂上也有一官半職,啟蒙教育早點,能有這等成就實屬平常不過。”
九幽少主點了點頭,深有同感。
“鐘兄就因為家世條件好,所以在年少時打下了堅實基礎,為以后的儒門修行鋪平了前路,有時候就是這樣,書讀的越多,為人處世和待人接物方面,無師自通如有神助,更是相當于省去了紅塵煉心一關。”
鐘神秀連稱不敢:“無涯子道兄的養氣功夫,我也深感敬佩。”
九幽少主沒在這方面糾結,邊走邊說起了另一項。
“我還聽聞鐘兄降世之初,就有銀月桂樹,異象伴隨,據說自帶大氣運傍身,走到哪里寶物撿到哪里,遇到困難自有貴人相助,遭遇危險也能化險為夷,著實令人羨慕啊!”
鐘神秀仍舊搖頭謙虛:“哈哈,坊間謬傳罷了,當不得真!我不過是年幼時出門偶遇大儒,年少時出游墜崖揀寶。后來進入書院踏上仙途,也不過是藏書閣發現孤本懸梁,祖師堂誤闖反得灌頂,藏寶庫法寶自行認主...”
林山一旁偷聽地驚駭莫名,這經歷...怎么覺得莫名有點熟悉?
九幽少主也是羨慕得緊:“道兄走哪都天降奇緣,真是妙不可言吶!大氣運傍身,修真界自古都難得一見!”
鐘神秀笑著解釋:
“氣運也會偶爾反噬,我雖然得到氣運加持,但也屢屢遭人嫉恨襲殺,要不是我手段過硬,說不定早就半路夭折了...”
九幽少主連連贊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氣運一道說不清道不明,偶爾氣運反噬遇到危險,也在情理之中。”
鐘神秀這時候反而露出一絲落寞,盡顯滄桑。
“我這還不算什么,只不過是秉承些許氣運罷了,和傳說中的氣運之子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及!”
“氣運之子?”
九幽少主露出好奇之色,他雖然也出自頂級宗門,但對這方面的確不太了解。
“煩請指教!”
鐘神秀仰天長嘆,只恨自己不能盡善盡美。
“氣運之子,據傳是秉承蒼茫大界滔滔之氣運,出生時便能驚動冥河地府,鬼神觀望,大千星辰移位,天官窺凡。”
“此等人物最初不顯山不露水,一直都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外人無法窺探其氣運,直到某個節點到來,才會一發不可收拾,像什么墜崖揀寶都是基本操作。”
“對于別人來說,可能機緣會在某個時候,與你有緣,才會出現。”
“但氣運之子不同,不管有緣沒緣,只要路過,盡是有緣,寶物撿到手軟!”
“這種妖孽可謂是一界難求,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在古籍上的的確確存在過,不是妄言。”
“只不過,氣運之子牽扯的干系太大,惹禍能力也是一流,如果沒有過硬的生辰八字,恐怕不光無法跟著吃肉,反而會霉氣灌頂,為氣運之子背鍋上身,自取滅亡!”
鐘神秀不愧是白鹿書院高才,很多秘聞都被他娓娓道來。
九幽少主聽得都心馳神往,震蕩不已,更別說后面偷聽的林山了。
林山此時躲在一面面極光棱鏡后邊,一邊跟著二人的步伐一邊偷聽,心里更是恍然大悟。
“想來我的同族好兄弟林凡,就是鐘神秀所說的氣運之子了。”
“林凡的氣運,連頂級大派紫霄宗都把握不住,當初被魔道三派攻上山門差點被滅,原來是氣運反噬頂鍋的緣故。”
“只不過氣運之子如此恐怖,跟在他身邊的人都要倒霉,為什么我沒啥事兒呢?反而曾經在清河郡林家,讓林凡給我背了黑鍋?”
他在這里暗忖。
九幽少主那邊也適時提出疑問:
“氣運之子如此恐怖,那豈不是注定孤獨終老?還有誰敢和他做朋友,不是遲早得反噬而死?”
鐘神秀這時候臉上帶了點遲疑,有些不確定地回道:
“那倒也不一定,凡事不可一概而論,畢竟氣運之子在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境界不高,反噬程度多少也有個極限。”
“據說,也不是沒人能扛得住氣運之子的反噬,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總有些特殊的人物,自身八字過硬,還是能扛上一抗的...”
“八字過硬?”
九幽少主納悶,先天生辰八字得有多硬,才能扛得住氣運之子的反噬?
鐘神秀給他列了幾個,不過他也只是根據古籍記載上的猜測,自身也不太清楚。
“比如某些大能轉世,有前世的跟腳,或許在氣運之子境界還低的時候,可以稍微抵擋一番。”
“又或者某些頂級宗門,有上界的祖師或者道統兜底,可以勉強鎮壓本門氣運,也可保證傳承不失。”
“再或者有些天煞孤星,本身就是某些星辰轉世,其獨特不亞于氣運之子,或許可以對沖緩和。”
“甚至個別極為厲害的,諸天萬界之中都有名的星辰轉世,比如瑤光北斗、紫薇帝星、降厄災星之類的,或許冥冥之中還能反壓一籌?”
“我也不甚清楚...”
“嗨反正這等人物,境界低微時翻不起什么浪,境界高了也早就飛升去禍禍仙界了,管我們鳥事!”
兩人在那里聊著聊著,各種猜測紛至沓來。
反正不論氣運之子,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星辰轉世,他們見都沒見過,只不過當做一樁笑談罷了。
可是跟在后面的林山,則是心如亂麻。
“我記得虛空深處的仙書大老,好像親口說過我是什么災星,該不會真的是星辰轉世吧?”
“不對!我明明是個穿越者,怎么會是星辰轉世呢?”
“可如果不是星辰轉世,林凡那里又該怎么解釋?”
他在這里疑神疑鬼,各種念頭亂想。
前邊的二人已經走了很久,終于走出了極光海。
這二人明顯進來之前,也都有相關的準備,哪怕走了很多彎路,終究也算是兜兜轉轉繞了出來。
他們轉身看了看身后接天連地的極光海,齊齊松了口氣,相視一笑。
“鐘兄,接下來已經進入了禁地內部,你有何打算?”
“我看過地圖,洪崖洞應該在西北方向,我們直接前往如何?”
“四周的天材地寶,不需要搜刮一下嗎?畢竟在先前的棱鏡中泄露了天機,我們曾看到過不少片段...”
“無妨,我直接按自己的步驟走即可,有些東西,該來的總會來...”
鐘神秀沒有多說,只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九幽少主突然醒悟:“差點忘了,鐘兄乃是大氣運之人,想必路上定會碰到寶物,根本不需要刻意尋找!”
鐘神秀長笑一聲:“機遇也同樣伴隨著危險,無涯子道兄和我同行,恐怕一路上的麻煩事兒不會少幼!”
九幽少主也是豪邁奔放:“區區些許危險,何足道哉!能與鐘兄同行,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只要不嫌棄在下實力低微,我自愿肝膽相照!”
鐘神秀咳嗽兩聲,臉色帶些潮紅,面露感激:
“有無涯子道兄相助,此行必能大有收獲,屆時寶物見者有份,絕不會虧待道兄!”
九幽少主一抱拳,隨后也一揮手:“承蒙不棄,愿協同心!”
二人漸行漸遠,笑談不絕。
待其走遠后,極光海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看著他們的背影思索片刻。
“主人,斷崖禁地內部可不同于極光海,我們仨兄弟無法給您指路,您確定還要尾隨那二人嗎?”
三只邪靈從靈獸袋里冒出來,一個個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膽怯,它們一直以來都在極光海中遨游,從來沒敢出去,現在突然離開老家不心虛是假的。
林山面色平靜,心中已有定計。
“跟,為什么不跟?既然鐘神秀身懷大氣運,那本公子跟著他,豈不是也能吃肉喝湯?而且他們去的方向正是洪崖洞,與我的目標一致,正好順路尾隨便是。”
“可是主人,那二人出了極光海,我們想要瞞過其神識跟蹤,恐怕沒有那么容易...”
在極光海中,神識限制很大,邪靈三兄弟熟悉地形,也可以給林山提供各種隱藏地點,現在出來了再想跟蹤,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林山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什么。
他掏出了法寶幻金鎖,催動魂力將其激發。
只見一圈圈金色光暈在他全身上下交替,一片迷蒙之中...
“唰!”
其身影陡然消失不見。
只能聽到空氣中還殘留著林山自信的聲音。
“憑我魂丹期強大的神識,再加上幻術法寶,只要不是距離靠得太近,想來遠遠吊著他們不成問題!”
邪靈三兄弟齊齊稱贊:“主上神通廣大,那二人此行必做嫁衣!”
“呼呼”
微風輕輕拂過,只留落葉打了兩個旋兒又消停,此處恢復了寧靜。